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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可以買地,但是別以為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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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可以買地,但是別以為是好事

時間已經到了盛夏,天空的太陽將地面照耀的明晃晃的,看著地面就覺得渾身發熱,街上的狗都趴在陰涼處伸著舌頭喘氣。

集體農莊的食堂中,一群人規規矩矩地排著隊伍,伸長脖子眼巴巴地望著廚子,廚子也沒辦法,瞪眾人:“看我幹什麽?看外頭啊!”

烈日之下,一輛四輪馬車飛快地靠近集體農莊,食堂中排隊的眾人激動了,好些人大聲地叫著:“來了,來了!”

農莊中的各個陰影處好些小孩子跑了出來,追著馬車叫著:“來了,來了!”

一些女子放下手中的扇子,欣喜地看著馬車,只覺看到了人生的希望;一個老漢望著馬車咧嘴笑著,黝黑憨厚的臉上滿是幸福;一個婦女緊緊地抓著汗巾,心裏怦怦地跳;一個壯漢手裏編了一半的草帽落在了地上,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看著馬車。

那輛馬車飛快地到了食堂前,幾個廚子早已候在門口,急忙快步跑了過去,馬車夫抹了把汗,大聲地道:“來人簽字畫押收貨!”

幾個廚子不理他,快手快腳將馬車內蓋著厚厚的被子的罐子擡進了食堂,食堂內一陣歡呼,這時才有廚子跑過來笑瞇瞇地簽字,又拿了一袋子銅錢交給了馬車夫,道:“這是昨天的營業額。”那馬車夫飛快地數了錢,扔進了車廂內,叫道:“明天動作快些,昨日送到第五支部的冰化了,老子挨了罵的。”廚子用力點頭:“好!”那馬車夫趕著馬車匆匆向下一個支部疾馳。

食堂內,有廚子叫著:“都排好隊!一個個來!”

另一個廚子掏出了一把幹凈的鋸子,又用幹布使勁的抹了,大聲地叫:“買冰塊的來這裏!”

一個廚子取出一個大勺子和一疊碗,叫道:“買冰淇淋的這裏排隊!”

何須他們叫嚷,這每天買冰淇淋和冰塊的農莊社員早已排好了隊,欣喜地等著冰淇淋和冰塊,心急的幾個已經將銅錢都握在了手裏。

長長的隊伍中,有男子興奮地道:“我昨晚在竹塌下放了一塊冰塊,一整晚都覺得涼快極了。”另一個男子笑道:“我兒子晚上一直睡不好,有了冰塊之後再也沒有睡不著了。”一群人歡喜地附和著:“對,自從放了冰塊之後,我睡覺都安穩了,再也不會翻來覆去睡不著了。”其實冰塊哪有這麽大的效果,冰塊能夠給竹塌帶來的涼爽是極其有限的,但那一絲絲的涼爽就是盛夏最幸福的東西了。

食堂外的樹蔭中,有女子歡笑著與其餘女子們道:“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把冰塊放在痱子上,一個時辰之後痱子就沒了。”一群女子興奮地看著那女子,仔細地看她的脖子,果然沒有看到紅紅的痱子,驚喜地叫:“真的沒有痱子了!”“我也要買冰塊!”

幾步外的樹蔭下,幾個老年人搖著扇子,望著不時有人從食堂中扛著大塊的冰出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冷氣散發到了灼熱的天空中。有老者笑道:“這大楚朝真是好啊,這夏天的冰塊以前可是門閥老爺才有的享受。”一群老者用力點頭,有錢人冬天將冰塊存在地窖裏,夏天拿出來解暑,偶爾有商人向百姓出售冰塊,價格都貴到了天上,窮人怎麽可能有資格買冰?另一個老者歡喜地道:“每天能夠吃飽喝足,有肉吃,夏天還能買到冰塊,這是門閥老爺才有的生活啊!”一群老者咧嘴笑,打死沒想到能夠過上門閥老爺的幸福生活。

幾個小孩子在食堂趴在食堂的桌子上流著口水,冰淇淋真是好吃啊,吃了一口還想吃第二口,怎麽吃都不夠。

另一角,一個女子冷冷地看著另一個男子,道:“直說吧,買還是不買?”那男子滿臉通紅,道:“一碗冰淇淋要一個銅板呢!”雖然他現在每個月有一百個銅板,但是只有一百個銅板啊,若是買了冰淇淋,那他豈不是就沒有一百個銅板了?他認真地道:“三天前不是買過了嗎?你怎麽這麽貪心?”

