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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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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細雨蒙蒙, 水滴順著瓦片滴落在,發出細微的聲音。在灰蒙蒙的天氣下,宮室內也變得昏暗起來。忽然一點暖色的在宮室內升起, 點亮了室內的一角。

江寧、嬴政和成蟜三個人圍坐在一起, 少有的嚴肅凝重環繞在三人之間。

“王兄,若是真的雍城的守衛不可能不上呈奏報稟明情況, ”成蟜眉頭緊蹙, “我想是有人故意為之。”

秋收之後, “王太後在雍城有子”的流言憑空出現,又像是瘟疫一般在鹹陽宮中爆發,不可避免地傳到了宮中的每一個角落。

雖然嬴政和華陽太後為了王族顏面勒令宮人不許再傳, 但他們都清楚在查清事實之前,謠言非但禁不住還會越演越烈。當務之急是要查清楚事情真相。

“若是有人刻意為之, 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目的是什麽?”

江寧其實心裏已經打起了鼓, 在正史中嫪毐和趙姬確實有子, 也是在雍城生的。現在趙姬和嫪毐在雍城, 確實有時間作案。但回到成蟜的問題上, 雍城也有韓系的眼線,生孩子這麽大的動靜他們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倘若是有人在作怪,回到她的問題上。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又為什麽偏偏放出這樣的流言,這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嗎?

他們三個像被人突然蒙住了眼睛丟進了迷宮裏, 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也不知道出口, 更不知道對方沖著誰來, 完全是一頭霧水。

“去雍城。”在沈默中, 嬴政忽然下了決定。

“對!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去想,倒不如引蛇出洞!”成蟜恍然大悟, “若是想要破壞王兄與太後的母子關系,只要兄長與太後見面謠言自然不攻而破。若是另有圖謀,他們會在兄長離開鹹陽城後有所行動。”

是了,嬴政去雍城就是給那些人做事的時間,越是有所行動,便越有破綻。與其被人牽著鼻子走,倒不如順勢拋餌釣魚。

江寧看向嬴政,他的臉半陷在陰影中,燭光柔和了淩厲的頜線,眸中映著窗外的景色,聲色不動的模樣讓人不猜不出他的真實意圖。

究竟是為了引蛇出洞還是為了向母親問清楚一切呢?江寧收回了視線,看著搖曳的燭火心道,這種事情她還是不要亂想了。

幾天後嬴政啟程前往雍城,而成蟜則是按照計劃留在了鹹陽城中,等待幕後之人上鉤。

臨行前,嬴政和成蟜在一旁商議。說到最後成蟜露出輕松的做派,笑著說:“王兄放心,我一定會趕去參加你的冠禮的。到時候我送王兄一份大禮!”

不知道是不是被成蟜的心態感染,嬴政的語氣中也多了幾分輕松:“雍城見。”

馬蹄聲和車輪聲響起,隊伍緩慢地前進著。江寧撩開車簾向後看去,鹹陽城越來越遠,成蟜也漸漸地變成了一個圓點,消失在浮光之中。不知為何,她的心裏總覺得怪怪的。

而且越是靠近雍城,江寧便越是心慌。尤其是在進入大鄭宮後,江寧心慌得格外厲害,她不安的情緒甚至引起了蒙毅的註意。他壓低聲音詢問:“你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江寧看著手裏的草稿,“就是覺得今天的大鄭宮有些怪。”

“你也有這種感覺啊。我還以為就我一個呢。”蒙毅繼續說,“不知道為什麽,我一進來就莫名地想起了跟隨父兄上陣殺敵的感覺。”

江寧聞言下意識地看向嬴政,這一看,差點沒讓她的心從喉嚨裏蹦出來。只見大鄭宮的衛士竟拔出了佩劍刺向嬴政,看著刀刃與嬴政的脖頸越來越近,江寧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拼盡全身力氣大喊道:“王上快躲開!”

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當的一聲響起,蒙恬截停了刺向嬴政的劍。

大鄭宮的統領震驚:“韓禮你要做什麽!”

江寧此刻的心情也跟大鄭宮的統領一樣,錯愕不解。為什麽一直被嬴政信任有佳的韓禮會突然帶人突然行刺?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自然是清雜種,正王脈!”

話音剛落,又有好幾個衛士拔刀沖向嬴政。呂不韋高呼護駕,隨行的郎官們立刻拔刀與衛士們打鬥了起來。大鄭宮頓時混亂了起來,敵我不分,被誤傷者諸多。江寧被慌張的仆從們撞得踉蹌,若不是身後的人拉得及時,她也險些被誤傷。

“你沒事吧?”

