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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目標!集體農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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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目標!集體農莊

半夜的時候,十幾騎舉著火把趕到了安陽城外。城門早已關閉,那十幾騎中有人厲聲叫著:“我等奉旨前來,且開門。”

城頭的士卒仔細拿燈籠照了十幾人的臉龐,確定是漢人,又查驗了聖旨,這才打開了城門。

城門後,回涼帶了些人手匆匆趕到,見那十幾騎中領頭的是去泰這才放了心。她打量去泰的臉上的灰塵簡直有一寸厚,笑著問道:“道長如此匆忙,可有大事?”

去泰瞪她,“奉旨前來”能是他有大事嗎?胡問靜緊急召見道門的核心,去泰等人從荊州星夜趕路到安陽,一路換馬不換人,楞是以一日幾百裏的超級速度在數日內趕到了安陽。他問道:“陛下可曾休息?”換了別的皇帝問都不用問,大半夜怎麽可能不睡覺,但是胡問靜多半還在練功。

回涼點頭,道:“我這就派人去稟告老大,只是……”她看著去泰,震驚了:“沒想到你也學會了這一招。”

聽說大佬看到手下臉上一寸厚的塵土,衣衫抖一下掉落的泥土可以種花,就會覺得手下忠心無比。還以為去泰是個老實人,沒想到也會這種小花招。

回涼看去泰的眼神立刻柔和了:“以後你就是奸臣一夥了。”

去泰氣得臉都青了,揮手:“休要辱人清白!”身上一股淡黃色的塵土陡然散開,形成一個飄飄蕩蕩的圓。回涼躲開幾步看去泰,要不要這麽誇張?去泰憤怒極了:“垃圾道路!各地的縣令都要嚴懲!秦朝滅亡幾百年了,道路比秦直道都不如。”

其實他也知道這真是沒辦法,各地官員每日不是忙著種地就是忙著打仗,誰有空理會道路好不好,能夠沒有泥坑水坑就湊合著用了。

……

去泰等十幾人梳洗完畢,覲見胡問靜的時候已經到了寅時,胡問靜擦掉額頭的汗水,笑著問道:“吃過東西了嗎?”

去泰等人怔怔地看著胡問靜,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八百裏加急,連夜趕路見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竟然嘮家常?

胡問靜揮手下令:“來人,給去泰等人拿米粥來。”她微笑著道:“你們連夜趕路而來,腸胃顛簸得厲害,此刻是吃不下東西的,喝點米粥,然後好好地睡一覺,睡醒之後吃得清淡一些,第二日才能正常飲食。相信我,這才會覺得舒服。”

去泰恭敬地道:“是,多謝陛下。”其餘人看去泰,眼神之中幾乎要冒出殺氣了,蠢貨!皇帝陛下關心你的身體健康,你丫竟然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感謝?這個時候應該跪下痛哭流涕!

去泰悄悄瞪回去,這需要低到腳底板的節操和城墻般的臉皮,兩者我都不具備。

胡問靜哈哈大笑:“我前些時日做了糖粥給問竹吃,問竹瞇起眼睛笑得可開心了。”

去泰等人只能陪著大笑的皇帝陛下傻笑,胡問靜臉上的笑容陡然收斂,冷冷地道:“朕一直在等你們,等得心都急了。”

去泰等人臉上的傻笑還在,急忙正色看著胡問靜。

侍衛拿了米粥上來,胡問靜揮手,去泰等人急忙大口趁熱喝了,胡問靜等他們都喝完了,這才道:“朕知道你們趕路辛苦,這天下能夠這麽快趕到的人少之又少,但朕沒有時間。”

她嘆了口氣,看著緊張的去泰等人道:“朕有一些與農業有關的工具需要你們去研究。”去泰立刻明白了,心中松了口氣,胡問靜可以等,無數百姓可以等,但是農時不會等,遲了一日就有可能耽誤了耕種。

去泰小心地道:“還請陛下示下。”

