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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離忘歸(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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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離忘歸(良緣)

也不知宋老爺使了何種手段,沒過多久,趙延聆就托人來宋家提親,宋槿畫躲在廳房屏風後,偷偷聽著宋老爺和媒人商量婚事的各項事宜。

三書六禮,媒妁之言。

一切事情敲定,宋槿畫瞧著宋老爺樂呵呵的送走了媒婆,一架檀木屏風,擋得住嬌花羞柳的人,卻擋不住紅霞飛滿面的臉龐。

她不知比這世間多少女子要幸運的多,她愛慕的人,就要來娶她。

吉日定在次年立春,也就是丙戌年正月初八。

剛過年沒多久,天上正下著大雪,宋槿畫就嫁到了趙家,嫁給她心心念念的人,那是她的心上人。

宋家張燈結彩,處處透著喜氣,宋槿畫一身嫣紅嫁衣,鳳冠朱佩,香脂敷面,胭脂畫唇,都說女兒家是需要打扮,這話果然不差,就像今日的宋槿畫,明艷動人,勾人心魄。

宋老爺拉著她的手,萬般囑咐道“今日是阿槿的大好日子,阿槿做了人家媳婦要懂得侍奉夫君,小性子在家裏使使也就罷了,到了趙家,萬萬不可像在家裏一樣任性了。”

宋槿畫紅著臉點了點頭,擡眼偷偷瞄了一眼迎親隊伍中那個即將成為她夫君的人。

宋老爺又轉向一旁,朝著同樣穿了大紅色褂子的小鳶吩咐道“小鳶,你和阿槿一起長大,這次你隨阿槿一同去趙家,萬萬照顧好阿槿,凡事多勸勸她,但也不能委屈了她,可聽明白了。”

小鳶認認真真點頭道“老爺放心,小鳶會照顧好小姐的。”

宋老爺忍了忍,又朝著宋槿畫道“阿槿,若是日後真的受了委屈……”

“爹爹,阿槿不會受委屈的。”

宋槿畫打斷他的話,篤定說道,說完又反握著宋老爺皮膚松致又有些皸裂的手背,柔聲寬慰“爹爹要自己照顧好身體,大夫開的藥要按時吃,天氣冷了,要穿厚些,阿槿……阿槿不能在父親前盡孝了。”說到最後一句,聲音已經變得哽咽,眼角泛紅。

“阿槿……不哭,不哭,成親是喜事呢,更何況嫁的還是阿槿喜歡的人,多好呀,不興哭的,不興哭的。”

這話雖是安慰,可宋老爺半耷拉的眼皮下,卻透出一小片微紅。

他伸手去抹她掛在臉頰的淚痕,臨近時,又怕自己粗糙的手毀了女兒的妝容,於是,墊了袖子,輕輕抹去。

之後又安慰了幾句,這才依依不舍的親手替宋槿畫蓋上繡了鴛鴦牡丹的大紅蓋頭,扶進了大紅花轎。

鴛鴦合歡,富貴牡丹。

接著一陣劈劈啪啪炮竹聲響,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像是在宋家家門口炸開了鍋。

看熱鬧的街坊鄰裏皆是閉了眼捂了耳,宋老爺也被眼前炸開的煙霧迷的睜不開眼,待能夠再次看清時,花轎已經跟隨著迎親隊伍漸行漸遠,那片星星點點的紅映在雪地上,就像是隨風而逝的落雪紅梅。

宋老爺望著這一隊車馬走的遠了,輕輕發出一聲喟嘆。

即便心裏再舍不得,可誰讓阿槿喜歡呢,只要是阿槿喜歡的,他這個做爹的就算拆了這把骨頭,撕了臉皮也要盡量滿足,盼只盼……

洞房當夜,趙延聆揭開宋槿畫的喜帕,原本白皙的臉龐因沾染了酒氣透出些粉色,他緊緊握著宋瑾畫得雙手,微醺道“阿槿,你嫁給我,以後你就是趙家的媳婦了,我會好好待你的。”

趙家的媳婦,趙家的媳婦,宋槿畫聽到這話,原本就紅艷艷的臉龐,變得更加通紅了。

自此以後,兩人的日子倒也過得和一般夫妻並無二致,他看她描眉塗脂,她伴他丹青描畫,這樣平淡無常的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

日升日落,夏雷冬雪,年覆一年,已是三年過兒。

轉眼又是春末夏初,此時的天氣脫了料峭寒氣,又不算炎熱酷暑,這樣的時節最是清爽宜人。

柳綠含春,風和日麗,處處郁郁蔥蔥,草長鶯飛。

這一日,宋槿畫歪了身子懶散靠在趙家棗子樹下的秋千上,手上的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

