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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不能執行的律法背後一定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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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不能執行的律法背後一定有文章

一間飯店中,一個男子看看左右沒人註意,寬大的衣袖從菜肴上一晃而過,然後猛然大叫:“店家,菜裏有蟑螂!賠錢!”

幾乎是同時,飯店中好幾處都響起了同樣的叫聲:“有蟑螂!賠錢!不然告死了你!”

幾處索要賠錢的人一怔,互相看了一眼,秒懂大家都是訛錢的騙子,但是沒關系,遇到同行並不影響自己的收益,大楚法律是根據自己花錢的金額賠償,與有幾個人賠償毫無關系,同時出現幾個人索要賠償反而更加證明這家店的菜肴有問題。

幾個男子中有人用力拍著桌子,大聲地叫:“老子點了三十文錢的酒菜,按照一賠一萬就是三十萬文!賠錢!”

有人叫著:“哎呀,老子吃了你的菜之後肚子疼死了,老子要死了,快報官,要他賠命!”然後倒在地上賣力的打滾。

有人對著店內愕然的其他食客叫道:“你們也吃了不幹凈的東西,大家一起讓老板賠錢!一賠一萬啊!”

其他食客有的怦然心動,跟著拍桌子大叫,有的卻搖頭嘆息,放下了飯菜錢搖頭離開,出了門轉頭看著喧鬧的飯店,重重地搖頭嘆氣道:“祖宗家法哪裏是隨便可以更改的?朝廷不懂得一動不如一靜,蕭規曹隨嗎?這天下只怕要大亂了。”

飯店內,老板臉色鐵青地看著鬧騰的食客,渾身發抖,白癡都知道這些人是前來訛錢的,可他毫無辦法。

有訛詐的刁民叫道:“你若是老實答應賠錢,我就不去報官,官老爺規定一賠一萬呢,我心地好,給你打個折,你只要一賠九千八百就行,比官老爺規定的少了好多呢。”好些刁民大聲地道:“對!我們都是好人,鄉裏鄉親的,也不能訛了你,你只要一賠九千八百就成。”

那老板臉色鐵青死死地握住了菜刀,一群刁民絲毫不怕那老板的憤怒,賠錢而已,至於殺人嗎?賠不出錢頂多是挖礦,殺人那就要千刀萬剮,那老板但有一絲的理智都不會為了一點點錢殺人的。

有刁民站起來做和事佬,道:“老板開個店也不容易,大家休要害了他的前程,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如何。老板,這裏這麽多人,多的花了三四十文,少的花了十來文,若是一賠一萬,你至少也要賠每個人十來萬文錢,我等沒想讓老板為難,看在大家都是同鄉的面子上,你賠我們一人一萬文好了。”他轉頭看一群刁民,喝道:“別說什麽三十萬文,五十萬文的,都是同鄉,胳膊肘不能向外拐,每個人意思意思拿一萬文錢賠償算了。”

一群刁民咒罵了幾句,有人咧嘴憨厚地笑道:“那就一萬文好了。”一萬文也夠多了,多找幾家店就有幾百萬文了。

有人寬容地看著老板,道:“是啊,都是一個城的同鄉,何必搞得見官呢,聽說見了官老爺首先就要打一頓板子的,就一萬文吧。”

有人友善地道:“也罷,都是自己人,何必搞得太絕情呢,我們就吃點虧,一萬文就一萬文吧。”

有人誠懇地看著老板,道:“老板也不是故意在菜裏有蟑螂的,大家給我個面子,就一人一萬文吧。”

眾人轟然叫好,熱切熱情溫柔善良仁厚憨厚地看著老板,就等他掏錢了。

那老板看著店內的眾人,咬住了牙齒不出聲,每人一萬文的錢他真的賠不起,而且今日付了錢,明日呢?明日覆明日,明日何其多!

一群刁民見老板不上路,有人掀桌子,有人拍凳子,有人大聲地辱罵,有人叫著:“報官!報官!”

飯店門口有人冷冷地道:“誰要報官?”

