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賣冰淇淋的大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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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賣冰淇淋的大楚
大楚六年的五月。
納西裏耶城的氣溫炎熱無比，雞蛋扔在地上分分鐘就能熟了，若是能穿越一個溫度計到納西裏耶城，立刻就能知道此刻的氣溫是37°。
“其實還不算很熱。”納西裏耶城不以為然地道。
“每年七月和八月才是真的熱。”他微笑著，“那時候絕對不可能穿著盔甲，人會燙死的。”
一群大楚士卒帶著驚恐，只覺薩珊波斯人怎麽就生活在火爐呢？真想回大楚啊。
一群扶南士卒不以為然，這氣溫與扶南也差不多，有什麽熱的？有扶南士卒嘆氣道：“覺得熱，是因為穿著衣服啊。”這句話沒有意思調戲或者澀情的意思，扶南人一向衣衫單薄，到了炎熱的夏季後能夠穿條褲子就是文明人了，一點衣服都不穿都是常態，不然怎麽會被大縉朝的人呵斥扶南人不懂禮儀，（赤）身（裸）體呢？在扶南士卒看來若不是大楚朝規定士卒必須衣衫整齊，只要脫了上衣，這氣溫壓根不算什麽事兒。
一支百十人的波斯商隊慢悠悠地進了納西裏耶城，馬車上的人眼睛放光，遠遠地就歡呼著：“到了！到了！”“大楚！大楚！大楚！”
幾個大楚士卒迎上去，仔細地檢查貨物，確定都是麥子，這才道：“知道地方嗎？”
商隊中的人用力點頭：“知道，知道。”老老實實地沿著右方前進，到了城中的糧倉前。
糧倉前已經排滿了馬車，那支商隊規規矩矩地排在最後面，商隊中好些人伸長了脖子，貪婪地望著前方。
車隊緩緩移動，終於輪到了這支商隊，商隊中的人飛快地將糧食卸下過秤，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大楚的士卒。
大楚士卒仔細核對之後，在一塊竹牌上寫了數字，遞給了商人，笑道：“好了，喝口水歇歇腳吧，然後去兌換處兌換冰淇淋牌和冰塊牌。”
商隊中人大聲地歡呼，等了許久就是為了這句話。
幾個大楚士卒拿出了水囊和碗，給每個商隊中人都滿滿地倒上了一碗。有波斯人拿起碗一飲而盡，只覺一股冰涼從嗓子到了肚子，然後又彌漫到了全身，渾身毛孔仿佛都張開了，他滿足得幾乎要（呻）吟：“真是享受啊！”碗裏的液體並不是什麽玉液瓊漿，而是普普通通卻又極其不普通的冰水。還有什麽比炎熱的夏天能夠喝到冰水更加的舒爽？
其餘波斯人同樣滿足無比，一臉的幸福。
有人閉著眼睛回味著冰水的味道，喃喃地道：“這是神靈的力量啊，大楚真的有神靈庇佑。”
其餘波斯人鄙夷地看著那人，這也叫神靈庇佑？這是神靈顯靈好不好！
一群波斯人貪婪地望著大楚士卒身後的房間，那房間中有幾大塊水缸大小的冰塊，在炎熱的天氣中冒著絲絲寒氣。
一個波斯人虔誠地道：“除了神靈，誰能夠變出這麽多冰塊？”
美索不達米亞地區是個極其炎熱的地區，哪怕到了冬天也相當的溫暖，幾十年不見一次下雪，哪怕最尊貴最有錢的人也不可能拿得出冰塊。對這些波斯商隊的普通人而言更是祖祖輩輩幾輩子第一次在炎熱的天氣喝到冰水，幸福的情緒充塞了每一個波斯人的胸膛。
另一個房間中，一群波斯商人焦慮地來回踱步。有人緊緊地握著竹牌，問道：“到底買多少冰塊多少冰淇淋？”幾個波斯商人悲傷極了，從利潤上看當然是冰淇淋賺得多，他們只要能夠將冰淇淋運輸到下一個城市，價格隨便翻幾十倍，有的是波斯貴族願意購買。可是這麽熱的天冰淇淋會融化啊，必須購買冰塊降溫，反正冰塊也是商品，同樣可以賣高價。那麽問題來了，買多少冰淇淋和多少冰塊才能達到最高性價比呢？這個該死的問題就是商隊經驗最豐富的人都說不出來。
冷庫外，有大楚士卒清點著手中的冰淇淋兌換竹牌和冰塊兌換竹牌，就要去拿冰塊和冰淇淋，卻被一個波斯商人攔住：“且慢！”
那波斯商人憤怒地轉頭看一群手下：“給馬兒餵食水了嗎？這回去的路上可不能這麽磨磨蹭蹭！”
一群手下用力點頭：“已經餵過了。”
附近同樣排隊等待提貨的波斯商人驚愕地問另一支商隊：“他們幹什麽？”那支商隊更驚訝地看著他：“第一次來？菜鳥！看在都是波斯人的份上好心告訴你，跟著學，跟著做！”
那菜鳥波斯商人心中有些憤怒，老子跑了十幾年的商了，憑什麽叫老子菜鳥？但是他的確是第一次跑來買冰塊冰淇淋，忍一時之氣，聽別人的勸告不是壞事：“來人，給馬匹餵食。”他看見其餘商隊也在給馬兒餵食，猛然醒悟了過來，回去的每一秒鐘都是與冰塊與溫度與金錢賽跑，馬兒必須吃得飽飽的，最好一路疾馳而回，要是路上停下來給馬兒餵吃餵水那就是浪費金錢！那菜鳥波斯商人汗流浹背，幸好虛心照做，不然這次坑死自己了。他死死地盯著前方的老練波斯商人，打定主意一切照抄。
前方，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繼續問手下道：“可有給馬兒潑水降溫？”一群手下指著馬匹道：“看，馬毛還在滴水。”
那菜鳥波斯商人瞬間懂了，這麽熱的天同樣影響馬兒的奔跑速度，要想馬兒跑得快就不僅要給吃的喝的，還要給馬兒潑水降溫提供最好的奔跑環境。他急切地下令：“給馬兒潑水降溫！”他看著一群手下茫然的打開了水囊給馬匹潑水，馬匹舒服地輕輕嘶叫。他佩服地看著前一支商隊，果然跟著老江湖混才不會吃虧啊，新人哪裏知道這麽多彎彎道道，差一點寶貴的冰塊冰淇淋就融化在路上了。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繼續問道：“水囊的水有沒有裝滿？”一群手下舉起水囊，一個個轉得滿滿的。
那菜鳥波斯商人瞅了一眼因為給馬匹潑水降溫而空了的水囊，厲聲下令道：“快，快去裝滿了水！”一群手下瘋狂地沖向水井裝填水囊。那菜鳥波斯商人額頭見汗，差點又犯了大錯誤，一路上都要給馬兒降溫的，若是要停下來找水源那就狗血了。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繼續問道：“馬車內可檢查了，有沒有多餘的東西？”一群手下堅定地搖頭：“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那菜鳥波斯商人一秒鐘就懂了，商隊裝滿貨物之後就是該死的狂奔時間，馬車上多一點點重量都會影響馬車的速度。他急忙下令：“檢查馬車，所有沒用的東西統統扔掉，不，馬車上所有東西全部扔掉！”本來車上就沒有什麽東西，撐死就是一些空麻袋，沒用的麻繩之類的東西，必須全部扔了。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繼續問道：“你們可吃飽了？”一群手下用力點頭。
