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07章 本座就是邪惡無比毫無人性不知悔改的妖魔鬼怪

關燈
第207章 本座就是邪惡無比毫無人性不知悔改的妖魔鬼怪

胡老七這段時間在縣衙好吃好喝,這輩子都沒有這麽舒坦過,他看著縣衙幹凈整潔的房屋,撫摸著身下柔軟的床榻,想著胡問靜是官老爺了,不如讓她和陳縣令說說,把這個房屋孝敬他。

他當然知道這個房屋是縣衙,但是胡問靜也是官,官老爺之間討要一間房子不是很尋常的事情嗎?反正這又不是陳縣令的私產,是公家的,公家的東西給了他,陳縣令又不吃虧。

胡老七摸著臉,他不用照鏡子也知道這一個月來他胖了不少,重了不少,他咧嘴笑著,這有錢人的生活真是美好啊。

他的長子用力地敲著墻壁,大聲地叫:“爹!爹!好像胡問靜來了!”他聽見看管他們的衙役的說話了,胡問靜已經到了譙縣。

胡老七大喜:“胡問靜來了?”這譙縣的上萬畝良田都要到手了!他歡喜極了,有了上萬畝良田,他的人生、胡氏家族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胡老七急忙整理了衣衫,在房中端坐,等著胡問靜上前拜見他們。

有幾個衙役過來開門,道:“胡刺史要見你們。”胡老七冷哼一聲:“胡問靜想見老夫,為什麽不過來拜見老夫?”

胡老七的兒子孫子們從房間裏出來,長子頓住道:“爹,大事為重!”這個時候擺什麽長輩架子啊,先把胡問蘭胡問菊的田地拿到了手,其餘什麽事情都可以慢慢談。

胡老七冷哼了一聲:“我是胡問靜的七爺爺和族長!她敢和我擺架子?”但終究是出了房間,慈祥地拉著胡問蘭和胡問菊道:“你們記得要怎麽做嗎?”胡問蘭和胡問菊用力點頭。

衙役催促著:“快點,胡刺史等急了。”

胡老七嘴裏冷哼一聲:“那就讓她等!”卻又催著眾人加快了腳步,去了大堂。

大堂之內,胡問靜負手而立,陳縣令柳閥主等人恭敬地站在一側,小問竹四處亂看,沒看到好玩的東西,無聊地坐在椅子上,腳卻不著地,隨意的晃蕩著。陳縣令悄悄看了一眼小問竹,幾年不見,那個糯糯的膽怯不敢說話的小女孩子變得頑皮無比了。他不驚訝小問竹的改變,只想知道這胡問靜又變了多少。至於胡老七的下場在一開始就決定了,沒有必要多想,唯一的懸念就是那兩個“親弟弟”會如何,法是法,情是情,家中有了男丁終究是有分量的。

胡老七一家人跟著幾個衙役進了大堂,看了一眼大堂中眾人,他其實不認識胡問靜,胡問靜不過是胡十七的不疼愛的長子生的賠錢貨,他從來沒有見過胡問靜,但這不妨礙他瞬間就猜到這個被眾人簇擁著、穿著灰撲撲的軍服便裝的、沒有一點首飾的女子就是胡問靜。

胡老七沒有與胡問靜打招呼,胡問靜千裏迢迢地趕回來當然是為了看兩個親弟弟,先抓住了胡問靜的心才是上策,他向兩個孫子柔和地道:“問蘭,問菊,那個就是你們的親姐姐。”

胡問蘭和胡問菊用力點頭,想起練了一個多月的言語和動作,眼中閃爍著見到親姐姐的激動和孺慕,帶著哭腔,親切又不失溫暖,欣喜又不乏激動地叫著:“姐姐!姐姐!”

