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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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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已經把封了的窗戶給放開了, 其實要是有心, 一扇窗戶是攔不住趙暄的。

再加上幾日過去,窗戶放開,趙暄也沒有來, 桑桑心裏的那陣忐忑也慢慢的消減了下去。

這天晚上,桑桑洗漱後,換了寢衣, 臨睡前, 又看了一番掛在墻頭的鐘馗畫像, 才閉上了眼睛。

多拜上幾拜, 鐘馗大人看見了自己的誠心, 說不準機會照顧自己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 桑桑睡了過去。

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 桑桑感覺鼻頭有些癢, 她不滿的動了動, 又偏過頭,癢癢卻一直跟著自己,如影隨形。

桑桑不滿的哼哼幾下,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差點叫了出來。

威嚴壓迫,氣勢盎然的黑臉在自己的眼前放大, 桑桑喉嚨剛動了一下, 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趙暄取下鐘馗面具, 坐在床頭, 定定的看著桑桑。

“嗚嗚嗚。”被捂住唇,桑桑的發音含糊。

趙暄松開手,翹了一下唇。

把自己的身上的被子朝著上面扯了扯,桑桑哼唧唧的望著趙暄, “你怎麽來了,還,還拿那個嚇我。“

桑桑指了指趙暄隨手扔在一邊的鐘馗面具,心有餘悸的說。

趙暄把面具拿了起來,蹙了下眉,“你最近不是喜歡這個嗎?”

喜歡?

桑桑咬了咬唇,撇開了頭,睡意被趙暄這樣一弄,也消失了大半。桑桑不想提這件事情了,只問趙暄,“你怎麽來了?”

趙暄把面具放在桑桑的枕頭上,“我有東西送給你。”

桑桑揉了揉眼睛,瞥見旁邊的鐘馗面具,咽了咽口水。

她揉眼睛的手還有放下,哢擦一聲,趙暄手一伸,桑桑感到手腕山傳來一陣涼意,然後一條金鏈子帶在了她的手腕處,金鏈子細細的,做工不俗。

金色的手鏈襯著皓白的手腕,在床頭昏暗的橘紅燈光下,更添幾分美麗。

趙暄心中升起一股滿意 ,桑桑確瞪了瞪眼睛,然後下意識的去扯開金鏈子,扯不開。

趙暄看著桑桑的動作,唇向一側勾起, “它有機關的。”

桑桑的笑容僵在臉上,"你為什麽要給我帶這個。”

趙暄不客氣喝了一口桑桑用來提神的茶,“你為什麽要給大寶帶鏈子。”

“我是大寶的主人,我怕它咬到人了。”桑桑不死心的扯著鏈子,手指都弄紅了。

趙暄見狀,按住她的手,不要桑桑的亂扯,淡聲道,“我和你一個意思。”

桑桑這下覺得趙暄有點過分了,她是大寶嗎,她不是!

不滿的盯著他,桑桑怕驚動了隔壁房間的忍冬,小聲說道, “明天我怎麽解釋多了一條手鏈。”

她的首飾都是有定量的,每一件首飾忍冬都心中有數,現在給她戴上這條鏈子,她明天要怎麽解釋。

趙暄臉上的笑意不減,“我家桑桑應該沒有這麽蠢。”

我家桑桑!!!!

這是在明晃晃的占便宜了。

桑桑愕然一瞬,又咬了咬牙,她收回目光,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鏈子,打了一個呵欠, “鏈子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吧?”

和趙暄扯皮,她一定扯不贏他的。

趙暄伸手,摸了摸桑桑的頭發,又低低的笑了一下,桑桑發現最近趙暄對她的笑的確多了很多,不是以前那種陰沈沈,譏諷的笑。

是……真正開心的笑。

她有一瞬間的恍然,上輩子,她都很少看見趙暄這樣的笑。

發現桑桑失神了,趙暄猛地掐住了下巴 ,不虞的看了她一眼。

桑桑哼哼兩下。

趙暄又松開了手,他放下手的時候,桑桑聞到他胳膊上傳出來的淡淡的藥味。

眉毛不由自主的攏起,桑桑動作迅速的抓住了趙暄的胳膊,想要一看究竟。

只是趙暄卻把胳膊倏地收回來,桑桑捋了一半的袖子落空。

桑桑疑惑的看著趙暄,趙暄把被子給桑桑捏了捏, “無礙,我走了。”