那女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取出一個銅板交給那男子,道:“這是你三天前請我吃冰淇淋的錢,以後不要來找我了。”她大步走到了買冰淇淋的隊伍中,與其他排隊的人歡喜地笑著:“冰淇淋真好吃,我這次要買兩碗!”

那男子呆呆地看著女子,只覺手裏的一文錢真是燙手,可心裏卻冰涼。

一個男子大搖大擺地拿著三碗冰淇淋走向另一個女子,嘴裏叫著:“你兩碗,我一碗,快來拿一下,好冷,我拿不住了。”那女子歡喜地跑過去,接過兩碗冰淇淋,趾高氣昂地看著四周的人,仿佛吃得不是冰淇淋,而是排面。

那男子大口吃著冰淇淋,笑著道:“冰淇淋真是好吃,若不是怕吃壞了肚子,我就給你買三碗了!別擔心錢,我是最高檔的工錢,每個月有一百四十文錢,一文錢的冰淇淋可以吃一百四十碗!若是我今年到了年底是工作先進,還有一千文錢的獎勵,冰淇淋吃到肚子疼都行。”那女子得意地看著四周的人,道:“我每月也有一百二十文,吃冰淇淋的錢自己有。”

那手裏拿著一文錢的男子憤怒地看著他們,有錢了不起嗎?他憤怒地看著那還他一文錢的女子,厲聲道:“嫌貧愛富!”

食堂內所有人驚愕地看著那一文男,哄堂大笑:“這個人是不是白癡?”“活該是最窮的那個!”“都睜大眼睛了,別貪圖人家長得俊俏,那可是個腦子有病的。”

食堂外,有一家人坐在樹蔭下,眼饞地看著別人或坐在食堂內吃美味的冰淇淋,或扛著冰涼的冰塊回家,只覺心裏癢癢的。丈夫道:“我們要存下錢給兒子娶媳婦的。”妻子不吭聲,兒子還小,討論娶媳婦實在是早了一些。兒子更是死死地盯著食堂內的小夥伴們,大家都在吃冰淇淋,就是他沒有。

丈夫看了一眼妻子脖子上的痱子,兒子嘴角的口水,咬牙:“好,冰淇淋和冰塊都買!”妻子和兒子大聲地歡呼,拿著錢跑向了食堂。丈夫看著歡喜的妻兒,臉上露出了笑容,心中卻依然舍不得錢財,冰淇淋和冰塊都是一文錢一份,如此每日就是兩文錢,一個月就是六十文錢啊。他很是理解那一文男舍不得理由,六十文錢啊,以前一個月才十文錢工錢,半年才有六十文錢啊,就拿半年的工錢吃冰淇淋,享受冰塊?天氣至少還要熱一個半月呢,這是九個月的工錢花在夏天了?冬天還要不要過日子了?但想到如今終究是每月有了一百多文錢,這六十文錢似乎也就是半個月的工錢而已,他好像又能夠接受了一些。看著那被整個支部的人嘲笑的一文男,那丈夫傲然笑了,不就是六十文錢嗎?若是他在地裏好好幹活,工作量上升一檔,那他不就每個月多拿十文錢,一年多拿一百二十文錢了?他心中終於淡定了,只要以後努力工作,這吃掉的銅錢終究可以賺回來的。

食堂中,廚子大聲地叫著:“剩下最後十份冰了,要買的趕快!”排隊的人當中有人大罵:“怎麽只有十份了?那我怎麽辦?”其餘人理都不理,誰讓你來的最晚。

有社員買到了最後一碗冰淇淋,他拿另一個碗蓋著,又拿厚衣服裹了,急急忙忙向農莊門口跑。一個婦人牽著小孩子的手在農莊門口焦急地等著,見那社員跑過來,歡喜地對孩子道:“快看,你舅舅來了!”

