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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屍的掃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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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屍的掃把星

“左家那個小丫頭詐屍了!”

一大清早,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武合村,大家爭相議論,臉上都帶著或驚或懼的表情。

“要說這左家的小丫頭還真是命硬,自打她出生,左家就接連倒黴。”

“誰說不是,她剛出生,她娘就大出血,多虧了薛神醫,才勉強保住一條命。”

“不止如此,她三歲那年,左家的老大進山采藥,結果被狼叼走了。可憐左家夫婦就這一個兒子,自那以後就絕了後。”

“就是,真沒見過煞氣這麽重的掃把星。當時我就勸著左家兩口子把她扔進深山老林,讓她自生自滅好了,結果那兩個糊塗蛋,非但不領我的情,竟然還大罵了我一頓。看吧,現在一家子都死了,偏偏就這個掃把星,竟然還能詐屍活過來。”

人人說話都是一副“早知如此”的姿態,仿若都成了預言家,早就預見了左家的悲慘命運。而他們口中導致這一切悲慘世故的“掃把星”,此時正一臉懵地坐在棺材中。

這是哪裏?周圍怎麽這麽多棺材?

門口那些人怎麽回事,一個個穿的奇奇怪怪,還都用一副見鬼的樣子盯著她看。

她剛挪了挪身子,門口的人群就發出一陣陣尖叫。

“啊啊啊!”

“別動!你別過來!”

左玉呆住,她明明什麽都沒做,這些人為什麽這樣恐慌又……嫌棄?

隨著那些尖叫聲湧入腦海的,還有一些原本不屬於她的回憶。

左玉呆坐在棺材中慢慢吸收這些回憶,最後才一臉古怪地擡起頭,她這是穿越了?還穿越到了一個這麽可憐的小姑娘身上。

原主是武合村中人人避之不及的“掃把星”,出生時母親就差點難產去世,三歲時哥哥進山采藥卻出了意外再沒能回來,就在上個月,原主與父母都染了傷寒,花光了銀子也沒能治好,幾天前全部一命嗚呼。

而她卻詭異地進入了原主的身體,成為了“詐屍”醒過來的左玉。

難怪呢……

左玉心中嘆了口氣,擡頭看向抱團縮在一起的眾人,開口時嗓子還有些沙啞:“你們……”

“媽呀!”

“鬼開口了!快跑!”

她來不及問什麽,一群人就如臨大敵一般地爭先恐後跑了出去,只留下她一個人無奈地看著。

左玉無語,原主的記憶只停留在生前,至於死後是何人給他們買了棺材,原主的爹媽現在又躺在哪一具棺材裏,她無從得知。

她只能轉了轉脖子,活動了下還有些僵硬的身體,待好轉後從棺材中爬了出來。

等到走出這處院落,左玉擡頭看向門外的牌匾,才發現這裏竟然是一處義莊。

她靠著原主的記憶,一路走回那個勉強可以遮風擋雨的茅草屋。這裏,便是原主的家,估計也是她從此之後要落腳的地方了。

在廚房搜尋了一圈,沒找到任何能吃的東西,左玉只能饑腸轆轆地躺到那張勉強能稱為床的破木頭上,只覺得身上被硌得生疼,尤其是後腰處。

等等?

後腰處似乎有什麽東西……

左玉一骨碌翻起身,摸向身後的腰帶。片刻後,從中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罐子。

這罐子看上去倒像是一個帶著蓋兒的飯盆,周身泛著紫色,微微有些閃光。外側雕龍畫鳳,十分精美。

左玉在原主的記憶中尋找了一遍,卻發現根本沒有關於這個罐子的蹤影。那這究竟是什麽,是誰放在她身上的?

想不明白,左玉直到天色逐漸暗下來,也沒研究清楚這是什麽,可是屋外,卻有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你快點去!她如今都醒了,難不成這三十個銅板就打了水漂?”

是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頗為彪悍。

“那也是秦道師出的主意,左家小丫頭那會兒都死了……”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明顯地底氣不足。

“我呸!你不去我去,我早就知道你瞅著左家那個狐媚子眼饞,你兒子如今和你一個德行,又瞅著這個小狐媚子好。我偏就不讓你們父子倆如意!”

女人一邊叫喊著,一邊過來一腳踹開了門。

左玉被嚇了一跳,從床上坐起身,有些無措地看著一位腰圓膀粗的中年婦人,揪著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進來。大的那個看上去三十多歲,估摸是她的老公,小的那個十來歲,濃眉大眼的倒是長得討喜。

這下原主的記憶終於有用了,左玉略微思索,就笑著叫了一聲:“姚叔姚嬸,壯子哥。”

這是住在她家對面的一戶人家,女人是屠戶家的女兒,性格潑辣但是很能持家。男人是個落魄的老童生,考了十幾年也沒能考上生員,靠著給村裏的孩子啟蒙,或是紅白事上去幫人寫字維持生計。他們的兒子姚小壯是原主生前唯一的朋友,經常給原主偷摸送些豬下水,是他娘殺完豬不要的,卻幫著左家大大改善了夥食。

姚嬸不屑地看了眼左玉,小小年紀就像足了她娘親的模樣,眼尾上撩,唇紅齒白,眉心一顆朱砂痣長得妖妖嬈嬈,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

她恨恨地揪住兒子姚小壯的耳朵:“你給老娘看清楚,才八九歲就這副狐媚樣子,她就是狐貍精投胎來作孽的。如今左家全家人都被她吸光了陽氣害死了,你還要上趕著來送命?”

