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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到底誰才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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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到底誰才是笨蛋?

胡問竹趴在禦書房的案幾上,仔細地看一株植物,然後好奇地問胡問靜:“姐姐,這是什麽菜?”

胡問靜掃了一眼胡問竹身上的絲綢衣衫,安排了無數宮女侍衛十二個時辰不停地說衣服漂亮最重要,又找了不少朝廷大臣宴請小問竹,小問竹終於又開始穿漂亮衣服了,這個時候不能松懈,必須繼續努力。她認真地誇獎道:“問竹的衣服真漂亮,問竹也更加漂亮了。”胡問竹睜大了眼睛歡喜地問:“真的?”

胡問靜用力點頭,小問竹不需要努力,也不需要玩命,只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然後開開心心幸幸福福的就好。小問竹扯著胡問靜的衣角,道:“那姐姐也穿漂亮衣服吧。”胡問靜抖抖身上的龍袍,道:“姐姐是皇帝,皇帝只能穿龍袍的。”胡問竹扁嘴:“當皇帝好可憐。”然後又看著胡問靜,興奮地道:“姐姐,我想過了,我穿著漂亮衣服也能練功保護你的。”想想穿得漂漂亮亮的,然後拿著一把劍砍人就覺得棒棒的。

胡問靜的鼻子又氣歪了,捏著小問竹的臉,真心道:“姐姐當了皇帝就是想讓問竹不用像姐姐一樣砍人,要是問竹也要像姐姐一樣,姐姐不是失敗得一塌糊塗。”

胡問竹不服氣:“誰敢說我姐姐失敗,我就砍死了誰!”

胡問靜笑了笑,心裏又溫暖,又肝疼,換了話題,指著那案幾上的植物道:“這好像是甜菜。”

這株植物是從沙州傳過來的,據說是羅馬帝國的某種蔬菜,胡問靜看了許久,有些像甜菜,又有些不確定,她在另一個世界也就是偶爾吃過甜菜,對甜菜長得像紅皮洋蔥,內部像樹木的年輪一樣一圈圈地記得很深刻,其餘一概不知。眼前的植物倒是有“年輪”,可是外形既不像洋蔥,顏色也不是紅的。

胡問靜知道植物物種隨著時間和人工培育變化很大,21世紀的植物與大楚朝的同一種名字的植物可能差異巨大,難道眼前的植物真的就是一千多年後兩大糖類作物之一的甜菜?

胡問靜沒把握。她嘆了口氣,想要找沙州的人多問幾句都做不到,看來不管花多大的代價,這無線電報必須推廣下去,至少在各州都必須有一到兩個基站。

她心裏飛快地估算著無線電報基站的成本,嘴裏下令道:“來人,帶去草原和平州試種幾年。”胡問靜記得21世紀華夏的甜菜主要產地是在新疆、內蒙和東北,且試著種種看。

胡問竹終於想起來了,從袖子裏摸出一張圖紙,得意地看著胡問靜:“姐姐,你看!”

胡問靜打開圖紙,見是軋棉機。她驚訝地看著胡問竹:“你想出來的?”

胡問竹鼻孔向天:“當然,我可是著名的格物道大師。”

胡問靜用力點頭:“胡大師真了不起!以後北方地區幾百萬畝地的棉花豐收了,有了軋棉機就再也不辛苦了。胡大師這是造福人類,改變了人類歷史進程啊。”使勁地瞪附近的宮女侍衛,一群宮女侍衛急忙崇拜地道:“長公主為了人類做出了巨大貢獻,定然會被人記住萬萬年!”

胡問竹得意極了,急忙立正,整理衣衫,傲然道:“胡某是絕世天才,自當為天下百姓為全世界的人類的福祉而努力終生。”

一群人用力鼓掌,大聲歡呼:“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胡大師天下無敵!”

胡問靜大聲地叫道:“這軋棉機以後就叫做‘長公主軋棉機’,來人,命令工部立刻在北方和新州大規模制作軋棉機!”