那社員跑到了那孩子面前,冰淇淋只化了一個角,那孩子歡呼著大口吃冰淇淋。那婦人微笑著看著小孩子,仿佛吃冰淇淋的是她。

那社員抹掉汗水,看了一眼婦人,道:“今日我去得遲了,這是最後一份冰淇淋,明日我去早些,買兩份,你也吃一份。”那婦人搖頭道:“哥,不用了。孩子嘴饞喜歡吃,我又不饞。”那社員淡淡地笑:“在我面前你客氣什麽,而且農莊冰淇淋便宜,你只管放心,哥有的是錢。”他心裏很是得意,他妹夫一直說集體農莊累死人,還是在城裏當個夥計好,每個月有將近三百文,比集體農莊有錢多了,所以沒有帶著家眷加入集體農莊,可是外人哪裏知道集體農莊的待遇之高,每月白吃白住,有肉吃,這些難道都不是錢?還有這冰淇淋和冰塊,城裏要兩文錢一份呢,集體農莊只要一文錢一份,就這還敢說集體農莊不好?他認真地對那婦人道:“若是外頭過不下去,不如來集體農莊,幹活雖然累,但是吃得好住得好。”

那婦人點頭,心裏有些猶豫不定,集體農莊不錯,可是城裏的生活也不錯啊,各有各的優點和缺點。她笑道:“哥,明天我也要吃冰淇淋!”

那社員微笑,只覺這生活就像冰淇淋一樣的甜美,日子越過越好。

……

貴霜帝國東南海邊的某個土王領地。

幾個仆役對著冰塊重重地搖晃著大扇子,炎熱的空氣中一股涼風吹拂到了眾人的身上。

“真是舒服啊。”一個土王滿足地道,怎麽都沒有想到炎熱的夏天能夠享受到涼爽的冷風。貴霜帝國的東南邊太熱了,好些地方終年不下雪,最冷的時候也就二十度左右,想要在冬天挖地窖存放冰塊就是做夢。

岑纓纓悠悠地喝著冰鎮蓮子湯,淡淡地道:“本官有大量的冰塊,讓你挖個冰湖在裏面游泳都沒有問題,但是……”

那土王微笑,不就是價格昂貴嗎?身為土王會在乎那幾個錢?他傲然道:“只管報價。”

岑纓纓微笑道:“一百文錢一份。”

那土王大笑:“我還以為多少錢?才一百文而已!我每天買一百份!”他傲然看著岑纓纓,他是精明的人,才不會一口氣買一萬份呢,因為在地上放個雞蛋都能煎熟了的貴霜帝國冰塊根本放不久。他打量著岑纓纓,想著大楚人真是愚蠢,冰塊雖好,但是到了貴霜帝國保證全部化掉,大楚商人一定虧得回國的錢都沒有。

岑纓纓掃了一眼已

經融化了一半的冰塊,笑道:“沒問題。”

她起身告辭,回到了港口,港口的某一角的土地已經被她買下,立了柵欄,蓋了好些房子,有一群大楚水手正在將船上的冰塊搬入房子中。遠處好些貴霜人嘻嘻哈哈地看著,等著看冰塊融化。

岑纓纓冷笑,一群不開化的猴子。

她進了房子,厚厚的雙層墻壁之間能夠更好地隔熱,但她猶嫌不夠,幹脆搞了四層墻壁。那些貴霜的猴子認為冰塊會化了,她也擔心啊。

一個大楚官吏迎了上來,道:“今日入庫五百份冰塊。”岑纓纓點了點頭,望著房間內堆得滿滿的冰塊,其實她可以在這裏制冰,皇帝陛下的硝石制冰之法簡單極了,哪怕在炎熱的貴霜帝國都能使用。但是貴霜帝國的人不是傻瓜,若是被他們發現冰塊源源不斷的從倉庫裏拿出來卻從來不見進貨,傻瓜都知道她掌握了制冰之法,各種陰謀詭計都會冒出來。在大楚能夠武力取得一塊地盤之前,冰塊只能在海船上制作,然後再運到了倉庫,再然後取了淡水回海船上制冰,麻煩無比。

