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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離忘歸(得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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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離忘歸(得償)

趙延聆無聲的望著宋槿畫,似是怎麽也看不夠,從眉稍到眼角,從額頭到下巴,反反覆覆,目光一遍又一遍在她身上迂回流轉。

“阿槿……”趙延聆突然有些虛弱的開口道“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宋槿畫朝著他湊近了些,點著頭應了一聲“記得,那是在宋家……”

宋槿畫只覺得喉嚨發幹,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

,她抽了抽氣,啞聲道“當年在宋家,你為我畫了第一幅畫……”

那幅畫的場景她至今記憶猶新。

當年的她天真任性,為了故意為難一下這個素未謀面的畫師,便和小鳶互換了裝束……

結果卻被趙延聆一眼識破,所以不得不跟著他學習筆墨丹青。

那場鬧劇,宋槿畫除了輸了大半日自由散漫的時光外,還輸掉了她那顆含著少女情思的心。

趙延聆幹啞的嗓音笑了一聲,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一邊咳一邊搖頭,靠在床欄上恢覆一陣,他擡起頭,露出一張發白的臉,盡力扯著笑輕聲道“我第一次見阿槿,可不是在宋家……”

他慢慢靠回身後枕著的軟墊上,慢慢回憶慢慢說道“幾年前,潯州鬧饑荒,岳父親自帶著宋家眾人在宋家門口施粥布善……”

宋家每年都會儲存大批糧食,正巧那年趕上旱災,幾乎有一半的莊稼旱死在地裏,宋老爺心善,自願拿出一半的糧食施善給全城的百姓。

那年的宋槿畫也就十五六歲,正是亭亭玉立芳華絕代的模樣,她束起袖口,親自從鍋裏舀起米粥盛到百姓的碗裏,也不知來來回回了多少次,她的手臂被熱粥燙的紅了一小片,也硬是一聲也沒吭,一下眉頭也沒皺,即便是渾身臟兮兮的乞丐,她也從未嫌棄。

那乞丐因渾身的濁氣實在讓眾人忍受不了,只好躲在墻角,等著別人都排完隊了,他才敢過去,可那時,鍋裏什麽也剩不下了,宋槿畫當時見了,二話不說,親自捧了米粥送進那乞丐手中,還讓府裏人拿了衣裳給那人……

當年基本上全城的人都過來圍在宋家附近,有的是來討一口飯吃,而有的則是來圍觀看熱鬧的,畢竟宋家大小姐親自出面施粥贈糧還真是難得一見,只是宋槿畫不知道,當年的趙延聆也是混在人群中的。

“那是我第一次瞧見阿槿,心地良善,姿容秀麗,咳咳……”

他緩口氣伸手撫摸宋槿畫的臉畔,想起那年阿槿一身月白衣裙施粥布善的模樣。

那日陽光刺眼,打在旁人身上都像火灼一般,但是打在阿槿身上,就仿佛周身攏著一層淡淡的橘色光暈,冉冉不似凡塵中人,那層光暈也將她原本白皙的肌膚映成了粉紅色,這一幕,活脫脫像極了廟裏救苦救難的菩薩,瞧得趙延聆當場心神震了幾震。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美景,當時就想如果能娶此女為妻,那也就此生無憾了……”

說完他勉力笑了笑,似是得償所願。

宋槿畫默默流著淚,她從來沒有聽過趙延聆說起過這件事,也從來不知道原來在那時趙延聆已經對她種下情根,也難怪後來在宋家後花園,她明明穿的是小鳶的衣裳,但是趙延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是宋家的大小姐。

宋槿畫拭了拭臉龐的淚,哽咽道“阿槿一直以為相公娶我是父親授意,原來,原來……”

趙延聆聽到這句先是莫明其妙,思索了一陣,突然想到阿槿曾經問過他,宋老爺在成親前是不是找過他,他當時照實話說的,現在想來,阿槿估計以為是宋老爺強迫他娶的阿槿,可事實卻不是這麽一回事。

