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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杏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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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陳氏深吸了一口氣, “宋媽媽, 你找人去打聽一下。”

宋媽媽的腿在發軟,要是真的,混淆皇室血脈, 不敬皇室,那可是大罪啊,蘇合香是死了, 他們蘇家還活著呢。

宋媽媽剛走幾步, 蘇陳氏又叫住她, “宋媽媽, 你還是去把老爺, 不, 蘇趙氏叫來。”

讓宋媽媽去打聽恐怕耗時頗多, 還是需要二叔家的幫忙。

蘇陳氏心裏清楚, 這件事只是她們兩個婦道人家的揣測而已,如果只是亂想一場,那最好,可萬一是真的呢。

不一會兒,蘇趙氏就來了, “嫂子,我來了。”剛一進門, 就看見蘇陳氏坐在哪兒, 臉上表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蘇趙氏以為她生病了, “怎麽了。”

話音還沒有落地,蘇陳氏就打斷她,“弟妹,嫂嫂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這事有可能是她虛進一場,胡亂猜想出來的,可到底要怎麽樣,具體情況還是得讓蘇遮夫婦兩個知曉,畢竟他們可都是姓蘇的,何況有些事情,讓蘇遮一個官老爺去查,肯定要比她一個婦道人家容易的多。

蘇趙氏走出這間屋子的時候,腿腳都是顫抖的,想到蘇陳氏剛剛給她說的事情,她嘆了一口氣,去找蘇遮去了。

希望,是她們多思了。

大安的杏林宴沿襲前朝,設於杏花園,為新科進士慶賀。

酉時,杏林宴始,此時正紅杏妖嬈,花意正濃。

杏林宴設小幾,一人一座,皇上李旦坐在正中上方,太子李旭微低於其。

趙暄身為今科的狀元,位置自然很靠前。

杏林宴是一場慶賀宴會,也是一場給新科士子們展示才學的宴會,畢竟在做的高官大儒可不少。

剛剛就有兩位進士頗作了幾首詩,得到幾位大儒的讚賞。

趙暄對於詩詞一道是只能說夠用,感慨不多,想象不豐,作詩寫詞對於他而言,其實有些枯燥。

不過幸好,科舉之中,越向上考,賦詩所占比例越少。

聽著他們的駢詞儷句,趙暄一直保持微笑,不參與。

但是趙暄不想參與,並不代表別人不想他參與。

二甲一名進士剛做了一首頌杏的詩,得到幾位高官稱讚後,他看向趙暄,“良辰美景,狀元爺不如寫詩一首,好讓我們一瞻狀元的非凡文采。”

這位進士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叫陳風,豪氣風流,嗓音嘹亮,剛剛賦詩的時候就吸引了很多人的耳朵,現在聽見他朝著狀元說話,周圍人不由的看了過去。

無他,狀元本來就是一科之中最為矚目的人,再加上今年的狀元年紀尚輕,儀表非凡,自然更加容易獲得大家的視線。

不過更重要的是,穩,聽說趙暄不過十九,但是沒有絲毫少年的跳脫之感,坐在一側,老成持重,有些混成人精的大臣看了他,都不能說把趙暄給看透了。

趙暄站起來,帶上謙和的面具,作揖為禮,“恐怕陳兄要失望了,小弟在詩文一道並不精通,剛剛聽了陳兄的佳作,便不予丟人現眼了。”

趙暄說的大氣,也不硬撐著和陳波一較高下,自願甘拜下風,就算他是真的技不如人,眾人對他的印象也不會下降。

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見得多了,有自知之明的人卻少。

而後者比起前者,在官場上更行的開。

陳風聽罷 ,哽了一下,他是個自在疏狂的性子,聞言也不惱,只摸了摸腦袋,“趙兄過謙了。”

隨後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這一幕落在李照的眼底,他蹙了下眉,暗道一聲沒用,如此便退下了,簡直浪費他看他的眼神。

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不虞之色,李照端起高足白玉杯,喝完一杯酒,看向他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在酒樓裏議論趙暄身世的人,叫馮明,杏林宴開始之前,他命人給了他一張字條。

既然他心底對趙暄不滿,那他就給他一個宣洩的口子。

馮明是青州人,今年百餘位進士,獨他和趙暄是青州人。

本來同鄉之間,彼此的感情應該更加親密,不過馮明書讀的多了,也更加迂腐板正,一想到趙暄的生父不明,還是母親守寡期間懷上的,就不屑於和他交往。

不過他一開始也沒有打算當眾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畢竟雖然出生不恥,但是趙暄是有科舉的資格的,他的狀元也是自己真憑實力考出來的,也就在私下和幾個密友議論過幾句。