店裏的一群刁民愕然轉頭,見三五個衙役站在店門口,好些人心中就怒了,誰忒麽的報官的?有人無所謂,報了官也要賠他銀子的,這是大楚的律法,誰敢不聽?有人幹脆大叫:“衙役老爺,店家老板的飯菜不幹凈,有蟑螂,我吃得肚子疼。”有人就在店裏打滾:“好疼!好疼!我要死了!”

衙役頭目看了一眼碗裏的蟑螂,一眼就看出是栽贓訛詐,他暗暗嘆了口氣,朝廷亂來,刁民橫行,他同情地看了一眼老板,道:“都跟我回衙門。”

……

另一個縣城中,有人走到了酒樓門口,卻見酒樓緊緊關閉著大門,門上貼著一張紅色的紙:“東主有喜,關門停業。”

酒樓內,幾十個人臉色慘白地坐著,有人淒苦地笑著:“東主有喜?是全家要去挖礦的大喜嗎?”周圍的人聽了“全家挖礦”,臉色更加慘白了,有幾人甚至搖搖欲墜。

一個老者用力一掌拍在案幾上,巨大的聲響在大堂內回響。他厲聲道:“朝廷無道,這是要逼死了我們嗎?”

其餘人無力地看了那老者一眼,誰沒有一肚子怨氣?但是聚集在這裏是為了解決問題,不是為了發牢騷,想要發牢騷回家慢慢發去。

另一個人緩緩地道:“依我之間,暫時關門是最好的辦法。”其餘人也緩緩點頭,眾人都是機靈的人,一聽江陵重判了幾個不法商家,立刻就想到了假裝肚子疼、往飯吃裏扔死蟑螂的訛詐刁民了,開飯店的誰沒有遇到過這類人?如今朝廷公然重判商家,那就是變現鼓勵刁民,那些訛詐刁民必然瘋狂地橫掃全城所有食鋪,不想被罰一萬倍的唯一辦法就是關門大吉。

有人問道:“那麽,關門多久呢?”大家都想到了關門是最簡單的辦法,跑到這裏集會一來是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二來與一群同樣處境的人抱團之後好像心裏就安定了些。

一個人沈吟道:“且關門停業一個月看看。”他看了一眼四周的老板們,認真地道:“我知道有些小鋪子一個月不開張就會很艱難了,但是大夥兒要記住,誰開張誰就是找死!你們誰能夠攔得住那些放蟑螂的刁民?誰賠得起幾十萬文?今日賠了一個,明日來了十個,賠到傾家蕩產是小事,全家挖礦才是大事。”

一群人臉色慘白,緩緩點頭,關門不開業肯定有巨大的金錢窟窿,房租、夥計的工錢、店鋪內庫存食材的腐爛、食客的流失,每停業一日就是一日的只出不進,但是強行開門的後果慘烈到不敢想象。

有人雙目無神,喃喃地道:“大不了我就關閉了店鋪去集體農莊種地。”

好些人臉色慘白,這個念頭他們也有,這世上竟然只有集體農莊種地最安全了,包吃包住。

有人看著自己的雙手,拿了一輩子菜刀的手竟然要去種地了?只覺悲從中來。

有人看著眾人神情淒慘,厲聲道:“忍!現在一定要忍!我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

另一個縣城的某個宅院中,幾個人聚在一起,低聲討論著發財大計。

有人低聲道:“……明日我借著切菜的機會,將暗中帶進去的臭肉切到了新鮮肉之中,神不知鬼不覺……”

一群人熱切地點頭,說話之人是天香樓內專門切菜的廚子,悄悄帶一塊臭肉進去切了絕對沒人知道。

“……然後你們有的人在店裏點菜吃飯,有的人去衙門報官,衙門的人到了店裏一搜,立刻就會看到臭肉,到時候人贓俱獲,肯定要判賠錢,我們就發了。”

一群人看著地上那塊肉上已經長了蛆蟲,興奮無比,看蛆蟲的眼神就像看到了親爹。

那廚子低聲道:“錢到手了,大家平分,以後大家都是有錢人了。”

