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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影於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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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影於史

新婚三日, 不是什麽緊要的政務,也不會拿來打擾齊王。李斯辭相也不急在這幾天,進宮仍是以丞相身份, 不過正事已經幾乎都移交給張蒼了, 進宮也不過聊些閑話。

當然, 閑話也是高端的閑話, 乃是諸侯之間的逸事趣談。

“在鹹陽的細作報來消息,鹹陽如今人心亂了。關中百姓本就有子弟在遼西,這些年陸續又走了些人, 楚國不想與齊國撕破臉,就很難做到消息隔斷。三王歸降的消息不是秘密, 臣等準備了半年, 這消息就在關中傳揚了半年,鹹陽市井中百姓閑話,道是家貧不必赴遼西,韓氏遲早主關中。大王若是西征,怕不是將重現武王伐紂, 陣前倒戈之景。”

這場景他熟啊, 從漢中打回關中他就經歷過, 韓信不禁失笑:“那也不至於,項羽擅用兵, 不至如此不堪。不過關中民心可用, 真要打, 確實不難。”

韓川很好奇:“丞相到底往各國安排了多少細作?”

李斯白眉微動, 有些得意, “派出去的不算多,但他們去了之後又招攬了些人, 這就多了。有了電報機,消息傳遞方便,所以這等市井消息也會一並傳遞。”

電報機是出現沒幾年的新事物,原本安插在各國的細作不會用,所以還得先另外派人以商隊的名義將電臺和幹電池帶過去,每一處還配一名懂行的報務人員。

自打配備到位,這情報就源源不斷的來了。原來因為傳遞不便,只有大事才傳遞。現在呢,小到那種市井閑話,菜價鹽價,大到各國軍隊動向,無所不包。

李斯不得不擴建了情報部門,專門找了批人分析這些可大可小,可能重要也可能不重要的消息。

別國已經不太在意了,楚國還是查過電臺的。這東西還挺顯眼,真要找很容易找。但問題是,商隊已經帶進去了,藏到了家裏之後,再想找就不容易了,他們總不能把每戶人家都搜一遍,真想逼人造反呢。

細作也會藏,在家挖個入口隱蔽的地窖,平時也就藏住了。

至於電池,體積就小多了,更加隱蔽,想夾帶過去辦法太多,也是搜無可搜。

倒是楚國不得不同意了李斯提出的建議,讓齊國使臣帶去電臺,好方便兩國及時交流。說句不合時宜的話,現在兩國要宣戰,不用使者奔忙跑斷馬腿了,當天就能翻臉,無非是個電報發出和轉譯的時間。

李斯在秦國從門客做到廷尉再到丞相,雖是外來臣子但勢力也著實可觀。現在做了齊相,齊國又有當年秦國之勢,那些留在關中的秦國舊臣難免心思浮動,有的主動聯系,有的被他派人一勸就順勢投靠。所以現在關中跟篩子一樣,無論朝堂還是市井,都有齊國的人。

他說了幾個楚王與項梁不和爭鬥的秘聞,引得韓川父子笑了一陣,又說起項羽。原本項羽一直在西域,前陣子實在待不住,回了趟項國,但三王將要歸降的消息傳開後,項梁就把他叫回了鹹陽。

表面上是擔心關中不穩,叫自己最能打的侄子回來坐鎮。

實際上是擔心大侄子熱血上頭,提兵去把三國之一給踏平了,然後惹來齊國的報覆。

現在項梁似乎有放棄項國的打算,不知道怎麽勸項羽的,項羽沒回項國,也沒有留在關中,而是又去了西域。這件事,項梁只叫了幾個項氏親信商議,李斯安排的人都沒打聽到具體情況,只猜測項梁在準備後路,可能是要去往西域安身。

“去西域沒關系,讓他們去,我們一時還顧不到,他們能把西域拿下,以後也省了手腳。”韓川大咧咧地說。

李斯以前不把西域當回事,自從知道西域出產好棉花才重視起來,仔細研究了一下西域地理,然後暗自慶幸:幸好他的陛下那時候沒把註意力放在那裏,不然他這個丞相是第一個想吐血的人,平了南越說不得就要忙平西域的事了。民力不堪使用,大秦可別在陛下那時就炸了。

現在……現在倒是不怕。現在蒸汽船每天在海上跑,目前已經將棉布和絲綢賣到了身毒,又將身毒的香料運回來大賣,還把齊國的棉種帶去讓身毒人種,取代他們當地的短絨棉,方便以後從身毒收購棉花回來。