樹蔭下的人,正全神貫註的在紙上畫下一筆,那是她相公,她傾盡全心仰慕和愛慕的人。

不知從何時起,趙延聆開始迷上了畫她,總在她不經意間,幾筆描繪。

書案上的畫紙,一疊一疊的盡是她的模樣。

晨起看書時的她,臨窗梳妝時的她,亦或是午時在榻上小憩時的她……

細數之下,竟達數百張,家裏的下人皆傳那趙先生與夫人恩愛無比,就連作畫,也只畫她一人。

可惜這樣的日子還是被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打破。

已醜年三月,宋老爺病逝。

宋老爺的身體本就不算好,常年勞累早就種下了病根,那一日,宋老爺突然病倒,毫無征兆,宋槿畫和小鳶急匆匆趕往宋家,趙延聆後來才接到消息,也是立馬趕到了宋家,一刻不停地陪在宋槿畫身側。

請了城裏最好的大夫,可大夫也只有皺著眉,無奈的搖了搖頭,囑咐著早日備了後事。

宋槿畫聽到最後一句,癱在地上,眼淚再也剎不住的奪眶而出,哭的撕心裂肺。

宋老爺躺在床上,臉色灰白,頭發也是灰白色,氣息孱弱,卻還是斷斷續續安慰著宋槿畫。

最後,宋老爺在彌留之際獨獨將趙延聆留在了屋內,她跌跌撞撞的被小鳶扶了出去,靠在門板上,那是她的父親,唯一和她有血緣親情的人,就要離她而去,她哭的面容都扭曲起來,往日的傲慢和嬌縱在這一刻被擊的粉碎。

又過了不知多久,裏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宋槿畫貼近門板,才隱隱約約聽見趙延聆和父親說了幾句模糊的話,似乎是“放心……安心……照顧……”之類的字眼。

她本想再聽清楚些,可屋裏突然沒了動靜,然後又是一陣長久的沈默,小鳶的眼睛都揉的腫了,可還是不忘一下一下撫著宋槿畫的背,替她順氣。

又過了不知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趙延聆身體僵硬的走了兩步,一掀衣擺跨過門檻,在宋槿畫身側停了下來,默默註視著她,良久,才開口道“阿槿,你進去吧。”

宋槿畫從地上爬起來,沖進屋內,床上的中年男人,望著她,嘴角很是費力的扯了扯,用著極小聲的聲音喊她的名字。

“阿槿……”

剛說完這兩個字,那人就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了,音容猶存,與世長辭……

趙延聆陪著宋槿畫將後事安排妥當,府裏設了靈堂,因是初春,溫度還不算太熱,所以遺體在靈堂裏停了五日有餘,這才下了葬。

幾日後,趙延聆因要赴一場由各行各業的名家組織的盛宴——“品鑒會”而離開潯州。

據說這場盛宴會請到繪畫,醫術,制瓷,廚藝,舞藝,樂藝還有棋藝等數十種不同行業的頂尖人物,然後進行評比,選出最拔尖的一位,再和上一屆評選出的行業翹楚一論高低。

若是這一屆更勝一籌,則會拔的頭籌,若是不能,則頭籌者還是前一任,據說這場盛宴每隔五年就會舉辦一次,聲勢浩大,才人濟濟。

可是,趙延聆自出師以來,雖然請他出席的場面不少,可就從未見他去過,就連這品鑒會,每隔五年也會著人送來一封請柬,他也從來沒有當回事,今年怎麽就應承了下來?

宋槿畫將父親順利安葬,也沒有心情想這些,趙延聆這一去估計也得多半個月,趙宅裏也沒什麽人,所以宋槿畫索性和小鳶就在宋家住了下來,打理宋老爺的身後事。

如今宋府裏也沒了家主,宋槿畫和小鳶一商量,決定把府裏的下人都遣散了,家裏還有幾間鋪子的生意,看看能接手的就接手,不能接手的就轉給其他人,可憐她一個從未出過閨門的大小姐,對生意上的事根本一概不通,如今卻要做起這些事。

屋漏偏逢連夜雨,宋老爺這一去,府裏管事的就只有一個從未出過門的宋家大小姐宋槿畫和一個婢女小鳶。

那一日,宋府門外聚集了一幫人,人人手裏都拿著一張票據,據說是宋老爺生前欠下的錢財,氣勢沖沖的要闖進宋家,要求宋小姐給個公道。

小鳶死死扒著門不讓那夥人進來,其中有幾個兇神惡煞的一邊罵一邊恐嚇,嚇得小鳶腿腳直打哆嗦,忍著淚依舊死守著門口。

其實明眼人都看的明白,這宋老爺一去,那些借債的正好落得清閑,可欠債的就不依不饒,甚至有沒有欠債這回事都不知道。

這不是趁火打劫嘛。

正在小鳶和門外那些人爭執不下的時候,一名身著白衣喪服,頭戴白花髻衰,面容慘淡的女子走了過來。

識得那喪服款式的人都知道那女子穿的是五服中的重喪——斬衰。

諸侯為天子,臣為君,子為父,父為長子,妻妾為夫,女子為父皆服斬衰,宋老爺發妻早亡,未納妻妾,眾人一思量,便知道這貌美女子是宋老爺的嫡親子女,宋家的千金大小姐——宋槿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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