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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每一個選擇都是一個不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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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每一個選擇都是一個不同的未來

第四道泥土高墻之前的並州士卒退去,四周的農莊士卒大聲地歡呼,白絮也大聲地歡呼著,但那只是嘴巴在歡呼,面孔在歡呼,她的眼神之中一點點喜悅都沒有。

白絮打死沒想到衛瓘會采取慢悠悠挖塌泥土高墻的策略,更沒想到高大威猛的泥土高墻意外的容易塌陷,趕時間制作的泥土高墻好些細節處理的粗糙,沒有夯實,又過於高了,導致有人在底下挖根基,上面的人根本無法阻止。

白絮大聲地歡呼著:“必勝!必勝!必勝!”心裏無奈極了,她習慣了胡問靜手下的打仗風格,講究的是其疾如風,進攻也好防守也好,雙方都抓緊時間不肯浪費一絲一毫,她第一次遇到了“正統將領”,打仗的步驟慢得像烏龜一樣,寧可用挖爛泥這種耗時耗力的方式破解泥土高墻,更郁悶的是衛瓘的進攻節奏也是標準而正統的,打一打,歇一歇,白天打,晚上不打,或者晚上偷襲,偷襲失敗後白天就休息,似乎打算在小小的洪洞縣外的泥土高墻前花上三五個月。這個堪稱“正統的”作戰節奏直接粉碎了白絮的防禦節奏。

白絮下了泥土高墻,臉色立馬很是難看。別看她在遠離洪洞縣的地方開始布置泥土高墻,看距離似乎可以安排一百道泥土高墻,讓衛瓘打個三五年,可其實她在戰前只準備了三道泥土高墻。她匆匆調到了平陽郡,急急忙忙準備防禦衛瓘的進攻,很是擔心防禦工事未成而衛瓘已到,不得不放棄了利用霍縣的地形逐級防禦的幾乎,以平陽城為核心區域與衛瓘決戰。哪怕是如此,白絮在平陽城北的洪洞縣依然只來得及建造了四道泥土高墻。大冬天挖泥土實在是太累人了,白絮已經發動了平陽郡大部分的人手,依然只能建造四道泥土高墻。

若是這一道泥土高墻被攻破了……白絮看著眼前的第五道泥土高墻,這一道泥土高墻是白絮發現了衛瓘的慢節奏進攻方式之後抽出部分人力再次補建的,但因為人手少了大半,這泥土高墻只有一丈來高。這個高度比第四道泥土高墻足足少了一半,衛瓘和並州士卒一眼就能看破洪洞縣已經沒有泥土高墻了,士氣立刻就會爆棚,分分鐘就擊潰了這道防線。

白絮深深地呼吸,那麽接下來就是洪洞縣城的攻防戰了,但是洪洞縣城只怕也堅持不了幾天,洪洞縣城沒有城墻,她對組織百姓打巷戰的成效毫無把握。她的計劃是將所有人手退回平陽城,依托平陽城的堅固城墻,以及正在構建的一道道泥土高墻進行最後的決戰。

幾十個農夫士卒擡著傷員退下了泥土高墻,幾個傷員低聲呻吟著。有傷員死死地扯著一個農夫士卒的手:“我會不會死?”那個農夫士卒厲聲道:“怎麽可能,你不過是受了皮肉之傷,想死哪有這麽容易?”軍中的大夫也安慰著:“小意思,沒問題的,只管包在老夫身上。”

軍中大夫並沒有說謊,在大夫的眼中胡問靜的軍中傷員的救活比例真是高得像神仙下凡了,以前士卒受了些傷後幾乎有九成的人會發燒,昏迷,然後就因為小小的傷病死了。曹魏的大將張郃就是腳上中了一支流失而已,結果就死了,這死亡率就是如此的讓人毛骨悚然。但胡問靜的軍中采取了統一的救治標準,包含清理傷口,酒精消毒,高溫殺毒過的繃帶,割掉腐肉,針線縫紉傷口,這士卒受傷後的死亡率陡然就少得幾乎看不見了。大夫一直沒搞明白這些手段到底有什麽用,可結果就是這麽的令人滿意到爆。