岑纓纓道:“冰淇淋制作的如何了?三日後我會開始銷售冰淇淋。”那大楚官吏點頭:“已經準備了不少。”岑纓纓點頭離開走向海船,她還需要去其他土王的地盤賣冰塊,夏天只有這麽點時間,冰塊生意必須盡快打開市場。

幾日後,貴霜帝國南部沿海地區的土王和有錢人個個都知道了大楚國的冰塊和冰淇淋,人人讚美不已。

一個土王坐在冰塊之上,感受著厚厚的毯子之下傳來的涼爽,道:“沒想到那個什麽大楚竟然有這麽多冰塊,這地方一定非常得冷。”

一個權貴在冰塊上打著滾,問道:“那個大楚在什麽地方?也信奉火神嗎?”一群權貴個個搖頭,扶南和林邑他們略有所聞,可大楚是什麽國家,在哪裏?他們一無所知。

那土王笑道:“誰在乎啊,只要那大楚能夠把冰塊運來就比什麽都好。”一個權貴叫道:“還有冰淇淋!”

眾人大笑,對大楚輕蔑極了,只有貴霜帝國的文明才是最高等級的文明,只有信奉神靈的貴霜人才是神的子民,只有貴霜的食物才是世上最美好的食物,只有恒河水才是世上最純凈的神水,其他什麽扶南、林邑都是低賤的異教徒,那個聽都沒有聽過,冬天都有大量冰塊的大楚一定是在某個冷到了極點,火焰都無法燃燒的地方。

有權貴笑道:“那麽冷的地方怎麽種糧食?那個大楚一定非常非常的窮。”

眾人一齊大笑,只有貴霜的土地才能種出糧食,只有貴霜的糧食才是世上最好的糧食。

那土王笑道:“下次我把糧食價格提高三倍賣個那可憐的大楚人。”眾人真心的點頭,貴霜帝國做生意的傳統就是只要有人想要買,就要往死裏坑錢,對方不哭就表示錢沒坑到位,還能繼續坑。

海船之上,岑纓纓清點收益,不論是冰塊還是冰淇淋的生意都不錯,土王們的平均消費量都在每天一百份左右,算上那些權貴,每個土王領地每天能夠消費兩百份冰塊和冰淇淋,也就是每天四十兩銀子的進賬,整個貴霜帝國的沿海地區每日到手金額不到五百兩。岑纓纓估計今年夏季能夠到手的銀錢大約在兩萬兩左右。

這個數字放在一個商號自然是牛逼極了,岑纓纓很懷疑前朝這麽多大商號有誰能夠在一兩個月內賺到兩萬兩銀子凈利潤,可這筆巨大的數字放在國家的層面就不那麽刺眼了,尤其是在大楚的玻璃生意面前只能說是聊勝於無,細水長流了。

岑纓纓微微嘆氣,大楚在貴霜帝國的冰塊和冰淇淋生意都不肯做大,很有可能都比不上一文錢一份的大楚國內的銷售額。因為貴霜帝國是半封建半奴隸制國家,除了土王以及土王的手下官員有錢,其餘人壓根沒錢,岑纓纓有再好的生意頭腦也不可能在兜裏沒錢的人手中榨出油水。

“算了,白拿的錢總是好的。”岑纓纓只能如此安慰自己,硝石制冰的成本低到了近乎為零,明年若是能夠進入貴霜內地的土王地盤就會賺得更多。她冷笑了一聲,那些土王竟然想要用三倍的價格出售糧食給她,真以為她是傻的?

“以後要想辦法進入貴霜帝國的內地土王地盤了。”岑纓纓想著,不論是賣冰塊還是買糧食,她都需要拓展市場。

……

洛陽城內,小問竹與司馬女彥埋頭吃著冰淇淋,可是胡問靜嚴格限制了她們的數量。

小問竹可憐巴巴地看著胡問靜:“姐姐真是小氣鬼!”