胡問竹淡淡地揮手:“姐姐,不用激動,要鎮定,本公主以後會有無數新產品改變人類進程的,你現在這麽激動,以後豈不是要天天激動了,哈哈哈哈哈!”

胡問靜勾手指,召喚胡問竹靠近,然後使勁地捏她的臉:“叫你這麽囂張,叫你這麽囂張!”胡問竹奮力反抗:“護駕!護駕!”

……

草原中,某個巨大的泥土城池屹立著。

文鴦感受著棉襖的溫暖,心裏有些沒底,問道:“你們覺得是棉襖暖和,還是羽絨服暖和?”

一群將領你看我,我看你,同樣不太說得出來,都是大老粗,打仗還行,要仔細比較兩種衣服的保暖性,只怕不是這麽簡單地套一下就能感受的。

文鴦呵斥道:“蠢貨!”他也沒能分辨出到底哪一種衣服更暖和,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羽絨服的填充料看似是便宜的隨手可得的鴨毛鵝毛,但其實真要刻意找鴨毛鵝毛竟然萬分艱難。

“還是這棉花好。”他拍著棉襖,能夠穩定產出的棉花比什麽鴨毛鵝毛都強,至少他只要看看有幾畝棉花地就能確定明年可以制作多少件棉襖,而不用像收集鴨毛鵝毛一樣純粹看運氣。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這草原的天氣真是太冷了,沒有棉襖真是撐不住。

文鴦笑道:“不僅僅我們撐不住啊。”他輕輕地拍著棉衣,這不是一件衣服,這是陛下收取草原殘餘的胡人的武器。

草原之中,數十個鮮卑人脫離某個鮮卑人聚集地,緩緩南下。

不時有聚集地的鮮卑人對著那幾十個鮮卑人的小車隊吐口水:“膽小鬼!”“叛徒!”偶爾也有人眼中閃過一絲羨慕和動搖。

小車隊的馬車之上有人縮在破爛的車廂中,再一次問道:“爹,我們真的要投靠大楚?大楚殺了不少鮮卑人。”

爹爹認真地回答:“鮮卑人也殺過不少大楚人。”

那孩子繼續道:“可是……那不一樣……”

那爹爹認真地道:“其餘鮮卑人部落也殺過我們不少人,搶過我們的牛羊。”

那孩子愕然道:“這是草原的規矩啊。”他從小就知道草原之中就是你殺我,我殺你,你搶我,我搶你,你吞並我,我吞並你,這就像是呼吸一樣的正常。

那爹爹慢慢地道:“一樣的,又有什麽區別?”

那孩子茫然看著爹爹,怎麽都無法理解。

那爹爹其實也說不清楚是有區別,還是沒有區別。他決定南下投靠大楚人只是因為饑寒交迫。鮮卑人的主力被大楚趕走了,草原南方大片的草地被大楚人占領了,殘餘的鮮卑人只能向更北方去,可水草只在南方,去北方哪有溫暖的氣候和充沛的水草?

殘餘的鮮卑人能夠因為懼怕大楚人的報覆而在寒冷的草原堅持數年,可是卻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草原越來越冷,放牧越來越艱難,殘餘的鮮卑人心中很清楚,若是繼續留在北面的寒冷地帶,遲早有一天全部凍死餓死。

那爹爹不懂什麽胡人和漢人的仇恨,不懂大楚與鮮卑的戰爭,也不懂弱肉強食叢林法則,他只是根據他的立場,他饑餓的肚子,他寒冷的身體,做出了最簡單的選擇。

“孩子,向南去,一直向南去。”那爹爹看著穿著整支隊伍中唯一一件大楚人的棉襖的孩子,認真地叮囑。風雪無情,若是其餘人在南遷的過程之中不幸倒下了,那麽他的孩子必須堅定地向南遷移,直到找到大楚人。

馬車內,那孩子看著落在父親身上的雪花,道:“爹爹,這件棉襖給你穿,我在馬車內不冷。”那爹爹笑了笑:“爹爹也不冷。”