一群人用力點頭,十幾文的菜就能賠十幾萬文,這是幾輩子都賺不到的錢啊,以後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有人低聲道:“可是,東家對你有恩,你真的要坑死了東家?”眾人都知道那廚子以前是乞丐,東家看他快要凍死在街頭了,將他招入了酒樓之中切菜,雖然算不算大富大貴,但至少有份正經工作,比乞討強了幾萬倍。

那廚子冷笑道:“那又怎麽樣?老子拿了一點點工錢為他切了幾年的菜,什麽恩情都還了,難道老子要為了一份工錢一輩子給他做牛做馬?”他惡狠狠地看著眾人,道:“天降橫財的機會只有一次,抓住了,以後大家都是有錢人,子子孫孫富貴延綿,若是抓不住,活該一輩子當窮人。”

……

江陵城內,街上原本應該坐滿了菜販子,此刻卻不見一人,不少菜販子挑著擔,寧可左肩換右肩,也絕不讓菜擔子落地,誰知道四周那些眼睛發亮的百姓會不會沖上來搶爛菜,然後誣告索賠?可是不賣菜又如何生活?一群菜販子惶恐了,左也是死,右也是死?

有菜販子悲傷了:“難道我只有去農莊一條路?”無數菜販子一齊流淚,荊州因為集體農莊制執行的早,集體農莊以難民為主,各個城池內的商業基本保存完整,其餘州郡就沒這麽好命了,好些地方所有人都被編入了集體農莊的,荊州百姓本來以為這是“龍興”之地的優勢,沒想到這根本是坑人啊,早知道還不如大家都去集體農莊了。

一群百姓憤怒地看著菜販子們:“你們倒是賣菜啊,我還等著回家做菜呢。”

另一個百姓道:“對啊,到底賣不賣,給個準話,耗在這裏很開心嗎?老子都要被西北風吹得凍死了!”

一群百姓大叫:“對啊,到底賣不賣啊!”

一群菜販子怒視眾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哪裏是想要買菜,是想要訛詐!

一個菜販子空著手走了過來,大聲的道:“大家不要賣菜,賣菜就會賠償到死,我們從今日起不賣菜了,大家自己吃,餓不死我們的!”

一群菜販子看看四周如狼似虎的百姓,最後一絲期盼都沒了,誰敢賣菜一定全家挖礦。

有菜販子厲聲道:“好!老子就不賣了!看你們能夠怎麽樣!”

一群百姓失望極了,竟然沒人賣菜?有人憤怒地道:“我就想好好賣個菜,至於這樣嗎?”

……

豫州某個城池的集體農莊內,有人努力地編織著草苫,有人在給豬棚餵食,有人在養雞,一切與往常沒什麽區別。

幾個管事聚在一起閑聊,有管事問道:“聽說陛下下了新的命令,嚴查奸商。”另一個管事道

:“早就該嚴查了!那些奸商可惡極了。”眾人隨意聊著,完全沒有想過會不會有刁民訛詐。整個縣城的所有百姓都被沒收了財產,盡數進入了集體農莊,有個P的商鋪和刁民。

……

荊州某郡的府衙中,公孫攢冷冷地看著四周一大群縣令,個個眼巴巴地看著他,皇帝陛下做出了示範,用P股想也知道郡內誣告訛詐之事將會數不勝數,公孫攢作為太守必須給個統一的處理態度。

公孫攢冷冷地道:“這有何難?這點小事情都不會處理,要你們何用?”

一群縣令面無表情,堅決不理會公孫攢的嘲諷,胡皇帝亂下命令,身為太守卻不死諫,那就是太守的失職,休想把壓力推到他們的身上。

公孫攢冷冷地盯著眾人不說話。

有縣令鎮定無比,道:“若是太守不管,本縣內所有商鋪要麽一齊倒閉,商家挖礦,要麽所有商鋪一齊關門,縣內再無‘商’字。”

另一個縣令道:“何止‘商’,‘工’字肯定也沒了。”有的工匠直接賣產品,比如鐵匠木匠,如今還敢賣嗎?有的工匠倒是不直接賣產品,而是通過商家收購,可商家沒了,這些工匠還有存在的可能嗎?

