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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峰翠遺(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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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峰翠遺(生恨)

其中一名乞丐驚奇的喊道“快瞧,這人頭上還帶著一根簪子,好像是玉的!”

碧海一聽,猛然看向那群乞丐。

接著那群乞丐一哄而上,大叫道“我發現的,都別搶,這簪子是我的……哎,這家夥手勁還挺大,快,掰她的手,……哈哈,到手了吧。”

他確信他沒有聽錯,那聲‘簪子’猶如一聲驚雷一般在他耳邊炸裂,他快速奔了過去,揪著那群乞丐就往外扯,一邊怒吼“滾開,別碰她…把你們的臟手拿開!滾!都給我滾!”

那群乞丐回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這人雙眼赤紅,滿臉戾氣,仿佛隨時能殺人一般。

這陣仗誰能招架住,那群乞丐紛紛嚇得腿軟,退到一旁,只留有當初圍在中間的那個人。

那個人全身臟汙,素白的衣衫已經找不到幹凈的地方,幾片爛菜葉掛在身上,頭上,面上也粘了不少的灰。

碧海全身劇烈顫抖起來,若不是那張臉還是師父,他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臟亂的縮成一團的人會是往日那個不染塵埃,清風明月般的師父。

師父她究竟遭受了什麽,碧海幾乎可以想象,在他被人壓制住的那段時間裏,師父遭受到此生最可怕的事,他也同樣遭受到此生最煎熬的事。

他看著陸青煙,她就這樣目光呆滯得蜷縮起身子,像是個被人丟棄的破舊娃娃。

碧海慢慢跪在地上,不顧她身上的臟汙,雙臂緊緊環住她,顫聲喚了一句“師父!”

似乎是這句師父喚醒了她,陸青煙動了動眼珠,扭過頭看他,只是看了一眼,連一句話一個字也不屑於說,就冷冷別過目光,將頭扭向一旁,一言不發。

一旁的乞丐像是怕惹事,正打算偷偷溜走,碧海眼尖,回頭朝他們厲聲道“站住!”

那群乞丐早就被他的氣勢嚇得不輕,聽到這聲站住立刻就不動了。

碧海先是解下外衣,將師父整個人罩住,然後朝著那群乞丐中的一人走去,走到他面前時,伸出一手淩厲道“拿來!”

那名乞丐一楞,突然反應過來,將握在手裏的一件事物恭恭敬敬的交給眼前人。

碧海接過玉簪,那群乞丐瞬間落荒而逃。

他用力握了握手裏的玉簪,鼓起勇氣轉身走向師父,慢慢在她身邊蹲下,像是安慰一只受傷的小鹿一般,柔聲道“師父,你不要害怕,你看他們都被我趕走了,你的簪子也拿回來了,我帶你離開這裏,咱們去別的地方,有我在,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陸青煙恍若未聞,依舊不發一言。

碧海低著頭,動作小心翼翼“師父,我……我替你把簪子戴上好不好。”說著他舉著顫抖著手,伸手攏了攏她淩亂的發絲,緩緩將簪子靠近她的發髻。

誰知,發簪剛一碰到陸青煙的頭發,她突然發起狂來,一把抓住碧海手裏的玉簪,狠狠丟了出去,她閉了眼,似乎不想再看他一眼。

碧海眼睜睜看著那根玉簪在他眼前飛過,最後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玉簪本就脆弱,在落地的瞬間,就斷裂成好幾節,四散在草叢中。

碧海心痛的叫了一聲,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趴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拾起那碎掉的玉簪。

從此玉簪中斷,覆水再難收!

他捧著碎掉的玉簪,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這根玉簪,是他曾經傾註所有心血才得來的,於他而言,付出的不僅僅是五年的心血,更是他對師父的一片赤誠之心,這些年來,他把所有的感情,都交付給師父,師父開心,他會更開心,師父傷心,他也會難過。

雖然知道他對師父的這種感情只能止於師徒之間,不可能再進一步,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念,忍不住能再靠近師父一點點,只要想到,每天清晨能看見師父,看見她戴著自己送的發簪,就會就覺得這世間的美好不過如此。

可是現在,玉簪斷了,師父也生他的氣不再理他。

那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當年被父母賣掉的時候,無邊無盡的恐懼襲來,他像是被一支被人遺棄的孤舟,剪掉了僅能靠岸的繩索,他在無邊無際的湖面飄飄蕩蕩,不著邊際,也無所依靠。