胡問靜打開了一張圖紙,道:“這是朕設計的木制打谷機。”去泰等人靠近幾步,仔細看圖紙,互相看了一眼,機器究竟能不能用僅僅憑借一眼還看不出來,但是這圖紙的繪畫方式以及數字標註卻透著一股嚴肅、客觀和標準的味道,與那些儒家士子嘴中的“長尺許”、“重一萬三千八百斤”全然不同。

去泰等人眼神中閃過一絲喜色,就憑這份圖紙就說明胡問靜與他們是一路的。幾人再細看圖紙,很快就理解了木制打谷機的工作原理,去泰點頭道:“這木制打谷機很容易做,各地的農莊有福了。”其餘幾人也是急忙稱讚:“陛下一心為農,果然是仁慈善良之君。”“國之本在農,陛下重農是國家社稷之幸事矣。”

胡問靜冷冷地看著去泰等人,道:“這份圖紙有個P用!”

去泰等人愕然。

胡問靜道:“打谷機,打谷機,先有谷物才有打谷機的用武之地,種不出更多的谷物,要打谷機何用?”她為做出打谷機開心過幾秒鐘,然後就悲傷了,打谷機至少要到地裏有收成之後才用得上,此刻有個P用?她缺少的是地裏的收成,不是收獲谷物的速度。

胡問靜道:“朕需要新式的犁,新式的種地方式,需要新式的肥料,需要新式的除草劑。”最後一種不用想了,化學技能都沒點亮,還想做針對性的除草劑?化肥或許還有一絲絲的希望,道門最喜歡制丹了,讓他們去研究氮肥或者鉀肥,研究出什麽都是好的。至於新式的種地方式,胡問靜心中倒是有那麽一點點,只是無法普及全國。

去泰聽了胡問靜的言語,心怦怦地跳,他看了一眼其餘道門核心,很是清楚道門是一飛沖天,還是泯然眾人就看這一回了。

一個道門核心人士恭敬地道:“陛下,微臣有一個新式犁,在數十畝地內試行微有成效。”他從袖子裏取出一張圖紙,緩緩地展開,那圖紙上是鐵犁的犁頭部分,細細地寫了尺寸,與現有的犁相比微微有所改進。

胡問靜不知道這個犁頭已經非常接近唐朝的鐵犁鏵了,也看不懂這鐵犁鏵好在何處,她對農業一竅不通。她掃了一眼去泰,道:“若是有用,你可自行做主命令各地仿制。”

去泰用力點頭,身上卻汗出如漿。

胡問靜又取出一張圖紙,道:“這是朕畫的曲轅犁,還沒有試用過,你們拿起一起試用,朕不知道有多少錯漏,你們自行修改各處,唯有一處記得,曲轅一定是正確的。”

這張圖紙百分之一靠記憶,百分之九十九靠胡問靜的力學功底。

胡問靜不懂農事,腦海之中只有少得可憐的與農業有關的記憶,她依稀記得曲轅犁一直用到了清末,她也不知道有沒有記錯,翻閱了大縉的農業資料,又問了老農,確定沒有出現過曲轅犁,這才放心,這曲轅犁或者沒有堅持到清末就被更合理更好的犁取代了,但是至少比現有的犁合理,那就好說了,胡問靜費了老大的力氣用力學仔細計算了曲轅犁的各個部件的尺寸,看似成功設計了跨越時代的新式犁,但其實毫無底氣。力學不會錯,可是她對犁地的理解會有錯,搞不好犁地的受力點不在那些老農嘴裏說的位置,那麽她的犁立刻成為了廢紙。

胡問靜反覆地叮囑:“有錯誤只管修改,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別管這張圖紙是不是朕畫的,錯了就要改,朕只要結果,不要面子,就是全部錯了都無所謂,朕只要種地更方便。”

“有錯誤的地方你們不要來反覆與朕討論,朕若是懂,要你們幹什麽?朕只給一個方向,其餘你們去搞定。”

“還有,時間!朕趕時間!”