又是一個官員道:“只怕‘農’也要沒了。”眾人點頭,知道這“農”是指集體農莊外的那些自有耕地的小菜農。

一個縣令盯著公孫攢,直接問道:“公孫太守,你說個明白話,這是不是陛下想要逼迫所有百姓進入集體農莊?”

一群官員一齊看著公孫攢,不如此無法解釋胡問靜像個傻瓜一樣出此□□。

公孫攢斬釘截鐵地道:“絕不是!”他看著一群不怎麽相信的官員道:“若是陛下要強行將所有百姓納入集體農莊,需要費這許多力氣嗎?”

一群官員想了想,終於緩緩地點頭,胡問靜若是要強行將所有百姓納入集體農莊,一道聖旨就是了,完全沒必要這麽折騰。

有官員皺眉道:“那麽陛下究竟想要幹什麽?”

公孫攢也不明白,他只是道:“我等只管按照律法,按照‘公平’二字做好本分,其餘事情何必考慮這麽多。”

有衙役進來,見了一群官員,尷尬了一秒,然後眼觀鼻,鼻觀心,道:“公孫太守,有食鋪被人狀告菜肴中有蟑螂,原告被告都到了府衙,請公孫太守斷案。”

公孫攢與一群縣令一齊轉頭看某個縣令,這種案子是縣令的活計,竟然踢到了府衙,真是有種!一群縣令恨不得捶胸頓足了,官場老話“府縣同城,三生不幸”,這是指一個城池中又有縣衙又有府衙,縣令什麽威風和權力都沒有,只有背黑鍋的份,沒想到到了今日才知道“府縣同城”還能甩黑鍋啊!

那縣令堅決反對,恨不得剖腹證粉:“本縣在太守府中開會,縣衙中沒人斷案,衙役移交府衙,這是衙役們失誤了,本縣就在這府衙中斷案,絕不勞煩太守。”

公孫攢冷冷地看著那個縣令,道:“不用了,我親自審理。”

一群縣令微笑著看著公孫攢,公孫攢是個不懂向下級甩鍋推卸責任的好上級,但是這種上級基本死得比較早,上一個這樣老實的上級去仰望星空了。

“當當當當!食鋪九個食客同時吃到蟑螂,這是道德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想要知道真相的人來府衙看太守老爺斷案咯!”

有百姓無所謂,賠錢也賠不到他的頭上,不該賺的黑心錢他不賺,只管做好自己。

有百姓興奮地去看熱鬧,那些老板倒黴他才開心,今晚加餐。

有人發瘋一樣地沖向府衙,一路上撞開了好幾個擋在他身前的人。被撞得的人莫名其妙:“有老虎追你嗎?”有明眼人道:“那個人是狀元樓的老板。”遠處,又是一群人發狂地沖向府衙,立刻被人認了出來,盡數是城內各處食鋪商鋪的掌櫃老板。

有百姓笑道:“走,去看看這些奸商的下場。”

城內無數百姓聚集到了府衙前,卻見公孫攢已經站在了府衙前的高臺上。

幾個掌櫃和老板死死地盯著公孫攢,公孫攢如何斷案幾乎就是決定了他們的未來。有老板低聲道:“若是賠錢……我就賣了店鋪去農莊種地。”有老板苦笑:“大家都去種地了,鋪子還能賣給誰?”

有衙役走到了高臺上,指著九個訛詐的刁民和飯店的老板,原原本本的說了所見所聞:“……飯菜中吃到了蟑螂……當時店內還有其餘食客,已經離開……食客提出只要給一萬文就私了……”

那九個訛詐的刁民用力點頭,事情就是這樣,他們吃到了蟑螂,然後本著鄉裏鄉親,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念頭,願意仁慈善良溫柔的給飯店老板打個骨折,可惜那飯店老板不上路,這回要挖礦了。

有刁民大聲地道:“官老爺啊,一定要給小人做主。”心中真是對那飯店老板憤怒極了,九個人累計的金額都有兩三百文了,白癡都知道飯店老板絕對不可能有錢賠償兩三百萬文的,如今肯定要去挖礦,而他們幾個絕對不可能等飯店老板幾代人挖礦賠錢的,估計兩三百萬文的天文數字賠償最終只能拿到十幾萬文,與低調處理也沒什麽區別,可他們的臉卻被所有食鋪商鋪的老板記住了,以後想要繼續發財只怕就不可能了。這真是雙輸啊!