宋老爺的確找過他,也確實是為了他二人的婚事,可卻不是阿槿想的這般,他思慮片刻,淡聲道“那時,岳父確實是找過我,可是先開口的卻是我,是我請求岳父將你嫁給我,是我先求的親……”

趙延聆每說一句,宋槿畫都不由自主的發一次顫,這樣一番刨心的表白了結了她多年的心結,她一直以為是父親求親在先,趙延聆迫於壓力才不得不娶了自己,現在想來,真是自己疑慮太重,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會導致後來她對小竹的誤會加深。

趙延聆目不轉睛的盯著宋槿畫,想到已經逝世的宋老爺,眼中充滿了愧疚,當時他求親時,宋老爺起初還有些猶豫,畢竟像他這樣太過清高的人,將來的日子只有清淡,註定不能大富大貴,而像阿槿這樣的身家,明明可以嫁給比他更富貴比他更有名望的人,但是宋老爺最終還是答應了趙延聆的求親,可是卻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他此生能好好照顧阿槿。

後來宋老爺病重,彌留之將他喚到床邊,也還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好好照顧阿槿,不要讓她受委屈,即便宋家以後沒落了,一無所有了,也要好好照顧她,宋老爺如此相信他,將自己最鐘愛的女兒交給他,可是他沒有做到,不僅沒有照顧好她,還讓她受了這麽大委屈,他實在是心有慚愧。

兩人又聊了一會,說的多是在趙家的往事,宋槿畫每每回想起來,又是懊悔又是遺憾,她想起被她撕毀的畫,無端受牽連的小竹,還有這分別的三年……

趙延聆終是體力不支,漸漸昏睡了過去,宋槿畫就守在一旁,靜靜看著他的睡顏。

屋內的光線透過窗子突然變得刺眼起來,宋槿畫起身行至窗前將卷起的竹簾慢慢放了下來。

她掃了一眼窗外,瞧見天邊一抹靚麗的橘色雲團在對面的視平線上如水墨畫般慢慢向上暈染,那是這一天日落的餘暉,伴著周圍山山水水甚至所有景物都染上了一層暖暖的顏色……

屋外的七娘以手擋目,朝遠處望了望,似乎不太喜歡這太刺眼的光線,便收回了目光,將手中剛揉搓好的苞米丟置一旁的竹筐裏,順手又拿起一個曬幹的苞米雙手握著,左右用力一擰,稍一松手,從指縫中掉落些許金黃色飽滿的苞米粒。

一旁的小鳶也在費力擰著另一顆苞米棒,而蔣小竹畢竟時有身份的人,也不好再幹這些粗活,便在一旁打打下手。

側目瞧見七娘做起這等活計竟也十分順手,便忍不住道“聽夫人說姑娘是華城‘紅玉閣’裏管事的?那‘紅玉閣’閣主也是個奇女子,能在她手下做事必定有非常人所及的才能,可看姑娘……”

說著她目光移向七娘手中的苞米棒,只是三兩下的功夫,幾乎一半的苞米已經被剝離的一幹二凈,若是個普通人也就罷了,可是瞧她的衣著打扮,倒像是富貴人家出來游玩的小姐,可是富貴小姐又怎麽可能會做這些活?她心底暗暗吃驚,但還是繼續問道“可看姑娘做起這下等活計也是熟門熟路,還真有點不可思議……”

此時小鳶也不禁附和道“是呀是呀,姑娘剝苞米的速度幾乎和我不相上下,這種曬幹的苞米剝起來手疼的要命,以前在宋家我是專門服侍小姐的,這種活只會給最下等的奴婢去幹,要不是現在沒了法子,也不會去做這個,剝了半天我都差點受不住了,可姑娘竟一聲也沒吭,紅玉閣裏的人想不到也會幹這個?”

七娘停了手中的動作,側著腦袋,歪頭看向她倆,微彎的眉眼和嘴角掛在臉上,竟出奇的好看,她輕聲笑笑,似是帶了玩笑的意味說道“你們當在紅玉閣裏整天都是喝茶賞花,下棋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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