去泰等人用力點頭:“微臣等知道,一旦有結果立刻就會推行各地,絕不誤了農時。”這話聽著有些吹牛,其實去泰心中有些底氣,道門不是漂浮在天空的亭臺樓閣,道門之中有不少懂得機械的人,也關心民間疾苦,不然怎麽會有人拿的出新式的鐵犁呢?去泰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知道胡問靜的曲轅犁思路極其的漂亮,可以解決好些現有犁的問題,縱然胡問靜圖紙上的犁畫錯了也不要緊,只要打開了曲轅犁的思路,道門有的是人才可以畫出更合理的犁。去泰絕對有把握在數日內搞定新的犁,以及通過實踐進行驗證。

胡問靜看著眾人離開,心中有些無奈,她其實還想做醫用空心針,以及青黴素。有了這兩個東西世界將會發生質的變化。只是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農業,她不能同時又想有農業又想有醫學,取舍之間她只能暫緩醫學。

胡問靜摸著下巴,道:“或者本座可以直接找幾個鐵匠研究空心針。”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她是怎麽都搞不定空心針了,但是說不定在鐵匠眼中只是小意思,當然,她沒指望鐵匠能夠做出極細的空心針,只求能夠比靜脈細就行了,這個要求應該不算高吧?實在不行就算用灌沙鑄鐵法也能搞定很粗的空心鐵針了。

胡問靜想了想,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現代的空心針的材料不會是鋼或者其他材料吧?那就只能抓瞎了。

至於青黴素她倒是有些記憶,偶爾看些無聊的日劇還是很有幫助的,日劇《仁醫》中的土制青黴素的辦法她心中有些印象,關鍵點無非是培養基、青黴、過濾吧?她努力一把可以自己搞定。

眼看天色已經亮了,胡問靜長長嘆息:“為什麽就沒有帶個筆記本穿越呢?”然後身形一閃出現在一個稻草人之前,下一刻稭稈紛飛,沈悶的打擊聲向四周擴散。

去泰出了皇宮,眼看四下無人,他立刻揪住那獻新式犁的道門核心,眼神之中怒到了極點:“你瘋了!你想害死整個道門嗎?”

那道門核心莫名其妙,他哪裏錯了?

去泰閉上眼睛,深呼吸,道門的人一心求道,與世俗接觸得少,與朝廷之內的奸臣更是毫無接觸,完全不懂人心的可怕。他緩緩地道:“你隨手取出新式犁的圖紙,是想在陛下面前露一手?”其餘人不用那道門核心回答,都這麽看。皇帝前一秒問新式犁,下一秒臣子就拿出了新式犁,這效果杠杠地好,充分體現了愛國愛民,一心為百姓考慮的心思,皇帝陛下一定高興極了,若是人人都像此人一般心中記掛著農業和天下,農民個個都有萬頃良田,天下人人安居樂業了。

去泰嘆了口氣,真是一群單純的人啊。他問道:“你們知道揣摩聖心是大罪嗎?”一群單純的道門核心一怔,好像聽過這個說法,但

是這不是奸臣專用的嗎?去泰冷笑:“為什麽揣摩聖心是大罪?知道了陛下的心思,早早地做準備,陛下伸出左手,立刻就遞上茶杯,陛下再伸出左手,立刻遞上毛巾,陛下不用說就能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好嗎?”

一群道門核心就是這麽想的,那些門閥貴族,那些地主老爺,那些縣令等等的仆役誰不是這麽做的?又有那個仆役沒有被誇獎?

去泰嘆氣,道:“若是有人知道了陛下要去某個酒樓,提前安排了人告禦狀怎麽辦?提前安排了政敵出醜呢?或者……”去泰冷冷地道:“……提前安排了刺客呢?”

一群道門核心人士大汗淋漓,竟然這麽覆雜?與日常生活習慣怎麽差距這麽大?