有刁民憤怒地看那飯店老板,何苦如此?

有刁民大聲道:“我等九人一齊吃到了蟑螂,有人腹疼,有人惡心,還請大老爺明察。”

臺下所有人心中雪亮,九個人一齊吃到蟑螂?你丫真以為飯店老板的眼睛是瞎的?

其餘食鋪老板惡狠狠地盯著高臺上的九個原告,臉色鐵青,刁民!這群刁民!

公孫攢踏出一步,大聲地道:“朝廷下令嚴查奸商,舉報奸商者可得罰銀的一半。”

高臺下無數百姓歡呼,有食鋪老板已經絕望了,難道只有進集體農莊一條路?

公孫攢大聲地道:“可是,朝廷怎麽會縱容訛詐?”

高臺上九個原告臉色大變,高臺下無數百姓一怔,而一群食鋪老板狂喜。

公孫攢笑了:“來人,將那九個訛詐的人拖下去重大五十大板!”

“根據朝廷法令,訛詐者根據訛詐驚愕百倍處罰,苦役一年。”

公孫攢冷冷地看著九個原告,冷冷地道:“你們訛詐的數量是一萬文,就按照一萬文百倍好了,那就是一百萬文,你們多半是交不出來的。這也無妨,朝廷會將你們的所有錢財、土地、房屋盡數充公,不足的錢財部分挖礦償還。”

“你們接受訛詐處罰一年苦役後,還有挖礦償還罰金,估計這輩子休想出來了。”

“你們若是有兒女,正好一起進礦區挖礦,希望你們的兒女能夠在礦區內長大成人成親生子,如此幾百年內總能還清了對朝廷的欠款。”

九個原告瘋狂地大叫:“我們不是訛詐,我們真的吃出了蟑螂!”

公孫攢不屑回答,真以為朝廷的人都是白癡?這種小伎倆衙門的每一個衙役一看便知。

高臺下,無數百姓怔怔地看著公孫攢,好些人長長地嘆息:“完了,發財的機會沒了。”誣陷訛詐的風險太大,搞不好子子孫孫都去挖礦了。

有人冷笑道:“子子孫孫都去挖礦?做夢吧!挖礦的人有幾個能夠活過十年的?運氣不好三年之內全家就死絕了。”

更多的人渾身發抖,訛詐發財當然是好事,但是要三年之內就全家嗝屁,代價和收益實在是不怎麽劃算。

高臺下的幾個食鋪老板瘋狂地大笑,只覺老天爺有眼啊,有食鋪老板大聲地叫著:“青天大老爺啊!”

公孫攢揮手間就下了高臺,冷冷地看幾個縣令,道:“你們現在知道這事情多麽容易了吧?”

幾個縣令苦笑,容易?往飯菜裏扔蟑螂的手段低級了些,自然是輕易看破了,可若是躺地上打滾呢?若是真的有顧客吃到了蟑螂呢?這案子終究要靠自己的“火眼金睛”了,只怕以後冤案無數。

……

“朕知道嚴查奸商根本不現實。”胡問靜平心靜氣地道。

她仿效另一個時空21世紀的德國制定的最嚴格的食品安全管理的時候就知道可執行度幾乎是零。21世紀的德國能夠保證不出冤案,保證嚴格執法的支撐是現代的高科技檢查設備,隨便找個設備就能搞明白可樂瓶中的蟑螂是栽贓誣陷還是真的生產部門衛生極差。可在這細胞細菌病毒統統沒人知道的時代怎麽查驗栽贓?

一定會有無數刁民蹦出來訛詐,一定會有無數官員看到了訛詐的可能叫苦不疊。

胡問靜淡淡地道:“朕要的只是一個開頭。”她已經表態從細節處抓民生抓經濟抓幸福感了,天下官員必須跟進,什麽假大空的建議統統滾蛋。

“至於會不會有冤案,朕倒是真想知道啊。”

賈午看了胡問靜的笑容,立刻回頭找周渝沈芊檸。“你們快通知自己人,休要上當!陛下這是要考察官員的能力。”

周渝和沈芊檸幾乎是飛奔著回到了府衙,立刻飛鴿傳書給各地的荊州系官員:“虎!虎!虎!”