那鮮卑人聚集地中,有人猶豫不決,他也有一件與大楚人交換來的棉襖,真的很溫暖。憑借這件棉襖可以熬過今年的冬天嗎?他看著天空中不斷落下的雪花,看著無邊無際的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心中怎麽都拿不定主意。

十幾步外,有鮮卑人羨慕地盯著那人身上厚厚的皮衣之下鼓鼓囊囊的棉襖,低聲問道:“那大楚衣服真的很暖和?”皮毛抗風性極好,可真的不保暖啊。

被問的人低聲道:“你看他站得這麽直就知道了。”其餘人凍得發抖,整個人都蜷縮了,而那內裏穿著棉襖的人絲毫沒有蜷縮的意思,這足以證明這棉襖比他們身上一層又一層的皮毛更保暖了。那羨慕的鮮卑人狠狠地問身邊的人,道:“大楚人真的每個人都有一件棉襖?”被問的人用力點頭。

那羨慕的鮮卑人咬牙道:“那我們去投降大楚!今年冬天比去年還冷,留在這裏一定會活活凍死。”

……

江南的某個丘陵地帶。

集體農莊的社員們圍坐在篝火邊聽農莊管事說話。

農莊管事大聲地道:“今天天氣冷,我長話短說。”一群社員用力點頭,雖然今天天氣不錯,有溫暖的陽光,可是幾個支部的千餘人擠在空地上還是覺得冷,若沒有那一堆堆的篝火肯定受不了。

農莊管事大聲地道:“從明年春天開始,我們農莊要開始種植桑樹。”

一群社員毫不在意,反正集體農莊只要幹活就管吃管喝,種稻子也好,種桑樹也好,哪怕官老爺把稻子都拔了種樹,都與他們無關。

農莊管事看著一張張臉上無所謂的神情,道:“稻子要繼續種,還要多種桑樹。”

有社員立刻變了臉色,這豈不是工作量又要增加了?他暗暗叫苦,卻不敢出聲。敢在集體農莊耍橫耍滑的人盡數被砍下了腦袋,剩下的人光速理解了以前靠嗓門大,靠人多,靠坐在地上大哭大叫,靠拉了一群親戚鬧事等等“規矩和道理”統統都沒用了,集體農莊就是官府,民心似鐵,官法如爐。

那農莊管事看著一張張敢怒不敢言的臉,心中滿意極了,用刀劍殺出來的安詳和守法啊。他大聲地道:“不用擔心工作量,這桑樹很容易種,只有一開始忙一些,以後就不怎麽需要管。采桑葉,養蠶等等事情都很輕松,小孩子也能做。”

幾個集體農莊的夫子重重點頭:“不錯,與其他農活相比,養蠶是極其輕松的,小孩子也能做。”然後又心中一陣無奈,以後小孩子也要幹農活了?這算社會的倒退

嗎?

一群社員沒多大反應,小孩子幹農活是應該的,他們誰不適合從小跟在爹娘身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計?哪有像現在的孩子這麽舒坦,每天在學堂上課就成了。

一個社員咧嘴笑道:“幹一些活兒好,莊稼人就要會幹農活。”一群社員點頭,絲毫不覺得委屈了孩子。

那農莊管事搖頭笑道:“那只是說明養蠶容易的比方,大楚的孩子是大楚的未來,所有孩子必須以學業為重,還輪不到孩子們為農場效力。”

一群社員平靜地聽著,既不覺得激動,也不覺得自豪。什麽“孩子是大楚的未來”,大楚的未來關他們的孩子P事?孩子是他們的,不是大楚的,以後孩子有出息了,也是“爹娘的未來”。

那農莊管事大聲地道:“以後養蠶就是那些身體虛弱的人的活計!”一些女子和某些身體有病的人實在是幹不了重活,哪怕是養雞場的活計也承受不了,這些人以後正好去試試養蠶,這活計或許比養雞更加輕松。

……

大楚八年春。

一群農莊的社員聚集在水稻田邊,緊張地看著稻田中細細地秧苗。

有老農顫抖著道:“真的要在這裏養魚?”他種了一輩子地了,從來沒有聽說過水稻田裏可以養魚的。他驚恐地看著遠處的官員們,若是魚吃掉了稻子怎麽辦?今年秋天若是沒了收成,大家吃什麽?