白絮看著傷員遠去,心中又郁悶一些,每天都有人死傷帶來的副作用極其地大,她註意到一些農莊士卒已經沒有了最初幾日的驍勇和樂觀,很多人的眼神中都找不到光芒了。

但白絮毫無辦法,她畢竟不是將門世家,不清楚該怎麽提醒士氣。

並州軍中有號角聲響。白絮知道那不是進攻的號角,是並州軍中開始戒嚴,準備結束今天一天的進攻了。她擡頭看著天空,若是下一場暴雨或者暴雪,把並州士卒全部凍死該有多好。白絮嘆了口氣,衛瓘好像在等待發石車,她有些好笑,若是衛瓘知道這第四道泥土高墻之後只有一道矮了一半的泥土高墻,會不會為他的謹慎感到憤怒?

白絮低聲罵著:“早知道召集全郡的人挖一百道泥土高墻的。”她也知道那只是胡思亂想,她一直想要挖一百道泥土高墻,但是她哪有膽量把決戰地點放在洪洞縣,論軍事素養一百個她都比不上衛瓘,她唯有利用防守方的優勢死守而已。

白絮握緊了拳頭,給自己鼓勁:“並州糧食不足,衛瓘長途跋涉,糧草運輸不易,士卒多為胡人,不聽話,有這麽多缺點在,我一定可以守住平陽城拖死衛瓘的。”

一個手下跑了過來,道:“白將軍,河東郡的糧草到了。”

白絮點頭,洛陽以西的司州各郡的糧草都在向平陽城匯聚,她追問道:“河東郡的士卒到了嗎?”農莊士卒進攻其他地方的意願為零,但是防守的意願極其強大,很多農莊社員唯恐打到家門口,很是願意出戰。

那個手下搖頭道:“還沒有。”

白絮心中往下沈,為什麽還不到?她情不自禁地望向洛陽方向,洛陽忽然宣布胡問靜稱帝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她心中煩躁,若是前線作戰,後方卻出了紕漏,這還怎麽打?

白絮心中閃過司州的地形圖,她若是在平陽戰敗,那麽她最後的防線就是弘農郡,守住了弘農郡就是守住了通往潼關和洛陽的道路。

……

幾道消息放在衛瓘的面前,一群將領一齊皺眉,有將領憤怒地道:“又是糧車?平陽怎麽有這許多糧食?”

其餘將領同樣痛恨以及羨慕無比,斥候每日匯報消息都是“有糧車若幹進入平陽”。馬蛋啊,就不能換個不那麽刺激的消息嗎?

一群將領怒了:“胡問靜焉有這許多糧食?”

有將領臉色鐵青:“若是打上一年……”出征以前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打上一年,胡問靜手中有兩三萬中央軍精銳,但是她的地盤太大了,到處要用人,能夠安排在平陽郡的中央軍士卒撐死一兩千人,其餘都是被中央軍士卒鄙夷的農莊士卒而已,論戰鬥力極有可能打不過並州軍中的匈奴士卒。並州將領認為破平陽郡不過是十天半個月的事情,但該死的泥土高墻讓所有將領開始認真考慮長期作戰的可能。

又是一個將領道:“若是打上一年……我們的糧草……”一群將領悲傷地看著衛瓘,並州有一年的糧食嗎?

衛瓘緩緩地搖頭:“你們是老夫的嫡系,老夫絕不騙你們,並州絕對沒有打上一年的糧食。”並州連續幾年的收成出了問題,擁有大好的太原平原的並州的糧食庫存捉襟見肘,莫說打上一年,打上三個月就會導致大軍沒有糧食而崩潰。

衛瓘忽然笑了:“老夫一直以為胡問靜的集體農莊制度最強的就是每個農夫都能很快成為士卒,沒想到集體農莊制度最強的竟然是強大的生產能力。”一群將領用力點頭,對衛瓘的言語不以為然,這哪裏是集體農莊制度的作用,這是天氣的影響!田地就這麽多,產出就這麽點,集體農莊制度難道還能讓產量翻倍?胡問靜有充足的糧食是因為她的地盤沒有受到該死的天氣變冷的影響。

衛瓘看了一眼將領們就知道他們不服氣,但他沒想仔細解釋,他陷入了沈思。胡問靜稱帝,那麽賈充肯定死了。衛瓘心中有些得意,賈充以為自己了不起,但是終於死在了他的前頭,他笑到了最後。衛瓘收攏心神,胡問靜稱帝,賈南風賈混會任由胡問靜稱帝?這賈家與胡問靜的聯盟會不會就此打破?