胡問蘭張開雙手撲向了胡問靜:“姐姐,我是你的親弟弟胡問蘭啊。”

胡問菊抹著眼淚:“姐姐,我們以後會繼承爹娘的香火,逢年過節就給爹娘上香,絕對不讓爹娘絕後。”

爹娘和爺爺都教過了,看到胡問靜就要撲上去抱住她,怎麽都不放手,只管親切地叫姐姐,不叫到胡問靜淚流滿面抱緊了他們絕不放手。

兩個小男孩飛快地撲向胡問靜,一道小小的身影擋在胡問靜的身前,歡喜地叫:“你們叫胡問菊和胡問蘭?和我的名字好像啊。我叫胡問竹。”

兩個小男孩一聽就知道了,這個小女孩是他們的“親妹妹”胡問竹。

胡問蘭冷冷地看著小問竹,呵斥道:“滾開,賠錢貨!”他並不覺得自己兇狠或者不該呵斥小問竹,家裏、鄰居、村裏都是這樣呵斥女孩子的,從來沒有人說過不對。

小問竹怔怔地看著胡問蘭。

胡問菊見小問竹還擋在身前,怒了,一巴掌就打過去:“賠錢貨不要擋在我們的面前!”

爹娘和爺爺早就說過了,過繼給胡小七之後最重要的是哄好了胡問靜,胡問靜是官老爺,手裏握著上萬畝田地的田契,還有豪宅和無數的金銀,在拿到手之前必須好好地哄胡問靜,而胡問竹這種一無所有的賠錢貨理都不用理。胡家最大的就是他們兩個能夠傳宗接代的男丁,然後是官老爺胡問靜,胡問竹就是一坨屎,隨便打隨便欺負,張大了就給一百文錢嫁給村口的瘸腿張就好了。

“噗!”胡問菊肚子上挨了一腳,直接飛出了三丈遠,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啪!”胡問蘭臉上挨了狠狠地一巴掌,倒在地上毫無聲息。

胡老七怔怔地看著挨了打的兩個孫子,陡然暴怒:“胡問靜,你竟然敢打我的孫子!”胡家的賠錢貨敢打金貴的男丁,想要反了不成!

胡老七的兩個兒子早已紅了眼睛撲了出去,胡問靜敢打他們的兒子,他們就打死了胡問靜。

“噗!”胡老七的兩個兒子飛起來一丈高,在空中噴射著鮮血和牙齒,然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陳縣令和柳閥閥主微笑,胡問靜還是最疼愛小問竹,然後後悔了,就應該知道胡霸天永遠是胡霸天,p個香火,p個過繼的弟弟,在胡霸天的眼中一文不值,他們應該砍下了這些人的腦袋給胡問靜送去的。

胡問靜收回拳頭,抱著小問竹仔細地看:“有沒有嚇到?有沒有傷到?”小問竹不是普通人,一點沒把打飛人放在眼中,扁著嘴:“姐姐,他們為什麽罵我?”

胡問靜認真告訴她:“管他為什麽,反正誰罵你,你就打誰,打完了再去問他們為什麽要罵你。”

小問竹用力點頭,扯住胡問靜的衣角。胡問靜更心疼了,竟然有人敢罵小問竹。她喝道:“來人,把那兩個家夥拖出去吊起來打,打到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為止。”什麽成年人不能欺負小孩子,什麽與小孩子要講道理,什麽對方不過是罵了幾句賠錢貨而已,什麽對方想要打小問竹卻沒有打成功,成年人要用愛心去包容他們,要有仁義道德禮義廉恥,胡問靜作為騙子惡霸奸臣殺人狂通通不管,沒打死了他們就是最大的寬容了。

姚青鋒點頭,招呼士卒拖了兩個昏迷不醒的孩子出去,就在院子裏吊起來打。幾個婦人尖叫著撲上去廝打,被姚青鋒一腳一個踢翻,幹脆也吊起來打。慘叫聲立刻充滿了整個縣衙。

柳閥主悄悄地招呼仆役,仆役會意,端了大盤的糕點和面人木偶進來,小問竹看到了,用力搖頭:“我要小馬。”姐姐說過了,出門在外絕對不能吃別人給的東西,但是沒說不能拿別人給的小馬。