去泰沒有繼續說下去,揣摩聖心若是只這麽簡單就好了,更大的問題是在國家政策以及太子人選上的提前預判和站隊,這些行為不僅僅會影響皇帝的心意,更會影響皇帝的布局。比如若是有人猜到胡問靜要改進鐵犁,大規模壟斷鐵礦,會如何?若是有人猜到胡問靜要禦駕親征,提前修建道路,卻被其餘心懷叵測之人猜到,而後刺王殺駕呢?去泰冷笑著,刺王殺駕其實很容易的,若是提前知道胡問靜會到安陽,在安陽最大的豪宅之下挖個地道,潛伏幾百死士,幹掉胡問靜的幾率立刻超過百分之五十。

去泰看著一群單純的道門核心人士,不想再這個問題上繼續嚇唬他們,他繼續說另一個重大失誤。

“你拿出新式犁,卻說犁還沒有完全成功,試驗的範圍有限,又算什麽?不成功的產品就無法推行各地,說一堆廢話除了表現你已經開始提前安排而邀功,還有什麽意思?你既然在實驗,為什麽不上報朝廷,為什麽不向朝廷要更多的資源解決實驗的問題,為什麽藏著一直不說?你拿出一張不能定型推廣的圖紙除了讓陛下認為你阿諛奉承卻不懂做事又有什麽效果?”

那道門核心人士大汗淋漓,他多少是有點想要突出自己的能幹的味道,不想卻失誤了,上位者完全不看心,只看結果。

“陛下要的是結果,結果,結果!不是吹牛和拍馬屁!”去泰憤怒地看著那個核心人士,拿出一張沒有成功的圖紙還有無數其他後果,但是都比不上讓皇帝以為道門揣測聖心和品德低下的後果嚴重。

去泰看著一群道門核心人士,厲聲道:“我們道門在陛下的心中的定位依然很模糊,此刻是成為工部核心的重大時刻,萬萬不能有任何的差錯。”

一群道門人士點頭,若是能夠成為工部的核心力量,道門就能輕易地借助朝廷的力量打擊佛門。

眾人下定了決心:“這次的農具改進和推廣只準成功,不準失敗。”

天色剛大亮,去泰立刻安排眾人去找工匠制作新式犁,又急急忙忙地飛鴿傳書給各地的道門:“……陛下以農為本,此刻是我道門為了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時刻。”言語之中沒有一個暗語,只是一味的歌功頌德,不怕落到了其他人的手中。但道門中人自然懂得如何體現“以農為本”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去泰看著最後一只信鴿飛出了掌心,松了口氣,這才睡下,他實在是有些倦了。迷迷糊糊之中,去泰一直在想,在胡問靜的心中到底對道門是如何定位的,又對佛門是什麽看法?去泰哪怕在睡夢中依然長長地嘆氣,這佛道之爭很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啊。

……

上萬中央軍終於還是開始了軍屯,但分成了三隊,一隊耕種,一隊修整,一隊軍訓,每十日輪流。

對這個狗屎一般的“調和油”,胡問靜本人都嗤之以鼻。

“垃圾!垃圾中的垃圾!”

要麽就是軍屯,要麽就是軍訓,哪有三分之一軍屯的道理?就不怕既不能好好種地,也不能好好軍訓?

但胡人正在積蓄力量,司馬越等人近在咫尺,糧食危機又迫在眉睫,胡問靜只能安排中央軍種地。

“從好的放心看,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輪流種地,也比從其餘地方調糧食要節約了好幾倍。”回涼煒千等人只能這麽安慰自己安慰胡問靜,運糧損耗的人手和糧食太過嚴重,當地軍屯只怕是唯一的選擇。

胡問靜臉色很是不好,下級拍馬屁的言語萬萬不能信。她惡狠狠地拍案而起:“不就是增加地裏的糧食嗎?本座就不信搞不定!”

……

兗州東阿城外。

一個貨郎走進了某個小村子,大聲地吆喝著:“賣貨咯,賣貨咯!”

村裏的人立刻湧了出來,剛過完年,家家戶戶都不缺物品,純粹是看熱鬧,聽八卦,村裏的人大部分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村子二十裏地,對外的消息渠道就來自貨郎了。

那貨郎笑道:“八卦?倒是有一個。”一群村民興奮地期盼著,最好是宰相的女兒嫁給了住窯洞的落魄戶,或者豪門的公子哥兒從小吃丫鬟嘴裏的胭脂。

那貨郎搖頭,道:“聽說豫州司州都在搞集體農莊。”

一群村民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集體農莊的事情,這兩年最熱鬧的就是集體農莊了,聽說又是沒收田地,又是打了地主老爺,真是有趣啊。一群村民對集體農莊既不期盼也不反對,沒收田地?他們大多數是佃農,地主老爺的田地關他們P事,打地主老爺那就更好了,若不是他們要租種地主老爺的田地,早就想動手打地主老爺了,就這稅賦還給人活路嗎?