那菜鳥波斯商人莫名其妙，怎麽都想不到那老練波斯商人為什麽這麽問，他依然照抄照學，轉頭問手下道：“你們吃飽了嗎？”他的手下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此刻又不是飯點，也不曾吃東西，何來吃飽不吃飽？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盯著一群手下，厲聲道：“活動腳踝手腕，準備！”一群手下神情肅穆，開始活動腳踝手腕，壓腿彎腰，有人更嚴肅地脫掉了上衣，捆在腰間，有人幹脆在身上淋了水，任由清水在健壯的身體上流淌滴落。
那菜鳥波斯商人呆呆地看著那老練的波斯商人，完全不理解這麽做的原因，驚訝之下讓手下照做的命令都忘記下了。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看著馬車已經完成了調頭，一切準備就緒，這才對著大楚士卒賠笑道：“可以提貨了。”
那大楚士卒打開了冷庫的門，一股冷氣從石頭屋子裏沖了出來。幾個大楚士卒進去按照兌換竹牌取了冰淇淋和冰塊出來，那老練的波斯商人額頭冒汗，厲聲道：“快，快！”一群手下猛然沖了上去，將冰淇淋和冰塊搬運到了馬車之上，然後立刻扯下了馬車的布簾，站在馬車邊，舉起鞭子在馬兒的頭頂上打了個響鞭：“駕！”
那菜鳥波斯商人看著一群人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來不及佩服就忍不住笑了：“餵，你們還沒有上馬車啊！沖動是魔鬼！”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的商隊中的馬車已經開始小跑，一個個車夫跟著馬車小跑，不時在馬兒頭頂打著響鞭：“駕！”
那菜鳥波斯商人實在忍不住了，狂笑出聲，這些人是不是從沒有馬車的國度移民來的？他大聲地笑：“你們不知道馬車除了載貨，也可以坐人嗎？哈哈哈哈！”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鄙夷地轉頭看著那菜鳥波斯商人，活動腳腕手腕，拔腿就跑，追著馬車去了。
那菜鳥波斯商人看著一個衣衫華麗的中年男子挺著大肚子可笑的跑在馬車之後，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了：“這家夥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哈哈哈！”
他大聲地笑著，忽然發現四周數百個等待提貨的波斯商人只有他和他的手下在笑。
那菜鳥波斯商人猛然止住了笑，轉頭看四周，果然四周只有他和他的人在笑，其餘人詭異地看著他們。
詭異地氣氛之下，那菜鳥商人的手下們也不笑了，驚愕地看著周圍的人。
周圍的波斯商人們冷冷地盯著那菜鳥商人，眼神之中滿是不屑和幸災樂禍。一個波斯商人淡淡地道：“真是菜鳥中的菜鳥啊。”
那菜鳥波斯商人惡狠狠地看著眾人，舉起了手臂：“輪到我提貨了，我自願空出一位，等下一次再提貨。”
一群波斯商人笑了：“你還不是太蠢。”
一個波斯商人到了冷庫門口，重覆了那老練波斯商人的所有行為，哪怕是活動腳踝也沒有少了。
“駕！”那波斯商人再一次傻乎乎地沒有上車，傻乎乎地跟在馬車邊奔跑。
那菜鳥波斯商人看著詭異的一幕，面沈如水，冷冷地道：“原來如此！”他終於想通了這些波斯商人為什麽蠢得不懂坐馬車了。這是要盡量節約馬匹的體力！馬車上每一樣東西都要扔掉以減輕負
重，讓馬匹能夠跑得更快更遠更久，那麽坐在馬車上的商人呢？在與冰淇淋冰塊融化速度的殘酷廝殺之中，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簡直是不可饒恕的沒用的負重。
那菜鳥波斯商人在烈日下神情嚴肅，短短的時間內徹底成為了老鳥，厲聲道：“所有人活動腳踝手腕，不到徹底跑不動，不準上馬車！”他帶頭開始活動腳踝，脫掉上衣。為了給拉車的馬兒節約每一份體力，為了爭取最快的到達城市，所有人必須跟著馬車奔跑。
那菜鳥波斯商人一邊活動腳踝，一邊尋思著，假如給馬車增加一匹馬，會不會就能更快的回到城池了？假如給車夫準備一匹馬，是不是不用跑步了？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他波斯商人為什麽不這麽做。
“成本！要是我還有更多的馬，我為什麽不拉更多的冰淇淋和冰塊？跑幾步又不會死，為什麽要少賺這麽多錢？而且一次性的冰淇淋和冰塊的消費是有限的，買回太多的冰塊冰淇淋未必能夠都賣出去。”那新出爐的老鳥波斯商人發揮了商人奸詐的本性，將每一個銅幣的利益都計算得清清楚楚，果然跑步才是最佳方案。
那新出爐老練波斯商人厲聲道：“我可以提貨了，所有人準備！”
那大楚士卒從冷庫中取出了冰淇淋和冰塊，下一秒，冰淇淋和冰塊被轉運上車，眨眼睛，一個個車夫跟著馬車奔跑的奇怪車隊再一次出現。
冷庫前，又是一個波斯商人厲聲問道：“給馬兒餵水餵草了嗎？”
遠處，蘇小花陰陰地笑：“誰也不許把棉被保溫的秘密洩露出去，等天氣越來越熱，冰塊融化得越來越快，他們就必須買幾倍的冰塊。”一群士卒同樣陰陰地笑，快速消費品最喜歡的就是顧客自己浪費了，那可與他們無關。
葡萄酒倉庫前。
幾支波斯商人隊伍唉聲嘆氣。
“這都是命啊。”一個波斯商人用死了親兒子的悲傷緩緩地道。其餘波斯商人同樣悲傷無比，他們幾家距離納西裏耶城比較遠，到納西裏耶城的最初目的也不是為了做生意，而是打著做生意的幌子想要刺探大楚的情況。一個能夠讓薩珊波斯損失慘重，不得不放棄城池簽訂事實上的割讓領土的協議的新勢力怎麽能夠不一萬倍的重視？但是這些商隊到了納西裏耶城後立刻發現了原本以為成為了軍事堡壘、處處都是哨兵、唯有賣糧食的商隊在幾千個大楚士卒刀劍相對之下孤零零的前進的納西裏耶城熱鬧無比。
炎熱的夏天的無上美味冰淇淋！奇跡一般的數之不盡的冰塊！
所有的波斯商人在一秒鐘內就發現了冰塊冰淇淋的巨大商機。然後，那些遠到而來的波斯商人哭得稀裏嘩啦。這世上還有比眼睜睜地看著發財的機會從手中溜走更痛苦的事情嗎？
“至少買一些葡萄酒回去。”葡萄酒也是賺錢的生意，波斯葡萄酒產量暴跌，葡萄酒的需求卻更加旺盛，葡萄酒價格直線飆升，葡萄酒生意一直是波斯商人的重要生意之一，可是如今卻讓見識了冰塊冰淇淋的暴利之後的遠道而來的波斯商人根本不放在眼中。
一個遠道而來的波斯商人一邊抹著淚水，一邊咬牙切齒：“我無論如何要找到讓冰塊不融化的辦法！”
其餘波斯商人一齊點頭，貪婪才是人類奮鬥的源泉！為了賺更多的錢，必須推動保溫技術大步前進！
……
納西裏耶城的府衙中，一個波斯男子的手指在地圖上劃著：“大楚的冰淇淋和冰塊只能運輸到附近二十公裏，再遠就會全部都是熱水了。”這個數字已經是極其的寬松了，真的是只要有手指甲大小的冰塊在，或者融化的冰淇淋冰水的溫度稍微比常溫水低一點點就算冰塊沒有融化，若是真的嚴格計算，大楚的冰淇淋冰塊根本運不出五公裏。