只是想到傷痕的由來,趙暄的眉間浮現出陰冷之色。

話音剛落,趙暄又低頭,在桑桑的眼睫處親了親。

桑桑還沒有反應過來,趙暄又已經離開了。

伸手摸了摸眼睫處的一閃而過的微涼觸感,桑桑朝著已經合上的窗戶看去。

趙暄……似乎真的喜歡上她了。

而且他的喜歡,霸道又強勢,不容拒絕。

翌日,忍冬看著眼角泛著青色的桑桑,擔心的問道,“小姐昨夜沒有睡好嗎,今天晚上要不要點一些寧神香。”

桑桑搖了搖頭,把頭上的白玉小插往發髻裏扶了扶。

忍冬餘光看見桑桑凝脂般手腕上露出一條精致美麗金鏈子,鏈子上面似乎還有繁覆的花紋。

她疑惑的問道, “小姐,這個鏈子什麽時候買的,我怎麽沒有看見過。”

桑桑把手放下來,望著忍冬,淡定的說道,“這是上次和暄表哥逛街買的,你忘了嗎?”

“有嗎?”忍冬狐疑的盯著它。

誠懇的點了點頭 ,桑桑從綉墩上站了起來,轉移話題,“走吧,我餓了。”

聽桑桑說餓了,忍冬連忙說,“我這就去叫膳。”

看著忍冬出去的身影,桑桑心底松了一口氣,幸好忍冬相信她。

****

兩日後,便是三年一度的殿試。

一百二十名在數萬學子中廝殺出來的仕子自從黎明鐘聲響起,便在東門內兩列集合完畢,然後經太監帶引,從東門進,穿過長長的宮道,拾階而上,過護城河,至太和殿。

殿試只考一科,策問,趙暄進去時,未曾看見當今皇上,先由禮部官員點名,按位置坐好,等所有的考生正冠以待後,出來一串緋色官員,將策問題目公示。

明晃晃的榜上,赫然寫著四個字,“生財有道。”

唱卷的禮部官員一唱,下面的人俱都一楞。這四個字不難尋找出處,乃是大學所涉,“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

也不難理解,原意是發財致富應該有好的辦法,如果說生產的百姓太多了,那麽來消費的百姓就會減少,朝廷中沒有無用的官位,吃白飯的官員自然就會減少,量入為出,財產自然能豐足。

可大安向來奉行的是仕農工商一策,對於商人,雖不如前朝管控嚴苛,可依舊還是處於社會最底的階層,而這生財有道四個字,大家也都多用於貶義之中。

冷不丁考了這一個策問,大家心頭都是一震。

大家皺眉以後,又想到殿試要求黃昏交卷,就算心中惶惶,也不得不屏思凝想,如何破題。

趙暄看到這個題目就知道這道題必定不是禮部的人擬的,要麽是當今,要麽是東宮那位。

禮部的官員不會有這麽大的膽子,出這樣的一個題目,這是挑戰,也是機會,如果說是那兩位擬的題目,那麽合了他們心意的卷子總會被多看兩眼。

這個時候,趙暄不怕引人註目,有了關註,他才有機會 。

思忖了翻,趙暄也開始在草稿紙上理清思緒。

生財有道,稅賦豐盈,國庫由此充實。

本著這個思緒,趙暄開始作答。

在眾人屏氣斂息的作答中,有一道明黃的身影從側面走出,除了沒有註意到的考子們,其餘的監考的考官們身體一彎,準備躬身行禮,皇帝李旦一擡手,示意安靜。

然後他開始在大殿之中開始走動,大殿之上偶爾有巡視的官員,考生們對這些都不甚在意。

李旦走了兩圈,不禁點頭,出了太和殿,跟著李旦出來的,還有禮部侍郎,錢銳。

“錢愛卿,朕看今年的學子們比起往年,都要年輕不少。”李旦笑道,他雖然處事果決狠厲,在大安之中,卻也不是暴厲之主,也算是一代明君。

“皇上出這一道題,”錢銳半弓著身體說,“恐怕裏面有些學生會頭痛不堪。”

“今日一小小的策問,他們都抓耳撓腮,不知如何入筆,他日為官,磨礪頗多,又如何自處。“李旦淡聲道。“錢愛卿,你會殿裏看著吧。”

“是。”

不管是好是壞,到了黃昏時分,所有考生交卷完畢。

從太和殿裏走出去,趙暄想著今天的卷子,點了點頭。

在蘇家的老夫人在的時候,他每天都是去蘇家族學的,雖然說去族學的目的,可能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知道他不恥的出生,從而受到同窗更多的折辱。