那貨郎笑道:“我一個朋友的鄰居的表哥的堂弟的隔壁鄰居是老實巴交的佃農,前些年地裏收成好,一年還能存下五十文錢。”

一群村民紛紛點頭,好些人讚道:“是個會過日子的。”一年存下五十文錢很少很少,但是大多數佃農其實存不下五十文錢,要交佃租,要買衣服油鹽醬醋,要養大子女,要看病,要修鋤頭,每天睜開眼睛就是花錢,一年存下五十文錢已經是很不錯的了,村裏的楊白勞大過年也就給喜兒扯了二尺紅頭繩而已,想想二尺紅頭繩的價格以及因此就歡喜的心情就很能理解一年存下五十文錢是多麽的“會過日子”了。

好些村民以己度人,若是想要存下五十文錢,這三百六十五天多半天天吃野菜,地裏的收成盡數賣了才行。

有村民搖頭呵斥:“存錢幹什麽!莊稼人最要緊的是存糧食!遇到災年荒年銅錢有個P用!”一些老年村民同樣鄙夷著,兵荒馬亂,糧食及格一日漲幾倍,存錢有個P用,當然是要存糧食,做出賣了糧食存錢的敗家事情怎麽能夠算會過日子,簡直就是敗家子!

那貨郎繼續道:“這幾年收成不好,別說存下錢了,野菜都吃不飽。”

一群村民嘆氣。有的人幸災樂禍,叫你丫的一年存五十文錢,倒黴了吧。有的人想到自己這幾年也是一年收成比一年差,只覺天下農民都是苦不堪言。

那貨郎道:“去年的時候,那人進了集體農莊……”一群村民長長地哦了一聲,有人立刻追問道:“集體農莊裏面是不是每天打死人?”又是一個人問道:“聽說集體農莊要沒收地主老爺的田地,我家的一畝三分地也沒收嗎?”一個人使勁地推開其餘人,問道:“集體農莊的人從雞叫做到狗睡覺了還在幹活,是真的嗎?”

七嘴八舌的詢問之中,那貨郎笑道:“我都不知道,但是聽說他進了集體農莊之後胖了。”

一群村民怔怔地聽著“胖了”二字,這輩子只見過地主老爺門閥老爺是“胖”的,其餘時刻壓根不知道“胖”是什麽,就算誰家生了一個孩子,眾人歡喜地祝賀,“生了個大胖小子”,其實也是瘦不拉幾的小猴子一般的孩子,從娘胎裏出來就沒胖過。

那貨郎道:“是啊,胖了十斤!”

一群村民怔怔地聽著,胖了十斤……

那貨郎笑道:“以前身上都沒有肉,現在身上到處都是肉,看上去就像是個地主老爺,一臉的福相。”

一群村民羨慕極了,胖了十斤!

那貨郎道:“我聽他說,這集體農莊裏面一天到晚都在幹活是真的很累,可是每天都能吃飽飯……”

一群村民嘩然,有人道:“每天都能吃飽飯,怪不得胖了十斤。”其餘村民重重點頭,若是每天野菜饅頭可以吃飽,他們也能胖十斤。有村民羨慕極了:“我從來沒有吃飽過。”其餘村民道:“野菜饅頭吃到飽……我至少可以吃三十個野菜饅頭。”想想這巨大的數字,那一定是地主老爺才有的福報!

那貨郎繼續道:“而且每十天還能吃到肉。”

一群村民爆發出尖銳的叫聲:“肉!”好些人一輩子沒有吃過肉!

有村民跳了起來:“怪不得胖了十斤!”王八蛋啊,野菜饅頭吃到飽,還有肉吃,這能不胖嗎?

有村民完全不信:“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吃肉?地主老爺才有資格吃肉!”