眼下還在打通更遠的航路,打算把貨物一直賣到極西之地去,那裏也有幾個類似戰國諸雄的國家,很是富裕。

主要是一路的補給麻煩,遠航船隊正在做的事就是設置補給點,跟沿途各國交涉,尤其是那些想做中途轉手生意故意不肯合作的國度,要拿出上國威嚴,讓他們服於王化才行。

等航路通了,西域的棉花可就值錢了。從上到下各個階層都能賺到錢,自然不會有多少人反對征西域這件事。

李斯以前就模模糊糊的意識到,開疆拓土有時候是有利可圖的,有時候是虧本的。統一六國有利可圖,平匈奴無利可圖但那是保障安定所需,平南越則是比較虧本的,假如在秦時還要遠征西域就更虧本了。

但現在有所不同。一個新地方,如果有人口,那可以賣貨,不虧;如果人煙稀t少但土地足以耕種或畜牧,那可以等人口富餘後移民,也不虧;如果荒涼但有礦,那前期付出成本,後期大賺,自然也不虧。只有那種既沒人又沒資源的地方才不值得占領。

要說區別,他腦中出現最初的那龐大的發出轟鳴響聲的蒸汽機,喟然一嘆,或許就在於機器,在於工業吧。

幾人又不免聊起西域的物產與風土人情,告一段落後,韓武看著李斯想到立後那天不經意註意到的事,笑著問:“我見丞相在使臣獻圖時好似有些緊張,是擔心出什麽意外嗎?總不能他們在這時候反悔吧。”

韓信則笑道:“我猜丞相是想到荊軻了吧,荊軻不就是燕國假借獻圖安插的刺客嗎?聽說正是獻圖時陡然發難。”

這個時候,荊軻刺秦的細節還沒有流傳於世,就是韓信也不清楚。他們只知道大概經過,“圖窮匕現”的故事,那是夏無且講給人聽的。現在夏無且是南越國太醫,一直在韓川夫妻左右,也跟他們一起回到齊國。但沒人引起他的話頭,他也沒跟人提過是自己一藥囊砸上了刺客。

所以,這一回,是李斯講起了荊軻刺秦的故事。

“那天荊軻上殿,同行的秦舞陽臉色不對,汗出如漿身子顫個不住,我心裏覺得有些不對,但當真沒想到燕國竟然如此大膽,所以也被荊軻言語搪塞過去了。”李斯回憶著往事,那也不是很久之前的事,但現在想起來,仿佛是上輩子一樣,“荊軻是個大膽鎮定的人,獻圖時展開圖卷,直到最後露出藏著的匕首,竟然就讓他這樣持匕沖到陛下面前。”

他已經忘了避諱,直呼陛下,語速也快了,沈浸在當日的緊張氣氛中,一手擡起握緊如持袖狀,“他就這樣左手拉住陛下的衣袖,右手持匕便刺。幸好太醫夏無且以藥囊相擲,荊軻避讓時,陛下扯斷了衣袖,拔天子劍反擊。但情急之下,天子劍劍身過長難以拔出,陛下不得不疾走相避,便與荊軻繞柱而行。”

韓信的想象力一向很好,聽他說就模擬出了當時情景,也不由捏了把冷汗。他見過皇帝的天子劍,那是把禮儀佩劍,劍身過長一時拔不出可是太現實了。

“殿上眾臣呢?侍衛呢?”

“上殿不得攜帶兵甲,甲士非傳喚不得入內。”李斯也是喟嘆,這事是太寸了,誰能想到荊軻這麽大膽呢,“至於臣等,臣不知旁人如何,臣自己當時確實是懵了,甚至一時都沒明白發生何事。待明白過來,陛下已不得不繞柱而行躲避荊軻刺殺。”

韓武站起身比劃了一下,拍手道:“其實將長劍負在背上就好拔了,但那種情形下恐怕來不及吧。”

李斯哈的一笑:“正是,當時也不知是誰起了頭,一邊向前擁去,一邊高呼‘王負劍’。陛下英明,果然成功拔劍,砍傷了荊軻。”

韓武坐了下來,心想這個場景戲劇性和緊張感十足,給剛成立的電影小組當素材倒是蠻好。但是拍出來的立場必然是“暴秦無道”,李斯心裏肯定不願意,拿他提供的素材用有點不厚道。再說阿兄對秦始皇也心心念念的知遇之恩,平常都不願意人在面前說他壞話,拿這個題材拍,阿兄肯定也不高興,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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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若今天也在見人,不過主要是接待大臣夫人們的覲見。上午總算見完了人,下午韓川父子與李斯閑談時,她也在與朋友聚會。