左玉的神色慢慢冷下來,原來“掃把星”還不夠,還要加上“狐貍精”,將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釘死在恥辱柱上?

姚小壯疼得直吸冷氣,還是倔強地回了一句:“小玉才不是狐貍精,她對她爹娘可好了,娘你別胡說!”

姚嬸被氣得不輕,又狠狠打了兒子幾下,可是姚小壯即便疼哭了卻還是幫著左玉在說話。姚嬸氣結,只能恨恨地松開手:“等到回去再跟你算賬!”

她轉向左玉,一臉倨傲:“你命硬,死了都能活過來。我家男人當時聽了秦道師的話,說是你不能入土為安就要禍害鄉鄰,就出了三十個銅板給你們買了棺材。既然你沒死,那就把三十文給我還回來。”

姚叔一臉忐忑地拉一拉媳婦的衣角,卻被一把甩開。

他不敢去看左玉,只能摟著兒子低頭站在一邊。

左玉靜靜看著這一幕,過了許久,突然彎了彎唇角:“好啊,這錢,我還。”

姚嬸似乎是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麽痛快,楞了半晌,最後急忙掏出一張借條:“你也別說姚嬸要逼死你,我知道你現在也沒錢。這三十文你一個月之後還我,只是要多加兩文錢的利息。”

左玉識字,拿過那張紙條看了看,確實與姚嬸說得一樣。她直接咬破手指,蓋了一個血淋淋的指印上去。

姚嬸接過借條,看著上面鮮紅的指印,再看向左玉唇上沾染的一點血跡,襯得那張臉妖嬈中竟像是帶了幾分詭魅。她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瘆得慌,便冷哼了一聲,趕緊推著丈夫和兒子離開。

哪知道他們剛一出門,便看到院中烏泱泱的人,一時間倒嚇了一跳。

“姚家嫂子,”一名二十餘歲的年輕媳婦看著姚嬸手中的紙條,眼中掠過一絲貪婪,“那掃把星真肯還錢?”

姚嬸有些尷尬地縮了縮手,將那借條塞回了袖中。而姚叔臉色漲紅,急忙拖著姚嬸和兒子,擠開人群匆匆離開。

人們面面相覷,片刻後卻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貪婪,借著人多勢眾紛紛擠進了那件狹小的屋子,要債聲此起彼伏。

“左家丫頭,你們家今年病著,那兩畝地可是我幫忙耕地撒種的。王叔也不會獅子大開口,這兩畝地的種子加上我和你嬸子半個月的人工,怎麽著也得五十文吧?”

王大力說完後自己也有些臉紅,知道自己是隨口胡謅,但是這左家的掃把星肯定不會直接答應,一番討價還價後能有二十文也不錯。本來自己是想著左家的病癆鬼們都快死了,自己趁機霸占了那兩畝地,既然左玉已經醒了,這地是霸占不了了,那趁機訛點錢也行。

怕左玉不答應,他趕緊又跟了一句:“你爹娘可還停在義莊裏,只要你不賴賬,王叔別的沒有,就是有力氣,也不是不能幫著把你爹娘埋了,你可想清楚了。”

哪知道左玉也不反駁,只是靜靜看著他,許久後漠然一笑:“好啊!”

眼看著王大力都得逞了,其他鄉親們也紛紛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地開始訴說自己曾經對左家的“恩情”。有些沒來得及準備借條的,怕回去寫借條耽擱時間,索性從衣裳上撕下一塊布,也咬破指頭寫下行歪歪扭扭的字。

而有些壓根不會寫字,索性逼著左玉發毒誓,在幾個月後要連本帶利還清多少錢。

左玉就像個沒有靈魂的紙人一般,所有的欠賬一概認下,指頭按下一個個血指印,直到血跡幹涸,她又咬破另一個指頭。

熙熙攘攘了足有半個時辰,最後大家心滿意足地散去,走到院中時還在紛紛討論:

“你說,咱們雖然讓她認了這賬,可她一個丫頭片子,還不滿十歲,上哪兒去弄錢啊?”

“你傻啊,還真指望她能掙錢?時間一到,咱們就找人把她賣了,她欠賬還錢,這不是天經地義?”

“可是,她那麽小,能賣出什麽好價錢?”

“這你就不懂了,我大表哥家在省城,給我說過,省城有些老爺,專門出錢買這些還沒長開的小丫頭,越漂亮越好。這掃把星長得一副勾人的樣子,賣個五兩銀子沒任何問題。”

“五兩銀子?這麽多?”

“對啊,所以咱們只要好好存著這些借條,到時候拿她自己抵債,誰都說不出什麽的。”

他們自是壓低了聲音,卻不知道左玉天生耳力驚人,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而她面無表情聽著這些骯臟的話語,她不是原主,她前世活了三十多年,什麽沒見過。那些隱晦的惡意,她早已明白,只是沒想到一個小小村落中,人心都能這麽惡毒。

她看向房中唯一沒有離開的身影,那是個看上去還比她矮一頭的小小少年,卻面色沈靜得仿佛大人一般。

左玉冷笑:“怎麽,你也是來討債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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