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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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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說起來這麽久了你們兩兄弟還沒見面,子楚你這件事做得不好,再怎麽說是兄弟。”嬴柱不讚同地看了一眼兒子。

嬴異人賠笑臉道:“父親教訓得是,是孩兒疏忽了。”

聽著兩個人的對話,江寧努了努嘴心想,我決定撤回孝文王人還不錯的評價。

一入行宮,江寧便看到一個小團子正在挖泥巴,看著背影她竟有些覺得眼熟。

嬴異人怒道:“成蟜!”

被叫到名字的成蟜嚇得一哆嗦,手中的泥巴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泥點飛濺。過了好一會兒小娃娃才慢慢地轉過身,眼神怯怯地看著嬴異人。

看著成蟜,嬴異人半天沒說出一句話。江寧覺得正常人在很正式的場合,看到泥猴一樣的兒子,大概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什麽好。

一時間場面變得安靜了下來。

嬴政打破了這安靜的氣氛,主動替成蟜開脫:“秦國向來有陶俑寄哀思的習俗[1],弟弟也不過是想做一個陶俑懷念曾祖父而已。只是尚不得方法,顯得有些狼狽。”

江寧有些錯愕地看向嬴政。

話音剛落,嬴柱頗為讚許地看了嬴政一眼,又對嬴異人說道;“你啊,未免成蟜太嚴厲了些。”

嬴異人臉色稍緩,接受了父親的責備。

夏姬姍姍來遲,卻在看到眼下的情景後,用三兩句話讓事情翻篇。而後讓人帶著成蟜換衣服,自己引嬴柱入室內休息。

在見到對方的那一刻,直覺便告訴江寧,這位夏姬絕非等閑之輩。而且從夏姬與孝文王的互動來看,她頗為受寵。

受寵又有能力,侄女又是未來王後的備選之一,這樣的人真的會甘心成為華陽夫人的附庸嗎?

頭疼,為什麽人與人的交往就不能簡單坦誠一點呢?我的腦容量真的要不夠用了。江寧面無表情地吃著孝文王給的飴糖心道,求生之路真是艱難啊。

晨曦尚好,一抹白霧從口鼻中呼出,而清冷的空氣順著口鼻進入肺腑,讓暈乎乎的人一下子精神了起來。

江寧一邊搓著胳膊一邊快步走進了嬴政的書房。與迎面而來的成蟜撞了個正著,見對方摔得齜牙咧嘴的樣子,她連忙伸手去扶。然而還沒等她拉起對方,成蟜就一溜煙地跑了。

只留下江寧和地上小陶瓶面面相覷。她摸了摸臉心道,這麽緊張,要下毒啊?

剛一進屋,她的身體不自覺地打顫。隨後長舒一口氣,覺得自己得救了。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怕冷。”嬴政不鹹不淡的聲音從書案處傳來。

江寧吸了吸鼻子說道:“天生的,仆也沒辦法。”她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後代,她總是怕冷。尤其是掉進冰窟窿後,她更怕冷了。

想到這裏,她看向嬴政的眼神露出了羨慕。每逢冬天,自己都要裹成一個球了,人家卻只是簡單地套上一層厚衣服後,就能頂著凜冽的寒風朔風練劍了。

我怎麽就沒有這樣的好身體呢!江寧一陣捶胸頓足。

也許是自己的眼神太過哀怨,引來嬴政的註意,他好似聽到了她的心聲一樣回答:“當初老師有意傳授你強身健體之術時,是你自己賴床不肯起來的。”

江寧:“……”

這話說得沒錯,當時唐平見她畏寒,便想傳授她驅寒之術。只是當時她每天忙於各種事情實在沒有時間去學習,所以婉拒了唐平的好意。現在回想起來,她快後悔死了。

江寧化悲憤為動力,研了一盤墨汁。

“當心墨汁濺到課業上,到時候你去跟呂先生解釋。”嬴政在一旁好心提醒。

江寧這才註意到手邊的那一摞竹簡,是今天要上交的課業。這要是被墨汁濺到了,挨罰暫且不說,她還得被迫點燈熬夜幫小陛下寫竹簡。

自打寫過竹簡後,江寧才深切地覺得紙張的發明簡直造福全人類。天知道要在一條只有幾厘米寬的竹片上,用毛筆寫出工整的字跡有多難!

