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瞳

和社畜的見面是在第二天早上，我當然可以叫他社畜，畢竟我已經從007解放。

散發著加班氣息的早晨，他站在衛生間一臉倦怠對著鏡子打領結，面色暗沈隱隱發黃，左手中指有一圈戒指留下的淺淺的印子。

簡單的幾句對白，交換了姓名聯系方式，他便頻頻看起手表。

側臥傳來一些動靜，他匆匆忙忙拿了公文包，隨便招呼一聲就往外走，防盜門被摔了兩下，一下輕一下重，灰塵在陽光下閃爍，腳步聲旋即消失不見。

我到廚房燒水，隨意刷著手機，外面又是一陣亂七八糟的動靜，中間夾雜著女人的說話聲。

等我拎著水壺出來，正看到一個頭發卷曲綁著黃色發帶的女人進了最外間的鐵皮箱。

小牛郎蹦跶著出來，拖鞋比人先飛出去，口中哀嚎，“姐，大姐，姑奶奶，趕緊收了你的神通吧。”

我的視線跟著那只拖鞋劃了個拋物線，看它在地上彈跳著翻了個個兒落在坎上搖搖晃晃停不下來，被他腳一戳，啪嘰翻下來像漫畫中的小人兒吐出氣泡。

小牛郎單手扶著門框把腳往外探，光從我身後打進來形成不顯眼的分界線，把探出去的部分映出反光。

“程雨，”我叫住他，他擡頭看過來時臉上還帶著嗔怪促狹的笑。立定站好，嘴裏叼著個蘋果。

我收起嘴角，“你東西落我那裏了。”

“你笑什麽！”他眉毛一豎，哢嚓一聲把蘋果咬斷，牙口挺好。

我看了一眼虛掩的房門，帶著人往裏臥走。他蹦了兩步還是跟上來。

“我跟你說，做人不要太道貌岸然，想笑就笑，板著臉我昨天還以為你來找事兒的呢。”

到底是誰在找事兒啊，我扭頭註意到他齊整的頭發，“剛回來？”

他扒拉一下腦袋，“回來沒多久，”然後指住自己的頭發，“不過這辮子是回來之後紮的。”

他把頭側過來，“你看，這裏多辮了兩圈。”還炫耀著晃了晃。

“阮秋姐給我試的新發型。”他停頓片刻，或許是在想怎麽解釋，“她最近遇上點事，不太方便回自己那，就應急來住一晚上。雖說上周也來了，不過明天我就給她踢走，讓她找別人去。”

我把墊子展開水壺放好，他看見我床頭放的藥，“你也吃這個？”

我擡頭看過去，“怎麽，你才二十出頭也失眠嗎？”

“不不不，”他擺擺手，“是姓田的，側臥住的那個，他失眠好像還挺嚴重的，不大吭氣的人為這個還跟我吵過。雖說確實是我的錯，”他傻樂了兩下，挺起胸膛，“後來我可就悄沒聲的了。”

我轉向書桌那邊，拉開抽屜，他總算想起是來拿東西的，視線跟著從床頭挪到書桌，“什麽東西落這兒了，不會是我昨天塞給你的名片吧。”

緊接著就看到一張黑色名片，他微微探頭，眼睛睜得溜圓，“這麽無情嗎？”

我看著那雙眼，淺淡的眼珠子是棕黃色的，下眼瞼彎出弧度，最是流麗多情的模樣。

我抓起抽屜裏的袖扣，按到他的手心。程雨四指後撤著抓握，下意識低頭問，“誒？怎麽跑這兒了。”這回驚訝裏才有了點真情實感。

我垂下眼，指腹摩挲，口中聊起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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