那貨郎笑著:“我也不知道真假,若是能夠吃飽飯,每十天還有肉吃,我幹嘛做貨郎?風吹雨打日曬雨淋很舒服嗎?我為什麽就不去農莊幹活?”

一群村民用力點頭,就是如此,賣貨郎又賺不到大錢。

那貨郎繼續道:“等賣完了這最後一批貨,我打算就去司州看看,若是真的有那麽好,我就不幹貨郎了。”一群村民很是理解,用力點頭。

那貨郎悠然離開了村子,村子裏卻安靜不下來。

有村民大聲地道:“若是司州的集體農莊真的能夠吃飽飯,有肉吃,我也去集體農莊。”

好些村民附和:“對,去吃肉!去集體農莊!”

有村民猶豫道:“聽說集體農莊會殺人啊。”

那下定決心去集體農莊的村民大聲地道:“官府和門閥老爺也會殺人!”一群村民點頭,被官府和門閥老爺地主老爺打死的人多了去了。

那村民繼續道:“我只要老老實實地做事,集體農莊沒道理隨便抓人就殺。”一群人點頭,集體農莊也要講道理。

又是一個村民道:“可是集體農莊從雞叫幹活到狗睡覺,很累的。”莊稼人誰不知道這工作量代表的就是玩命,會不會直接累死在地頭?

那村民咬牙道:

“怕什麽!只要能吃飽,老子就有比老黃牛還多的力氣!”

一群村民點頭,吃飽了飯後有的是力氣,還怕了幹活幹到狗睡覺嗎?莊稼人吃苦受累怕什麽,只要能夠吃得飽幹什麽活都行。有村民喜氣洋洋地道:“我胃口大,能吃,若是吃飽飯就是占了大便宜了。”

有聰明機智的村民冷笑道:“有餘糧嗎?吃集體農莊的,住集體農莊的,沒有自己的餘糧,遇到災年怎麽辦?餓死嗎?我自己種地,省吃儉用好歹有些餘糧,給集體農莊種地吃得好了,但是一點餘糧都沒有,這有什麽用?我把餘糧都吃了,難道就不能吃飽了?”他鄙夷地看著眾人,這點賬都算不清:“集體農莊的人看似吃飽飯了,其實吃得都是自己的餘糧,又占了什麽便宜?”

另一個村民盯著那聰明機智的村民,淡淡地道:“你家的餘糧能夠讓你吃飽?你家每年能有多少餘糧?三斤?五斤?”

其餘村民也大笑,大家都是一個村的,誰家不知道誰家的情況,有人嘲笑著:“三斤?他家每年還要向人借糧食,哪有什麽存糧。”

那聰明機智的村民滿臉通紅,卻說不出話。村子裏大都是佃農,偶爾有人有一兩畝地,依然要租種地主老爺的田地,誰家日子不是過得緊巴巴的?前些年只要咬咬牙多吃些野菜是真的有餘糧,但是這兩年年景不好,一會兒旱,一會兒寒,一會兒打仗要加賦稅,要強行征兵,這地裏的收成更差了,哪裏有餘糧?

一群村民嘻嘻哈哈地笑著,有人大聲地道:“老子明天就去司州,你們還有誰去?”有人大聲地響應,一齊上路也有個照應,有人卻打著鬼主意,憨厚地笑著,若是村裏的人都去了司州,租種的地就空出來了,他就能夠多租種幾畝地,日子就好過多了,若是司州的集體農莊真的很好,別人來通知他,他自然可以再跟著去集體農莊享福,這叫左右不吃虧。

第二日,十幾戶人家真的就啟程向司州而去,兗州東阿到司州之間盡數是平原,唯有幾條小河而已,行路很是方便,也沒什麽關卡,真的是擡腳就到。

一群佃農想得非常清楚,只要能夠吃飽飯,管皇帝是女的還是男的,管土地是集體農莊的還是門閥老爺的,天大地大,吃飽飯最大。

被吃飽飯和有肉吃吸引,寧願背井離鄉的不僅僅是兗州東阿城的佃農們,兗州、冀州、青州、徐州各地都有百姓拖老攜幼一路向最近的胡問靜的地盤而去。

能夠吃飽飯,有肉吃的誘惑力在這個天天吃野菜都不能保證的時代超過了所有的東西。

……

無數百姓的遷移動靜太大,瑯琊王氏的子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有瑯琊王氏子弟急忙進府衙向王衍稟告。