先生說一遍的東西,他就牢牢的記在腦子裏,雖然缺書少墨,終究也過去了。

這八個月他主要是練字,很多書本上的東西可以記在腦子裏,但字只花時間去練。

想著今天卷子上工整的館閣體,趙暄手指微動。

幸好前幾日那個侍衛下手不重,沒有影響到他的字跡。

趙暄攏著袖子,思緒紛紛擾擾之時,和其他人一起走出了宮道。

才出東門,便看到一群熟悉的人,目光落在那個嘴角泛著笑的姑娘身上,趙暄捏緊了手心,這輩子他想要的東西不多,小姑娘恰好算一個。

其實當時他都想放過她了,她還撞上來了。這也就怪不得他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可能蘇桑寄,就是屬於他的。

隔著暮霭微光,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兒。

趙暄想起那年他吃了月餅以後,上吐下瀉好幾天 ,小姑娘每個晚上都跑到他床頭,小小的手捧著藥餵他,邊餵邊哭。他覺得他難受有一半是她給哭出來的,他想讓她別哭了,讓她走,可是舍不得這種鬧哄哄的熱鬧感。

一晃都都這麽多年了。

桑桑剛看到陳汝景,笑著問了他怎麽樣,瞧見趙暄出來了,她癟了癟嘴。

頭頂那刀子似得目光澆的她火辣辣的,低頭想了想,桑桑還是跑過去了。

“暄表哥。”桑桑小步小步的靠近他,“今天二叔特意在醉仙閣定了一桌飯菜,等著你去呢。”

“是啊,暄表弟,還望你賞個臉。”蘇慕也朗聲說道。

趙暄朝蘇慕後面看去,是摸著鼻子有些尷尬的蘇葉。

趙暄動了動唇,桑桑眼巴巴的望著他。

雖然趙暄真的非常霸道,但是誰讓她有求於他呢。

“不用了。”趙暄搖了搖頭,又對著桑桑說,“你給我過來。”

再不情願也得過去,桑桑邁著小貓步子走近他,又被他帶著走遠,趙暄低頭,看見桑桑手腕上的金鏈子,滿意的點點頭。

又對她說,“能在家裏呆幾日就是幾日,反正日子也不多了。”

桑桑聽著這話,腦子一激靈,這是個什麽意思,她去看趙暄,天太暗了,她也看不清楚表情,不過甩袖而走的動作還是很瀟灑。

閱卷的速度很快,考官們選出最優的十份卷子,遞上了李旦的桌頭。

李旦認真看了看,看到一份卷子的時候,速度慢了下來,然後對旁邊的小侍說,用印。

他是中興之主,朝廷是牢牢的握在了自己的手裏,並不用考慮政治平衡,他的進士,是選真正的有能之士。

只是想到未來的繼承人,李旦的心中浮現憂慮。

傳臚是在殿試後的第三日,四月初七。

一早上趙暄他們就到了東門前,他們的名次也會在這個時候統一公布,然後在宮門口張貼名榜。

不過參加殿試的貢生們只要不出意外,進士都能有自己的名字,就是看一甲二甲三甲的區別了。

傳臚的官員捧著明黃的聖旨一出來,開始唱名,一甲每個人唱三遍,其餘的進士只唱一遍。

深綠色官袍的人一張口,聲音還沒發出來,大家的呼吸瞬間被掉了起來,就連趙暄,此時的瞳孔也驟然一縮。

他讀書是費了心力的,可從小到大,總有糟七糟八的事情等著他,他憑借的更多的可能是腦子,有些人七八十還是童生,有些人年紀輕輕,冠絕天下,這之間的差距,是從生出來就帶著的。

就好比……出生。

“一甲第一名,青州趙暄。”連續三次,清透洪亮的聲音從十米高階上高高揚下來。

趙暄擡頭,笑了一下。

第一步,總算邁了出去。

再苦再累,他也要爬上去。

一甲第二名叫徐伯常,留著兩撇胡子,大概四十歲左右,看著就很迂腐板正。

一甲第三名是陳汝景。甘松是二甲第六,按照他說的,中了二甲就能光宗耀祖了。

在太和大殿前唱完名次,榜上有名的就由禮部的官員帶著他們去太極殿面聖。

趙暄十八年以來,第一次看見手握天下的那個男人,李旦年過五十,明黃的龍袍穿在他的身上,依舊精神矍鑠,他坐在大殿之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們。