胡問靜瞪她:“吃多了肚子疼!”昨天兩個小家夥拼命地吃,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冰淇淋,結果都拉肚子了,嚇得胡問靜都要準備給她們打青黴素了,唯恐兩個孩子因為拉肚子沒了性命,幸好虛驚一場。

胡問靜因此下定決心不管小問竹如何的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她都絕不會再讓她們多吃冰淇淋了。

賈南風笑道:“冰鎮綠豆湯也好喝啊。”在兩個小孩子面前晃悠著裝滿綠豆湯的碗。可是如此低級的行動對兩個小孩子一點用都沒有,在冰淇淋面前綠豆湯壓根不堪一擊。

荀勖道:“這荊州集體農莊終於穩定了。”他笑了笑,胡問靜想要用幸福感壓制荊州農莊百姓的不滿,到了此刻基本已經成功了。但是假如沒有其他辦法,頂多再壓制兩三年,這拼命壓榨勞動力,把人當牲口用的集體農莊終究太壓抑人性了,不能持久。

胡問靜堅決反對:“怎麽不能持久?怎麽壓抑人性了?難道沒有集體農莊,這華夏的百姓就有豐富的娛樂生活,健康的精神生活了?還不是為了一日兩頓飯而忙碌一輩子!”

小問竹急忙叫道:“我姐姐說的都對!集體農莊就是好!”然後期盼地看胡問靜:“姐姐,我幫你的,可以多吃一碗冰淇淋嗎?”胡問靜惡狠狠地道:“做夢!”小問竹扁嘴,然後歡快地繼續吃冰淇淋。

賈午點頭道:“是啊,好些人到了集體農莊之後才第一次吃到了豬肉,怎麽會不滿意?”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幾乎不敢相信還有人一輩子沒有吃過豬肉,以前賈府的狗每天都有牛排吃。

賈南風看了一眼妹妹,心裏有些嘆氣,賈午也太不知道民間疾苦了。賈午不屑地看賈南風,我好歹在荊州集體農莊待過,品嘗過野菜粥,你又從什麽地方知道民間疾苦?書本上?還是公文中?

荀勖看著蹦跶的胡問靜,笑而不語,胡問靜就是嘴硬而已,若不是看清楚人心不足,集體農莊無法穩定吃飽喝足的百姓的需求,怎麽會搞出這麽多事情來?提高集體農莊社員的收入,出售低價的冰塊和冰淇淋,試種香料,沒一點都是在增加集體農莊的社員的幸福感。

可是在他看來這些手段都是治標不治本,可以用新鮮的物品強行壓制一次,等百姓習慣了這些東西,沒了新鮮感,沒了幸福感,人心再次不穩定,胡問靜難道再拿出一些新鮮玩意兒?總有一天會拿不出新鮮東西,總有一天會鎮壓不住百姓的心,到時候只怕比現在更糟糕。

荀勖微笑著溫和道:“陛下,這集體農莊之法只怕不能持久。”該收手必須收手,事情搞大了就會很麻煩。

胡問靜45°角擡頭看天,道:“本座就不信了,這淳樸的百姓還能鬥得過比煤球還黑的本座了。”

“來人,傳朕的聖旨!開放田地的買賣。”她冷笑著,不就是沒有私產就沒有動力嗎?不就是華夏農民個個想要買下田地傳家嗎?胡某倒要看看你們到底怎麽選擇。

……

聖旨一出,大楚全國震動。

有人嚎啕大哭:“終於可以走出集體農莊了!”還以為一輩子只能在集體農莊做個社員了,沒想到竟然可以買地,有了田地誰願意在集體農莊當社員啊。

有人很是謹慎,提醒道:“聖旨只說可以買地,沒說集體農莊的社員可以離開農莊,小心這是引蛇出洞!”一群人立刻驚慌了,哪一個農莊都有人頭築就的京觀,區別不過是京觀大小,以及京觀中的人頭是偷懶耍滑反抗管事而砍下來的,還是因為想要逃出農莊而砍下來的。

沈芊檸微笑著道:“聖旨說了,誰若是有錢買了田地,誰就能直接離開,集體農莊絕不會阻攔。”

一群社員驚喜地看著沈芊檸,這可是官老爺親口說的,應該不會有假,難道真的可以離開集體農莊了?