王衍正在為各地的門閥派來濟北的使者頭疼,那些該死的門閥個個都想獲得好處,卻又不肯付出什麽,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他也知道為什麽這些曾經為他馬首是瞻的門閥忽然之間轉變了態度,不僅僅是因為瑯琊王氏屢戰屢敗,一個個門閥核心人物紛紛被殺,更重要的是天下第一名士殷浩出山了。

王衍冷笑幾聲,這些門閥是想要投靠殷浩了?真是一群卑鄙小人。

可是王衍對那些門閥毫無辦法,殷浩的名聲比他大多了,又沒有敗績。

王衍心中一陣憤怒,王敦死不足惜!他恨恨地扔下了手中的書信,那些門閥就沒有想過殷浩只是一個人,瑯琊王氏是一個門閥嗎?一個人也能與一個門閥抗衡?這些門閥中人是不是個個瞎了眼睛了?

他斜眼看到那稟告農民紛紛向胡問靜的地盤遷移,忍不住怒從心起:“一群賤人而已,由得他們去!”

不就是每個城池都有數百乃至上千賤人想要去集體農莊嗎?只管去好了,誰在乎一群賤民的去留。

王衍想了想,又冷笑了:“如此大動靜的百姓遷移定然有胡問靜插手,她想幹什麽?難道想要用我兗州的百姓攻打兗州?”他忍不住大笑,胡問靜真是幼稚,竟然以為給百姓一口飯吃百姓就會忠心耿耿,然後為了她攻打自己的家鄉,殘殺自己的家鄉人了。

王衍冷笑著,胡問靜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不在乎家族至親,自然不會知道同鄉同族的力量。若是胡問靜真的想要用兗州人為前驅進攻兗州,他分分鐘就能破解了胡問靜的大軍。他不需要多做什麽,只要召集一群兗州人用本土響應唱歌,那麽胡問靜就會知道什麽是四面楚歌,以及臨陣倒戈。

“由他們去。”王衍隨意地道,看著那稟告的王氏子弟鞠躬退出大堂,他對王氏子弟失望極了,他需要集中精力處理門閥離心的重大問題,誰在乎一些不識字、沒有道德的賤民了。王衍再次傷心,以往這種小事情到了王澄的手中就結束了,怎麽可能需要他親自處理?

王衍長嘆:“唉。”他迫切的需要提拔一個人頂替王澄,哦,一個不夠,他還需要有人頂替王敦。

王衍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或許頂替王敦的人不著急找,那個殷浩不是很厲害嘛,讓殷浩與胡問靜交手啊,不論誰勝誰敗他都樂見其成。

當天晚上的時候,王衍翻來覆去,心裏似乎有什麽郁結著,怎麽都睡不著。哪裏不對?王衍索性從床上翻身坐起,點燃了油燈,就在燈下取了一本書翻看。

他看了一眼封面,是《三國志蜀書》。他笑了一下,很熟悉的一本書。他信手翻開,正好是諸葛亮出祁連山攻打魏國不成,卷了一些人口回蜀地的一段。

王衍笑了,諸葛亮的兵法終究有所欠缺,若是他來帶兵,定然可以……咦!他仔細地看著書本,陡然厲聲道:“來人!快來人!立刻阻止人口去胡問靜的地盤!”

王衍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睡不著了,他被豪門大閥的搖擺迷住了眼睛,沒有發覺賤民就是人口,沒了人口他還打什麽?

王衍厲聲喝道:“封鎖所有道路!不許任何人離開!把人都抓回來!”