衛瓘的嘴角露出了微笑,賈南風可不是願意屈居人下之人,而且從高貴的太後忽然掉落到了前朝太後的尷尬位置,賈南風未必受得了,只怕賈南風一定會有些動作。衛瓘看了一眼洛陽方向,老天爺站在他的這一邊,賈充死了,這鐵板一塊的洛陽立刻就要亂了,他的進攻很有可能就是打破鐵板的最後一擊。

衛瓘的第四子衛岳低聲道:“父親。”

衛瓘從沈思中驚醒,微笑著看著衛岳,又轉頭看其餘將領,道:“你們說,老夫是不是也該稱帝?”其餘將領立刻活潑潑地看著衛瓘,若是衛瓘稱帝,他們這些將領立刻就是開國功臣,位極人臣那是理所當然的。

好幾個將領臉都紅了,看衛瓘的眼神如火。

衛瓘認真地道:“胡問靜稱帝,大縉朝已經滅亡了……”一群將領用力點頭,誰管這大縉朝到底有沒有滅亡,衛瓘說滅亡就滅亡了。

衛瓘道:“……先帝創下好大基業,但是後人不肖,竟然被權臣篡位,天下又一次陷入了紛亂,老夫為了天下百姓的祥和安寧,稱帝似乎也不是不行。”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有人崇拜地看著衛瓘:“衛公一心為了天下百姓,至善矣。”有人熱淚盈眶:“衛公的心中藏著天下百姓,一切為了人民,天下何人能與衛公相比?”

衛瓘笑道:“老夫還沒有基業,如何稱帝?這並州雖好,卻不是稱帝的基業。”一群將領點頭,如今的並州要人口沒人口,要糧食沒糧食,算個p的基業。

衛瓘眼神如刀:“老夫若是帶下了平陽郡,就以這平陽城為基業,南下去潼關,向東去洛陽,這基業也就有幾分像了。”

一群將領重重地點頭,平陽郡有人有糧,比晉陽更合適稱作“基業”。一個將領恭敬地道:“主公雄圖霸業,我等定然為主公效死。”其餘將領聽著“主公”二字,心中後悔極了,這個時候必須盡快表態啊。一群將領急忙道:“主公乃天降聖人救世,這天下早該是主公的。”“主公乃河東郡安邑人,只要取了平陽之後登高一呼,河東郡當然從者雲集,不攻自破,洛陽震恐。”有將領跪在地上痛哭:“主公!主公!你終於肯出山為國為民

了!”

衛瓘微笑著,眼角掃了一眼呆傻的衛岳,繼續道:“若是老夫順利稱帝,你們就是老夫的四征將軍、四鎮將軍、驃騎將軍、衛將軍,這跟隨老夫作戰的胡人就是老夫的親衛軍,驍勇善戰的胡人就是老夫的騎都尉,折沖校尉。”

一群將領歡喜地點頭,雖然此刻就開始封官許願有些早了,但是這足以表明衛瓘願意讓大家一起吃蛋糕,是個好消息。

一群將領退出了中軍帳後,看四周的士卒的眼神都不同了,有將領厲聲道:“都精神點!休要誤了主公的大事。”這與以往大不相同的稱呼立刻引起了一群士卒的註意,一群親衛立刻找了將領們打探消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並州軍中人人都知道了衛瓘想要稱帝,以及所有人都會升官發財的消息。

好些中央軍士卒大喜:“我等以後就是禦林軍了!”守衛皇帝的禦林軍多舒服啊,吃得好,住得好,不用挨餓受凍,不用刀頭舔血,每天只要在皇宮裏傻乎乎地站著好了,唯一的痛苦就是風吹雨打了,但這點小事情對於士卒又算得了什麽?