趙暄渾身沸騰了起來,他想要的東西,如今有兩樣,蘇桑寄如果算一樣,第二樣,就是權力。

“眾愛卿平身。”沈穩有力的聲音傳了出來。

跪著的趙暄們起身了,左右兩旁列著文武百官,趙暄聽見一聲輕咳,“父皇,這屆的進士可都是少年風流,尤其是狀元郎和探花郎。”

趙暄朝著聲音來源看去,穿淡紫色蟒袍的李旭站在大殿左側,面容清瘦,兩人目光交流了一瞬,李旦對著趙暄笑了笑。

“可不是,等會兒踏馬游街不知又有多少小姑娘春心暗動了。”李旦大笑兩聲,調侃道。

邊說話,他朝著站在下面最前方的趙暄看去,這一看,心頭就楞了一楞,不過帝王心思變化莫測,誰也沒有註意到。

包括趙暄。

例行問了他們幾句常規問題以後,李旦就讓他們退下了,今日狀元游街,可是三年一日的盛日,前門大街上的小娘子們恐怕翹首以盼很久了。

前門大街上,全都是人。

蘇桑寄他們更是一個月前就定好了一個位置絕佳的的包廂,鑼鼓音樂漸漸大了。

桑桑探出頭,急急的望著前面,這個在平時很出挑的動作,今日一點都不引人註目,畢竟全京城的的人,此時都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狀元探花的真面目呢。

走的越近,大街也就沸騰的更熱鬧。

“哇哇,今年的探花果然入如桃花,太好看了。”

“啊啊啊啊,不行,我要暈了。小翠,扶著我。”

“狀元郎也精致逼人啊,好多年沒有見過才貌雙全的狀元郎了。”

“不知道狀元郎和探花郎成親了沒有。”

“快,快,過來了,扔花。”

各種各樣的花從四面八方砸在趙暄和陳汝景兩個人身上,榜眼笑道,“兩位好福氣。“

趙暄和陳汝景不約而同的低頭看了看一身的鮮花,幸好大安律令,狀元游街,只能扔花,否則就要重現前朝往事,新科狀元被水果給扔死了。

趙暄繼續前走,走到一個地方,忽然像是有感應一樣,他朝著左上方向擡起頭,桑桑站在窗口,不住的朝著他揮手,他忍不住翹了翹唇。

和桑桑一墻之隔的另外一間包廂裏,有兩個俏麗明艷的姑娘和一雍容大方的婦人。

“娘,今年的狀元游街比三年前可熱鬧多了。”李嫻站在窗戶邊,對著裏面的婦人笑道。

衛玉竹點了點頭,“畢竟今年的狀元郎和探花郎都太俊巧了。”

李嫻咬了一口蘋果,朝著下面看,正好此時探花郎仰頭向上。

陳汝景本來望著桑桑的方向,發現她的目光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朝著他旁邊的人看去。

身為探花的喜悅忽然淡了一點,他偏過頭,不其然對上另外一道視線,陳期景禮貌的笑了笑。

眸若點漆,鼻梁長直,嘴唇帶著點點笑意,端的是溫雅謙和,人如暖玉。

哐當,小霸王李嫻拿著蘋果的手一松,蘋果滾在了地上。

“嫻兒,你怎麽這麽不小心。”衛玉竹笑了一句,擡頭看李嫻,李嫻按著胸口,雙頰嫣紅,呆呆的看著樓下。

李嫻半響後回過頭來,問衛玉竹,“今天的探花叫什麽名字。”

探花狀元帶的花不一樣,李嫻一眼就分辨了出來。

“好像是叫陳汝景。”

陳汝景,李嫻慢慢品味著這兩個字,臉上開始慢慢的傻笑。

她呆呆的看著陳汝景的笑容,想到了一句詩,山間桃花始盛開。

“姨母,你也過來看看呀。 ”衛玉竹對坐在一邊的燕王妃陸柔說。

陸柔聞言,走過來,低頭看了一眼。

“姨母,我覺得今朝狀元和你還有幾分相似呢。”衛玉竹挽著陸柔的胳膊,親熱的說。

陸柔笑了笑,想到幾日前還說陪她們看狀元游街的李照,問衛玉竹,“對了,阿照這幾日總不見人,是去哪兒了。”

衛玉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阿照哥哥最近忙什麽去了。”

陸柔斂下心中的思緒,又看向長街,狀元郎的模樣的的確和她有幾分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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