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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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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擇

入夜,左玉卻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她一直很珍惜這重來一世的機會,所以即便再難,也會珍而重之地好好活下去。可是如今她似乎逐漸進入一個死循環,想活下去她便免不了利用和傷害身邊的人。

宋璽元的糾結她是明白的,卻也只能勉強開導,因為如果將真相告知,她不知道宋璽元下一步是不是會將她攆出門去。她對他們好,緣起或許只是單純的好心,久而久之卻摻雜了太多利益。

而魚芝與賀綠,對她更只是單純的感激,可是自己如今也要將手伸向她們,利用她們甚至利用初次見面的施琬,來對付那些想要打破她平靜生活的人。

恍然間思索一圈,她竟然發現這世間並無她可以全心信任之人,也並無她坦然相待之人。

左玉唇間溢出苦笑,她如今,可已經不算是個好人了吧。

一夜輾轉,醒來之後,她到底還是狠下了心,看著竇將傳來的消息,心中將計劃一步步完善。

果不其然,一個月後,到了往常取錢的日子,非但是上個月就不曾來的宋初翠依舊沒出現,就連那貪心不足的宋閩,竟然也沒來。

宋璽元早在幾日前已經回了書院,而曾映最近則是忙著棉花采摘的事情,不曾回過小院。

左玉在小院中坐了半晌,如今已入深秋,到底是寒氣逼人,她臉上帶著一抹冷笑,進屋子添了衣裳,便又出了門。

先是到了魚芝的畫舫,珠玉正在外間打掃,看到她立時眼睛一亮:“左姑娘可來了,我們姑娘正念叨您呢!”

畫舫中便傳來魚芝懶洋洋的聲音:“誰念叨她了?珠玉,你如今是越發話多了。”

珠玉卻是一點不尷尬,笑著便轉了口:“哎呦,是我說錯了,是我想著左姑娘日日念叨,如今一見姑娘來,我可是高興了!”

左玉哭笑不得,也知道魚芝為何這般態度。一個月前她來找賀綠幫忙的那件事,賀綠雖然是毫不猶豫就應下了,魚芝當時卻老大不高興地勸了好幾次。

她想著這遭,便笑著走進去,將手中的東西晃了晃:“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了,還巴巴地去買了這月華酥。怕是魚芝姑娘如今已經換了口味,還是我拿回去孝經伯母好了。”

魚芝一看她手中的糕點,便急忙直起身子,見她要走,嘴中沒忍住“哎”了一聲。

可是到底顧著面子,叫完便帶著氣冷哼:“左姑娘慣會捉弄人,捉弄完了賀綠便又來捉弄我。”

她是紅閣多年培養出的花魁,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要勾人心魄的。如今下意識便帶著撒嬌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意思是在埋怨,可那軟綿綿嬌滴滴的神情語氣,讓左玉一個姑娘聽著身子都酥了半邊。

她暗道厲害,卻笑著將糕點提進去,嘴上囑咐:“小珠玉,還不拿了你們姑娘最喜歡的碧梧盤來裝著?若是擺不好看,影響了你們姑娘的食欲,小心挨數落哦!”

珠玉早就候在門外,一聽這話便當即端著個碧橙橙造型別致的盤子進來:“要不說我惦記左姑娘呢,左姑娘不光是心疼我們姑娘,便是我一個小丫鬟也是心疼的。”

她嘴上一邊笑著調侃,手下不慌不忙便接過那點心開始擺盤,同時還小心覷著魚芝的神色。左玉在一旁看著艷羨:“也不知道你們姑娘什麽手段,把你調教的這樣好。要是哪日你們姑娘不要你了,你便來尋我吧。”

魚芝一聽這話,剛要嘟起嘴反駁,珠玉便將話搶了過來:“那可不成,雖然知道左姑娘疼我,可是我們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即便姑娘不要我了,我也是要死皮爛臉一輩子纏著姑娘的。”

左玉“嘖嘖”兩聲表示眼紅,魚芝的面色終於舒暢了,帶著得意沖左玉揚了揚下巴。

兩人一番插科打諢,可不就是為了哄她高興,一見她露了笑臉,珠玉便笑著退出去,而左玉趕緊向前靠了靠:“宋閩今日沒來,賀綠那邊可是有消息了?”

魚芝撇撇嘴:“你左姑娘想的計策,哪裏有不好的呢?這不是心知肚明的事嗎?如今你還裝著樣子來問我?”