江寧這才反應過來,拉住自己的人是嬴政。她連忙問道:“王上你沒事吧?”

“我沒事。”嬴政將她拉到身後,自己站在外側,面不改色地註視著眼前的亂局。他像一座山一樣,沈穩冷靜,讓她慌亂的心漸漸平覆了下來。

沒過一會兒,以韓禮為首的亂賊被盡數捉拿,一場突如其來的叛亂被鎮壓。

江寧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

“大膽韓禮,竟敢行刺王上,你該當何罪!”嫪毐怒斥韓禮。

韓禮啐了一口血沫冷笑:“是你這個假寺人惑亂後宮該當何罪!你與太後的兩個孩子現在養在秦宮之中吧。”

此話猶如平地驚雷,炸得在場所有人魂不附體。

“放肆,竟敢侮蔑太後,你是想五馬分屍嗎!”

“是我信口雌黃還是確有其事?”韓禮言之鑿鑿,“我敢對天起誓若有半句虛言便死無葬身之地,你敢對天發誓自己不是一個假寺人,與太後之間清清白白?”

江寧下意識地看向嫪毐和趙姬,兩人臉色發白支支吾吾,一看就是心裏有鬼。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韓禮現在說這些寓意何為?直覺告訴她,韓禮在扒下趙姬的醜事後,決定還有後手。

一直保持緘默的呂不韋開口:“行刺王上罪同謀逆,汙言穢語不堪入目,堵上他的嘴帶下去聽候發落。”

韓禮掙紮躲開封口,大喊道:“呂不韋你是怕了嗎?你怕我說出你混淆王族血脈的事實了!”

江寧心頭咯噔一下,韓禮之前說過“除雜種,正王脈”的話。她的腦子裏忽然浮現出關於嬴政身世的謠言,難道韓禮費了這麽大的周章就是為了這個?

“把這個瘋子拖下去!”

趙姬的命令讓江寧心裏一沈,她現在讓韓禮下去,在旁人眼中就是擔心事情敗露極力掩飾,這會讓他們接下來的爭辯落入下風。該死!怎麽辦怎麽辦!

“等等!”老宗正叫住了護衛,“讓他說完。”

韓禮抓緊時間:“太後宗親在上,下官自知驚擾諸位實乃大罪。然事關我秦國血脈純正,下官不得不鋌而走險!”

“究竟是什麽事情讓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有人問道。

“下官於去歲接到長安君密令,監視王太後。這一年來臣發現太後與嫪毐有染,生二子藏於寢宮。下官上呈長安君,長安君命下官徹查此事。”

“經過一年調查得知,王太後在相邦的掩護下於去年正月到達雍城生第一子,今年又在相邦的維護下生第二子。”

“下官不明白相邦為何如此,便做調查,竟發現太後與相邦有私。究其根本,原來是在邯鄲之時,太後就是相邦之妾。太後的娘家人更言,在先王迎娶太後之時,太後早已有了身孕。”

韓禮直勾勾地盯著嬴政,一字一句道:“當今王上並非先王血脈,乃是呂不韋與王太後之子!”

滿場嘩然,皆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胡言亂語,簡直是一派胡言!”趙姬怒斥對方,“王上我與先王之子,其容你玷汙!”

“王太後你在先王喪期與相邦偷情,有時隔多年為假寺人生子,你的話又有幾分可行?”韓禮又像是想到什麽一樣笑道,“也是,相邦神通廣大能夠遠在鹹陽就控制雍城,想要證明我說的話是假的也是簡單。”

“可是!”韓禮語氣忽變,“可是諸位宗親看在我只刺殺孽種,從未傷害諸位半豪的份上信我一次!事關江山社稷,諸位不能聽了這對奸夫□□的鬼話!”

言罷,他重重地磕在地上留下一灘血跡。杜鵑啼血的場景,讓眾人不禁猶豫。

此刻江寧已經明白了韓禮的路數,這些話本來是應該在殺死嬴政之後才說的,到時候嬴政已經死了,宗親們為了江山穩固一定會推選成蟜為新王,韓禮是新王的人,宗親們不相信也得相信。

再者宗親本來就不喜歡呂不韋和趙姬,既能踩趙姬和呂不韋一腳,又能送人情何樂而不為呢?反正只是兄弟兩個人的爭鬥,死了一個總有另一個替上,對秦國江山也沒什麽影響。

如果今日嬴政死了,他就得一輩子背負著汙名。還要往死人身上潑臟水,簡直無恥!