……

關中長安。

覃文靜收到飛鴿傳書,立馬臉色都變了,拍案而起:“老大還是這麽卑鄙!”

向德寶驚愕地看著覃文靜,道:“難道你真的以為老大會出巨大的破綻?”目光上上下下地掃射覃文靜,一副看白癡的模樣。

覃文靜怒了:“再看就打扁了你!”

李朗搖頭,覃文靜只會砍砍砍,沒有經歷過多少政務,有時候就單純了,胡問靜可是從最底層殺出來的,人心之惡怎麽會看不到?

他提醒道:“縣令……陛下這麽做應該有幾個目的。”

“其一,威懾天下奸商,一萬倍的懲罰足夠讓所有奸商挖礦了,誰敢在牛奶裏加東西?誰敢用過期食材?誰敢賣假燕窩?天下的奸商老實了,這百姓得了實惠,感覺到朝廷不錯,民心就安穩了。”

覃文靜怒視李朗,這點她也知道!

李朗繼續道:“其二,引蛇出洞,抓一批刁民。”他笑了笑,道:“有的人一輩子老實,

其實是沒有機會做壞事,其實心裏的弦早就斷了,殺人放火強(奸)在他的眼中都是小事情,可是如何判斷誰的人性早就扭曲了呢?這‘萬倍懲罰,一半賞金’就是試金石。”

周處坐在一邊,嘴唇微動,終於沒有說話。李朗的見識還是不夠,人性怎麽可以試探?胡問靜這一次其實是要清洗荊州沒有加入農莊的百姓。荊州以江陵為例,城內的百姓幾乎極少有人進了集體農莊的,這些人游離在集體農莊之外其實是享受了特殊的紅利。荊州作為胡問靜的根據地最早接受了胡問靜的各種匪夷所思的政令的管理,百姓最能夠從方方面面理解胡問靜的思路,或者說在無形中被胡問靜的思想洗腦,認為胡問靜的政令都是理所當然的。在急缺人手深入荊州之外各個州郡的時刻,這荊州的百姓註定了要成為胡問靜調集的重點。誰內心有堅定地對錯,誰內心只想著自己占便宜,誰根本不在乎對錯,一個小小的“一賠萬”就試探了出來。貪慕錢財而想要“一賠萬”的普通百姓不會受到什麽懲罰,但是那些堅定的不肯放棄自己的道德人多半會因此有了光明的未來。

周處看了一眼眾人,微笑著,他很想融入荊州系之中,但是這個問題必須自己理解。他看著深思地覃文靜,心中想的是難道以後天下基層官員都是荊州人了?會不會成為“非荊州人不當官”?或者“上品無荊州外之人,下品無荊州人”?這可不是好事。

李朗繼續說道:“其三,考核官員。臣子有忠臣、能臣、老臣,我等是陛下的忠臣和老臣,但是不是能臣呢?天下官員無數,又有誰是能臣呢?”

“靠吏部的審核有時候是不準的。陛下在關中當縣令的時候,吏部會如何考評?只看陛下與胡人作對,諸般折騰,只怕撐死就是乙等。司馬駿若有考評,又是如何?所謂‘無為而治’,‘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司馬駿的考評定然是甲等了。不修堤壩發了大水卻沖在抗洪前線的縣令定然是甲等,而修理了堤壩毫發無傷的縣令沒了抗洪救災的功績只能是乙等。”

“如此荒謬的考評在吏部比比皆是,甚至不是吏部的人徇私枉法,遠隔千裏,能夠考評的事情也就幾件而已,能夠考評出什麽?”

“陛下今日以‘以一罰萬’為考核,天下所有官員都面對相同的考卷。嚴格執行‘以一罰萬’的人是忠臣,但是不怎麽機靈,而且根本不了解陛下,陛下管理天下的核心是‘公平’,這屢次提到的事情都不理解,只知道胡亂執行,何堪重用?”

