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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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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冤枉!”江寧噗咚地跪在了地上, 高呼冤枉。

屋裏的兩個人顯然沒料到半路會殺出江寧這個程咬金。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呂不韋都被江寧這一下弄楞了,他遲疑道:“中謁者令為何高呼冤枉?”

江寧目光哀哀語氣悲戚:“臣不是在為自己喊冤,而是在為王上喊冤啊!”

呂不韋眼中劃過一絲疑惑, 大概是在想自己搞什麽鬼。

江寧自然不會給他時間想出應對之策, 她連忙說道:“王上正是因為孝順所以才出言組織太後的。當時臣在殿中,親耳聽到王太後對夏太後出言不遜, 詛咒夏太後。”

“聖人雲, 阿意曲從, 陷親不義[1]。王上豈能看王太後聲譽受損而不理睬呢?故而出言阻止。相邦怎能因為王上維護王太後的聲譽而誤會王上不孝呢?”

“那剛剛王上為何不辯解?”呂不韋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充滿了審視,江寧知道成敗在此一舉。

“相邦要王上如何辯解?”江寧說得情真意切, “難道要讓王上去指責他的母親嗎?”

此話一出,嬴政的形象頓時從頑劣不堪氣昏母親的不孝子, 變成了為了母親名聲忍辱負重的孝子。呂不韋難道還要指責一個孝子不孝嗎?

“原來是這樣啊。”為了維護自己冠冕堂皇的外皮, 呂不韋只能順著江寧的思路說下去, “是臣誤會王上了, 還請王上見諒。”

“仲父也不過是關心寡人, ”嬴政扶起呂不韋,“若說錯,倒也是流言蜚語的錯。寡人明明記得為了母親聲譽下令嚴令禁止此事外傳,不知仲父是從哪裏聽到的流言?”

“只是宮人的閑言碎語罷了。王上不必介懷。”呂不韋打算裝糊塗糊弄過去。

“宮裏需要幹凈, 怎容得下搬弄是非之人?仲父莫要過於良善。”嬴政眼神淩厲, 直勾勾地盯著呂不韋。

嬴政的反擊可以說是非常精準。他將呂不韋架在一個道德制高點, 如果他一心為國, 忠於君主, 他便一定要幫助君主肅清宮墻。否則他便是親手毀了自己一心為國的形象,到時候嬴政除掉他便更是師出有名。

讓呂不韋親手拔掉自己的眼睛, 嬴政夠狠。但我喜歡。江寧在心裏冷笑,被人反將一軍的滋味不好受吧。

迫於無奈,呂不韋只能說出一個宮人的名字。江寧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這個人是當時跟趙姬一起來的宮人。當時位置靠前,應該是趙姬和嫪毐的人。

滑不溜秋的老泥鰍,竟然踏出了第三條路。丟出了盟友的心腹,保全了自己。江寧在心裏咋舌。

“原來母親身邊竟有如此挑唆起事之人,若非仲父寡人還被蒙在鼓裏。來人,將那宮人打入永巷。”

嬴政自然不會讓呂不韋如此輕松脫身,他故意派人帶走趙姬的心腹,趙姬和呂不韋之間必生齷齪。呂不韋怕是要花一段時間跟趙姬解釋了。

“王上聖明。”呂不韋行禮,又笑著說,“只是太後到底是王上的母親,她的意願王上還需要尊重。”

嬴政看向了呂不韋:“仲父以為如何?”

“臣以為,既然太後如此反對王弟成為宗正丞,那王弟入朝為官的事情暫且緩緩。”呂不韋建議。

“王弟到底是有功之人,若是不封賞只怕有失公平。”

“不是不說不賞,只是暫時不讓王弟入仕罷了。”呂不韋態度誠懇仿佛真地在為嬴政考慮一樣,“可以先按軍功賜給王弟爵位,允許他在朝堂上參政。天長日久,太後也許就同意了。”

江寧知道即便嬴政說不同意也沒辦法改變結果,畢竟秦國現在還是太後和相邦說得算。

嬴政:“既如此仲父以為成蟜的爵位該封為什麽?”

“冊封長安君,食戶百邑如何?”

對上了。江寧默默地想道。在之後憑著成蟜極力擁護兄長的態度,呂不韋很快便要把他視為眼中釘了,並欲除之而後快。要命了,這要怎麽撈人?