胡問靜一把揪住小問竹:“做夢!”小問竹扁嘴,姐姐小氣鬼,就是不肯給她一匹小馬。

胡老七渾身發抖,怎麽都沒有想到才一照面就發生了如此慘劇。

“這不可能!這沒道理!”胡老七手腳都在顫抖,什麽與胡問靜抱頭痛哭,什麽憐惜地摸著胡問靜的頭發,柔聲道,“七爺爺知道苦了你了”,什麽從懷裏掏出一個紅頭繩,慈祥地系在胡問靜的頭發上,充滿歉意地道:“七爺爺窮,只能給你扯上了二尺紅頭繩。”等等全部都忘在了腦後,只覺胡問靜這個人根本不是人,怎麽可以打他的孫子。

胡老七看著小問竹和胡問靜隨便的聊天,一點沒把他們放在眼中,有些明白了,該死的!胡問靜不知道他們是誰!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啊。

胡老七越想越對,胡問靜作為一個沒有依靠的女子,一定會很高興有兩個可以依靠的弟弟的,她怎麽會打兩個弟弟呢?她應該哭著喊著撲上去抱著兩個來之不易的弟弟痛哭才對啊。這一切只是一場誤會,他們進來的時候也沒聽見有衙役高聲喊“七老爺到!”“問蘭老爺到!”什麽的,所以胡問靜不知道那兩個孩子就是他的親弟弟。

胡老七憤怒地看著一群衙役,誤了大事!周圍的人驚愕地看著胡老七,為什麽胡老七的眼神如此的古怪?

胡老七傲然挺直了身體,學著胡問靜雙手負在身後,眼睛望著屋頂,用鼻孔發聲:“你就是胡問靜?”

胡問靜驚訝地看著胡老七,一家人盡數被打了,竟然還有膽子在她的面前裝逼?

胡老七見胡問靜毫無動靜,厲聲呵斥:“胡問靜,見了你七爺爺怎麽還不跪下磕頭?別以為你當了官就了不起了,你在胡家就是晚輩,見了長輩就要跪下磕頭,這是禮!”

胡問靜冷冷地笑,璽蘇走上前,一腳踢在胡老七的肚子上,他立刻抱著肚子,像一只蝦米一樣倒在了地上。璽蘇伸出腳踩在胡老七的腦袋,用力地旋轉,厲聲道:“敢對胡刺史無禮者,殺!”

胡老七腦袋中一片空白,怎麽都沒有想到胡問靜如此不顧親情。

胡老七沒有讀過書,不識字,一輩子都是普通佃農,但是並不代表他是個笨蛋,恰恰相反,胡老七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在一瞬間就斷定了在一切不合理的背後一定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就是胡問靜故意要打死兩個親弟弟!胡問靜要謀奪胡家的財產!

胡老七剎那之間憤怒到了極點,一個人怎麽可以這麽沒有良心!一個人怎麽可以為了錢財打死自己的親弟弟!這對得起爹娘祖宗嗎?這還是人嗎?這簡直是禽獸不如!

他蜷縮在地上,指著被吊起來打的兩個孩子,對著胡問靜大罵:“你怎麽可以打他們!”

胡問靜鼻孔向天:“誰敢動我妹妹一根毫毛,胡某就要他一輩子後悔。”小問竹得意又羞澀地四處張望,我姐姐最疼我了。

胡老七厲聲喝道:“你是胡家的女兒,就該處處讓著胡家的男兒,這是規矩!”什麽女子不上桌吃飯,女子不如男的言語胡老七已經不想說了,這種基本的基本難道胡問靜會不知道?胡老七只想與胡問靜談最最最重要的事情。

他厲聲道:“你可知道,這兩個孩子已經是你的親弟弟了!哪有姐姐打親弟弟的!”

胡問靜轉頭望著樹上吊著的兩個小男孩,驚訝極了:“這兩個人是我弟弟?誰說的?”

胡老七臥在地上,艱難地從懷裏取出族譜,使勁地打開,那憤怒中夾帶的力量幾乎將族譜撕爛。他指著那兩個墨跡嶄新的名字道:“看仔細了!胡問蘭!胡問菊!都記在了你爹的名下,這兩個孩子就是你爹的兒子,是你的親弟弟!你怎麽可以打弟弟!你知道你爹娘多想要一個兒子嗎?”他見過胡小七夫妻二人,但沒說過幾句話,長相都模糊了,哪裏知道胡小七夫妻是不是想要個兒子,但是這世上誰不想要一個兒子,胡小七夫妻自然是盼望有兒子的。

胡老七的聲音都顫抖了:“你爹娘沒有兒子,絕後了!如今有兩個兒子,你不替你爹娘高興嗎?你不該替你爹娘一萬分的疼愛你的兩個弟弟嗎?你要靠兩個弟弟繼承家中的香火的!”