有社員反應極快,一個猜疑脫口而出:“難道那些田地的價格漲了十倍?”一群社員看沈芊檸的目光瞬間深邃了,只要買不起田地自然就不能離開集體農莊,這所謂的離開集體農莊不過是畫餅充饑而已。

沈芊檸笑道:“田地的價格與以前一模一樣,絕不會故意漲價。不過……”

一群社員盯著沈芊檸,果然有“不過”

“……不過,良田都被盡數開墾了,想要買地的人只能買荒地了,開墾起來可不容易。”

一群社員看著沈芊檸,就這點“不過”?這點“不過”完全在眾人心中的預料之內,誰不知道集體農莊大量開墾土地,荊州再無熟地,想要買地要麽集體農莊割肉,要麽重新開墾荒地。

有人立刻問道:“荒地的價格依舊?”荒地有荒地的價格,熟地有熟地的價格,官府可不能以次充好。

沈芊檸笑道:“大楚朝講究公平,絕不會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以前荒地什麽價格,現在荒地就是什麽價格。”

一群社員激動極了,難道朝廷真的要逐步取消集體農莊,還大家夥兒朗朗乾坤?

有人淚水長流:“以後再也不用每天累得要死了!”這輩子雖然吃過很多苦,但是最大的苦就是在集體農莊吃的,半輩子加起來的農活都沒有集體農莊一年幹得多。

有人心裏已經開始盤算了,集體農莊的產量大無非是活幹得多,

這點就像是窗戶紙,一捅就破,以前當佃農的時候沒有做這麽多農活一來因為那時候被門閥老爺地主老爺榨幹了手裏的錢財,想要養豬養雞養兔子也沒錢,二來也沒人想到養兔子養雞能夠這麽容易發家致富,三來隔壁鄰居不幹活,自己幹活就像是白癡一樣,這幹活自然就沒那麽拼命了。等自己買了田地之後就照搬農莊的工作安排,照樣雞叫起床,狗都睡了自己還沒睡,冬天草苫暖棚種菜,夏天餵豬餵雞。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集體農莊怎麽幹活他清楚無比,只要照方抓藥,這賺的錢一定比集體農莊賺的多。

有人想得更進一步,在人群中拉攏夥伴:“集體農莊產量大,除了工作量大,還有因為田地多和人多。我們只靠自己買的田地是絕對無法超過集體農莊的收成的。”一群夥伴都是聰明人,用力點頭,集體農莊能夠又種地又種菜又養豬又養兔子,這需要的田地和人手怎麽可能是一家人可以承受的?而且農莊內各個不同的地方其實都有聯動的,比如田莊的稭稈給養殖場墊底,養殖場的動物糞便給田莊肥田,缺了其中的一環很容易就造成效率下降,想要像集體農莊一樣高產就必須徹底照搬集體農莊的一切。一群夥伴充滿了自信:“對,我們幾戶人家聯手,這活計就齊全了。”

在社員們充滿幸福的憧憬之中,忽然有社員大哭:“可是,我沒錢買田地啊!”按照荊州的市場價格,再怎麽是荒地,每畝肯定要二兩銀子以上,一家人想要安安穩穩地做個富農起碼要十幾二十畝地,他哪有這麽多錢?

四周無數社員長嘆:“這買塊地真的很難啊。”嘴裏說著喪氣話,心裏卻充滿了希望。大家夥兒都是佃農出身,誰不知道買地艱難無比?以前給門閥老爺地主老爺家種地,一家人去掉開銷,一年勉強能夠有一百文錢存款,如今在集體農莊每個勞動力一年就有最少一千兩百文的收入,一家人的存款速度是以前的幾十倍,買地的心願一定會實現的。

一群社員臉上嘆息,暗暗握拳,眼睛放光,身為華夏人就是要買地傳家,我買十畝地,我兒子買十畝地,我孫子再買十畝地,等到我曾孫子就有三十畝地了,就是個小地主了,哈哈哈哈!