一個年輕的男子蹲在田埂上,笑道:“就是地裏絕收也沒關系,有集體農莊在還怕沒吃的嗎?”他沒心沒肺地笑著,一點沒想過絕收之後會如何。

那老農憤怒地看著那年輕的男子,手指都顫抖了,恨不得一個耳光抽過去。莊稼人不在意地裏的產量,這還是人嗎?但他知道這些從小在集體農莊的學堂上課,多年來把集體農莊管吃管住當做了理所當然的年輕人壓根不懂得絕收的可怕。他只能憤怒地罵著:“敗家子!紈絝!廢物!若是我家孩子早就打死了!”

水稻田的另一頭,戴竹仔細地看了水稻田許久,那小小的稻苗只高出了水面沒有多少,放魚苗進去真的不會吃了秧苗?她沈默了許久,無論如何必須有一些水稻田作為試驗田的,若是成功了。

戴竹轉身看周圍的百姓,有多少百姓一輩子沒有吃過魚?只怕這裏的數千百姓包括一些從集體農莊出來的官員都沒有吃過魚。

一條魚從出水到死亡是多久?一條魚放入水桶之中,用馬車運輸到遠離河流的城池需要多少成本?一條魚要賣到什麽價格?普通人有錢吃魚,為什麽不吃更美味的肉?為什麽不多買些糧食囤積起來?

遠離湖泊的窮人是不吃魚的。

戴竹盯著眼前的水稻田,心中默默地想著,為了天下窮人也能隨意地吃魚!她大聲地道:“來人,放入魚苗!”

一群衙役將草魚的魚苗倒入了水稻田之中。

戴竹蹲在田埂上死死地盯著水稻田,無數魚苗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著。她看著一條條小魚在水面上張著嘴,似乎在吞咽什麽,心裏緊張極了。這些小魚真的不吃秧苗?有小魚漸漸地靠近一株秧苗,戴竹的心陡然提了起來,盯著那小魚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那小魚悠悠靠近了秧苗,圍著秧苗緩緩地游動,嘴巴一張一合。

戴竹都要絕望了,若是那小魚吃秧苗怎麽辦?

那小魚看都不看秧苗,淡然地圍著秧苗打了個轉,到了其他地方。

戴竹心中一寬,只覺背後一片冷汗,你丫作為一條魚就老老實實地在水裏待著不好嗎,到處閑逛的魚不是一條好魚!她又提心吊膽地看了個把時辰,這才微微有了些信心,好像這些魚真的不吃秧苗。

戴竹轉頭下令道:“盯著這片試驗田,每天匯報!”縣令和農莊管事早有心理準備,戴郡守親自跑到田邊關註的試驗田會是簡單的事情?幾人重重地應著:“是!”

戴竹想要回郡府,可這時候才發覺雙腳發麻,怎麽都站不起來。幾個隨從急忙伸手攙扶,許久,戴竹才感覺到雙腳能夠動了。她輕聲地罵著:“若是這些魚敢吃秧苗,我就把它們全部吃了!”

……

另一個郡府之內,劉星仔細地看著眼前的織布機,她從來沒有見過織布機,對織布機唯一的理解就是“男耕女織”四個簡單的文字了。

“這織布機怎麽用?”她嚴肅地問道。

一個道門中人笑道:“且看我來使用。”他做到了織布機前,將一團處理過的獸毛放了進去,然後開始慢慢地操作。

半個時辰之後,那一團獸毛成了一小塊的編織物。

劉星仔細地打量那一塊編織物,用手輕輕地扯了一下,感覺還算堅固,手感乖乖的,有種滑膩柔軟的感覺,比麻衣舒服多了。她轉頭看郡府招來的懂得織布的女工,問道:“與你們所知的織布有多大區別?”