胡老七渾身都在顫抖,他要當眾揭穿胡問靜的險惡用心,看胡問靜怎麽做人。憤怒的火焰燃燒了胡老七的血液,他好

像肚子也不痛了,蹦了起來,憤怒地指責:“我知道你為什麽要打親弟弟!你是為了家中的財產!你想獨霸家中的財產!你不想你的親弟弟拿回屬於他們的財產!”

胡老七看著周圍的官老爺門閥老爺衙役老爺士卒老爺們,心中的畏懼在悲憤之下消失得幹幹凈凈,縱然是再多十倍的官老爺門閥老爺衙役老爺士卒老爺也不能阻止他揭穿胡問靜卑鄙無恥下賤的真面目。

“胡家的財產是你弟弟的,不是你的!你是要出嫁的賠錢貨,胡家的財產是胡家的男丁的,絕不會讓你搶走!”胡老七氣勢沖天,厲聲呵斥道。

胡問靜瞅瞅四周,四周的人盯著腳趾,默不作聲。胡問靜忽然怒了:“本座從洛陽趕了七百多裏路跑到譙縣,就是想搞明白兩件事情。”

她看著周圍的官員、門閥中人以及士卒,問道:“為什麽我忽然有了兩個親弟弟,可卻沒人問過我?”

胡老七忍著疼痛,仰天大笑:“過繼子女是長輩決定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你一個小輩決定?”

胡問靜怔怔地看著胡老七:“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胡老七怒視胡問靜,顫抖著道:“你!你!”

陳縣令柳閥主等人看著胡問靜苦笑,現在你知道為什麽我們要寫公文給你了吧?

胡問靜歪著腦袋又無力地問胡老七道:“為什麽胡某一個銅板一個銅板賺來的田地房屋家產,你們會認為理所當然的是一家人的財產,應該交給弟弟?”不會又是同一個答案吧?

胡老七驚訝極了,失聲道:“這是胡家的財產,怎麽是你的?”他一直以為胡問靜要霸占兩個弟弟的財產,厲聲地呵斥,苦口婆心地勸說,沒想到胡問靜竟然不知道最根本的道理。

胡老七鄙夷地笑了:“這也怪不得你,你爹娘死得早,家裏沒有男丁,你什麽都不懂。”他得意地看著胡問靜,正色道:“未出嫁的女兒哪有錢財?女人一輩子的財產只有嫁妝,沒出嫁前家裏所有的財產當然都是弟弟的。這是天理王法!”什麽是胡問靜掙來的,統統沒用,只要胡問靜沒有出嫁,她就沒有一文錢的財產,全部都是男丁的。

胡問靜轉身,死死地盯著陳縣令和柳閥主等人,身體都在顫抖了,道:“胡某就為了幾個白癡法盲,奔波了七百多裏路?”

陳縣令認真地道:“刺史,自古以來,這民間百姓何時懂法了?刺史懂法才是奇跡。”百姓懂個p的法律,一向都是按照自己的利益胡亂解釋,以訛傳訛。

胡問靜淡淡地道:“是啊,要百姓懂法幹什麽?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陳縣令聽出了其中的憤怒,唯有苦笑,這是一直以來的操作,他能怎麽辦?普法嗎?老實說他自己都沒搞定大縉朝的律法,一向都是隨意地斷案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斷的是重了還是輕了。不然為什麽胡問靜深究每一個參與斷案的官吏之後會受到無數的公文,總不能豫州每一個官員都想要在胡問靜面前出風頭或者惡心胡問靜吧?那是豫州的官員真的不知道斷案的尺度啊。

胡老七哪懂什麽“刑不可知”的,他只是鄙夷地看著胡問靜:“今日七爺爺告訴你,這胡家的錢財都是你兩個弟弟的。”

“噗!”