一個社員忽然慢慢地倒下,眾人大驚失色,急忙過去扶住那人。那人一聲不吭,嘴唇卻被咬破了。他加入集體農莊之前家中其實有幾畝地的,卻被朝廷沒收了,這田地肯定是不會還了,以前以為大家都一樣,註定一輩子要在集體農莊待到死了,他也認了,人生總有墜入深淵的時候,就當花錢保命了,可如今能夠買地了,他豈不是再一次墜入了深淵?

站在沈芊檸身邊的豆餅笑道:“我認得你!你一直吹噓進入集體農莊之前家裏有十畝地。”她翻開一本冊子,細細地找,道:“你家以前沒有十畝地,你家有八畝三分地,都是上等良田。”

那人一言不出,嘴角的鮮血更多了,臉色如白紙一般。

豆餅笑道:“以前朝廷沒收田地是迫不得已,但是朝廷不能占百姓的便宜,你那八畝三分地算是朝廷買了,上等良田的價格是五兩六錢銀子一畝,朝廷再給你漲一倍作為強行征地的補償,按照十一兩二錢銀子一畝的價格補齊你八畝三分地的銀錢,你什麽時候要,什麽時候可以找我來拿。”

那人的臉色陡然大變,先是血紅,然後又發青,再然後又發黑,過了許久才終於恢覆了正常,緩緩地道:“當真?”

豆餅嚴肅地道:“當真!不僅僅是你,所有被強征了土地的非門閥子弟都能拿到補償。”

四周無數農莊社員羨慕地看著那人,這家夥發了!

好些人暗暗發誓,一定要瘋狂地工作,完成最高的工作量,拿最高的工錢,爭取盡快買地當富農。

有女子忽然大哭:“我不該吃冰淇淋的!我浪費了二十三文錢!”以前覺得在集體農莊不愁吃喝,這工錢就是買衣服胭脂水粉和零食的錢,吃冰淇淋是理所當然的消費,可是想到可以離開集體農莊做地主婆,一切合理的消費瞬間變得不合理了。

此言一出,集體農莊之內哭聲震天。

沈芊檸同樣抹著淚水,以後終於不用安排大量的人手制作冰塊運輸冰塊了。豆餅悄悄地問道:“以後多出來的冰塊和冰淇淋是不是能夠讓我吃個飽?”沈芊檸不哭了:“衙署之內的人平分!”炎炎夏日誰能擋得住冰塊和冰淇淋的誘惑?沈芊檸豆餅等人以前考慮到人手不夠產量不足,只能極力克制心中的渴望,如今終於有機會享受冰塊和冰淇淋了。

豆餅歡笑:“我要用冰塊做張床!躺在上面一定需要蓋被子。”

沈芊檸握拳:“我要天天拿冰淇淋當飯吃!”

……

改革的試驗田荊州地區的百姓反應傳到了洛陽,胡問靜早有預料。

“至少可以再撐三年。”這還是往少了算,農莊的社員三年能夠存下多少銀子?

胡問靜想好了,三年之後就推出“買地貸”,以後凡是買了田地的人將會陷入一輩子換不清的貸款之中。

“等他們有了田地之後,朕的集體農莊才會真正的穩當。”

胡問靜冷笑著,這些百姓以為集體農莊的秘密就是幹活多,人多,工作配合,想得太簡單了,那些第一批買地的人都會被集體農莊高產量的真相打擊成碎片。

荀勖微笑道:“陛下其實可以更大膽一些,直接解散集體農莊的。”有蒸汽機拖拉機在,農莊需要的人口直接跳水,沒有必要與人心作對。早人心一步解散就是百姓歡呼,晚人心一步解散就是百姓咒罵,此中道理不可不察。

胡問靜搖頭道:“集體農莊制度是朕的基石,朕是絕對不會廢除的。”

“耕地集中種植才是王道,一旦分散到了百姓手中生產效率立刻下滑,這只是其一。”

“其二是朕需要集體農莊控制百姓,再也沒有比集體農莊更加方便的工具了,朕怎麽可以放棄集體農莊?”