他爬在地上翻遍了周圍的雜草,最終找齊了所有,他捧著那幾塊碎玉簪,倔強的回到師父面前,含著淚哽咽道“師父你看,我找齊了,斷了沒關系,我會給你修好的。”

碧海不爭氣的抹了把眼淚,碎掉的玉簪雖然找了回來,可是即便找這世上最好的工匠來修補,這玉簪儼然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不知何時,陸青煙已經失去了知覺,昏睡了過去。

還好碧海記得離城外不遠處有家小客棧,那裏的人不認得師父,應該可以暫時供他們躲避一下。

他將手裏的碎玉簪藏在胸口,抹了把淚,將師父的兩臂交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雙手背後托著師父的腿彎,將陸青煙背在背上,一步一步朝郊外走去。

郊外的道路上,幾乎不見有行人,一路走來,就只有碧海和陸青煙兩人,顯得異常安靜。

他感到師父溫熱的身軀緊緊貼著他的後背,透過兩人衣衫,能清楚聽到師父胸膛裏跳動活躍的心臟,這一刻,師父沒有再拒絕他,而他也可以不用解釋那些荒唐的事,可以永遠將那個秘密埋藏在心底,就在這一刻,碧海覺得特別安心,心想就算一輩子這樣,他也是知足了。

來到客棧,他要了間舒適的客房,將師父安放在床榻上。

他看見師父滿身汙跡,心裏不由想到師父往日裏幹凈整潔的總將衣衫洗的發白,不禁鼻子一酸,打了盆水替陸青煙清洗了一番,接著又從客棧裏借了套幹凈合體的衣服,替師父套上。

他這一整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剛才背著師父又走了一段路程,體力大力損耗,早已經饑腸轆轆,他想要是師父醒來,估計也餓了吧,於是他又借客棧廚房一用,親自做了一些師父愛吃的菜,心想師父見到這些菜多少也會吃一些。

待做好這一切後,他又回到屋子裏,等待著師父醒來。

陸青煙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全暗,碧海點了蠟燭從一旁走來,激動不已道“師父,你終於醒了!”

陸青煙擡起上半身,看了他一眼就別過目光,不再理他。

周圍壓抑的氣氛漸漸升高,碧海一旁略顯尷尬,突然想到師父昏睡這麽久了,肯定肚子也餓了,於是他低聲道“師父,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飯菜我現在就給你端過來。”

說完這句,他急忙逃離這個地方,他生怕再待下去,師父會忍不住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那時他又該如何解釋呢?

碧海緩緩朝客棧廚房走去,不一會,他就端著幾樣還冒著熱氣的菜和粥走了進來,他盛了一碗煮的糜爛的青菜肉粥,遞到陸青煙面前“師父,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好歹吃點東西吧,再不吃,身體會垮的。”

陸青煙這才神色疏離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下移,盯著碧海手裏還冒著熱氣的肉粥,伸出手,卻不是去接那碗粥,而是手一翻,故意打翻碧海手裏的熱粥,她怒斥一聲“滾!”。

這一個‘滾’字似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接著她抑制不住的劇烈咳嗽起來,似乎要把肺都要咳出來。

被打翻的熱粥還冒著熱氣,一股腦全部澆在碧海的手上,他手背手心都燙的泛起了一片紅。

只是聽著師父這一聲疊過一聲的咳嗽,只覺得一陣陣心驚,明明剛才替師父換衣清洗的時候,沒發現明顯外傷,怕只怕,是傷到了內府。

若真如此,那勢必要請個大夫過來看看,只是,這半夜三更的又是在郊外,一時也難找到大夫,而且景陽城的大夫估計也不大願意為他師父瞧病吧,看來只能明天去臨城請。

不知過了多久,陸青煙又昏睡了過去,碧海收拾好被師父打翻的那一碗粥後,就守在師父身旁,等著天破曉。

天剛一亮,碧海見師父還未醒,就將昨天剩的粥熱了熱,用熱水溫著,放在師父床頭邊,這樣等師父一醒來,就可以喝到粥了,緊接著,他雇了輛馬車,就匆匆忙趕往離此地最近的另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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