胡老七肚子上又挨了一腳,疼得眼冒金星,再也站不起來。

胡問靜收回了腳:“真是受夠了。”

胡老七的兩個兒子正好悠悠醒轉,見胡問靜毆打胡老七,忍著痛指著胡問靜道:“你竟然敢打長輩!”“忤逆不孝!我要去衙門告你!”

璽蘇走過去又是兩腳,胡老七的兩個兒子直接暈了過去。胡問靜古怪地看著璽蘇,璽蘇不明所以,胡問靜認真地道:“下次下手不要這麽重,暈過去了就不知道痛了,在絕對安全的前提下打人要懂得掌握分寸,要教對方痛不欲生偏偏就是不能暈過去。”

璽蘇用力點頭:“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祂迷冷言看璽蘇,無恥!

胡問靜笑瞇瞇地俯視蜷縮在地上的胡老七,認真地道:“法盲,本座今日給你普法。”

“首先,過繼子女必須在當事人活著的時候過繼,還要去衙門辦理戶籍手續,若是人死了之後旁人能夠隨便給他過繼子女,那有錢人死後不是要多出幾百個過繼的子女分家產?”

胡老七叫道:“不可能!我們村裏都是說過繼就過繼的!”其實他沒親眼見過有人過繼給別人,兒子都是寶貝疙瘩,憑什麽過繼給了別人?但他聽說的“過繼子女”哪有這些條件。

胡問靜冷冷地笑:“若是可以隨便過繼子女給世人,這世上哪裏還有吃絕戶,隨便過繼幾個子女就能將別人的財產分光了,何必手上沾染鮮血呢?”

“對了,你一定還不知道,過繼子女也是有法律規定的先後次序的,不是你想過繼誰就能過繼誰,過繼子女也要講基本法。”

陳縣令最近刻意翻閱了關於過繼的律法,背誦道:“……今後立繼,服無相應者,宜聽擇其次,繼子不得乎所後之親者,聽其別立。其軍民人等告爭繼承者,必擇立同宗昭穆相當之侄承繼。若眾子無嗣,必先盡同父長房之次子,如長房無子,然後以次及於眾子。又次及大功、小功、緦麻至親之次子。如俱無次子,方立遠房昭穆相當之人。其長子無嗣,亦盡同父以次長房之次子,然後以次及於其餘……”註1

胡老七只是不管:“俺們鄉下人不懂法,俺們那裏說過繼就過繼,哪有這麽多講究。”這倒是他胡說,民間哪裏管基本法,想怎麽就怎麽,衙門也懶得為這種事情費神,任由民間自己操作,也就只有牽涉到巨額錢財,當事人跑到衙門打官司之後衙門才會插手。

“其次,我的財產怎麽會是家裏的財產?”胡問靜笑了,這民間不懂法的百姓真是麻煩啊,徹底剝奪了女子的財產繼承權,仿佛女兒就是一條狗,其實法律不是這麽定的,大縉的律法依照曹魏,而曹魏又照抄漢法,西漢初呂後時期的法律二年律令明確規定,家中財產可由父母決定分給誰,女子也有資格得到財產,若是沒有指定分配方式,則男子得一,未出嫁的在室女得半作為嫁妝。雖然女子依然少了些,但怎麽都不是民間以為的一無所有。

至於胡問靜的財產更是與胡家無關,盡數是胡問靜的私產,哪怕胡問靜的爹娘在世都不能動胡問靜的私產分毫,哪裏輪到一個過繼的兄弟奪胡問靜的財產。只是民間未出嫁前的女子幾乎得不到一絲的財產,這條律法也就被民間曲解了,以為在室女的財產也是家裏的財產。

陳縣令柳閥主等人平靜地看著胡老七,原本以為胡老七的兩個孫子可以存活的,畢竟小孩子不懂事,但是惹了小問竹那就是找死了,胡老七要死全家了。

胡老七一輩子沒有別的本事,種地的手藝也不過普通,但是生在底層的受壓迫者會被動點亮察言觀色的技能,胡老七又將這項技能刷到了巔峰,他只在剎那間就從胡問靜的言語和其餘官老爺門閥老爺的眼神中看出了自己的未來。