他臉色鐵青,又轉為通紅,這次失誤大了,一定有不少人在暗中笑話他。

……

一隊士卒匆匆小跑著趕到,有官兵厲聲對官道上的百姓喝問:“去哪裏?”有百姓看著那手按刀柄的官兵顫抖著道:“我回家啊。”那官兵看看那百姓的前進方向,點頭:“以後少在街上走,下次就砍了你!”那百姓急忙點頭,匆匆而去。

那官兵又攔住一群大包小包的人,厲聲道:“你們去哪裏?有路引嗎?”那群人有個P的路引,領頭的人賠笑道:“官老爺,小人去司州投靠親戚。”他還算有些機靈,沒有說是去集體農莊,隨便找了個走親戚的借口。

那官兵獰笑了,拔出刀子在那百姓的臉前晃悠:“走親戚?沒有路引出城就是盜匪!立刻往回走回家前,否則就砍了你們!”

一群百姓看著明晃晃的刀子立刻怕了:“是,是,我們回家。”倉皇往回走。

一路之上,被官兵攔住趕回家的佃農數以百計。

王衍松了口氣,總算百姓走不快,他反應又及時,損失不大。

濟北民間有了一個新的謠言,散播謠言的位置通常就在各個村子或者各個鎮子裏,散播謠言的人就是隔壁鄰居。

“聽說了嗎?”謠言通常如此開頭。

聽謠言的人肯定會搖頭。

散播謠言的人會繼續道:“瑯琊王家不許任何人進入司州和豫州,還有定陶、陳留、濮陽。”

這句話沒什麽大問題,瑯琊王氏與胡問靜雖然停戰了,但是敵對的關系絲毫沒有改變,不允許轄區內的人進入敵對區域那是天經地義的。

散播謠言的人會神秘地微笑著:“聽說有人去集體農莊,結果半路上被瑯琊王氏的人攔住了。”

這個消息就有些奇怪了,集體農莊不是會幹活幹到狗睡覺嗎?為什麽有人要去集體農莊呢?

散播謠言的人此刻會微微一笑:“聽說,只是聽說,集體農莊裏的人可以吃飯吃到飽,每十天還有肉吃。”

聽到這句話的人立刻就醒悟了一切,王八蛋,沒有想到集體農莊竟然是天堂!

兗州、冀州、青州、徐州,到處都是百姓面紅耳赤咬牙切齒捶胸頓足。

有人痛哭失聲:“為什麽?為什麽!我就沒有早點知道消息呢?”吃飽飯,有肉吃,不論哪一個都是天堂的標準。

有人眼睛都紅了:“地主老爺也沒有肉吃!”門閥老爺才有肉吃呢,地主老爺頂多是少吃幾天野菜,怎麽可能有肉吃。

有人閉上眼睛,渾身發抖,該死的,為什麽沒有早點去集體農莊?現在官老爺門閥老爺都攔住了道路了,怎麽去?

月明星稀,濟北的官道上黑乎乎的,有數人悄無聲息地前進著,小孩子死死地牽著爹娘的手臂,爹娘一邊警惕地看著四周,一邊輕輕捂住小孩子的嘴,無聲地做著口型,無論如何不能發出聲音。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人猛然伏下了身體。其餘人立刻渾身僵硬,急急忙忙跟著伏下了身體。

那最前面的人仔細地看輕輕地搖手,一群人急忙躲進了路邊的樹林之中,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前方有一個紅紅的光點越來越近,有一隊官兵舉著火把從官道上經過,不時仔細地打量四周。

躲在樹林之中的人堅決不動,所有人在出發前都聽過一句話,就算是官兵走在你的頭頂向著你撒尿,你也絕不可以躲,更不能發出一絲的聲音。

那隊官兵慢慢地經過,沒有發生撒尿的狗血情景,樹林中的人再次出了樹林,領頭的人飛快地打手勢,天亮前必須到達下一個樹林,然後在樹林中待一整天,直到天黑才能再次出發。

一群人用力點頭,為了能夠去集體農莊晝伏夜行那是必須的,想要去好地方一定會受到無數人的阻撓。

天亮的時候,眾人躲在了一個小樹林的深處,四周沒有人影,有人用滿懷幸福的聲音低聲唱著歌:“……集體農莊好地方,好地呀方……好地方來好風光……天天有飽飯十天有肉吃……”

無數人在歌聲的激勵下奮力向胡問靜控制的地區前進,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加入集體農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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