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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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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五十二

郁山蝶轉過頭去, 結結巴巴地沖著屏風的方向開口,語氣僵硬至極。

“師、師尊……你怎麽來了……”

然而等了半天,屏風後卻並未轉出任何人影, 反而盈袖仙君倒是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好了, 逗你的, 沒想到尋真竟沒有誇大其詞, 你居然真的這麽害怕厭竹仙君。”

“我……”郁山蝶面上湧上一股燥熱, 不消照鏡子也知道臉頰已經紅透了。

她思忖一番, 還是決定為自己辯解辯解。

“我沒有害怕他,只是擔心……”

“擔心被他發現真相, 逐你出師門?”

姜盈袖接過話頭, 含笑放下紫玉杯。

郁山蝶不說話了。

準確來講, 她不知道該怎麽準確形容此時的心情。

盈袖仙君雖然看起來時時帶笑,但眼神卻饒有深意, 總是能不經意地點破事實真相,好像她真的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麽一般。

這種感覺就像在外人面前赤.身裸.體一般, 著實讓人感覺不舒服。

但奇怪的是,自己卻並不是很討厭她。

姜盈袖微微挑眉, 眸中閃過一道詫異的神色, 不過卻很快掩飾在細密睫羽的陰影中。

她提起紫玉壺,將對方那只玉杯隔空吸到手中, 又重新斟上了。

“此茶是我親手曬的, 名為‘逐月’, 往常尋真來我殿裏,總要喝上兩三杯才肯走呢, 你不多喝些,可惜了。”

她笑著開口, 語調積極上揚。

但郁山蝶卻莫名從中聽出了幾分落寞。

“盈袖仙君,你和……”

還沒等她仔細打聽眼前人和師姐的過去,之前那可愛的小仙童就氣喘籲籲地領著一個人跑了進來。

“尊上,我把孟遙哥哥帶回來了!”

郁山蝶聞言一喜,哪還記得自己剛才想問什麽,將茶盞往小桌上一放,連忙小跑著迎了上去。

“孟遙!”

在她身後,姜盈袖瞥了一眼被她擱在桌上的玉杯,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孟遙對上她灼熱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去,額前的碎發恰好擋住了眉上那顆小痣。

“見過小蝶仙君,您找我有事?”

郁山蝶本想將事情發生經過與孟遙完完整整講述一遍,但忽然想起盈袖仙君還在身後坐著,思慮了一小會兒,轉身朝後方走去。

“盈袖仙君,我有些事想找孟遙單獨談談,不知可否讓他跟我回一趟流玉峰?”

姜盈袖嘴角依舊揚著恰到好處的弧度,看起來平易近人。

“當然可以,若是碰上尋真,替我向她問聲好。”

郁山蝶得了許可,當即便招呼著孟遙往外走。

她的右腳才剛跨過門檻,盈袖仙君清麗如泉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了。

“只是,仙侍無故不可隨意出宗,小蝶小友若是想讓勸他回繡源村,沒有本君的許可,護宗弟子是不會放人的。”

郁山蝶收回腳,緩緩轉過身來,擡頭望向她。

“盈袖仙君……你早就知道了?”

姜盈袖不禁莞爾。

“放心,本君不是你的敵人,就算知道也不會透露給其他人。”

她漫不經心地在木桌上敲著手指,用眼神點了點先前郁山蝶坐的位置:“坐下說吧。”

郁山蝶抿了抿唇,她很急。

但急也沒用。

深吸一口氣後,她悶悶地朝那把椅子走去,像刺猬一樣窩在椅中。

姜盈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將茶盞又往她身側推了推。

“本君不是想阻攔你,但你也不仔細想想,這個鶴令少說掛了也有兩三年了,為何這麽長的時間都無人接手呢?”

郁山蝶接過茶杯,卻端在手中沒有喝,看了一眼乖巧垂頭站在一旁的孟遙後,開口答道:“那是因為繡源村離魔族大本營太近了,若是貿然去救,恐怕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姜盈袖笑著點了點頭。

“你很聰明,只是太年輕了,不知道那兒曾經發生了什麽。”

郁山蝶猛地擡起頭來:“什麽意思?”

她指了指郁山蝶手中的茶盞:“不渴嗎?潤潤嗓子。”

郁山蝶現在哪兒有心情品茶,但她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喝,恐怕盈袖仙君是不會往下說的,於是端起茶杯來猛灌了一大口。

茶水滾入喉中的一瞬間,她眼前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隱隱約約能看到對方身上飄出一些淺淺的霧氣,纏繞在一起,像是一些文字。

郁山蝶很肯定,如果再看兩眼,應該能看清楚那些字寫的是什麽。

但那股霧氣很快便消失了,她眼前的視線也跟著恢覆了正常。

她疑惑地望向姜盈袖,卻發現對方依舊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此茶確實可看透人心事,算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可這和我接的鶴令有什麽關系呢?”