她能稱得上朋友的人不多,因為她在朝中為官,男子多有避忌,雖然公事上班來,但私下裏與她沒什麽交情。內宅女子,她一個官員也不方便到同僚內宅中找他們的夫人女兒聊天。

所以她的朋友,幾乎就是那幾個早些時候熟悉起來的人。

如今魯泥還沒回來,那個財迷鐵了心要做了院長漲了工資級別再回來,她夫君也向著縣令的位置奮鬥呢,沒幾年時間回不來。

所以今天的閨蜜小聚,只有白蕪君、戚懿和薄棲在。其中真正算得上親密的只有白蕪君。

白蕪君早早就嫁了人,夫君官職不高不低,現在在太仆陳虎手下做事。白蕪君自己原本在丞相府,現在張澤若回來了,她也就調到張澤若手下做長史。

她沒什麽雄心壯志,只不想困於家中,想見一見外面的風景,也想能做點事情,如今也算得償所願,很是滿足。

薄棲一直想有一個棲身之處,有一個自己的家,同樣也如願了。她是陳虎的長史,夫妻倆工作與生活上都甚是合拍,極為美滿。

白蕪君正問她孩子的事,薄棲將一縷秀發捋到腦後,充滿母性的輕聲道:“我家阿兔很聰明的呀,良人已經教他識字了,他現在就愛看書房的地圖,手指順著圖上的路走來走去。我看他以後就去學築路好了,也算子承父業。”

白蕪君成親得早,已有一子一女,見她有子萬事足的模樣,不禁逗她:“那你什麽時候再生一個?”

薄棲笑著搖頭:“現在到處都在規劃道路。三王歸降,將來還有楚國趙國那樣大的地方,良人和我都忙得抽不出身管孩子。我們商量著,既然一舉得男,就不急著要孩子了。舅姑也說他們原本只有良人一個孩子,後來才添了小姑。我跟良人就算只有阿兔也沒什麽,還是為大王做事要緊。”

在座的沒有外人,但還有個沒出嫁的,她不好明說,就含糊道:“南越那個避孕的法子十分好用,我每次都用上,就不擔心懷孕的事了。”

張澤若當即臉上就是一紅。她都連用三天了,當然聽得懂是什麽。然而新婚當夜她那問題實在太蠢了,都怪魯泥,明明成過親的人,也不跟她講清楚,還套在大拇指上比劃,害得她丟好大的臉。

戚懿則很懵懂,奇怪地問:“有這樣的避孕法子嗎?要是用藥可得小心些,藥性太大,以後想生都沒法懷上了。”

她還沒嫁人,薄棲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看看沒有外人,小聲道:“不是藥,是用橡膠做的套子,就這樣……”

張澤若就看著她跟魯泥同款大拇指豎了起來比比劃劃差點笑出聲,然而戚懿卻跟她不一樣,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如此,這倒是方便。”

話音才落,她見三人都一臉莫名地看向她,後知後覺地臉上發燒,捂著臉往桌上一趴:“哎呀你們欺負我!”

白蕪君跟她合股開裁衣廠,因為相對最閑,與她一起管廠裏的事最多,跟她也最熟,噗的笑著將她拉起來:“好啦,不是笑你,就是沒想到你竟然明白阿棲那比劃。我生了兩個孩子了,看醫士給我的時候才能看懂。”

張澤若不好說自己的糗事,但也深有同感的點頭,道:“說起來,你要不要我幫你看一看人,找個合適的?”

戚懿顧不得羞了,趕緊搖頭,生怕王後會錯了意,真給自己找個男人。

她心下也有幾分惆悵,垂頭低低地道:“你們都奇怪我怎麽懂……其實我在家學的就是這些。我還學過哪些藥會讓人生育不利,哪些藥會讓人小產,我還知道房事之後在腰下墊個枕頭睡更容易受孕……家裏倒不是叫我害人,是怕我在人家後院什麽也不懂,被人害了去,也希望我能早點生子固寵。我……我都學過。”

白蕪君撫著她的背安慰她,戚懿心中一酸,哽咽著道:“前些年王後鼓勵我自己立業,其實我心裏本來還不太願意。直到後來賺了錢,我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才真心覺得自在。我就不想嫁人了,我不想侍候男人。”

她的經歷特殊,張澤若原來還以為她是最早嫁人的呢,沒想到她竟然完全沒有嫁人的念頭了。這也是戚懿家裏害的,從小以送人爭寵的思路來教她,到了她嘗到自由的滋味,就連正常的婚嫁都視如畏途了。

薄棲可能是最理解她的人。只是薄棲幼時並沒有被母親逼迫到如此地步,也沒學過這些爭寵的手段,她自個兒又是個情緒極為穩定的人,所以並沒受太大影響。但她也不打算勸戚懿什麽,同樣輕輕撫摸著她。

張澤若笑道:“不嫁就不嫁好了,我原也沒打算嫁,這不是遇上大王了t嗎。要是沒有大王與我志向一同兩情相悅,我也打算立足朝堂終身不嫁的。阿懿手上有錢怕什麽,真有人欺負你,難道你沒有我撐腰嗎?”