那個波斯男子緩緩地道：“區區二十公裏能有多少生意？能有多少波斯貴族？若不是最近有不少波斯貴族想要打探納西裏耶城的消息，大量的貴族到達了納西裏耶城附近，大楚連一半的冰淇淋都賣不出。”
周言點頭，現在大楚的冰塊冰淇淋的銷售數量雖然不大，但根據大楚在恒河流域貴霜土邦的銷售經驗看，大楚在納西裏耶城池的銷售數量其實是超出了合理範圍數倍的。她知道這得歸功於各地波斯貴族悄悄到達納西裏耶城附近，不然銷售數量頂多只有十分之一。
那個波斯男子嚴肅地道：“現在不過是五月，美索不達米亞最熱的時期遠遠還沒有到，等天氣更熱了，冰塊冰淇淋融化更快了，大楚的冰淇淋和冰塊靠著馬車還能賣出多遠？還能賣出多少？只怕還沒有出城門就化了。”
周言點頭：“唉，縱然是大楚也沒有辦法阻止冰淇淋和冰塊的融化啊。”
那個波斯男子大聲道：“所以，大楚必須開拓更遠更大的銷售渠道。”
周言點頭，但是無奈地道：“可是，附近的城池……”附近幾座城池遭受了大楚的屠戮，哪裏有銷售市場。
那個波斯男子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周言，柔聲道：“不要盯著小魚小蝦，那些城市都是小地方，就算人口都在也沒有多少消費能力，你要看大局，看大城市，看人口，看市場。大楚不能依靠馬車運輸冰淇淋冰塊，那沒用。大楚要在薩珊波斯各地建立更多的冷庫，直接向各地的波斯貴族波斯百姓銷售冰塊冰淇淋。”
那個波斯男子真是對大楚人的愚蠢痛恨極了，大楚人打仗很厲害，做生意就是狗屎，一點不懂得利益最大化。他認真地道：“冰淇淋是奢侈品，冰塊卻必須是廉價物品，讓所有百姓買得起冰塊比只賣給貴族能夠賺更多的錢。”
周言死死地看著那個波斯男子，確定不是大楚的絕密商業計劃洩露了。
那個波斯男子盯著周言的眼睛，道：“河流！美索不達米亞地區有兩條大河，幼發拉底河和底格裏斯河！這兩條大河貫穿整個美索不達米亞平原，西面可以到達羅馬人的地盤，東面可以到達泰西封，然後繼續向北向西，一路直達烏魯米耶湖甚至更遠！大楚的冰淇淋和冰塊可以在大半個薩珊波斯銷售！”
周言看著興奮得臉都漲紅了的波斯男子，確定天底下不止胡老大一個奸詐的商人，故作為難地攤手道：“大楚與薩珊波斯是盟國，不合適進入薩珊波斯各地，想象一下大楚的戰船到達了泰西封，萬一引起了誤會就不好了。”
那個波斯男子憤怒地看著周言，拍案而起，須發皆張，指著周言的手指都在顫抖，他厲聲呵斥道：“你是大楚的將軍，必須為大楚的利益考慮！大楚正大光明做生意，對得起神靈對得起薩珊波斯的人民，薩珊家族誤會就由他誤會好了，敢逼逼就打得他不敢逼逼！”
周言尷尬地看著那個波斯男子，一時之間有種那個波斯人才是大楚人，而她是波斯人的感覺。
那激動的波斯男子厲聲道：“兩條河流的疏通，存儲地點我會解決，大楚只管提供冰淇淋和冰塊。”冰淇淋和冰塊的利益巨大無比，他無論如何要抓住這個機會。
周言用力點頭，有人送上門真是太好了。
……
六月。
炎熱的天氣讓泰西封的所有人不願意輕易離開房屋，反正又沒有風，房屋裏至少比房屋外少曬太陽。
一個波斯人騎著毛驢慢悠悠地經過空蕩蕩卻又被太陽曬得發白發亮的街道，大聲地叫著：“賣冰塊嘍，冰涼的冰塊嘍！河邊碼頭紅房子賣冰塊咯！”
有人在屋子裏驚愕地問道：“冰塊？什麽東西？”泰西封幾十年來沒有下過雪，最冷的冬天只要披一條圍巾就能出門了，大多數人從來不知道什麽是冰雪。
河邊碼頭紅房子前，一群波斯仆役傲然問道：“是你們賣冰塊嗎？我家老爺買一些。”賣冰塊的人瞅瞅那些仆役，用更傲慢的態度道：“怎麽空手來的？你們怎麽拿回去？這可是大楚進口的外國貨！”一群波斯仆役驚愕地看著那一塊塊透明的冰塊，不論是他們還是他們的貴族老爺都是第一次聽說“冰塊”，完全不知道有什麽用，以及需要怎麽拿回去。
那賣冰塊的人驕傲地仰起脖子，道：“這冰塊就是非常冷的水，可以喝，可以放在房間裏，可以咬碎了嚼，不過很容易融化，你要是跑得快一些，可以在化掉之前趕回去。”
一天之內，泰西封城中的貴族老爺家家戶戶都買了冰塊以及冰淇淋。
“沒想到大楚竟然有這麽好的東西。”一個貴族吃著冰淇淋，當了這麽多年貴族第一次品嘗到如此美味的東西，每一口冰淇淋都讓他每一個細胞興奮地跳躍。一群貴族點頭，以後必須每天吃十碗冰淇淋，一千塊冰塊。
有貴族道：“聽說大楚人用冰塊鋪地，還用冰塊做成了椅子，鋪上毯子之後涼爽無比。”
一群波斯貴族興奮無比，想想就知道是個好主意，然後又哀傷無比，該死的商人推薦了這麽好的玩法，卻沒有這麽多冰塊，他們必須等大楚的船隊送來更多的冰塊才能享受人生第一次冰涼的夏日。
另一個貴族搖晃著手裏的玻璃杯，鮮紅的葡萄酒冰鎮之後口感甘美無比。他淡淡地道：“大楚竟然有這麽多好東西。”其餘幾個貴族會意，等搞定了羅馬帝國，應該認真考慮進攻大楚，只是那該死的瓦罕走廊以及連綿的山巒實在不是大軍能夠通行的，難道先要修十年八年的道路？
殘破的皇宮內，霍爾米茲德二世慢慢地吃下了最後一口冰淇淋，不得不承認大楚的食物口感好到了極點。
“我還以為大楚會賣絲綢。”霍爾米茲德二世回味著嘴中醇厚香甜地味道，慢慢地道。
幾個大臣點頭，一支以為東方國家拿得出手的貨物只有茶葉、絲綢、陶瓷，還以為大楚在底格裏斯河與幼發拉底河沿岸城市購買倉庫是為了賣絲綢，沒想到
竟然是冰淇淋和冰塊。冰淇淋也罷了，在眾人的眼中不過是一種美味的特殊的食物而已，但這冰塊卻讓所有人震驚。
一個大臣帶著膽怯，認真地問道：“大楚會不會真的有神靈庇護？”大楚新州有神跡，密密麻麻地麥田看不到頭；大楚渡過了無邊無際的海洋到達了波斯；大楚士卒刀槍不入；大楚的箭矢射程比波斯遠數倍，重甲步兵的鎧甲也擋不住大楚的箭矢……一個個消息合並在一起已經讓許多人心中忐忑不安了，如今大楚又在炎熱到不知道什麽是冰的美索不達米亞搞出了冰塊，這怎麽看都是神的力量。
霍爾米茲德二世搖頭：“神靈？要是大楚有神靈的支持，大楚早就殺到了泰西封了。”他冷笑著：“大楚不敢殺到泰西封，不敢占領整個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就是大楚沒有神靈的鐵證。”
其餘大臣互相看了一眼，意外地覺得霍爾米茲德二世的解釋很有道理，要是大楚真的有強力的神靈降臨，那麽此刻薩珊波斯已經匍匐在神靈的腳下舔大楚的腳趾了。
一個大臣道：“這麽說，大楚掌握了什麽秘密，可以長期保存冬天的冰塊，或者大楚從更遙遠的寒冷的地方運來了冰塊。”
霍爾米茲德二世和其餘大臣重重點頭，他們也認為大楚從更遙遠的寒冷的地方運來了冰塊，薩珊波斯大得很，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終年溫暖不下雪，有的是地區冬天大雪封路。
另一個大臣慢慢地道：“北方有不少地區習慣將冬天的冰塊保存到夏天，假如解決了運輸問題，美索不達米亞地區也能夏天出現大量的冰塊。”
一群大臣知道那大臣想說什麽，大楚能夠從寒冷的地方運輸冰塊到薩珊波斯是因為有強大的海上艦隊。