“能夠抓住‘公平’核心,盡量嚴格斷案的官員才有資格進入陛下的法眼。”

李朗看著覃文靜道:“現在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覃文靜用力點頭,然後問道:“該怎麽做?”

李朗怒了:“當然是嚴格斷案,不冤枉了一個百姓。”

周處實在是忍不住了,道:“錯!現在要做的是將那些訛詐的刁民重判,殺雞駭猴!有百姓告狀吃了蟑螂,我等怎麽知道是訛詐還是商家真的骯臟無比?與其每日面對分不清是訛詐還是實情,就要在最開始的時候對明顯訛詐的刁民重判重罰,嚇住了所有有心訛詐的人,以後再有人告狀或檢舉,這可靠性立刻就高了許多。如此,商家不怕訛詐,百姓看在重獎的份上不吝檢舉,這奸商逐漸絕跡,百姓又覺得能夠親手改變世界,幸福感自然高了。”百分之一百沒有冤案肯定做不到的,蟑螂又不會說話,但重罰之下敢於作假的人就會少之又少,若是再跟進後續觀察,哪怕錯判了也容易糾正。

覃文靜用力點頭,斜眼看李朗,慢慢地道:“哈!哈!”

李朗怒了,挽袖子:“要不要出了府衙開打?”

……

關中的另一個城池中,寧白自言對陳釀和李鶴道:“……其四,向天下百姓宣告了大楚采取嚴刑峻法,奸商要以一罰萬,錢財不夠要全家世世代代挖礦,還有幾人敢以身犯法?”

陳釀和李鶴用力點頭,佩服地看著寧白自言,幸好寧白自言聰明,不然他們怎麽都想不到。

寧白自言得意極了:“別看姐是武將,姐其實是上過大學的!”她微微皺眉,“大學”是什麽?算了,想不起來也不想了。

她繼續得意地道:“……其五,鼓勵百姓關心律法。百姓一點不在意朝廷律法的,只要不是稅賦,誰管朝廷有多少律法?但如今知道律法就有可能得到巨款發家致富階層躍升,這不關心律法哪裏行?百姓關心律法,人人知道律法,這違法犯罪的事情自然就會少了很多。”

“其六,鼓勵舉報,鼓勵互相監督。朝廷能有多少人?能知道天下的所有事情嗎?有重獎在,百姓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朝廷的眼睛和耳朵,朝廷豈不是省時省力?”

“其七,吸引依法治國的人才向朝廷自薦。天下數百年來以儒治國,學習法家的人如大海中的珍珠,少之又少,陛下又想要學習法家的人出來為朝廷效力,又不希望是一群學了法家卻沒了良心或者腦子的蠢貨,所以用‘以一罰萬’作魚餌吸引真正的法家傑出人士。”

陳釀死死地盯著寧白自言,小心地問道:“你以前真的不是豪門大閥的貴女?”

李鶴用力點頭,同懷疑。寧白自言懂得這麽多,這已經不是書香門第可以解釋的了,家裏一定有個大官親爹。

寧白自言皺眉:“不是啊,我家只是普通人。”她努力思索,就是想不起自己家人的情況。

李鶴急忙安慰道:“想不起來就算了。”每次看寧白自言皺眉苦想自己的過去的時候,真怕她忽然頭痛欲裂然後嗝屁什麽的。

陳釀用力點頭,門閥貴女也沒關系的,胡問靜的軍中又不是沒有門閥中人。他忽然心中一動,“寧白自言”,這個名字不會是胡人吧?陳釀仔細地看了寧白自言許久,雖然寧白自言是長得高了些,但是怎麽看都是漢人,他松了口氣,那就無妨了。

……

某個城池之中,一群百姓唉聲嘆氣,荊州新的消息已經傳了過來了,官府竟然嚴查栽贓訛詐。

有百姓憤怒道:“這是官府該做的事情嗎?官府應該抓奸商,不該抓良民。”他身邊幾個人淚流滿面,重重點頭,聽說荊州某個城池內有人跑去一家叫做“天香樓”的酒店栽贓,結果有牽連的人盡數去挖礦了。這不是斷了他們的財路嗎?