她默默地移走了墨汁,生怕自己熬夜寫竹簡。自己的動作果然引起嬴政的嘲笑,即使對方沒有發出笑聲甚至連嘴角都沒勾起,江寧還是在對方的眼角眉梢上讀到了捉弄二字。

江寧:“……”我懂了,你小子就是靠著捉弄我為樂。要是在現代,我非要討回來不可。

正在喝粥的嬴政忽然揚起眉頭,墨色的眸子望向江寧,好似在詢問她在粥裏放了什麽。

江寧豎起手指示意嬴政別聲張,她可不想被別人發現她昨晚逾制將飴糖給了戴孝期間的嬴政。

嬴政:“你的膽子未免太大了。”居喪期間除了年老體弱者以外,禁口欲,吃粗茶淡飯以表哀思。

“公子不揭發,仆就沒事。”江寧收好食盒後,想起了在院外遇到成蟜的事情。擔心對方有所圖謀便告訴了嬴政,又把陶瓶交給了嬴政。

嬴政聞言並不驚訝,甚至還習以為常。江寧一看便知道成蟜動靜早就被嬴政留意了。既然如此那她就不管了。她深谙生存第一要義,那就是不該問的別問。

盛夏炎熱,人也變得浮躁起來。

江寧在路過趙姬的別院後,聽到了砸東西的聲音心有疑惑,居喪期間禁喧鬧,要是被人抓到錯處肯定會影響日後冊封一事。趙姬不會這麽不謹慎,她抓住了一個婢仆詢問緣由。

婢仆顯然也被嚇到了,磕磕絆絆地說清了事情原委。原來趙姬向夏姬問安,卻被拒之門外。走時又被從夏姬行宮裏的韓姬羞辱。

江寧一聽心道,壞了,趙姬心性嬌蠻,受不得輕視呵斥。這半年來她每每向夏姬問安都會吃閉門羹心中早有怨言,如今又被韓姬刺激怕是早就氣昏了頭不管不顧了。

不遠處已經傳來了一群人說笑的聲音,定睛一看竟然是嬴柱和夏姬,兩人身邊還有嬴異人和韓姬作陪。

在看到這四張臉後,她瞬間意識到今天發生在趙姬身上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拉下趙姬,我就說夏姬是敵非友!

江寧立刻狠下心威脅周圍的仆從:“今日誰敢在太子面前多嘴,當心性命難保。”

言罷,她提起裙擺跑進了院子裏,攔住了要摔東西的趙姬,忙聲道:“夫人不可再摔了。太子夏夫人臨府,公子韓姬作陪,一群人正向這邊趕來。喪期喧鬧,驚擾先王之靈,乃大不孝。若是被太子知道,夫人日後恐難冊封。”

趙姬聞言頓時六神無主了起來,她只是藏在屋子裏發脾氣,怎麽偏偏遇上了這等事?

“那,那怎麽辦?”

江寧剛想開口,房門已經被推開了。她想也不想地跪在趙姬面前,惶恐道:“夫人原諒仆這一次,仆再也不敢了。仆不是有意闖入驚擾夫人紀懷先王的。”

趙姬雖然沖動,但並不愚蠢。她立刻順著江寧的話向下編:“碰倒了香爐驚擾王靈,就算是我原諒你先王都不會原諒你。”

“夫人恕罪,先王恕罪,仆並非有意驚擾。”江寧把頭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阿姊這倒是好大的動靜。”陌生的女聲最先響起,“竟也不來迎駕。”

趙姬如夢初醒,連忙行禮問安:“不知父親夫人臨舍有失遠迎,還請父親夫人恕罪。”

“不礙事。只是這是怎麽回事?”嬴柱語氣和藹地詢問。

趙姬聲有遲疑。江寧知道這個問題要是答不好,到手的太子婦之位就會飛走。

“是什麽事情竟讓阿姊如此為難,莫不是……”韓姬話給了趙姬機會。

“姬娥。”夏姬蹙眉打斷了韓姬,“太子問話不得插嘴。”

可趙姬卻抓住了機會,將事情起始娓娓道來,語氣細軟柔和,仿佛一朵小白花,末了還懇求嬴柱:“父親,寧是跟著我們一路闖出來的,之前從未出錯,還請父親原諒她這一會吧。”

一直沒說話的嬴異人在這時出聲:“秦國以法治國,自當按照律例懲處,豈可徇私。不要讓父親為難了。”

嬴柱:“行了。只是小孩子毛手毛腳而已。先王大度也不會同她一個孩子計較。”

“可是——”嬴異人還要說些什麽,卻被嬴柱打斷了。

“你當年碰壞了你祖父的水晶杯,他不也沒懲罰你嗎?寬和些吧。還要去看政兒和成蟜,我們走吧。”

直到嬴柱離開房間,江寧飄出去的魂兒才回到身體裏。她長舒一口氣,終於翻篇了,嚇死我了。

剛直起身子,額頭上的血順著面骨滑落。江寧看了一眼地面,才發現自己剛才磕在了陶片上了。傷口傳來的疼痛讓她倒抽一口涼氣。

她心裏清楚,現在的趙姬和嬴政是母子一體。一個出事另一個也別想好過,所以她現在救趙姬就是救嬴政,救嬴政就是在救自己安穩的未來。

想用忤逆不孝的罪名讓趙姬與太子婦之位失之交臂,那她就來一個釜底抽薪,讓趙姬徹底坐實孝仁心善的人設,從品德上證明趙姬是太子婦的不二人選。

不過她也算走運,若是出了差錯,她大概會小命不保。但老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這件事下來,自己會獲得更多的信任。

江寧捏了捏鼻梁心道,只要趙姬一天未正式冊封,太子婦的爭奪就不會停。怕是越臨近冊封,對面越要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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