霍爾米茲德二世沈默，大楚的船只就在底格裏斯河上航行，整個美索不達米亞都在大楚的視線之下。他冷冷地道：“盯著法奧港，假如大楚不斷地增兵，哪怕我們沒有準備好，也只能與大楚決戰。”一群大臣點頭，薩珊波斯決不能等待有強大的運輸能力的大楚從東方運來幾十萬幾百萬士卒。
“……若是大楚只想賣冰塊冰淇淋……”霍爾米茲德二世聲音停頓了，從國家的角度當然也不能讓大楚進入薩珊波斯賺錢，但是從霍爾米茲德二世的個人角度而言，一個只想賣冰塊的大楚顯然是一個不需要急著處理的敵人。他緩緩地道：“那麽，我們就幫她賣冰塊。”
霍爾米茲德二世也需要錢，他需要錢重新征兵，需要錢打造新的武器，需要錢安撫戰死的士兵的家人，他有很多地方需要錢，但是錢是無法憑空變出來的，能夠從冰塊生意之中撈一筆對他而言可以解決此刻的燃眉之急。
一群大臣點頭，冰塊生意而已，也不威脅國家安全，薩珊波斯從中賺一點不算什麽。一個大臣道：“我們可以命令那個貪婪的蠢貨將冰塊交出來。”
霍爾米茲德二世微笑著，那個疏通各個環節，在沿河各地建造冷庫的傻瓜必須老實退出冰塊生意，假如那個傻瓜不願意，他不需要動用刀劍，只需要讓各個城市拒絕提供倉庫就能讓大楚的冰塊盡數融化在大船之中。
霍爾米茲德二世淡淡地道：“其實大楚與我們合作是雙方都有好處的，因為我可以把冰塊賣到羅馬帝國。”
一群大臣微笑著，霍爾米茲德二世放棄了血仇，終於是一個合格的國王了。
一個大臣認真地道：“大楚現在沒有表現出對薩珊波斯的敵意，或者說至少沒有觸犯我們的底線。大楚並沒有繼續占領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美索不達米亞地區是薩珊波斯的重要產糧區，絕不允許落入其他國家的手中，大楚停留在納西裏耶城而沒有繼續擴張的態度表明了它無意威脅薩珊波斯的命脈。
另一個大臣笑著：“大楚這麽想要賺錢，說不定我們還能得到保存冰塊不融化的秘密。”大楚一定有極其先進的保存冰雪不融化的技術，不然為什麽大楚能夠從法奧將冰塊運輸到五百公裏之外泰西封，而泰西封的人甚至無法將冰塊運輸到五公裏之外。大楚只是把這個先進的技術用來保存冰塊實在是太浪費了，薩珊波斯假如有保溫技術，那麽夏天的容易腐爛的食物將會大大延長保鮮期，冬天的糧食問題將會得到更好的解決。
另一個大臣道：“若是我們的軍隊能夠更容易的保存新鮮的食物，軍隊的戰鬥力將會翻倍。”
一群大臣微笑，保存冰塊技術一定會隨著冷庫越來越多，接觸的人越來越多而洩密，薩珊波斯一定會得到保存冰塊的技術的。
霍爾米茲德二世看著一群大臣積極支持他縱容大楚在薩珊波斯銷售冰塊，心中更加堅定了與大楚妥協的念頭。他甚至有些替巴赫拉姆二世和納塞赫兩人不值。大楚只想要賺錢，只想賣一些冰塊冰淇淋，何必與大楚翻臉呢？大楚賺得又不是薩珊家族的錢。
霍爾米茲德二世微笑著，開始計劃如何用轉手倒賣冰塊冰淇淋的錢壯大自身。
……
羅馬。
戴克裏先猛然站了起來，憤怒地看著一群人，厲聲道：“伽列裏烏斯被大楚皇帝殺了？”他心中悲痛無比，伽列裏烏斯與他一樣出身卑賤，從最底層的士兵開始奮鬥，他與伽列裏烏斯有許多共同語言，伽列裏烏斯是他最信任的人，是他的左右手，是他計劃中傳給皇帝位置的人啊。戴克裏先想要怒吼“向大楚宣戰！”，卻因為他太過憤怒反而堵在了喉嚨中出不來。
四周的大臣一齊盯著那一群終於回到羅馬帝國的前往東方大楚的使者，不敢置信伽列裏烏斯就這麽死於東方的土地之上。
一個大臣心中帶著震驚，也帶著些許的驚喜，問道：“真的是大楚皇帝殺的？大楚皇帝要與我們開戰嗎？”
憤怒地戴克裏先神奇地從那個大臣的聲音中聽出了驚喜，心中一凜，若是元老院知道他的勢力受到了巨大的損失會怎麽做？若是君士坦丁知道了伽列裏烏斯死了會怎麽做？羅馬帝國不列顛軍團和高盧軍團對他成為皇帝一直不怎麽服氣，會幹脆地倒向君士坦丁嗎？
戴克裏先的心中苦澀無比，他為什麽像個白癡一樣被大楚玩弄在鼓掌之中，接受大楚左右逢源左右橫跳？那是因為有太多的人對他這個羅馬皇帝虎視眈眈了，他必須獲得與薩珊波斯、日耳曼人的戰鬥的勝利。兩場戰鬥都必須獲勝，一場都不能輸。他怎麽能夠因為大楚左右橫跳就與大楚翻臉，迫使大楚聯合薩珊波斯與羅馬帝國為敵，導致羅馬帝國輸了亞美尼亞的戰爭呢？
戴克裏先壓抑住心中的憤怒，他不能向大楚宣戰，至少在坐穩了皇位之前不行。
幾個派往大楚的使者哭著開始敘述這次悲慘的使節之行。大楚的新州有無數的田地……有巨大的城市……大楚有非常寬廣的土地……伽列裏烏斯不願意行跪拜禮……大楚內訌（使節團在其中展示了無比巨大的作用，鬥智鬥勇，為伽列裏烏斯報了仇）……大楚新皇帝是個小孩子……簽署和平條約……
這些經歷對戴克裏先而言一文不值。他隨意地聽著，伽列裏烏斯死了，他該提拔誰平衡各方勢力？
使節團的人繼續說著：“……大楚軍隊訓練有素，弓箭射得極其得遠，估計至少有三百米……”
戴克裏先不耐煩的聽著，這些重要的軍事消息已經來得太遲了，波斯人已經用國王陛下的性命驗證了大楚是個軍事強國。
忽然，他一怔，問道：“等等，你們是在伽列裏烏斯死後，回羅馬的歸途中見到大楚展示武力的？”
一群使節團的人用力點頭。
戴克裏先陷入了深思，大楚為什麽不在會面之前展示武力？在談判之前露出強壯的手臂難道不是世界通用法則嗎？他慢慢地問道：“是不是可以這樣想？在伽列裏烏斯被殺之前，大楚沒有想過展示武力，而在伽列裏烏斯被殺之後，大楚認為必須展示武力了。”
所有人都聽懂了戴克裏先的意思，大楚是誠心與羅馬帝國結盟，但是被該死的伽列裏烏斯的傲慢破壞了，不得不搞出一連串的軟的硬的事情讓羅馬帝國自行斟酌。
戴克裏先心中燃起了一團火焰，一字一句地道：“蠢貨！”他用盡全身力氣才沒有說出伽列裏烏斯的名字，該死的蠢貨伽列裏烏斯！大楚人其實早就計劃攻打波斯了，所以大楚的船隊才會比羅馬使節團更早地到達了薩珊波斯的地盤，要是伽列裏烏斯老老實實地跪下磕頭，此刻羅馬帝國已經與大楚聯手打下了整個美索不達米亞地區了，他開創了前所未有功績，他將會得到所有羅馬公民的崇拜，他的羅馬皇帝的位置將會穩如泰山！
“蠢貨！”戴克裏先在心中又一次怒罵，然後冷靜下來，有些悲涼。戴克裏先的父親是被釋放的奴隸，所以戴克裏先一心要成為羅馬帝國的皇帝，要尊貴的元老院的貴族跪在他的面前；伽列裏烏斯是個放牛娃，所以伽列裏烏斯絕不向東方皇帝行跪拜禮。戴克裏先和伽列裏烏斯是同一種人，幼年的貧苦遭遇和低賤的社會地位跟隨了他們一生，縱然他們已經成為了人上人，依然無法擺脫幼年的陰影，內心的極度的自卑表現在外表就是極度的自尊。戴克裏先心中越來越悲涼，眼角淚水滴落，伽列裏烏斯的死是他造成的，他不該派一個絕不會下跪的人去東方。
“蠢貨……”戴克裏先輕輕地罵著，淚如泉湧。
一群大臣臉上悲傷無比，心中期盼地看著戴克裏先，下令與大楚決戰吧。
戴克裏先伸手抹掉了淚水，緩緩地道：“一切都是源自於誤會，殺死伽列裏烏斯的大楚皇帝也已經死了，羅馬帝國與大楚沒有了仇恨，大楚是羅馬帝國的重要的盟友。”