只是,想到今天收到的紙條,也不知道趙暄得罪了那位大官。

思及此,馮明理了理衣冠,又扯了扯腰間的玉帶,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趙暄擱下手裏的琥珀玉杯,左眼猛地挑了挑。

此時正值酒酣人醉,好不熱鬧之時。

因為,猛地傳來一陣雄厚的聲音,更能吸引大家的註意,“啟稟皇上,小生有事要奏。”

李旦心情正好,隨口問了一句,何事。

趙暄看向站在中間的馮明,心跳猛然加快,他掀起眼皮子,正好看到他不善的目光。

“小生認為,趙暄不配為景泰十九年的狀元。 ”馮明半弓著身體,聲音響亮。

他話音一落,場上有一瞬間的安靜,直到李旦威嚴的嗓音傳來,“何出此言。”

馮明朗聲道, “趙暄生父不明,乃是其母守寡期間與他人茍合而生,實為不恥,即使趙暄的學識讓在下佩服,在下也不能和這種人同朝為官。”

他咬重了這幾個字,守寡 ,茍合,生父不明。

一個國家,有法,也有德,雖然如今是科舉取士,但是數百年前可是舉孝廉,看出生的,趙暄生母生父的所做所為雖然和趙暄不相關,但是誰讓那是他的父母,父母惡形如此,身為子女,怎麽能不承受幾分。

趙暄神色淡定,他穩穩的聽著馮明說的話,他從來都知道,他的身世可能會成為對手攻擊的對象。

可惜的是,什麽都能改變,出生他無法改變。

不過他更加不會因此退縮,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在李旦垂著頭的時候,趙暄起身,彎身作揖,“啟稟聖上,小生無法選擇父母,但可以選擇自己要做什麽人,小生時刻謹記父母之為,以此勉勵自醒,克己覆禮,欲學成文武,報效大安。”

趙暄的聲音很沈,端正謙方,一言一詞,都給人肺腑之言的感覺。

李旦聽後,未曾發言。

杏林忽然安靜起來,李照餘光看過趙暄,眼底閃過一絲痛快。

不過瞬間寂靜後,全場俱都嘩然,分成了三派。

一派性格疏闊,認為趙暄雖出淤泥,依舊認真上進,是可造之材。

一排不偏不倚,覺得無所謂。

另外一派人最多,也和馮明是一樣的想法,他們尊儒家正統,學的是忠孝禮義廉恥,俱都認為趙暄若真的是這種身世,還以他為狀元,豈不是給天下樹立了一個反面旁樣。

紛紛議論,如雨後春筍般冒樂出來。

“臣認為,應查明真相,若趙暄出聲果真如此,應該剝奪他狀元之名。”來自須發皆白的禮部官員。

既然都有人領頭了,其他心中不滿的人也站出來了,“微臣覆議。”

“微臣認為此子出身若真如此,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皇上,如果狀元是這樣出身的人,那豈不是給天下的人樹立了一個反面例子。”

“聖上,婦道是為大道,請你明鑒。”

趙暄看著烏泱泱站出來一片的人,內心裏面沒有任何的波動,這一幕,從他打算進入仕途裏就想到了,可是既然他活著,他就要成為人上人,再把往日的仇恨一一實現。

當然也有可能從今天開始他會與仕途絕緣,他也會努力上爬,為商為賈,總是要成為他人不可撼動的存在。

趙暄冷眼的看著他們,內心沒有一點的波動,只是在看向李旦的時候,指頭不自覺地顫了一下,命運的一半掌握在他的手中,這種讓他人決定的感覺可真不……舒服。

李旦保持著從一開始微微就帶著笑的表情,從頭至尾都沒有變過。

熱烈之際,另一道聲音傳來。

“啟稟太子,小生認為趙暄參加科舉未曾違反大安律法,狀元是憑自己的才智考取,如果就因為出生而覺得不配,臣認為置大安律法於何處,置趙暄十年寒窗於何處。”陳汝景磕了一個頭,清冷的聲音回蕩在太極殿之中。

甘松也說道,“如果不合適,則一開始就應不合適,如今人家考上狀元了,反而說人家不合適了。”

甘松的語氣都不太好,看著那些人,直接諷刺回去。

他們兩個說完,傳來幾道淡淡的讚同。

“你。”有性情暴躁的人直盯著餓了他。

氣氛愈加的劍拔弩張,沈默許久的李旦擡起頭, 視線落在了趙暄的身上,看不出他的想法, “趙暄,你可有話說。”

趙暄擡起頭,平靜的看著李旦,“無話可說。”

出生這個東西,從他生下來的那一刻就註定好了,他說什麽,也抵不過上位者的一句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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