見勾起了戚懿的心事,四人想法轉移話題,說到了戚懿的那個裁衣廠。戚懿講起布匹、縫紉機、女工的事,精神漸漸好起來了。

說著說著,她又想起一事,正要和她們說,宮中女官進來,盈盈一禮後道:“王後,電影小組的將影片送到了。”

戚懿一怔,還不及問,張澤若已經站起來開心地道:“今天帶你們看個新鮮事。”

自定情後,韓信就將帶到東州的天書給她看了,也告訴了她自家的異事。張澤若一向以為韓氏“樹下翁”的故事,跟她阿父的“黃石公”一樣是編出來的,這下可吃驚不小,懷著一分挑刺的心,將韓信帶著的那套《歷史》仔仔細細研讀了一番,硬是沒挑出毛病來。

要這是編的,編的人可得多大的才情呢。編出一個與春秋戰國乃至秦皇一統似是非而的故事容易,可往後推演,那一套套禮法規矩的變化,官場制度的沿革,脈絡清晰條理分明,前朝之果後世之因,代代以史為鑒,再撞進新的悲劇——直到工業興,天下變,潛艇下海,飛船上天。

看著像神話,可張澤若親自坐過蒸汽船,親自去過車間查看,親身用上了電器,她又怎麽能不相信。

“你阿父是真的遇仙了啊。”她相信了,並且給父親去信,認真地問他:您是真的遇見了黃石公嗎?過去不相信還得意的認為您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女兒,這是女兒過於淺薄的緣故啊。

把張良看得一頭霧水。

歷史書並沒有提到電影,不過韓武寫信跟她和韓信描述過這種神奇的娛樂工業,並給他們分析了這項娛樂本身能造就的工作崗位。

韓信和張澤若這幾年也漸漸看到了,雖然齊國一直苦於人力不足,但實際上這多少有點得寸進尺了。主要是很多已經開墾的土地需要人去種,誰也舍不得放棄這樣的熟地。

而一來工廠將很多無地庸耕者吸引到了城裏,乃至一些田土較少的百姓也將自家田土托給親戚,自己去了工廠;二來齊國多了不少事要做,又是除了本鄉的水利工程之外不強抽百姓為役,那麽光是水利與道路就需要許多人去做。

要是肯放棄一些土地不種,這種情況就會好得多——但誰舍得呢。

蒸汽機開始應用之後,張澤若一直覺得這世上的事好像突然變快了,原先數十年或許都不會有變化的風景,現在兩三年間就是另一個模樣。但等她讀了天書,看到電廠開辦之後,她才知道,以前原來還是異士們壓著速度在辦事。因為不壓速度的話,人才跟不上;等人才跟上了,電力跟內燃機又要開始應用了,先前投入太多,現在就活生生要浪費。

比如說,剛到東州時只能在實驗室制備的幾種神藥,現在已經工業生產。不但人能用,畜牲都能用。

也就在這時候,官府的農場才開始辦大規模的養雞場、養豬場。大戶想學也可以,但目前不鼓勵農戶跟風。養殖業的風險太大,官府都到這時候才開辦,還不是因為沒有神藥的情況下,雞瘟豬瘟一死一片,實在遭不起。即使有了藥,普通農戶也抗不起虧損。

現在齊國不缺糧,接下來也不會缺肉食,醫師還不多但醫士的數量已經比較可觀了,再有了治病的神藥,還怕人口不增長嗎?

盡管土地也在增長,但新拓之地一時也容納不下太多人,以後這多出來的人口,當然要有足夠的工作給他們,才能國泰民安啊。

電影只是一個例子,張澤若現在的思路已經不一樣了,她明白了,不管作為三公之一還是王後,她都應該去琢磨,一項新技術應該怎樣帶動一個產業發展,一個產業發展到底能帶動多少人口的就業。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君主與良人其實並不是太擅長這方面的事,她要更好的輔佐他,就應該從這方面著手。

電影,就讓她先看一看,這究竟是什麽新鮮事吧。

誰也沒註意戚懿有些怔忡的神情,都興沖沖的跟著張澤若去了新騰出來的放映廳——齊王宮已經改造過了,國君與君夫人的主要活動區域都改成了兩層高的水泥屋,電、水俱通。放映廳是個不算大的小廳,但坐下她們綽綽有餘。

不止是她們,韓川夫婦與韓信兄弟,以及正好在宮中的李斯也一起來了。

李斯略帶驚訝地看著放映廳掛起的白色幕布,盡管剛才聽人解說了“電影”是怎麽回事,但畢竟從沒見過,他不太能想象得出來,所謂“將立後大典過程拍攝剪輯後留作紀念”是怎麽個樣子。畫裏人會動,那是怎麽個動法,不管是蒸汽機還是電力,能支使著畫上的人物動起來嗎?