有中央軍士卒摩拳擦掌,一定要盡快打下平陽郡,成為衛瓘衛皇帝陛下的禦林軍,享受最好的待遇。

一群胡人同樣欣喜若狂,有胡人叫著:“我就說衛將軍對我們胡人不錯!”以前司馬騰和夏侯駿抓胡人賣錢,衛瓘從來沒有做過,以前司馬騰和夏侯駿從來不管匈奴人的死活,衛瓘給匈奴人吃飯,如此善良的官老爺不做皇帝誰做皇帝?

有胡人震驚極了:“衛將軍若是稱帝,我們真的可以成為禦林軍?”被強行征召入伍是一回事,成為職業士卒是另一回事,強行征召入伍只管飯吃,不給銀子的,成為職業士卒有銀錢拿的。

一群胡人驚喜地叫道:“真的可以成為禦林軍!”

有一個胡人看著自己厚實的手掌和粗大的手臂,只覺終於遇到了一個賞識自己的恩人,他厲聲道:“我定要多殺幾個漢人,成為衛老爺,不,成為主公麾下的將軍!”他不知道軍職的高低,反正做了將軍就是做了官老爺,做了官老爺就不會受人欺負,而是可以欺負人了,這麽好的事情說什麽都不能錯過。

有一個胡人士卒大聲地叫著:“打下平陽,成為官老爺!”

無數胡人跟著歡呼:“打下平陽,成為官老爺!”

歡呼聲傳入衛瓘的耳中,衛瓘露出了笑容,轉頭看衛岳,道:“吾兒現在知道為父為什麽要稱帝了?”他看著依然茫然的衛岳,微微有些不滿意,若是衛密衛恒在這裏哪裏需要他多說?他的幾個兒子越小的越不成才,他只能安慰自己,那是這些孩子還小,缺乏當官和為人做事的經驗。

衛岳嗯嗯啊啊的,有些明白了,試探地問道:“父親想要用功名利祿激發士卒的鬥志?只是這稱帝一事重大無比,豈可如此兒戲?父親為何不用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激勵士卒?”

衛瓘氣笑了,他怎麽會有讀書讀殺的兒子?這個兒子是誰教的?他盯著衛岳,衛岳才十幾歲,所以不像衛密衛恒時常跟隨在他的身邊看他處理各種事務。

衛瓘在臉上擠出微笑,道:“以後你多跟著為父就能知道為父為什麽不用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激勵士卒了。”他不想再談,轉移話題道:“衛密和衛恒的書信到了嗎?”

衛瓘記掛著晉陽的局面,衛密殺了劉淵剩下的兒子們後有沒有順利的收服劉淵的族人?胡人沒有忠義,衛密只要扔出一些好處,拉攏劉淵的族人的可能性極大。他微微皺眉,劉淵與其餘胡人造反作亂的時間太不好了,他還沒有來得及拉攏其餘匈奴部落的單於,不然怎麽可能任由劉淵帶著幾萬匈奴人進攻金鎖關?衛瓘有些心疼,那幾萬人本來都該是他的精銳的,浪費了。

衛岳道:“大哥二哥不曾來信。”衛瓘點頭,距離遠了,通信不變,晚幾日定然可以收到信件的。他笑道:“你寫封信給衛恒,讓衛恒多拉攏王家的子弟,王家是豪門望族,人手眾多,若是能夠成為為父的臂助,為父就能……”他忽然一怔,細細地回想自己的言語,越想臉色越是鐵青,太原王家是豪門大閥,家中人丁旺盛,為什麽要投靠他?他只記得王渾與胡問靜有仇,不共戴天,卻忘記了王渾野心勃勃,王家更是一直在努力拉攏胡人,把劉淵捧到了天上,這太原王家怎麽可能是願意臣服在他之下的?

衛瓘慢慢停止了身體,枉他自詡對人心了如指掌,沒想到陰溝裏翻船。他伸手按住了腰間的劍柄,冰涼的劍柄讓他的怒火更加的炙熱,他幾乎確定沒有寫信的衛密和衛恒已經死了。

衛瓘從牙齒中擠出幾個字:“好一個太原王家。”

衛岳怔怔地看著衛瓘,前一刻父親還在笑著說話,為什麽忽然臉色大變?