胡老七一瞬間就拋棄了原本準備好的以七爺爺的長輩身份教訓胡問靜的計劃,甚至拋棄了從胡問靜的手中得到“過繼費”的計劃,嫻熟的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有胡問靜講理。

胡老七慢慢地站起來,每一個動作都讓他巨疼,他死死地忍住,憨厚有誠懇地道:“胡問靜,我知道你痛恨你爺爺,痛恨那些想要從你的身上占便宜的親戚。可是,今日我等是不同的。”

胡問靜原本已經不想與腦殘親戚糾纏了,但想到作為“經典案例”,必須將利益最大化,她一邊與扁嘴的小問竹廝打著,一邊隨口問道:“哪裏不同?”天下腦殘者的思路大致相同,說不定可以胡老七的思路可以引起其他腦殘的共鳴呢。

胡老七重重地點頭,道:“你可知道為什麽胡家有兩三百人,卻被人欺淩,既不能建立胡家村,也不能聚居在一起?”他不等胡問靜回答,繼續道:“因為窮和賤。”

“我胡家祖先是個商人,有些錢財,遠道而來到了這固鎮,蓋了幾間房子,可是士農工商,商人是最卑賤的,我胡家祖先沒能在固鎮發展,反而受人欺淩,最後抑郁而死。”

“老天爺保佑,我胡家子孫興旺,每一代的男丁都能生好幾個兒子,幾代人下來,我胡家的人就多了。”

“可是僅僅人多有什麽用?還不是被欺壓得死死的,我胡家這麽多人大多都是佃農,還有人只是短工,這日子怎麽過?”

胡老七真誠地看著胡問靜:“你是胡家最發達的子孫,所以,我想借你的力量振興胡家。”

“你是官老爺,你有上萬畝田地,你有很多錢,你有大房子,可是你沒有弟弟,胡家你爹的這一支是絕後了,你想要你爹娘有人祭祀,就需要有個男丁繼承。”

“這胡問蘭胡問菊是我的孫子,是正宗的胡家血脈,過繼到你爹的名下,你爹有了後人,有了香火,這是你為人子女的孝心。”

“你說律法不許,俺們鄉下人不在乎律法,只要你說成就成,我們自家的事情,關朝廷p事?就算按著律法,你是官老爺,難道這點事情也不能通融?”

胡老七盯著胡問靜,道:“你有了兄弟就是有了家,嫁人後也有娘家可以回,與夫家吵架了,也有兄弟幫你撐腰,這是你得到的好處。”

他認真地道:“你有了弟弟,多幫助弟弟,弟弟也會對你好的。”

胡老七隨口就舉出了例子:“某村弟弟結婚,七個姐姐出錢給他買房子!弟弟說一定會對七個姐姐好的!”註2

胡問靜認真地問:“什麽叫做會對姐姐好的?還錢嗎?是姐姐生病了,弟弟會去照顧嗎?”

胡老七鄙夷地盯著胡問靜:“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子出嫁後就是夫家的人,怎麽可以想著娘家兄弟的照顧!做人要懂得本分!”

他深深地呼吸,就這麽一個動作就感覺渾身疼得厲害,胡問靜這個女表子,竟然敢打爺爺!

胡老七的臉因為疼痛而微微扭曲,道:“你的兩個弟弟得到了胡家的上萬畝良田,會捐出三千畝作為族產,每年的佃租收入會資助家族中的子弟,窮的,可以給他錢財吃飯,想要讀書的,可以給他繳納束脩,生病的,可以拿錢買藥。”

胡問靜瞅胡老七,又瞅其餘人:“胡家的人難道都是白癡?胡某說了這麽久的律法,他完全沒聽見嗎?”陳縣令等人看腳趾,我們是死狗,不要看我們。

胡老七繼續憨厚又真誠地道:“如此,不過五十年,我胡家就會成為一個門閥,胡閥!”