郁山蝶一頭霧水地開口。

對方的思維太跳脫,一會兒說這,一會兒說那,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

姜盈袖“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指了指她手中的茶杯。

“你為什麽不再喝一口呢?”

郁山蝶終於忍不住了,放下茶盞後驟然起身。

先前是看在前輩的面子上,自己才處處忍讓,但現在看來,盈袖仙君明明就是一直在把自己當猴耍!

“盈袖仙君既然不願意告知,那晚輩只能自想辦法,告辭。”

如果她沒估算錯的話,時間已經過去了快半個時辰,若是再拖下去等到魔族卷土重來,恐怕小飛和傅驕就會有危險了。

她側身時走得急,沒想到長長的袖擺掛住了茶盞,竟直接將其掀翻在地。

站在不遠處的孟遙躲閃不及,鞋子上被濺滿了茶水。

“對不……”郁山蝶剛想道歉,卻莫名聽到一陣陣奇怪的聲音鉆入耳中。

“怎麽辦,要被發現了!”

“嘶……還好尊上什麽都沒說……”

“但我有什麽錯呢?”

“要是坐以待斃,魔尊出關後所有人都活不成,獻祭她一個有什麽錯呢?”

“糟、糟糕,她聽見了……”

郁山蝶怔怔地擡起頭來,對上孟遙的目光,卻發現對方不停地躲閃。

“小、小蝶仙君……”他臉色慘白,嘴唇抖個不停,“我、我也是走投無路……”

“所以,你奶奶說得沒錯,你確實投靠了魔族?”郁山蝶沒聽他的解釋,向前走了一步,依舊死死盯著他沒有移開半分視線。

明明兩人修為相差不大,但孟遙卻感覺自己快被她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後背的冷汗已經打濕了衣衫,順著他的脊梁往下滑出一道深色印痕。

他感覺自己幾乎站都站不穩,忍不住朝姜盈袖投去乞求的目光。

姜盈袖似乎並未瞧見他那可憐的眼神,端起手中的紫玉杯,小啜一口後,饕足地嘆了口氣。

她這才緩緩開口道:“本君不是沒給過你機會,只是你從來不珍惜罷了。從魔族統治的村莊出來,卻能通過試仙臺的考驗,本君當初確實動過收你為徒的念頭,不然,也不會替你點痣遮住魔族印痕。”

這話顯然是對孟遙說的。

孟遙一聽這話,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尊上!求您,別……”

姜盈袖冷冷瞥了他一眼跪縮在地上的可憐背影,毫無感情地開口:“說吧,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麽?設計誘她出宗後,把她賣給魔族?你是不是還會告訴他們,那本《幽冥鼎煉制秘籍》也在她身上?”

孟遙已是痛哭流涕。

“尊、尊上,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魔族對我的家人做出那種事,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

姜盈袖臉上終於露出一抹不耐煩的神色,擺了擺手。

“行了,面具戴久了還真跟臉融成一塊兒了。炎殿殿下,忍辱負重這麽多年,你不會真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孟遙身體一僵,緊接著從他身體裏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他臉上帶著奇怪詭譎的笑意,咧著嘴站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世人都說盈袖仙君無事不知無事不曉,沒有人能逃過你的逐月茶,如今看來,確實名不虛傳。”

姜盈袖神色依舊冷凝著,但背在身後的右手已經隱隱約約做出了喚劍的手勢。

“若你只是交出禁書,或許本君並不會這麽快拆穿你的身份,可你為什麽非得把她拖下水呢?”

郁山蝶本來以為他會說“因為她拿走了那本書”,卻沒想到他竟然說的是——

“因為魔尊需要她。”

某人的大腦宕機了。

不是,什麽叫“需要她”?

聽起來就像是魔尊要對自己強取豪奪一樣。

而且預言裏也不是這麽說的啊,作為會殺掉魔尊的頭號威脅分子,應該是“魔尊必須殺掉她”才對啊?

在她胡思亂想之時,孟遙又開口了。

“她身懷水火雙系天道法器,若魔尊有了此物,出關之日指日可待,且能夠完美抑制氣溫上升,不至於生靈塗炭。”

聽了這話,郁山蝶莫名有些想笑。

“生靈塗炭”這種詞語從一個魔族口中說出來,簡直就跟貓說自己關心老鼠的生存問題一般,簡而言之,就是離譜。

魔族無惡不作,這個時候假惺惺裝好人,還真是惡心。

再說了,難道她郁山蝶就不是“生靈”了嗎?

但姜盈袖臉色卻緩和了許多。

“你真這麽想?”

郁山蝶詫異地望向姜盈袖,震驚之情溢於言表。

不是,他就說了一句“不至於生靈塗炭”,這麽假大空的話也信?

她剛想開口勸阻盈袖仙君,沒想到孟遙卻搖了搖頭。

“本來是這麽想的,但她選擇救下所有‘村民’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改變主意了。”

他擡眸望向姜盈袖,臉上邪氣的笑意漸漸散去。

“你說我是面具戴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但如果,我願意主動戴上這面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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