衛瓘慢慢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笑道:“來人,召喚所有將領。”

號令傳了出去,一群將領很快就到了中軍帳。

衛瓘微笑著問道:“我軍中糧食還有幾日?太原郡的糧食可到了?”他的聲音一點都沒有變化,笑容溫和,仿佛就是日常詢問。

倉曹急忙道:“我軍糧食尚夠一個月,有一支運糧隊伍已經到了霍縣,明日就能到軍中。”

衛瓘心中一松,笑道:“老夫怕了白絮的泥土堆,實在不想費心費力的打泥土堆了。”

一群將領聽出了言外之意,有將領笑著道:“主公可是有了妙計?”

衛瓘道:“不錯,老夫要假裝糧食盡了,大軍退兵回晉陽郡,那白絮若是上當追殺老夫,老夫就在霍縣伏擊白絮,不,白絮定然會一路謹慎小心,老夫要一路伏擊白絮,卻一路被白絮擊敗,讓白絮一路順順利利的追殺,然後老夫在介休縣一舉擊殺志得意滿的白絮,平陽郡唾手可得。”

一群將領微笑著,這個計劃真是不怎麽新鮮,其實就是黃忠斬殺夏侯淵的翻版,不停的打敗仗,就為了最後一刻反擊敵將。

衛瓘道:“不過,左右都是跟隨老夫多年的人,那些胡人也是老夫的嫡系,若是為了一個小小的伏擊折損了人口,老夫心中有愧。”他沈吟一會,道:“將老夫的伏擊計謀通傳下去,讓每個人都知道老夫的計謀,在看到白絮的士卒追殺的時候,休要與他們戰,只管逃跑。”

一群將領微笑著,衛瓘看來沒什麽將才,又有些婦人之仁,打仗哪有通知士卒作戰計劃的?

衛瓘沈吟片刻,道:“如此,又怕白絮不信。有了!我等攜帶糧草提前撤退,而留下的士卒虛打老夫的旗幟,待老夫撤退第二日才陡然撤退。白絮定然以為老夫是唯恐追殺才會如此悄悄撤退,率領大軍追擊老夫。”

一群將領點頭,又是狗血老計謀,但是沒關系,計謀老不老一點關系都沒有,最要緊的是好用。若是失敗了,白絮不上當,那也除了傻乎乎地來回走了些路程之外也談不上大的損失。

衛瓘又道:“來人,寫信給晉陽吾兒衛密,讓他多調集糧草,老夫很快就要在平陽與白絮決戰了。”有人應著,立刻去寫信。

衛瓘要假撤退,真埋伏的計謀傳遍了整個營地,所有士卒都笑了,誰忒麽的願意一百層泥土高墻,若是能夠用伏擊擊殺敵方將領那簡直是太好了。

有士卒道:“主公真是好人,唯恐我們白死,命令我們見敵就跑。”以前總會有些人做炮灰做誘餌,遇到一個珍惜士卒的小命的主公真是不容易啊。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尤其是那些胡人士卒更是感動地哭了,衛瓘沒有拿胡人士卒做誘餌實在是好人啊。

有將領大聲地呵斥著:“都加快速度準備撤退,記住了靠近前面的營帳不要拆了,會被看穿的;糧車和夥頭兵要提前出發,最後撤離的士卒每個人帶二十個野菜饅頭,堅持一日之後拋棄所有雜物只管往晉陽方向跑,一路上不要浪費時間點火做飯,吃野菜饅頭就夠了,千萬不要被白絮的士卒追上了。”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他們是進攻方,白絮是防守方,他們忽然撤退白絮肯定措手不及,搞不好三天之內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撤退了,他們真是絲毫壓力都沒有。

一群士卒認真地道:“將軍放心,我等絕不會辜負主公所托。”有士卒失聲痛哭:“主公竟然記掛著我們這些小卒,我等感動到了極點。”