幾個女工互相看了一眼,小心地稟告:“不太好說……機器看上去覆雜多了,民女家的織布機很簡單……不過織布的速度好像很快……民女沒有織過獸毛……”

劉星松了口氣,只要效率高,其餘都是小問題。她熱切地看著那道門中人,道:“這編織機可能編制棉布?一日可以編織多少?”

她心中滿是歡喜,“衣取蔽寒,食取充腹”對有錢人家而言這是簡樸和美德,但對於大部分百姓而言這是一種奢望。大楚朝已經完成了讓百姓吃飽飯的巨大進步,終於開始考慮百姓有衣服穿了。

那道門中人認真地道:“這織布機是陛下最早畫出圖紙的幾個物品之一,但卻是最遲制作的物品之一。陛下說了,餓肚子會死人的,種糧食是重中之重。至於衣服,只要冬天有篝火取暖,那麽穿破爛衣服甚至裹著樹葉不過是丟人而已,不填飽肚子誰有空考慮廉恥。”

劉星大笑,這囂張又不顧禮儀的言語一聽就是胡老大說的。

……

竹州。

一群道門中人指揮著眾人將無線電報的基站建立起來,看著高高的基站,好些竹州百姓心中莫名地自豪。大楚朝真是日新月異啊。

一群道門中人抹著汗水,對陸易斯道:“小型的風力發電廠的電能不多,你暫且要艱苦一些。”道門中人對竹州不了解,不清楚水利發電是否可行,幹脆準備了一套風力發電設施。

陸易斯想不出自己要電力幹什麽,但專業的事情就要交給專業的人,她用力當頭:“你們做主就行。”

一個道門中人調試了無線電報機,笑道:“應該已經正常,你有什麽要發給朝廷的?”反正是實驗設備是否正常,隨便發什麽都行。

陸易斯想了想,認真地道:“可以發公文嗎?”

洛陽。

一個官吏急急忙忙地跑進了大殿,小心地道:“陛下,竹州陸易斯將軍有……電報啟奏。”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通過無線電報傳送的奏本,只能老實用“電報”二字點名重點。

胡問靜笑道:“陸易斯?這回真是方便了。”她取過電報細看,陸易斯的電報上奏的是對西方戰略的詢問,陸易斯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在軍事力量上可以輕易碾壓西方,卻只是在西方取了小小的一塊沙州的地盤。若是因為人口不夠,那麽大可以用精兵剿滅薩珊波斯或者羅馬帝國的主力軍隊,而後殺入兩國的首都,擊殺了薩珊波斯的國王和羅馬帝國的皇帝,而後傳檄而定地方。

……

草原。

文鴦讀著陸易斯的電報:“……以沙州百姓觀之,西方人毫無忠心度,若是能夠以利益誘惑,當然可以奪取民心……”他輕輕地捋須:“無線電報真是好啊,老夫也收到了這份奏本。”老實說,他也有類似的問題。西方有大量的土地和國家確實令人驚訝,但那些人實在是不堪一擊,大楚甲堅兵利,隨便就能占領了那些土地。

……

新州。

覃文靜和馬隆認真地問翻譯電報的官吏,道:“這真的是陸易斯將軍的奏本?為何我們也收到了?”

那官吏茫然:“小人只是負責按照密碼翻譯,其餘不知。”

覃文靜怒視那個官吏,四處尋找道門中人:“公布的人呢?都去哪裏了?誰來解釋一下。”

馬隆看著電報,輕輕地笑,他看過陸易斯與瑯琊王氏的戰役的簡報,確定陸易斯的陣戰能力是極其強大的,陣而戰之,只怕這大楚朝沒什麽人是陸易斯的對手,但很明顯,這個天才一般的將領有巨大的缺陷。

“沒有經歷過亂世啊。”馬隆淡淡地道,他知道這“亂世”二字有些簡單了,若是陸易斯在此聽到了必然很是不解,陸易斯就是從“亂世”中殺出來的,怎麽會沒有經歷過“亂世”?馬隆嘴中的“亂世”其實是指流寇、山賊、強盜以及各種流民造反軍。

……

交州。

謝斯焱愕然,陸易斯竟然這麽單純?她有心讓陸易斯閉嘴,可想到陸易斯發給皇帝陛下的電報她也收到了,她發給陸易斯的電報會不會也被其餘人收到?