“這譙縣就是我胡閥的天下,再也不會有人窮苦無所依了。”

胡老七盯著胡問靜,道:“整個胡家都會記得你兩個弟弟的名字,是他們振興了胡家,你爹泉下有知也會一萬分的自豪和高興,他有兩個了不起的兒子,就是見了祖宗也可以挺直了腰桿,沒有給祖宗丟臉。”

胡問靜豎起了大拇指:“沒想到你倒是一個有理想的人,建議胡氏門閥啊,竟然很有可能。”

小問竹跟著鬧:“我也有理想,我的理想就是有一匹小馬。”胡問靜絕對不會同意的,這麽小的

孩子騎馬,摔死了沒地方哭去。

陳縣令和柳閥閥主等人一齊點頭,家族中一個人當了大官,然後所有家族中人依附著大官,靠著發達的大官提攜,走裙帶關系,也成了小官或者鄉紳,漸漸形成一個門閥,聽上去似乎那些家族中人不要臉不自立自強,不勞而獲,但其實這才是華夏千古以來的傳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而以胡問靜如今的權勢,建立一個門閥易如反掌。

陳縣令和譙縣門閥閥主們平靜地看著胡問靜和胡老七,胡老七比預料之中的精明,而胡問靜親自趕到譙縣處理這點小事情,果然是打著收攏胡家族人的主意。

陳縣令心中一股奇怪的感覺流淌著,賈充權勢滔天,可惜賈家人丁稀薄,沒能真正形成一個可以傳世的門閥,但胡問靜真是走運啊,胡家的人意外的人丁興旺,男女老少竟然有數百人,足以建立一個強大的可以傳世的門閥了。

陳縣令低頭看著腳趾,胡扶弟、哥、叔、伯、爺、姑、姐、妹、全家魔誕生了,他是不是該考慮去胡家找個待嫁的女子成親呢?

胡老七盯著胡問靜,沒感覺到胡問靜願意答應,心中憤怒,為了家族都不肯出錢,真是垃圾,他只能誘惑道:“胡家可以重修祠堂,立你爹的牌位,接受胡氏子弟的香火,被所有胡氏子弟記住。”

胡老七頓了頓,想著總要給胡問靜好處,道:“你的名字也會被記在族譜之上。”他施舍般的看著胡問靜,等著胡問靜痛哭流淚,激動地跪下磕頭感謝,一個女子被記入了族譜,這是胡家百餘年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這是何等的開恩啊。

可是胡問靜看都沒看他一眼。

胡老七怒了,胡問靜怎麽這麽貪心!他只能再一次妥協道:“若是你肯出錢,我也可以在祠堂外建一個牌坊,固鎮所有人都會知道你的貞烈。”

他自信地看著胡問靜,建造一個貞節牌坊啊,這是多少女人求一輩子都求不來的榮耀,胡問靜一定渾身發抖,直接暈了過去。

至於這牌坊是自己可以建的,還是要官府同意,胡老七不知道,也從來沒有問過。

胡問靜斜眼看胡老七:“胡某終於確定了,你是窮瘋了!竟然以為胡某是白癡。”她轉頭看陳縣令:“胡某已經殺了全家了,竟然還有胡某的族人跑出來找死,胡某想要過得舒坦,是不是要滅了自己九族啊?”

陳縣令認真地道:“這個問題太隱私了,我作為外人不太好回答。”

胡老七徹底怒了,所有的痛苦和憤怒都爆發了出來,厲聲道:“明明對大家都有好處,為什麽你就不答應!”

胡問靜笑了:“對你有好處,對我有p個好處。來人,將這個家夥……”姚青鋒祂迷璽蘇拼命地對胡問靜打眼色,胡問靜盯了半天,招手:“你們的眼神太覆雜,我沒看懂,直接說。”

姚青鋒低聲道:“家族拋棄了你,所以你也拋棄了家族。”胡老大殺了吸血的家庭全家固然很爽,但是那妥妥的是黑歷史,有機會洗白還是要洗一洗的。

祂迷低聲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理由都想好了,這句話一出,保證天下都認為胡問靜殺了全家甚至九族殺得好。

胡問靜反應極快,立刻掩面哭泣:“我和妹妹餓死的時候,族人在哪裏?你們不管我的死活,任由我餓死街頭,我可以不怪你們,你們的家庭也不富裕,你們與我只是遠親,救我不是你們的責任,可是你們卻在我發達的時候撲上來占我的便宜,吸我的血,你們不是人,你們是禿鷲,你們是餓狼!嚶嚶嚶!”