一群大臣悲傷地看著戴克裏先，沒想到你這麽能夠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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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六年的五月。
納西裏耶城的氣溫炎熱無比，雞蛋扔在地上分分鐘就能熟了，若是能穿越一個溫度計到納西裏耶城，立刻就能知道此刻的氣溫是37°。
“其實還不算很熱。”納西裏耶城不以為然地道。
“每年七月和八月才是真的熱。”他微笑著，“那時候絕對不可能穿著盔甲，人會燙死的。”
一群大楚士卒帶著驚恐，只覺薩珊波斯人怎麽就生活在火爐呢？真想回大楚啊。
一群扶南士卒不以為然，這氣溫與扶南也差不多，有什麽熱的？有扶南士卒嘆氣道：“覺得熱，是因為穿著衣服啊。”這句話沒有意思調戲或者澀情的意思，扶南人一向衣衫單薄，到了炎熱的夏季後能夠穿條褲子就是文明人了，一點衣服都不穿都是常態，不然怎麽會被大縉朝的人呵斥扶南人不懂禮儀，（赤）身（裸）體呢？在扶南士卒看來若不是大楚朝規定士卒必須衣衫整齊，只要脫了上衣，這氣溫壓根不算什麽事兒。
一支百十人的波斯商隊慢悠悠地進了納西裏耶城，馬車上的人眼睛放光，遠遠地就歡呼著：“到了！到了！”“大楚！大楚！大楚！”
幾個大楚士卒迎上去，仔細地檢查貨物，確定都是麥子，這才道：“知道地方嗎？”
商隊中的人用力點頭：“知道，知道。”老老實實地沿著右方前進，到了城中的糧倉前。
糧倉前已經排滿了馬車，那支商隊規規矩矩地排在最後面，商隊中好些人伸長了脖子，貪婪地望著前方。
車隊緩緩移動，終於輪到了這支商隊，商隊中的人飛快地將糧食卸下過秤，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大楚的士卒。
大楚士卒仔細核對之後，在一塊竹牌上寫了數字，遞給了商人，笑道：“好了，喝口水歇歇腳吧，然後去兌換處兌換冰淇淋牌和冰塊牌。”
商隊中人大聲地歡呼，等了許久就是為了這句話。
幾個大楚士卒拿出了水囊和碗，給每個商隊中人都滿滿地倒上了一碗。有波斯人拿起碗一飲而盡，只覺一股冰涼從嗓子到了肚子，然後又彌漫到了全身，渾身毛孔仿佛都張開了，他滿足得幾乎要（呻）吟：“真是享受啊！”碗裏的液體並不是什麽玉液瓊漿，而是普普通通卻又極其不普通的冰水。還有什麽比炎熱的夏天能夠喝到冰水更加的舒爽？
其餘波斯人同樣滿足無比，一臉的幸福。
有人閉著眼睛回味著冰水的味道，喃喃地道：“這是神靈的力量啊，大楚真的有神靈庇佑。”
其餘波斯人鄙夷地看著那人，這也叫神靈庇佑？這是神靈顯靈好不好！
一群波斯人貪婪地望著大楚士卒身後的房間，那房間中有幾大塊水缸大小的冰塊，在炎熱的天氣中冒著絲絲寒氣。
一個波斯人虔誠地道：“除了神靈，誰能夠變出這麽多冰塊？”
美索不達米亞地區是個極其炎熱的地區，哪怕到了冬天也相當的溫暖，幾十年不見一次下雪，哪怕最尊貴最有錢的人也不可能拿得出冰塊。對這些波斯商隊的普通人而言更是祖祖輩輩幾輩子第一次在炎熱的天氣喝到冰水，幸福的情緒充塞了每一個波斯人的胸膛。
另一個房間中，一群波斯商人焦慮地來回踱步。有人緊緊地握著竹牌，問道：“到底買多少冰塊多少冰淇淋？”幾個波斯商人悲傷極了，從利潤上看當然是冰淇淋賺得多，他們只要能夠將冰淇淋運輸到下一個城市，價格隨便翻幾十倍，有的是波斯貴族願意購買。可是這麽熱的天冰淇淋會融化啊，必須購買冰塊降溫，反正冰塊也是商品，同樣可以賣高價。那麽問題來了，買多少冰淇淋和多少冰塊才能達到最高性價比呢？這個該死的問題就是商隊經驗最豐富的人都說不出來。
冷庫外，有大楚士卒清點著手中的冰淇淋兌換竹牌和冰塊兌換竹牌，就要去拿冰塊和冰淇淋，卻被一個波斯商人攔住：“且慢！”
那波斯商人憤怒地轉頭看一群手下：“給馬兒餵食水了嗎？這回去的路上可不能這麽磨磨蹭蹭！”
一群手下用力點頭：“已經餵過了。”
附近同樣排隊等待提貨的波斯商人驚愕地問另一支商隊：“他們幹什麽？”那支商隊更驚訝地看著他：“第一次來？菜鳥！看在都是波斯人的份上好心告訴你，跟著學，跟著做！”
那菜鳥波斯商人心中有些憤怒，老子跑了十幾年的商了，憑什麽叫老子菜鳥？但是他的確是第一次跑來買冰塊冰淇淋，忍一時之氣，聽別人的勸告不是壞事：“來人，給馬匹餵食。”他看見其餘商隊也在給馬兒餵食，猛然醒悟了過來，回去的每一秒鐘都是與冰塊與溫度與金錢賽跑，馬兒必須吃得飽飽的，最好一路疾馳而回，要是路上停下來給馬兒餵吃餵水那就是浪費金錢！那菜鳥波斯商人汗流浹背，幸好虛心照做，不然這次坑死自己了。他死死地盯著前方的老練波斯商人，打定主意一切照抄。
前方，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繼續問手下道：“可有給馬兒潑水降溫？”一群手下指著馬匹道：“看，馬毛還在滴水。”
那菜鳥波斯商人瞬間懂了，這麽熱的天同樣影響馬兒的奔跑速度，要想馬兒跑得快就不僅要給吃的喝的，還要給馬兒潑水降溫提供最好的奔跑環境。他急切地下令：“給馬兒潑水降溫！”他看著一群手下茫然的打開了水囊給馬匹潑水，馬匹舒服地輕輕嘶叫。他佩服地看著前一支商隊，果然跟著老江湖混才不會吃虧啊，新人哪裏知道這麽多彎彎道道，差一點寶貴的冰塊冰淇淋就融化在路上了。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繼續問道：“水囊的水有沒有裝滿？”一群手下舉起水囊，一個個轉得滿滿的。
那菜鳥波斯商人瞅了一眼因為給馬匹潑水降溫而空了的水囊，厲聲下令道：“快，快去裝滿了水！”一群手下瘋狂地沖向水井裝填水囊。那菜鳥波斯商人額頭見汗，差點又犯了大錯誤，一路上都要給馬兒降溫的，若是要停下來找水源那就狗血了。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繼續問道：“馬車內可檢查了，有沒有多餘的東西？”一群手下堅定地搖頭：“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那菜鳥波斯商人一秒鐘就懂了，商隊裝滿貨物之後就是該死的狂奔時間，馬車上多一點點重量都會影響馬車的速度。他急忙下令：“檢查馬車，所有沒用的東西統統扔掉，不，馬車上所有東西全部扔掉！”本來車上就沒有什麽東西，撐死就是一些空麻袋，沒用的麻繩之類的東西，必須全部扔了。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繼續問道：“你們可吃飽了？”一群手下用力點頭。