謝斯焱苦笑,陸易斯要是能夠先與她說一下心中的念頭該多好。她放下電報,若是在幾年前,她也會如陸易斯一般產生疑問。在華夏的兵書上一直有“擒賊擒王”的規則,更有無數百萬軍中擊殺了對方的上將,然後盡數俘虜了敵方,占領了敵人的地盤的例子。遠的不說,周渝不就是用類似“擒賊擒王”的方式一舉殺入揚州核心地區,然後揚州老實投降了嗎?

謝斯焱嘆氣,但蠻夷地區是不同的。她管理交州之後深有感觸,華夏文明和華夏人與蠻夷有著巨大的區別,很多華夏人以為自然而然的事情在華夏之外是不存在且無法存在的。

謝斯焱回想自己在交州“剿匪”,真是累得半死,百姓不配合也就罷了,那些賊人的頭目明明

已經被她殺了,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沒想到就幾個逃走的賊人小嘍啰竟然死灰覆燃卷土重來,聲勢絲毫不比以前弱。

謝斯焱慢慢搖頭,陸易斯明明管理過竹州和恒河地區,怎麽就不明白呢?她忽然一怔,想到那些恒河地區的印度人的習性,哭笑出聲:“老陸啊老陸,你真是……”

……

竹州。

陸易斯閉目坐在無線電報之後。這臺機器能夠將她的奏本很快傳到洛陽?這“很快”是多快?十天?三天?一天?

陸易斯皺眉,在竹州待久了,沒能看到《格物道》後續的內容,這“無線電報”究竟能有多快?若是能夠十日內傳到洛陽,雖然也就是大陸本土飛鴿傳書的速度,但是既避免了鴿子無法跨越的大海,也回避了鴿子被老鷹吃了,被獵人射下來了等等無法控制的風險,這“無線電報”應該還是很不錯的。

無線電報邊上的道門中人忽然開始凝神聆聽,然後翻譯文字。

另一個道門中人低聲對陸易斯道:“將軍,洛陽回電!”

陸易斯脫口而出:“這麽快?”

道門中人笑道:“是。”他心中其實後悔到了極點,怎麽就建議陸易斯發一段電報試試呢,陸易斯發了一篇奏本,天知道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那記錄回電的道門中人忙碌了許久,終於翻譯完畢,道:“是陛下的回電。”將電報紙遞給了陸易斯。

陸易斯狐疑地拿過電報紙,這不會是那個道門中人瞎編的吧?若是敢捏造聖旨是要砍全家腦袋的。

回電的第一句話就讓陸易斯知道這絕不可能是道門中人捏造的。

“朕取沙州,是因為朕的貪心;朕只取沙州,是因為朕還有理智。”

陸易斯定了定神,繼續看下去。

“……薩珊波斯與大楚不同,薩珊波斯不是真正的中央集權國家,而是類似草原部落的聯盟,薩珊家族只是最大的部落,控制著最強的軍事力量。”

“華夏自古以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華夏百姓習慣了大一統的王朝,認為只有大一統的,中央集權的王朝才是合理的。前朝大縉和大漢‘皇權不下縣’,但那只是潛伏在暗處的激流,哪個地方縣令或者村長敢公然說朝廷的法令在我這裏就是廢紙?華夏朝廷可以接受‘皇權不下縣’的無奈,卻絕不能接受有人公然揭破這張窗戶紙。我華夏縱然是最偏僻地區的百姓也知道這天下是皇帝的,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就是皇帝的天下,其餘人起兵就是造反。”

“薩珊波斯正處於貴族自治向中央集權過度的期間。波斯百姓多為農奴,性命都是貴族的,與朝廷何幹?波斯沒有地方官員,只有地方貴族。波斯貴族大則擁有一‘州’之地,小則擁有以村之地,他們從來不知道什麽是中央集權的朝廷,貴族們願意在‘強大的波斯’的旗幟下給薩珊家族繳稅已經是給足了面子,憑什麽要將祖祖輩輩占有的土地、山川、河流、農奴交給薩珊家族?”