衛瓘看著營地之中眾人熱淚盈眶興高采烈地準備撤退伏擊白絮,他溫和地笑著,只要退回了介休縣,他就回到了平坦的太原盆地,不管太原王家有什麽陰謀詭計都要面對他的大軍的正面進攻。

衛瓘在心中惡狠狠地道:“若是你們殺了我兒,我就殺盡太原王家。”他其實已經確定衛密和衛恒已經死了,他錯誤的以為可以讓王家成為他的臣子,以為用姻親關系就能讓王家老實聽話,他若是大縉朝的太尉,太原王家自然以成為他的姻親為榮,自然而然的團結在他的身邊,但作為一個亂世中的豪強,太原王家憑什麽把地盤讓給他,還要奉他為主?

衛瓘打定了主意只要回到了太原郡,立刻把太原王氏連根拔起,所有與太原王氏親近的門閥、胡人部落、游學的士子,盡數殺個幹幹凈凈。只有一個幹凈的並州才是他的基業。

衛瓘冷笑著,攻打洛陽的計劃已經完全失敗了,接下來是重塑一個並州。他忽然笑了,怪不得胡問靜每到一處就要清洗門閥,因為門閥這地頭蛇隨時可能反叛。

……

白絮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衛瓘的撤軍,大量的糧車開始撤退,斥候隔了幾千丈遠都看到了。

一群手下又驚又喜,雖然談不上絕處逢生,但是做好了準備開始考試,忽然老師說考試取消了的欣喜感太過強烈,好些人深深地陷入了懷疑之中。

有手下道:“定然有詐!”己方沒有任何反擊,一直被動防守,進攻方忽然就撤退了,這怎麽可能沒有詐?

另一個手下道:“衛瓘假裝敗退,誘惑我們追殺,然後

半路伏擊?”霍縣附近山谷眾多,埋伏千百人絲毫不難。

又是一個手下道:“總而言之,將軍必須謹慎。”

一群手下看著白絮,要是白絮奮力追殺衛瓘那就要堅決的攔住她,太冒險了。

白絮鄙夷地看手下們:“我為什麽要追殺?我要抓緊時間挖一百道泥土高墻!”

一群手下點頭支持,若是有一百道泥土高墻誰還怕了衛瓘,就算衛瓘真跑了也沒關系,這一百道泥土高墻就當是永久工事了,每一道泥土高墻之間還能種地,絕不浪費了耕地。

……

延安。

高臺之上,劉淵俯視著無數的胡人,傲然伸出手臂。無數胡人大聲地歡呼:“劉淵!劉淵!劉淵!”

劉淵望著數萬胡人,目光中帶著仁慈,祥和,眾生平等,對胡人的愛和責任,對胡人能夠獲得幸福生活的渴望,大聲地道:“五百多年前,我們的祖先就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這裏有無邊無際的牧草,有肥沃的土地,有數不清的牛羊。漢人需要我們的祖先為他們征戰四方,向我們的祖先許諾,只要我們為了他們而戰,我們就能得到尊重,擁有與漢人一樣的權力。我們可以擁有精美的房屋,上好的良田,美麗的妻子。像漢人一樣當官,一樣做生意,一樣幸福的生活。”

無數胡人望著劉淵,眼神炙熱。

劉淵大聲地道:“但是,五百年過去了,我們依然一無所有。”

“漢人給了我們最差的田地,沒有水源,種不出糧食。”有氐人和匈奴人開始哭泣,他們真的嘗試了融入漢人之中,開始學習種地,可是他們的田地就是沒有任何的收獲。

劉淵看著一群胡人,道:“漢人給了我們一塊最偏僻的地方建立村莊,我們只能搭建茅草屋。”有胡人憤怒無比,對!就是這樣。

劉淵慢慢地道:“漢人搶走了我們的牛羊馬匹皮毛,卻只給了我們幾塊鹽巴,幾個銅板。”

有胡人握緊了拳頭,誰沒有被漢人的奸商欺負過?

劉淵的聲音中帶著悲涼:“漢人看中了我們的女子,他們就直接搶走了我們的女子。”有胡人眼角滿是淚水,漢人都該死!