放映人一陣忙乎,幕布上畫面一閃,緩緩現出六個大字:齊國立後大典。

除了韓武之外,所有人身子往後一仰,全是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無一例外。

接下來的畫面他們就很熟悉了,因為那就是他們的親身經歷。李斯使勁閉了閉眼睛,又睜開,他看到自己了,看到後面連他在使者獻圖時捏緊茶壺的動作都給完全拍下來了,還是單獨放大在幕布中間的畫面,他連自己臉上的皺紋、眼中的緊張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這就真的保存下來留傳後世了?百年千載之後,他的子孫都能看得到他李斯,記得住他們祖先的模樣?

李斯的嘴唇都在哆嗦,眼睛看著,心裏不停的回憶自己那天有什麽不妥的地方,要是被存下來那還得了,也得千秋萬載出醜出到後人!

張澤若和韓信看到自己時不由拉住了對方的手,對視了一眼,韓信俯耳悄聲:“雖說應該是一模一樣,但我總覺得這畫上的模樣沒有你好。”

張澤若還沒說話,韓武在後排把腦袋伸過來,自認為很小聲沒有打擾別人的告訴他們:“阿兄,這你就不懂了,鏡頭拍出來的人會有一點變形,有人上鏡有人不上鏡。嫂子就是不上鏡的那種,你看你是不是特別英俊,你就比嫂子上鏡。”

兩人齊齊回頭看他一眼,韓武咧嘴,剛想問阿兄自己是不是也很上鏡,韓信伸手給他一腦崩,和張澤若又一起轉了回去,繼續看片。

韓武委屈地摸著頭,問系統:“阿兄打我作什麽?”

系統:“我只是個低等AI,我不懂。”

韓武撇嘴,其實他懂,阿兄有妻忘弟,不像小時候那麽寵他了唄。他看了看坐在前排兄嫂二人的後腦勺,心想阿兄你都不知道我給你操了多少心。

他好不容易才說通系統,給嫂子也來一針,不然阿兄長壽阿嫂短命那還怎麽過。但是成人用了基因藥劑,就跟他父母似的,要等穩定下來才恢覆生育功能。韓武已經是大半個這個時代的人了,自然知道王後七八年沒有子嗣是什麽場面,再加上國君不開後宮專寵一人七八年沒一個娃,會是什麽場面。

所以他也不敢亂來,只能等兄嫂調養好身體先生一個再說。

他對中規中矩連個特效也沒有的紀錄片電影沒啥興趣,坐著兩眼無神,就跟系統繼續討價還價起來。

“給那些諸侯都來一針吧。現在是開拓時代,那麽多地方等著他們去呢,但他們年紀都不小了,諸侯二代恐怕沒他們的野心,指望不上啊。”

系統不吭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死機了。沒關系,他可以慢慢勸,諸侯最好自己活久點,等得到他送上的禮物。

戚懿並不在畫面裏,但不妨礙她一瞬不瞬的盯著畫面直到結束。片子並不長,只剪輯了重要的幾個場面,再配上旁白,作為歷史資料保存起來。戚懿看著畫面,想的卻是上個月那個找到廠裏去,說要找她拍電影的女人。

她當時聽了半天,就聽明白要她表演,當時就變了臉色,什麽也不想聽人說,叫人把她趕了出去。她才不願意去舞臺上表演以色娛人呢,除非大王下令,她怕死她肯定去,別人誰說也不行。

可今天看了這個電影,她才知道原來不是在舞臺上歌舞或是演戲給人t看,而是將一個場面拍出來再放給人看。

雖說最終還是給人看,可在她心裏並不一樣。

她不用管看的人是誰,不用想怎樣用眼神和身姿去引誘他們,不必面對他們不懷好意的視線。她跳了舞唱了歌,會在這畫上永遠保存下去,她的美貌她的青春她自幼吃了無數苦頭練就的舞姿,也會永遠留在這裏。

戚懿捂住了胸口,感覺到心臟怦怦的跳動,她喜歡這個,她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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