“朕擊殺了薩珊波斯的國王巴赫拉姆二世,但是波斯不但毫無投降之意,連地方的混輪都沒有,這就是明證。”

“朕若是以精銳士卒擊破薩珊波斯的首都,殺盡薩珊家族的人並不是什麽難事。但是想要統治整個波斯,讓所有波斯人奉我為主,那就絕不可能了。波斯東部盡數都是連綿不絕的山區,這些地方一個山頭就有一個貴族,一個村子就是一個語言不通的勢力,怎麽可能因為薩珊家族的滅亡而感到恐懼並進一步投降朕?”

“薩珊家族作為波斯本土人都不曾做到真正的統治波斯,朕自問對波斯的了解不如薩珊家族,自然是更做不到了。”

“羅馬帝國比薩珊波斯要更接近中央集權,有統一的中央,但是羅馬帝國有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羅馬皇帝是由元老院選舉或者軍方勢力推舉出來的。羅馬皇帝本身在羅馬帝國之內缺乏深耕和掌控,手中的權力只是水中浮萍。”

“朕若是擊破了羅馬帝國的皇帝戴克裏先,軍方只會再次冒出一個代表軍方利益的新皇帝,絕不會因為皇帝被俘或被殺而投降。”

“薩珊波斯在幾十年前曾生擒羅馬帝國的皇帝,囚(禁)至死,羅馬帝國不曾為那被俘的羅馬皇帝退讓過一步。”

“以薩珊波斯與羅馬帝國的現況而言,大楚若不能一舉占領全境,只是擊潰兩國的都城毫無用處。因為兩國的都城本身不具有‘中央’的作用。此其一。”

“其二是朕還沒能讓大楚百姓過上幸福的生活。朕在治理國家上只是一個庸才,實不知該如何讓百姓變得有錢,讓街上商鋪越來越多。朕甚至沒搞明白天下的貨物多了,朝廷的發行的錢幣不變,只是物價便宜了,還是物價貴了。反之,天下貨物不變,朝廷發行的錢幣越來越多,又會如何。”

“朕唯一知道的就是朕可以用冰塊、冰淇淋、香料等物品從沙州、恒河流域換取大量的金銀和糧食。朕不知道大楚朝有了大量的金銀是利是弊,只是想著有總比沒有強。大不了朕把西方拿來的金銀盡數埋進地裏。”

“朕也不敢吞並和吸收太多的大楚百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成了‘王臣’之後,‘王’是要管著‘臣’穿衣吃飯的。”

“竹州建,百姓歸大楚,大楚就要讓竹州的百姓有飯吃,有衣服穿。竹州必須有大量的田地,有無數的糧食。”

“若是朕吞並了薩珊波斯,朕如何個薩珊波斯人解決吃飯和穿衣?”

“朕費盡全力剛解決了大楚百姓的吃飯問題,甚至不敢說所有的大楚百姓都有飯吃了。各地山野之中多有山民隱藏不出,各地偏僻之處多有缺乏良田,集體農莊制度毫無作用的。”

“朕貪心且自負,朕以為百年之內天下絕不會出第二個朕,能夠經略西方的只有朕,所以朕逼迫司馬越西遷,令回涼等西征軍一路向西;所以朕親自奪取沙州,取波斯灣。朕想要給後代子孫留下一片大好局面。”

“朕尚且有一分理智。大楚缺人口,大楚的糧食雖然可以讓兩千萬百姓能夠吃飽飯,但是這已經到了朕的能力的極限。朕不可能給幾千萬薩珊波斯人羅馬帝國人變出糧食來。沒有糧食,朕又用什麽奪取西方民心?”

