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

至於那位神出鬼沒的妹子，是從旁人口中補全的這塊兒拼圖。

緊貼著窗臺的門上掛著條繩子，底下栓著兩片，時常晃晃悠悠，我站在廚房門口發呆，鍋裏煮著夜宵。

社畜拎了外賣啤酒過來，順著我的視線看到繩子正好飄起，兩個尾端翻覆著拍打了一下。

“妙妙老家那邊也有這習俗，”我有些訝異，看他如常提起自己的女友，“別的地方都是紅繩，就他們那兒喜歡用草繩。”

這時他那點傷口已經結痂脫落，恢覆如新。

“不過含義我不太清楚，估計還是祈福驅邪那一類的吧。”

水咕嘟咕嘟冒起大泡，我掀開看一眼，把火關小。

他把最後熱好的土豆泥拿出來，“那姑娘挺文靜一個人，沒見過幾次吧？”

我把軟掉的面條攪開，“就遇上一次。”

是某個上午，她急匆匆地來又急匆匆地走，身上還冒著點水汽，頭發擦了半幹往上收著卷兒。和後來每一次看到的形象都不一樣，一米六的個子，比牛郎矮了小半頭，很清很淡的氣質，沒被塵土壓垮的模樣。

“她可忙了，我在這兒住了有半年都沒怎麽說上話。”他單手啃著雞腿，看我往湯裏加鹽，“不過是所有舍友裏最省心的了，作息陰間但從來都靜悄悄的不擾人。”

我把湯面呈出來。那是，哪能有你們不省心，一個兩個都是形成了默契的吵架專業戶，專門錯峰吵架。

沒錯，小牛郎也愛吵，不過是和客臥的女人。兩人互相看不順眼，遇上了就是一陣冷嘲熱諷、暗劍交鋒。女人還暗示過我要離牛郎遠點。更何況小牛郎往那一站蠻得很，最擅長嚇哭小孩。

結果就是故事的日常、高峰、偶爾穿插的意外，用吵架填充起來，形成了規律又跌宕起伏的波形。

更深的交集已經是一個月之後，其實也不過是兩句交談。

出去走了一整天晚上卻睡不著，掰了半片伊坦寧，水壺拎起什麽都倒不出來才發現空了。

我幹著嗓子出來，走近了才看見一個灰撲撲的女孩在冰箱前拿東西。廚房門關著，冰箱內一點暗黃的光映在她臉上，安靜、沈默，甚至不比冰箱檢測到溫度改變後響起的隆隆聲存在感更強。

旁邊椅子上放著熟悉的紮袋，和程雨前天新買的那個一模一樣。那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期待的神情，收攏了尖刺和假面，竟顯出幾分透徹。

她無聲關上冰箱，請我把紮袋還給程雨。我有些恍惚，甩了甩腦袋，灌進耳朵的聲音像托底的流漿，激不起一點波瀾又四處引起震蕩。

她說完便轉身往回走。我打開廚房的燈，看房間那端一片暗色。

我嗓子揪緊了有些疼，試圖去咳卻咳不出聲，各色的臉映在眼前，一切無關的，忽然織成一片羅網。

我有點想離開這裏了。

但至少還要求得一夜安眠。

我把水溫涼半兌上，旁邊架子上是昨天剛買的菜，根莖綠葉滿滿當當擁擠著，水流漫過咽喉讓我好受了許多，我拎著紮袋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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