“那邊按照仲父說的做吧。”嬴政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在得到了嬴政的應允後呂不韋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嬴政起身相送,江寧剛準備起來,結果就聽到呂不韋狀似無意地提議。

“只是王上與太後發生口角的時候,中謁者令作為近臣不能及時阻止,又不能及時阻止流言四起,也許是年輕閱歷不足恐難以擔當此任。依臣之見還是另選資歷深厚者擔任吧。”

得了,自己這個軟柿子還是得被捏一捏。江寧無奈。

嬴政欲開口替她辯解,她卻搶先開口:“此事實乃是臣之責。臣領命受罰,罪臣叩謝丞相大人。”

江寧主動認罪,且態度誠懇,再加上是秦王近侍,呂不韋就算再想責罰也要顧及嬴政的顏面,故而只能作罷。

看著對方的背影,江寧松了口氣,終於把這個大佛送走了。

“你辛苦所得職位便如此拱手相讓了?”嬴政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江寧擡起頭便看到嬴政說不上高興的臉,輕笑一聲:“反正我又沒打算當官當一輩子,拿走就拿走了。王上也清楚,若是再讓相邦攀咬下去,恐怕李大人也要受牽連,影響不好,還是在我這終止吧。”

嬴政伸出手拉起了她:“你倒是看得開。萬一仲父真的要把你丟去永巷呢?”

“反正我打亂了相邦的計劃,肯定要遭報覆。既然如此,那我還是先主動認錯,換一個不輕不重的懲罰。而且有王上在我想我還會安全。”江寧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剛才跪得太著急,現在這麽痛不會有淤青了吧。

“你對我倒是很信任。”嬴政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她的膝蓋,“冒冒失失地就跪了進來,你也不怕有瓷片什麽的。不對,有瓷片你也會磕上去,就像那年。”

江寧知道嬴政是在說當年她替趙姬挽回人設的時候幹的事情,她嘿嘿一笑:“事急從權,事急從權。”

“一會兒叫夏太醫來給你看看吧。”

但還沒等嬴政叫人去請夏無且,夏無且便和王賁進屋了。江寧狐疑,怎麽夏無且也能掐會算?

嬴政倒是不驚訝,讓夏無且給江寧看看膝蓋。

“回稟大王中謁者令只是磕到了不礙事,塗一塗消腫的藥,過幾天就好了。”夏無且從醫箱裏拿出藥膏交給了江寧。

“不是中謁者令了,叫我江寧就行了。”江寧糾正道。

夏無且楞了一下,不解地看向江寧。

“踩到了相邦的狐貍尾巴,被報覆了。”江寧擺了擺手,十分瀟灑地說道。

這下夏無且更是不明所以了,王賁頗為敬佩的看了她一眼。江寧這才想起了王賁作為左中郎將,管理王宮郎官應該能聽到風聲。帶夏無且來大概是他擔心屋裏出事,所以準備的後手。她不禁咋舌,人精。

嬴政:“若是被仲父聽到,你怕是要再栽幾個跟頭。”

江寧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王賁將名單交給了嬴政:“王上,臣仔細地調查了當時的扈從,其中有幾個人確實可疑——”

江寧豎起耳朵聽了一下,結果聽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名樊於期。樊於期,這個名字若是她沒記錯的話,荊軻刺秦的時候有他的出場吧。

不過《史記》中只說了他自殺以命相助荊軻事成,關於他逃到燕國,父母親族都被殺了的原因卻無人知曉。後世有人猜想樊於期就是桓齮因為兵敗害怕受刑而逃走,但是現在她可以確定桓齮和樊於期是兩個人。

江寧抵著下頜陷入了思考,既然這個猜想是錯的,那樊於期的叛逃會不會跟現在的事情有關?

“寧你想到什麽了?”嬴政註意到了江寧的神色。

是想到了,但是,我要怎麽告訴你們啊。江寧頗為頭疼,這種有口難言的感覺太要命了。當預言家哪有不瘋的?

“樊於期?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夏無且忽然出聲將眾人註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

嬴政:“夏太醫請講。”

“臣曾聽同僚說過,有個年輕的衛士因為爭強好勝,跟衛士們起了沖突,受了傷。他去醫治過。隱約聽同僚說過,那個衛士叫樊於期。”夏無且有些疑惑,“不過打架鬥毆者能來章臺宮守衛想來也是有所獨到之處吧。”

“樊於期的家世如何?”嬴政問王賁。

王賁:“家境尚且不錯,但說不上富貴,也無人脈。能當上也衛士很是幸運,著實令人羨慕。”

江寧心道,好了這下確定樊於期是那個探子了。一個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人,竟然能在同僚的排斥中來到章臺宮守門,若說他身後沒有人幫襯她才不信。

不過嬴政並沒有因為揪出細作而高興,反而有些遺憾。

江寧試著想了一下,也對,他們失去了拔掉樊於期的最好時機了。現在趙姬和呂不韋再聯手,有呂不韋暗中周旋,想要踢掉樊於期會變得很難。

嘖,江寧在心裏咋舌,這下變成鬥地主打明牌了。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只聽寺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宮室內,跪在嬴政面前悲切道:“王上,夏太後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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