有人哭道:“我當了一輩子的小廚子,好不容易能夠發家致富,為何要斷了我的財路?”其餘人痛哭,他們也想到了這個發家致富的辦法,但是還沒來得及實行就被斷了財路,人生最大的悲劇莫過於此。

為首之人惡狠狠地道:“去菜市場!總有人想要偷偷賣爛菜的,我們假裝沒看見,證據到手就告死了他。”這絕對不是栽贓,實打實的抓了奸商,雖然金額小了些,多半就是一文錢的事情,但是一文錢以一罰萬就是一萬文,一半作為賞金就是五千文,幾個人平分也能每人得個小一千文,這可比打工強多了。

眾人拎著空籃子一路晃悠到了菜市場,互相打了個眼色,立刻仔細地翻看每個菜攤的蔬菜,若是找到了爛菜,立馬就發家致富了。一人忽然眼睛一亮,註意到了魚販子的腳邊有一尾死魚,立刻激動了,一個暗號發出去,幾人從各個角落聚集了魚販子四周。其中一人慢悠悠地到了魚販子的面前,挑來揀去,終於道:“就這條魚吧,替我殺了。”然後轉頭去看其餘地方,故意讓魚販子有機會掉包死魚。

其餘幾個同夥死死地盯著那個魚販子,就等他伸手的那一刻抓人抓贓。

那魚販子道:“客官,已經殺好了。”老老實實地將殺好的鮮魚放到了菜籃子之中。

那人不接菜籃子,死死地盯著魚販子腳邊的死魚,轉頭看其餘同伴,同伴們搖頭,真的沒有換了死魚。那人魔幻了,竟然還有魚販子不偷偷地換死魚?

那魚販子淡定無比:“今日我憑借這條死魚已經賣出了二十條魚了!”

一群人怒了,奸商之奸,超出普通人的預料!

……

另一個城池之內,一個婦女愕然看著嬉皮笑臉若無其事的菜販子,將菜籃子裏的蔬菜盡數傾倒在了地上,道:“你竟然把這個爛蘿蔔塞到了我的菜籃子裏?”

那菜販子若無其事地道:“胡說八道!”

瞬間就有衙役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那個菜販子:“好賊子,竟然敢頂風犯案!來啊,抓他去衙門,以一罰萬!”

那菜販子大聲地叫:“冤枉啊,冤枉啊,是她栽贓我!是她栽贓我!”

衙役頭目嫌煩,在他的肚子上重重地打了幾拳,那菜販子立刻口吐白沫,雙腳無力,被幾個衙役拖走。

衙役頭目一邊走一邊叫:“抓住了一個賣爛菜的奸商!以一罰萬!”

那買菜的婦女驚愕地看著一切,直到有衙役扯她衣袖:“還不跟上!”

那買菜的婦女這才醒悟過來,想要跟上,又舍不得地上傾倒的蔬菜,急急忙忙放回了菜籃之中,對著那爛蘿蔔又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一邊有人提醒道:“這是證物,必須帶上。”那婦女感激極了,急忙又帶上了那爛蘿蔔急急忙忙追上了衙役們。

身後,無數百姓唉聲嘆氣,羨慕妒忌恨。

有百姓道:“沒想到那賣菜的家夥竟然如此愚蠢,如今還敢耍手段。”早知道自己就去買了。

有百姓羨慕極了,道:“一萬文是肯定拿不到的,那菜販子絕對沒有一萬文身家,但是幾千文肯定是有的,也算發了一筆小財。”

有百姓熱切地看著其餘菜販子們,一點都不掩飾眼神中獵人看到獵物的眼光,這些菜販子習慣了調換爛菜死魚臭肉,縱然朝廷嚴刑峻法,但狗改不了吃屎,肯定還會有人做這齷齪的事情的。

一群菜販子大汗淋漓,有人從一堆菜中翻出了爛菜,使勁地踩爛,有人念念有詞,每天必須重覆一萬遍世道變了,以前的手段不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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