劉淵的聲音中隱藏著憤怒:“漢人想要錢財,就把我們抓起來賣了。”有胡人殺氣騰騰,殺光漢人!

劉淵厲聲道:“漢人背叛了我們,他們利用我們,卻沒有實現他們的承諾,他們把我們像一條狗一樣扔了。”無數胡人一去怒吼:“殺光漢人!”

劉淵大聲地道:“我們要去洛陽!我們要去長安!我們要去鄴城!我們要去中原!”

“我們要去漢人最繁華的地方,享受漢人的美好生活,我們要像漢人一樣擁有一切!”

“我們再也不想被漢人欺淩,我們再也不想忍饑挨餓,我們再也不想被漢人搶走我們的女人,我們再也不想讓漢人將我們當做奴隸販賣!”

無數胡人大聲地歡呼:“殺光漢人!殺光漢人!”

劉淵大聲地道:“我們要殺光漢人!搶光他們的女人!將他們將奴隸一樣販賣!將他們像一條狗一樣殺死!”

無數胡人大聲地歡呼:“殺光漢人!搶光漢人的女人!”

劉淵面對天空舉起雙手,一道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他大聲地道:“我劉淵今日宣布,我要繼承大漢皇帝的皇位,建立漢趙,重新賦予所有胡人應有的權利,所有陽光照射到的地方都是我們胡人的世界!”

無數胡人大聲地呼喊:“漢趙!漢趙!漢趙!”

劉淵看著數萬胡人的狂熱面孔,臉上驕傲無比,心中卻很是忌憚。這些胡人不是因為他的名聲、地位聚集在這裏的,這些胡人聚集在這裏是因為具有大神通的佛圖澄。能夠潑酒下雨,拯救了劉淵的佛圖澄告訴世人,劉淵身上有大智慧和大氣運,將會建立一個美好的胡人的國家。

“漢趙!漢趙!漢趙!”

呼喊聲中,劉淵不用回頭就知道佛圖澄在某個角落微笑著看著他。劉淵心中忌憚,卻又無可奈何,此刻他只是一個敗軍之將,匈奴人或者所有的草原胡人最敬重的就是英雄,最鄙夷地就是打了敗仗的蠢貨,打了大敗仗的他想要東山再起就必須有佛圖澄支持。

“劉某可以以佛教立國!”劉淵心中反覆盤算著,如今他更多的是借助佛教的力量,未來最大的可能是他的漢趙帝國與佛教的力量盤根錯節,難分彼此。這樣也好,至少他可以完成立國的壯舉。

劉淵對著天空,大聲地道:“我以延安為國都,改名為延州。”

無數胡人大聲地歡呼。

……

洛陽城,賈府的一角。

小問竹帶著暖和的皮毛帽子,晃動著身體,帽子系著兩個細細長長的絨球,隨著她的搖擺而晃來晃去。小問竹很是開心,燦爛地笑著。

司馬女彥有一頂一模一樣的帽子,也學著小問竹晃動身體,看著小絨球在身前晃來晃去。她叫道:“問竹姐姐,我昨天夢見外公了。”絮絮叨叨地與小問竹說著夢,時而顛三倒四,時而重覆了好幾遍,小問竹用心地聽著,時不時驚叫和提問,兩個人聊得開心極了。

姚青鋒一身紙甲,坐在附近貌似隨意地看著四周,其實一點點都不敢疏忽。

就在前些時日,賈充在夜晚無聲無息地去世了。賈府此刻換了白色的燈籠,闔府守喪。小問竹於公於私都必須到賈府吊唁,但是小問竹終究是個小孩子,哭了幾聲之後很快就忘記了“賈爺爺”去世的悲痛,受不了沈默寂靜的氣氛跑到了屋外玩耍,而孩子中最小的司馬女彥更是搞不清發生了什麽事情,只知道跟著小問竹亂跑。一群成年人也不責怪她們,悲傷和回憶是屬於成年人的事情,小孩子哭過幾聲就夠了,人生悲痛無比乃至無法喘息的時間太多了,何必這麽早就苛求小孩子規規矩矩哀嚎痛哭?像司馬攸這種幾歲就因為親人去世哭得死去活來的人是極少數早慧的神童,不能以萬中無一的神童的標準要求普通人,而且還不知道司馬攸之類的門閥貴人的事跡十成當中有沒有一成是真的。