那菜鳥波斯商人莫名其妙，怎麽都想不到那老練波斯商人為什麽這麽問，他依然照抄照學，轉頭問手下道：“你們吃飽了嗎？”他的手下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此刻又不是飯點，也不曾吃東西，何來吃飽不吃飽？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盯著一群手下，厲聲道：“活動腳踝手腕，準備！”一群手下神情肅穆，開始活動腳踝手腕，壓腿彎腰，有人更嚴肅地脫掉了上衣，捆在腰間，有人幹脆在身上淋了水，任由清水在健壯的身體上流淌滴落。
那菜鳥波斯商人呆呆地看著那老練的波斯商人，完全不理解這麽做的原因，驚訝之下讓手下照做的命令都忘記下了。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看著馬車已經完成了調頭，一切準備就緒，這才對著大楚士卒賠笑道：“可以提貨了。”
那大楚士卒打開了冷庫的門，一股冷氣從石頭屋子裏沖了出來。幾個大楚士卒進去按照兌換竹牌取了冰淇淋和冰塊出來，那老練的波斯商人額頭冒汗，厲聲道：“快，快！”一群手下猛然沖了上去，將冰淇淋和冰塊搬運到了馬車之上，然後立刻扯下了馬車的布簾，站在馬車邊，舉起鞭子在馬兒的頭頂上打了個響鞭：“駕！”
那菜鳥波斯商人看著一群人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來不及佩服就忍不住笑了：“餵，你們還沒有上馬車啊！沖動是魔鬼！”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的商隊中的馬車已經開始小跑，一個個車夫跟著馬車小跑，不時在馬兒頭頂打著響鞭：“駕！”
那菜鳥波斯商人實在忍不住了，狂笑出聲，這些人是不是從沒有馬車的國度移民來的？他大聲地笑：“你們不知道馬車除了載貨，也可以坐人嗎？哈哈哈哈！”
那老練的波斯商人鄙夷地轉頭看著那菜鳥波斯商人，活動腳腕手腕，拔腿就跑，追著馬車去了。
那菜鳥波斯商人看著一個衣衫華麗的中年男子挺著大肚子可笑的跑在馬車之後，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了：“這家夥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哈哈哈！”
他大聲地笑著，忽然發現四周數百個等待提貨的波斯商人只有他和他的手下在笑。
那菜鳥波斯商人猛然止住了笑，轉頭看四周，果然四周只有他和他的人在笑，其餘人詭異地看著他們。
詭異地氣氛之下，那菜鳥商人的手下們也不笑了，驚愕地看著周圍的人。
周圍的波斯商人們冷冷地盯著那菜鳥商人，眼神之中滿是不屑和幸災樂禍。一個波斯商人淡淡地道：“真是菜鳥中的菜鳥啊。”
那菜鳥波斯商人惡狠狠地看著眾人，舉起了手臂：“輪到我提貨了，我自願空出一位，等下一次再提貨。”
一群波斯商人笑了：“你還不是太蠢。”
一個波斯商人到了冷庫門口，重覆了那老練波斯商人的所有行為，哪怕是活動腳踝也沒有少了。
“駕！”那波斯商人再一次傻乎乎地沒有上車，傻乎乎地跟在馬車邊奔跑。
那菜鳥波斯商人看著詭異的一幕，面沈如水，冷冷地道：“原來如此！”他終於想通了這些波斯商人為什麽蠢得不懂坐馬車了。這是要盡量節約馬匹的體力！馬車上每一樣東西都要扔掉以減輕負
重，讓馬匹能夠跑得更快更遠更久，那麽坐在馬車上的商人呢？在與冰淇淋冰塊融化速度的殘酷廝殺之中，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簡直是不可饒恕的沒用的負重。
那菜鳥波斯商人在烈日下神情嚴肅，短短的時間內徹底成為了老鳥，厲聲道：“所有人活動腳踝手腕，不到徹底跑不動，不準上馬車！”他帶頭開始活動腳踝，脫掉上衣。為了給拉車的馬兒節約每一份體力，為了爭取最快的到達城市，所有人必須跟著馬車奔跑。
那菜鳥波斯商人一邊活動腳踝，一邊尋思著，假如給馬車增加一匹馬，會不會就能更快的回到城池了？假如給車夫準備一匹馬，是不是不用跑步了？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他波斯商人為什麽不這麽做。
“成本！要是我還有更多的馬，我為什麽不拉更多的冰淇淋和冰塊？跑幾步又不會死，為什麽要少賺這麽多錢？而且一次性的冰淇淋和冰塊的消費是有限的，買回太多的冰塊冰淇淋未必能夠都賣出去。”那新出爐的老鳥波斯商人發揮了商人奸詐的本性，將每一個銅幣的利益都計算得清清楚楚，果然跑步才是最佳方案。
那新出爐老練波斯商人厲聲道：“我可以提貨了，所有人準備！”
那大楚士卒從冷庫中取出了冰淇淋和冰塊，下一秒，冰淇淋和冰塊被轉運上車，眨眼睛，一個個車夫跟著馬車奔跑的奇怪車隊再一次出現。
冷庫前，又是一個波斯商人厲聲問道：“給馬兒餵水餵草了嗎？”
遠處，蘇小花陰陰地笑：“誰也不許把棉被保溫的秘密洩露出去，等天氣越來越熱，冰塊融化得越來越快，他們就必須買幾倍的冰塊。”一群士卒同樣陰陰地笑，快速消費品最喜歡的就是顧客自己浪費了，那可與他們無關。
葡萄酒倉庫前。
幾支波斯商人隊伍唉聲嘆氣。
“這都是命啊。”一個波斯商人用死了親兒子的悲傷緩緩地道。其餘波斯商人同樣悲傷無比，他們幾家距離納西裏耶城比較遠，到納西裏耶城的最初目的也不是為了做生意，而是打著做生意的幌子想要刺探大楚的情況。一個能夠讓薩珊波斯損失慘重，不得不放棄城池簽訂事實上的割讓領土的協議的新勢力怎麽能夠不一萬倍的重視？但是這些商隊到了納西裏耶城後立刻發現了原本以為成為了軍事堡壘、處處都是哨兵、唯有賣糧食的商隊在幾千個大楚士卒刀劍相對之下孤零零的前進的納西裏耶城熱鬧無比。
炎熱的夏天的無上美味冰淇淋！奇跡一般的數之不盡的冰塊！
所有的波斯商人在一秒鐘內就發現了冰塊冰淇淋的巨大商機。然後，那些遠到而來的波斯商人哭得稀裏嘩啦。這世上還有比眼睜睜地看著發財的機會從手中溜走更痛苦的事情嗎？
“至少買一些葡萄酒回去。”葡萄酒也是賺錢的生意，波斯葡萄酒產量暴跌，葡萄酒的需求卻更加旺盛，葡萄酒價格直線飆升，葡萄酒生意一直是波斯商人的重要生意之一，可是如今卻讓見識了冰塊冰淇淋的暴利之後的遠道而來的波斯商人根本不放在眼中。
一個遠道而來的波斯商人一邊抹著淚水，一邊咬牙切齒：“我無論如何要找到讓冰塊不融化的辦法！”
其餘波斯商人一齊點頭，貪婪才是人類奮鬥的源泉！為了賺更多的錢，必須推動保溫技術大步前進！
……
納西裏耶城的府衙中，一個波斯男子的手指在地圖上劃著：“大楚的冰淇淋和冰塊只能運輸到附近二十公裏，再遠就會全部都是熱水了。”這個數字已經是極其的寬松了，真的是只要有手指甲大小的冰塊在，或者融化的冰淇淋冰水的溫度稍微比常溫水低一點點就算冰塊沒有融化，若是真的嚴格計算，大楚的冰淇淋冰塊根本運不出五公裏。
那個波斯男子緩緩地道：“區區二十公裏能有多少生意？能有多少波斯貴族？若不是最近有不少波斯貴族想要打探納西裏耶城的消息，大量的貴族到達了納西裏耶城附近，大楚連一半的冰淇淋都賣不出。”