“以大楚、波斯、羅馬的國力觀之,大楚在本土人口達到六千萬之前不具備奪取薩珊波斯和羅馬帝國的國力。”

“若大楚急而逼之,薩珊波斯與羅馬帝國必然聯合全部力量與大楚決一死戰,我大楚沙州定然覆滅。”

“朕只能徐徐圖之。”

“五十年內,朕不斷從薩珊波斯和羅馬帝國抽取金銀,控制糧食,同化部分人口,加大大楚在薩珊波斯和羅馬帝國的影響力。五十年後,薩珊波斯和羅馬帝國之內民不聊生,大楚不攻而下。”

陸易斯看著胡問靜的回電,慢慢地合上,在一群道門中人極力裝死狗之下默默地離開了電報室。

電報室內一群道門中人松了口氣,雖然皇帝陛下的回電只是一份詳細解釋向西方略的電文,但是這其中不含呵斥卻嚴厲無比的態度卻昭然若揭。

一群道門中人互相打著眼色,有些言語縱然在陸易斯離開之後也不能宣之於口,只能靠眼神和暗號交流。陸易斯身為封疆大吏卻冒然公然挑戰皇帝的權威,只怕多有後患。有一個道門中人心中更是哀嘆,大楚朝前有白絮“謀反”,後有陸易斯“逆言”,這大楚朝不會又不太平了吧?

幾個道門中人互相看了一眼,道門已經深深地與胡問靜與大楚朝捆綁在一起,誰敢對胡問靜和大楚朝下手誰就是道門的生死大敵。

陸易斯走在竹州的道路上,竹州溫暖,常年只要一間單衣就夠了。她看到一些竹州百姓脫了上衣幹活,依然滿身都是汗水。

有竹州百姓見到了陸易斯,大聲地叫著:“將軍!”

陸易斯輕輕揮手,繼續漫步。

眼前良田萬頃,她停住了腳步,淡淡地笑。那些道門中人說大楚各州都有無線電報了,大楚各州的州牧刺史都會看到她的電報。

陸易斯笑了,此刻那些州牧刺史會怎麽看她?多半是覺得她愚蠢了,竟然不知道“擒賊擒王”的手段只能用在有嚴密組織的對手身上,“擒賊擒王”對那些沒有“賊王”的匪徒而言是毫無效果的。

陸易斯微微搖頭,未免太看不起她了。她確實一直在與組織力極強的對手作戰,沒有與“逃走一個就死灰覆燃”的賊人作戰過。但是她與恒河流域的垃圾們作戰過,在沙州親眼見到過薩珊波斯、阿拉伯人和羅馬人。檸檬小說

恒河流域的奇葩們動不動就投降,動不動就逃跑,奪一座城池比吃飯還要容易,可要讓恒河流域的奇葩們聽話卻比打敗幾百萬的敵軍還要艱難。這難道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死灰覆燃”或者“沒有賊王”?

薩珊波斯、阿拉伯人比恒河流域的奇葩們堅強了一百倍,可是依然像是一群山賊,殺了幾個當頭的就會投降,奪取了城池就會投降。這與預料之中的“百姓奮力抵抗侵(略)者”的情況差距太大。陸易斯怎麽會不反思這其中的深刻原因?

陸易斯當然知道精兵擊潰薩珊波斯的國王和首都是不靠譜的主意。一群波斯貴族可以不顧波斯國王被大楚殺了而與大楚通商,白癡都知道殺了波斯國王對波斯貴族毫無作用。

陸易斯確實不知道這篇長長的、愚蠢的電文會讓全天下都收到,陸易斯寫這篇長長的、愚蠢的奏本只是想要確定一件事。

陸易斯信步而走,竹州的暖風吹拂在她的身上,衣衫飄動,發絲飛舞。她帶著微笑,漫不經心地道:“原來陛下果然非人也。”不過完全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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