賈南風枯坐在棺木邊,她知道父親老了,也聽了父親說了無數遍他死了後怎麽辦,但她從來沒有放在心裏,她甚至有機會認為父親是永遠不會死的。賈南風呆呆地坐著,沒有一絲一毫的迎接悲痛的準備。

荀勖看著賈謐、始平等人乖乖地坐在一邊,微微搖頭,對賈午溫和地道:“我等豪門大閥之人不需要講究小戶人家的禮,我們論心不論行,何苦讓這些孩子受苦,你帶他們下去吧。”

賈午淚水長流,她當然知道這點,禮就是頂層權貴定下來讓底層賤民遵守的,頂層權貴何時需要用禮儀要求自己了?竹林七賢更是將“禮儀”就是俗人、低賤愚昧之人的自我獻祭表達的清清楚楚。但是賈午在悲痛之下無法發洩,就是想要用繁雜甚至帶著自虐的禮儀宣洩心中的痛苦,讓子女按照禮儀行事而受苦隱約成為了她宣洩的一個出口。她咬了咬牙,定了定神,終於站了起來,帶著幾個孩子離開了靈堂,又囑咐仆役們給孩子們的膝蓋額頭等處敷藥,又令人去取了食物給餓了一天的孩子們吃。看著孩子們怯怯的眼神,賈午溫和地道:“好了,去玩吧。”

幾個孩子互相看了一眼,好像不合適吧。

賈午微笑著,指著心道:“外公永遠在這裏,對不對?”

幾個孩子用力點頭,這才跑開。始平氣鼓鼓地道:“女彥太不懂事了!”大家都在靈堂跪著,就是女彥跑開了。賈謐急忙分辨道:“女彥還小,她才五歲,懂得什麽?”這話引起了其餘孩子的不滿,但卻也沒有多說什麽,外公永遠在心裏。

賈南風看著靈堂中只剩下荀勖賈混等人,心念一轉,臉色大變,厲聲道:“我父親屍骨未寒,你們就要逼宮嗎?”她知道這逼宮二字不適合如今的場合,但就是憤怒地說了出來,不如此無法表達她心中的憤慨。

她是大縉朝的太後!她是賈充的女兒!她憑什麽要在冷宮度過餘生!

荀勖溫和地道:“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待在冷宮中,也沒有想過傷害你。”賈充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哪裏需要他們插手?

荀勖只是想要再次提醒賈南風,看清現實,認清自己,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荀勖柔聲道:“你可知道賈公為何要堅持到現在?”他溫和地道:“賈公早已油盡燈枯,每一日活著都是煎熬和痛苦,若是換做了他人在一年前就去了。可是賈公用頑強的意志堅持到了現在。”

賈南風淡淡地道:“那都是為了我。”她眼角流出了淚水,冷冷地看著眾人,道:“是啊,我是比較蠢,我父親做了這麽多事,我一直沒看明白。”

她大聲地笑著,任由淚水從眼中落下:“我父親為什麽要在臨死之前安排胡問靜稱帝?我父親已經背著一個弒君的汙名了,為什麽臨死前還要再背一個叛逆的汙名?一個人一輩子弒君一次已經遺臭萬年了,我父親卻背叛了君主兩次,這青史之中還有比他更惡臭的人嗎?”

賈南風大笑著,惡狠狠地看著荀勖等人,厲聲道:“那是為了我!”

荀勖溫和地看著賈南風,心裏充滿了絕望,賈充打死沒有想到賈南風竟然偏執如此,竟然選了最糟糕的結局。他柔聲道:“南風賢侄女,你且好好休息。”然後認真地看了一眼賈混,希望這一句簡簡單單卻包含著無數信息的“南風賢侄女”能夠讓賈南風和賈混清醒,現在還有轉圜的餘地,千萬不要走上了最糟糕的道路。

璽蘇在人群中低調無比,卻深深地記住了每一句話,今日的每一句對話都會影響洛陽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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