周言點頭，現在大楚的冰塊冰淇淋的銷售數量雖然不大，但根據大楚在恒河流域貴霜土邦的銷售經驗看，大楚在納西裏耶城池的銷售數量其實是超出了合理範圍數倍的。她知道這得歸功於各地波斯貴族悄悄到達納西裏耶城附近，不然銷售數量頂多只有十分之一。
那個波斯男子嚴肅地道：“現在不過是五月，美索不達米亞最熱的時期遠遠還沒有到，等天氣更熱了，冰塊冰淇淋融化更快了，大楚的冰淇淋和冰塊靠著馬車還能賣出多遠？還能賣出多少？只怕還沒有出城門就化了。”
周言點頭：“唉，縱然是大楚也沒有辦法阻止冰淇淋和冰塊的融化啊。”
那個波斯男子大聲道：“所以，大楚必須開拓更遠更大的銷售渠道。”
周言點頭，但是無奈地道：“可是，附近的城池……”附近幾座城池遭受了大楚的屠戮，哪裏有銷售市場。
那個波斯男子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周言，柔聲道：“不要盯著小魚小蝦，那些城市都是小地方，就算人口都在也沒有多少消費能力，你要看大局，看大城市，看人口，看市場。大楚不能依靠馬車運輸冰淇淋冰塊，那沒用。大楚要在薩珊波斯各地建立更多的冷庫，直接向各地的波斯貴族波斯百姓銷售冰塊冰淇淋。”
那個波斯男子真是對大楚人的愚蠢痛恨極了，大楚人打仗很厲害，做生意就是狗屎，一點不懂得利益最大化。他認真地道：“冰淇淋是奢侈品，冰塊卻必須是廉價物品，讓所有百姓買得起冰塊比只賣給貴族能夠賺更多的錢。”
周言死死地看著那個波斯男子，確定不是大楚的絕密商業計劃洩露了。
那個波斯男子盯著周言的眼睛，道：“河流！美索不達米亞地區有兩條大河，幼發拉底河和底格裏斯河！這兩條大河貫穿整個美索不達米亞平原，西面可以到達羅馬人的地盤，東面可以到達泰西封，然後繼續向北向西，一路直達烏魯米耶湖甚至更遠！大楚的冰淇淋和冰塊可以在大半個薩珊波斯銷售！”
周言看著興奮得臉都漲紅了的波斯男子，確定天底下不止胡老大一個奸詐的商人，故作為難地攤手道：“大楚與薩珊波斯是盟國，不合適進入薩珊波斯各地，想象一下大楚的戰船到達了泰西封，萬一引起了誤會就不好了。”
那個波斯男子憤怒地看著周言，拍案而起，須發皆張，指著周言的手指都在顫抖，他厲聲呵斥道：“你是大楚的將軍，必須為大楚的利益考慮！大楚正大光明做生意，對得起神靈對得起薩珊波斯的人民，薩珊家族誤會就由他誤會好了，敢逼逼就打得他不敢逼逼！”
周言尷尬地看著那個波斯男子，一時之間有種那個波斯人才是大楚人，而她是波斯人的感覺。
那激動的波斯男子厲聲道：“兩條河流的疏通，存儲地點我會解決，大楚只管提供冰淇淋和冰塊。”冰淇淋和冰塊的利益巨大無比，他無論如何要抓住這個機會。
周言用力點頭，有人送上門真是太好了。
……
六月。
炎熱的天氣讓泰西封的所有人不願意輕易離開房屋，反正又沒有風，房屋裏至少比房屋外少曬太陽。
一個波斯人騎著毛驢慢悠悠地經過空蕩蕩卻又被太陽曬得發白發亮的街道，大聲地叫著：“賣冰塊嘍，冰涼的冰塊嘍！河邊碼頭紅房子賣冰塊咯！”
有人在屋子裏驚愕地問道：“冰塊？什麽東西？”泰西封幾十年來沒有下過雪，最冷的冬天只要披一條圍巾就能出門了，大多數人從來不知道什麽是冰雪。
河邊碼頭紅房子前，一群波斯仆役傲然問道：“是你們賣冰塊嗎？我家老爺買一些。”賣冰塊的人瞅瞅那些仆役，用更傲慢的態度道：“怎麽空手來的？你們怎麽拿回去？這可是大楚進口的外國貨！”一群波斯仆役驚愕地看著那一塊塊透明的冰塊，不論是他們還是他們的貴族老爺都是第一次聽說“冰塊”，完全不知道有什麽用，以及需要怎麽拿回去。
那賣冰塊的人驕傲地仰起脖子，道：“這冰塊就是非常冷的水，可以喝，可以放在房間裏，可以咬碎了嚼，不過很容易融化，你要是跑得快一些，可以在化掉之前趕回去。”
一天之內，泰西封城中的貴族老爺家家戶戶都買了冰塊以及冰淇淋。
“沒想到大楚竟然有這麽好的東西。”一個貴族吃著冰淇淋，當了這麽多年貴族第一次品嘗到如此美味的東西，每一口冰淇淋都讓他每一個細胞興奮地跳躍。一群貴族點頭，以後必須每天吃十碗冰淇淋，一千塊冰塊。
有貴族道：“聽說大楚人用冰塊鋪地，還用冰塊做成了椅子，鋪上毯子之後涼爽無比。”
一群波斯貴族興奮無比，想想就知道是個好主意，然後又哀傷無比，該死的商人推薦了這麽好的玩法，卻沒有這麽多冰塊，他們必須等大楚的船隊送來更多的冰塊才能享受人生第一次冰涼的夏日。
另一個貴族搖晃著手裏的玻璃杯，鮮紅的葡萄酒冰鎮之後口感甘美無比。他淡淡地道：“大楚竟然有這麽多好東西。”其餘幾個貴族會意，等搞定了羅馬帝國，應該認真考慮進攻大楚，只是那該死的瓦罕走廊以及連綿的山巒實在不是大軍能夠通行的，難道先要修十年八年的道路？
殘破的皇宮內，霍爾米茲德二世慢慢地吃下了最後一口冰淇淋，不得不承認大楚的食物口感好到了極點。
“我還以為大楚會賣絲綢。”霍爾米茲德二世回味著嘴中醇厚香甜地味道，慢慢地道。
幾個大臣點頭，一支以為東方國家拿得出手的貨物只有茶葉、絲綢、陶瓷，還以為大楚在底格裏斯河與幼發拉底河沿岸城市購買倉庫是為了賣絲綢，沒想到
竟然是冰淇淋和冰塊。冰淇淋也罷了，在眾人的眼中不過是一種美味的特殊的食物而已，但這冰塊卻讓所有人震驚。
一個大臣帶著膽怯，認真地問道：“大楚會不會真的有神靈庇護？”大楚新州有神跡，密密麻麻地麥田看不到頭；大楚渡過了無邊無際的海洋到達了波斯；大楚士卒刀槍不入；大楚的箭矢射程比波斯遠數倍，重甲步兵的鎧甲也擋不住大楚的箭矢……一個個消息合並在一起已經讓許多人心中忐忑不安了，如今大楚又在炎熱到不知道什麽是冰的美索不達米亞搞出了冰塊，這怎麽看都是神的力量。
霍爾米茲德二世搖頭：“神靈？要是大楚有神靈的支持，大楚早就殺到了泰西封了。”他冷笑著：“大楚不敢殺到泰西封，不敢占領整個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就是大楚沒有神靈的鐵證。”
其餘大臣互相看了一眼，意外地覺得霍爾米茲德二世的解釋很有道理，要是大楚真的有強力的神靈降臨，那麽此刻薩珊波斯已經匍匐在神靈的腳下舔大楚的腳趾了。
一個大臣道：“這麽說，大楚掌握了什麽秘密，可以長期保存冬天的冰塊，或者大楚從更遙遠的寒冷的地方運來了冰塊。”
霍爾米茲德二世和其餘大臣重重點頭，他們也認為大楚從更遙遠的寒冷的地方運來了冰塊，薩珊波斯大得很，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終年溫暖不下雪，有的是地區冬天大雪封路。
另一個大臣慢慢地道：“北方有不少地區習慣將冬天的冰塊保存到夏天，假如解決了運輸問題，美索不達米亞地區也能夏天出現大量的冰塊。”
一群大臣知道那大臣想說什麽，大楚能夠從寒冷的地方運輸冰塊到薩珊波斯是因為有強大的海上艦隊。
霍爾米茲德二世沈默，大楚的船只就在底格裏斯河上航行，整個美索不達米亞都在大楚的視線之下。他冷冷地道：“盯著法奧港，假如大楚不斷地增兵，哪怕我們沒有準備好，也只能與大楚決戰。”一群大臣點頭，薩珊波斯決不能等待有強大的運輸能力的大楚從東方運來幾十萬幾百萬士卒。