但現在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嬴政雖然沒死,但趙姬的拖後腿,導致她的話和呂不韋的話變得不可信,甚至他們兩個說的越多嬴政的身份越存疑。

江寧看向沈默不語的嬴政心裏很清楚,他沒有辦法辯駁,在這個時代一個人是沒有辦法證明他到底誰的孩子。

那些懷疑的,審視的目光,僅僅是路過她就令她感到不適,更何況被這些視線擊中的嬴政呢?眾矢之的的滋味她雖然沒嘗過,但她知道那一定非常不好受。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嬴政的身前,盯著韓禮質問:“你若說太後嫁於先王之時便懷有身孕,可有人證物證?若是沒有便是為自己的謀逆找借口!”

“自然是有——”

“你若是說太後遠在邯鄲的娘家人,大可不必。眾所周知,太後與王上被趙國人抓住就是因為後母繼弟的陷害。對我大秦有如此惡意之人,他們的話又怎麽可信?”

“太後和相邦還有嫪毐——”

江寧再次打斷對方:“你說的都是無稽之談,沒有得到任何證實。就算一切是真的,那又如何?這些事情都發生在王上出生之後,怎麽能證明王上並非先王之子?”

韓禮張著嘴一時之間想不出辯解的話。

江寧自然也不會給他辯解的機會,她繼續說道:“你沒有,我有。在華陽太後主編的醫書所言,婦人生子大期為佳,少於大期則胎兒難活身體柔弱,若越大期則多為癡傻。王上乃是如今身體健康,既不是少於大期也不是越大期而生。”

“現王上二十有二,王太後四十有二[1]。而太後借居呂府之時二八年華,嫁於先王乃雙十年華。這世間安有一子於母腹四年而不出之理?我記得王上出生的前一年,呂大人返回老家祭祖了吧?”

呂不韋是個聰明的,自然懂得抓住機會證明自己;“啟稟太後諸位宗親,臣因家鄉祭祖,曾花了一年時間待在老家衛國。有衛國鄉裏和國君作證。”

“太後與相邦分居兩地,竟能生出孩子倒也是奇聞了。”

江寧的嗤笑,令宗親們找回來理智。剛才韓禮所言實在驚人,他們不由自主地被此人帶偏,現在回想起來此事確有蹊蹺。

“若是諸位信不過我的話,我還有人證。”江寧繼續說道,“昔年燕太子丹於邯鄲為質,所到邯鄲之年,正值先王娶妻之日。太後當時有沒有身孕,王上是否為早產,一問便知。”

這下嬴政這邊有了兩國有頭有臉的人作證,自然比韓禮說的什麽娘家更可信了。

江寧見宗親們面露思索,她乘勝追擊:“從一開始我就奇怪,明明說王上的身世,大人卻偏偏東拉西扯,說些沒有的東西。是覺得太後宗親都是愚笨之人,可以任由你玩弄嗎?”

“我沒有,你是呂不韋的人,怎麽——”

“笑話,誰不知道我曾被相邦丟去蜀地自生自滅。我是他的人,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江寧冷笑一聲,“我從你開始就奇怪,明明只要跪在宗親面前陳情即可,你偏偏要行刺。怎麽?是覺得死人不會說話,可以任由你像瘋狗一樣攀咬?”

說到這裏江寧語氣冰冷了起來,向來帶著笑容的臉上竟無一點表情,猛地一看竟有些滲人。

“你們掐準了王上不能為自己的身世辯駁,可著勁地作踐他。但你們別忘了,我可替王上看著呢!王上沒辦法說的,我能說!你的背後之人是誰?竟敢指使你誣蔑王上,愚弄太後宗親的?說!”

還沒等江寧問出真相,一個兵卒沖了進來高喊道;“不好了,有大批軍隊自鹹陽方向而來。”

還沒等眾人捋順明白,韓禮爆發出尖銳的笑容;“哈哈哈哈哈!我失敗了不要緊,但王弟來了,王弟來拿回他該拿回的一切了,哈哈哈哈!”

江寧怔住,下意識地看向嬴政,對方卻上前一步,背對著她,聲音波瀾不驚:“諸卿孰是孰非還需要寡人再說嗎?”

一天之內接受接而來三轟炸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誰也不肯先表態。

“臣駟車庶長傒,拜請王上暫放此事,與臣等共商討賊大計。”有了宗親中的大頭嬴傒牽頭,其他人紛紛下跪請嬴政主持大事。

但江寧的心卻七上八下起來,成蟜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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