荀勖微笑,胡問靜真是毫不掩飾啊,他笑道:“陛下能夠體察民情,實在是天下之幸。”

胡問靜笑了:“可是朕的大楚還有一個巨大的問題。”

荀勖點頭,笑而不語,這是皇帝需要考慮的問題,他不能插嘴,否則禍福難料。

一群臣子看著胡問靜和荀勖,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心中滿是疑惑。

賈南風冷笑,這次她知道。

賈混看了一眼賈南風,立馬察覺了賈南風臉上的自信,在退朝的時候走到了賈南風身邊,低聲道:“南風,你知道是什麽問題?”

賈南風笑道:“當然。”

這兩個字有些響亮了,周圍好些官員望了過來,有人堅決不信,賈南風是出了名的宅鬥腦子,怎麽可能猜到胡問靜和荀勖的心思?有人卻決定認真請教,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哪怕賈南風又猜錯了,說不定能夠觸類旁通呢。

好些官員便跟著賈南風到了賈府,賈南風看著身邊圍著一群官員,找回了以前做太子妃的感覺,心中得意,招呼了仆役上酒菜,又扯了半天的閑話,這才話入正題,道:“諸位都想知道陛下所言大楚朝的巨大問題是什麽?”

一群官員微笑,賈南風的脾氣人人都知道。眾人恭敬地道:“我等愚鈍,還請賈光祿大夫解惑。”

賈南風看著眾人恭敬萬分,心中更加得意了,道:“陛下戎馬生涯,手中名將無數,個個赤膽忠心……”

其餘人官員聽到這裏已經瞬間懂了,好些人驚訝地看著賈南風,沒想到賈南風這次真的找到了大楚朝最大的問題。

賈南風見眾人都懂了,笑道:“不錯,你們猜對了,大楚朝最大的問題就是陛下沒有一個文官的選拔機制!”

一群官員一齊點頭,朝野上下誰不知道胡問靜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武將嫡系,哪怕她現在駕崩了,小問竹在一群武將的擁護之下依然可以安穩繼位,但朝野同樣知道胡問靜在文官方面弱得一逼。

胡問靜不是沒有文官,她手中也有從集體農莊提拔的文官,但是這不能掩飾胡問靜官員體系的不健全。

屢屢禦駕親征,窮兵黷武的大楚朝隨時可以從行伍中提拔出一群小兵出身的大將,實在是檢驗誰是大將誰是廢物最好的地方,大楚朝只要人不死絕,一定會有無數的大將。

可是胡問靜可以馬上得天下,還能馬上治天下嗎?胡問靜又如何保證文官的合理選拔?

胡問靜可以用禦駕親征親自考核武將的忠誠、戰略、戰術,知道誰善攻,誰善守,難道還能親自到每個衙署考核文官的斷案和行政能力?幾百個武將可以在一次戰役中盡情體現自己的能力,幾百個文官能夠在一本公文一次審案中體現自己的能力?總不能指望每次考核的時候都發生一次大洪水或者大旱災吧?

一群官員皺眉,選拔機制還包括產生官員的土壤,大漢朝的文官來自鄉賢,大縉朝的文官來自門閥內推,大楚朝的文官來自何處?大楚朝鄉賢都在集體農莊種地,大楚朝的門閥子弟要麽被砍下了腦袋,要麽在集體農莊教書,大楚朝的人才基礎在哪裏?

一群官員皺眉,胡問靜對門閥趕盡殺絕,難道還要再次啟用?可是啟用的標準是什麽?

賈南風微笑著,眼中充滿了信心:“陛下走的道路一定是唯才是舉。”

一群官員依然搖頭,這四個字簡單無比,真要執行,又該如何執行?這什麽是“才”?

大殿中,胡問靜也在皺眉苦思。科舉很簡單,科舉靠格物道也很簡單,可是大楚朝誰懂格物道?農莊的學堂之內倒是教一點點格物道的皮毛,但是膚淺不堪,真的能夠學以致用?

胡問靜悲憤了:“難道胡某征服天下太快也是錯?是不是胡某用二十年征服天下,就有無數人才可以用了?狗屎啊!總不能考八股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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