“……若是大楚只想賣冰塊冰淇淋……”霍爾米茲德二世聲音停頓了，從國家的角度當然也不能讓大楚進入薩珊波斯賺錢，但是從霍爾米茲德二世的個人角度而言，一個只想賣冰塊的大楚顯然是一個不需要急著處理的敵人。他緩緩地道：“那麽，我們就幫她賣冰塊。”
霍爾米茲德二世也需要錢，他需要錢重新征兵，需要錢打造新的武器，需要錢安撫戰死的士兵的家人，他有很多地方需要錢，但是錢是無法憑空變出來的，能夠從冰塊生意之中撈一筆對他而言可以解決此刻的燃眉之急。
一群大臣點頭，冰塊生意而已，也不威脅國家安全，薩珊波斯從中賺一點不算什麽。一個大臣道：“我們可以命令那個貪婪的蠢貨將冰塊交出來。”
霍爾米茲德二世微笑著，那個疏通各個環節，在沿河各地建造冷庫的傻瓜必須老實退出冰塊生意，假如那個傻瓜不願意，他不需要動用刀劍，只需要讓各個城市拒絕提供倉庫就能讓大楚的冰塊盡數融化在大船之中。
霍爾米茲德二世淡淡地道：“其實大楚與我們合作是雙方都有好處的，因為我可以把冰塊賣到羅馬帝國。”
一群大臣微笑著，霍爾米茲德二世放棄了血仇，終於是一個合格的國王了。
一個大臣認真地道：“大楚現在沒有表現出對薩珊波斯的敵意，或者說至少沒有觸犯我們的底線。大楚並沒有繼續占領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美索不達米亞地區是薩珊波斯的重要產糧區，絕不允許落入其他國家的手中，大楚停留在納西裏耶城而沒有繼續擴張的態度表明了它無意威脅薩珊波斯的命脈。
另一個大臣笑著：“大楚這麽想要賺錢，說不定我們還能得到保存冰塊不融化的秘密。”大楚一定有極其先進的保存冰雪不融化的技術，不然為什麽大楚能夠從法奧將冰塊運輸到五百公裏之外泰西封，而泰西封的人甚至無法將冰塊運輸到五公裏之外。大楚只是把這個先進的技術用來保存冰塊實在是太浪費了，薩珊波斯假如有保溫技術，那麽夏天的容易腐爛的食物將會大大延長保鮮期，冬天的糧食問題將會得到更好的解決。
另一個大臣道：“若是我們的軍隊能夠更容易的保存新鮮的食物，軍隊的戰鬥力將會翻倍。”
一群大臣微笑，保存冰塊技術一定會隨著冷庫越來越多，接觸的人越來越多而洩密，薩珊波斯一定會得到保存冰塊的技術的。
霍爾米茲德二世看著一群大臣積極支持他縱容大楚在薩珊波斯銷售冰塊，心中更加堅定了與大楚妥協的念頭。他甚至有些替巴赫拉姆二世和納塞赫兩人不值。大楚只想要賺錢，只想賣一些冰塊冰淇淋，何必與大楚翻臉呢？大楚賺得又不是薩珊家族的錢。
霍爾米茲德二世微笑著，開始計劃如何用轉手倒賣冰塊冰淇淋的錢壯大自身。
……
羅馬。
戴克裏先猛然站了起來，憤怒地看著一群人，厲聲道：“伽列裏烏斯被大楚皇帝殺了？”他心中悲痛無比，伽列裏烏斯與他一樣出身卑賤，從最底層的士兵開始奮鬥，他與伽列裏烏斯有許多共同語言，伽列裏烏斯是他最信任的人，是他的左右手，是他計劃中傳給皇帝位置的人啊。戴克裏先想要怒吼“向大楚宣戰！”，卻因為他太過憤怒反而堵在了喉嚨中出不來。
四周的大臣一齊盯著那一群終於回到羅馬帝國的前往東方大楚的使者，不敢置信伽列裏烏斯就這麽死於東方的土地之上。
一個大臣心中帶著震驚，也帶著些許的驚喜，問道：“真的是大楚皇帝殺的？大楚皇帝要與我們開戰嗎？”
憤怒地戴克裏先神奇地從那個大臣的聲音中聽出了驚喜，心中一凜，若是元老院知道他的勢力受到了巨大的損失會怎麽做？若是君士坦丁知道了伽列裏烏斯死了會怎麽做？羅馬帝國不列顛軍團和高盧軍團對他成為皇帝一直不怎麽服氣，會幹脆地倒向君士坦丁嗎？
戴克裏先的心中苦澀無比，他為什麽像個白癡一樣被大楚玩弄在鼓掌之中，接受大楚左右逢源左右橫跳？那是因為有太多的人對他這個羅馬皇帝虎視眈眈了，他必須獲得與薩珊波斯、日耳曼人的戰鬥的勝利。兩場戰鬥都必須獲勝，一場都不能輸。他怎麽能夠因為大楚左右橫跳就與大楚翻臉，迫使大楚聯合薩珊波斯與羅馬帝國為敵，導致羅馬帝國輸了亞美尼亞的戰爭呢？
戴克裏先壓抑住心中的憤怒，他不能向大楚宣戰，至少在坐穩了皇位之前不行。
幾個派往大楚的使者哭著開始敘述這次悲慘的使節之行。大楚的新州有無數的田地……有巨大的城市……大楚有非常寬廣的土地……伽列裏烏斯不願意行跪拜禮……大楚內訌（使節團在其中展示了無比巨大的作用，鬥智鬥勇，為伽列裏烏斯報了仇）……大楚新皇帝是個小孩子……簽署和平條約……
這些經歷對戴克裏先而言一文不值。他隨意地聽著，伽列裏烏斯死了，他該提拔誰平衡各方勢力？
使節團的人繼續說著：“……大楚軍隊訓練有素，弓箭射得極其得遠，估計至少有三百米……”
戴克裏先不耐煩的聽著，這些重要的軍事消息已經來得太遲了，波斯人已經用國王陛下的性命驗證了大楚是個軍事強國。
忽然，他一怔，問道：“等等，你們是在伽列裏烏斯死後，回羅馬的歸途中見到大楚展示武力的？”
一群使節團的人用力點頭。
戴克裏先陷入了深思，大楚為什麽不在會面之前展示武力？在談判之前露出強壯的手臂難道不是世界通用法則嗎？他慢慢地問道：“是不是可以這樣想？在伽列裏烏斯被殺之前，大楚沒有想過展示武力，而在伽列裏烏斯被殺之後，大楚認為必須展示武力了。”
所有人都聽懂了戴克裏先的意思，大楚是誠心與羅馬帝國結盟，但是被該死的伽列裏烏斯的傲慢破壞了，不得不搞出一連串的軟的硬的事情讓羅馬帝國自行斟酌。
戴克裏先心中燃起了一團火焰，一字一句地道：“蠢貨！”他用盡全身力氣才沒有說出伽列裏烏斯的名字，該死的蠢貨伽列裏烏斯！大楚人其實早就計劃攻打波斯了，所以大楚的船隊才會比羅馬使節團更早地到達了薩珊波斯的地盤，要是伽列裏烏斯老老實實地跪下磕頭，此刻羅馬帝國已經與大楚聯手打下了整個美索不達米亞地區了，他開創了前所未有功績，他將會得到所有羅馬公民的崇拜，他的羅馬皇帝的位置將會穩如泰山！
“蠢貨！”戴克裏先在心中又一次怒罵，然後冷靜下來，有些悲涼。戴克裏先的父親是被釋放的奴隸，所以戴克裏先一心要成為羅馬帝國的皇帝，要尊貴的元老院的貴族跪在他的面前；伽列裏烏斯是個放牛娃，所以伽列裏烏斯絕不向東方皇帝行跪拜禮。戴克裏先和伽列裏烏斯是同一種人，幼年的貧苦遭遇和低賤的社會地位跟隨了他們一生，縱然他們已經成為了人上人，依然無法擺脫幼年的陰影，內心的極度的自卑表現在外表就是極度的自尊。戴克裏先心中越來越悲涼，眼角淚水滴落，伽列裏烏斯的死是他造成的，他不該派一個絕不會下跪的人去東方。
“蠢貨……”戴克裏先輕輕地罵著，淚如泉湧。
一群大臣臉上悲傷無比，心中期盼地看著戴克裏先，下令與大楚決戰吧。
戴克裏先伸手抹掉了淚水，緩緩地道：“一切都是源自於誤會，殺死伽列裏烏斯的大楚皇帝也已經死了，羅馬帝國與大楚沒有了仇恨，大楚是羅馬帝國的重要的盟友。”
一群大臣悲傷地看著戴克裏先，沒想到你這麽能夠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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