左玉一點不介意她的態度,知道她多少心裏還有氣,便半真半假哄道:“你想想,便是我不來煩賀綠姑娘,你便能拘得住她了?與其放她出去今天救回個施琬,明天救回個李琬,惹不盡的麻煩。倒不如就放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既是幫了我的大忙,也耗一耗她的氣力。”

魚芝心中知道是這個理,可是心中還是難免擔憂,想了許久到底是軟下了口氣:“我何嘗不明白,不是你也會有別人,只是到底……唉,罷了,桌上妝奩下壓著她昨日傳來的信,你看看吧,接下來怎麽做,也支個招。”

左玉要的就是這句話,聞言趕緊笑瞇瞇跑去拿了信,認真地一行行看起來。

她曾經聽曾映說起過,宋閩雖是宋家的長子,但是成婚多年卻一直沒生下兒子。因此後來曾映嫁給宋老二,第二年便一舉得男,才使宋家老兩口那般稀罕高興。宋老四與宋老二一前一後娶親,如今也有個寶貝兒子宋從元,就比宋璽元小了半個月,聽說前一陣剛成親。

有了兩位弟弟的襯托,宋閩在家中便很沒有面子。他也多次想過以“無後”的罪名休妻再娶,可是再娶妻子便又要一筆聘禮,宋老太太怎麽肯花這筆錢。加上宋家大伯娘雖然為人刻薄又沒有兒子,但是很是勤勞持家,幹活做飯又利索,大家便也勸著宋閩歇了念頭,反正宋家如今也算是人丁興旺了。

後來竇將在外面打聽到消息,宋閩實則一直不死心,偷偷養過好幾個外室,只是無論他怎麽勤快耕耘,就是生不出兒子,便後來陸陸續續將舊的外室遣了,又去尋新的姑娘。而他最近養的一個外室,卻恰好是紅閣的姑娘。

所以宋閩一直十分缺錢,當初才會被左玉一次又一次用錢買通。

左玉便是在這一遭上動了心思,想要讓賀綠去當宋閩的外室,這樣無論宋閩從她這裏拿了多少錢出去,那錢經過賀綠這兒轉個圈,還是會繼續回到他手上。

然後時間一到,便將賀綠撤出來,再把這養外室的消息通通捅到宋家去,隨之附贈一張宋閩這些年為外室花銷的賬單,宋閩只怕是以後想出門都難了。

可是那日左玉來找她們時,看到哀哀懇求的施琬,心下便生出一個大膽的主意。若是施琬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沒了去處,那倒不如歸到宋閩名下,把宋家攪得再亂一些,也讓這孩子有個歸處。

畢竟聽施琬的意思,若是被卓則的夫人發現,那她和孩子都是難逃一死的。

賀綠的信倒也簡單,她畢竟是紅閣精心培養出的姑娘,當初能把束飛鸞迷得神魂顛倒,如今對付一個沒怎麽見過世面的宋閩,還不是手到擒來。

“不過一屆凡夫俗子,如今已將其他外室盡數遣散,可稱得上對我言聽計從。之後是何計劃盡快言明,我懶得應付。”

左玉看著那短短一封信,賀綠的語氣顯然是自得的,在她眼中,她又拯救了一個被騙的紅閣姑娘,也再一次印證了她的魅力不可小覷,當初只是束飛鸞有眼無珠。

那接下來的計劃……

左玉說實話還在糾結,施琬腹中的孩子畢竟無辜,宋家是個大染缸,把這孩子送進去,誰知道會是個什麽下場?

她心中還琢磨著,便聽到門外一聲軟軟的叫聲:“是左姑娘來了嗎?”

左玉楞了下,魚芝卻是聽著這聲音就嘆了口氣:“施琬姑娘請進來吧。”

外面進來一個瘦弱的身影,卻是讓左玉驚了一下。

上個月來見到施琬時,她還不至於瘦成這樣。可是如今一張臉仿佛脫相了一般,高高突出的顴骨和臉上不正常的紅暈,都顯得她越發可憐。

左玉盯了一眼她還沒顯懷的肚子,忍不住勸道:“施琬姑娘既然心疼肚子裏的孩子,還是要好好保養,如今這樣子,哪裏能撐到足月生產呢?”

施琬的眼中滾下一串淚珠:“我何嘗不知道是虧待了孩子,可是我只要閉上眼,就看到卓夫人的丫鬟提著那根白綾向我走過來的場景,有點風吹草動,我便總覺得她已經找了來。我實在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

她說著便又痛哭起來,魚芝卻是一臉頭大的表情:“我這畫舫到了晚間便是夜夜笙歌,哪裏又適合養胎?我說是給她尋個僻靜處的宅子,可她說什麽也不肯走,說是離了我半步就會被帶回卓家去處死。”

左玉也跟著沈沈嘆了口氣,心中知道施琬只怕是將魚芝當作救命稻草了。

施琬向前挪了幾步,勉強止住哭聲:“左姑娘,您上次說的給我腹中孩子尋個去處的事情,如今可還作數嗎?”

左玉心口沈甸甸的:“作數是作數的,但是畢竟你才是孩子的母親,我覺得有些事情,我還是要清清楚楚告知於你。”

她將宋家的所有情況和盤托出,不敢有半點隱瞞。

哪知道施琬聽完卻是默了一瞬,便向著左玉跪下:“施琬叩謝姑娘大恩,只求姑娘將來能照拂這孩子,施琬便是到了地下也不敢忘了姑娘的恩情。”

青天白日的,這話倒沒來由地讓左玉背後一寒,她咬著唇先扶施琬起來:“你可想好了,其實你若是如今好好將養,平安生下孩子,由親娘帶著孩子總歸是比別人強的。”

施琬卻連連搖頭:“我帶著他,便只能躲一輩子,否則被卓家發現,我們都沒活路。只有我不在了,這孩子的身世除了你們無人知道,他才是真的安全。”

左玉沈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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