小問竹興奮了,好久沒有看到姐姐假哭了,她忘記了小馬,跟著假哭:“你麽不是人,嚶嚶嚶!”

胡問靜從指縫裏盯著小問竹做鬼臉,小問竹嘻嘻的笑,繼續嚶嚶嚶的假哭。

胡老七看著胡問靜的惺惺作態,只覺天靈蓋都在冒火,厲聲道:“你有很多錢,你是官老爺,你隨時可以擁有更多的田地,我只要譙縣的田地作為你兩個弟弟的產業和族產而已!我不是胡十七那種不識好歹的人,我不要你的官職,也不給你定親,我只要一點點錢財,你為什麽就舍不得這麽一點點財產?我們一輩子都沒有辦法賺到的錢,在你眼中難道不是分分鐘就能賺到的小錢嗎?你花點小錢買到名聲、牌坊、進入族譜,難道不是你撿了大便宜嗎?”

他怒吼著:“是你撿了大便宜!是你撿了大便宜!”

胡問靜不假哭了,淡淡地道:“這個大便宜我不要,你留著自己用好了。”

胡老七氣得發抖:“你竟然不照顧族人!你竟然不在乎族人!”

胡問靜認真地道:“你錯了,胡某很在乎族人,是你完全不懂怎麽在乎族人。”

她眼角含淚:“對族人真正的好不是給他們數之不盡的錢財,不是讓他們躺在酒池肉林之中享受。錢財和物資享受只會讓人墮落。”

“對族人真正的好是讓他們奮發圖強,是讓他們變成一個上進的好人,給他們安排一個有前途的工作,讓他們從體力勞動中感受精神的升華,享受996福報,早日投胎,下輩子做個有錢人,心想事成。”

胡問靜深情地看著胡老七,道:“來人,送他們全家去挖礦十年。再放出風聲,胡老七過繼子孫給胡問靜做弟弟,得到上萬畝良田,胡家凡是趕來爭奪財產的人盡數送去挖礦五年。記得每年在固鎮各個鄉村敲鑼打鼓宣傳那些人還有幾個人活著,還有幾年才放出來,瘦了多少,是不是已經不成人形了。”

胡問靜舉起小問竹,小問竹機智地揮舞衣袖,胡問靜深情地望著窗外的天空,道:“假如你愛他們,就送他們去挖礦吧,因為那裏距離天堂很近。”

眾人深深地盯著胡問靜,這次竟然沒有殺人,這是因為兩個小孩子無辜,想要留他們一命嗎?

胡問靜又道:“對了,若是他們誰敢在礦區罵我,罵一句就加一年,罵得多這輩子就不用出來了。”眾人點頭,想多了。

胡問靜長嘆:“唉,當年太幼稚,怎麽就將人千刀萬剮呢,一輩子挖礦,每一日都活在地獄之中,最後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再千刀萬剮了,這才是真正的懲罰啊。以前的我真是太善良了,太不懂得宣傳了,死人哪有活人宣傳效果好。”

胡問靜轉頭看陳縣令:“知道怎麽寫了?”

陳縣令點頭,一定據實寫清了胡老七與胡問靜的對話,把重點放在“過繼要遵守基本法”與“女兒的私產不是公產”兩點上,保證胡問靜沒有講到位的言語盡數發揮十倍,字字珠璣,尤其是最後幾句深情獨白,一定寫得一字不差。

胡問靜皺眉:“以前看你挺機靈的,怎麽現在變笨了?要在案例中寫清楚了胡某痛哭流涕,杜鵑啼血,雖然吾心中家族極其重要,可是律法在吾心中超過了一切,唯有以吾的親人昭告天下,律法之高,高於九重天。是日,胡問靜看著親人竟然礦區挖礦,心中痛如刀絞,眼中流下了鮮紅的血淚。胡問靜之妹胡文竹痛哭三日三夜,滴水不進,為了天下蒼生知道何為律法,為了天下百姓知道真正的律法,為了讓天下百姓受到法律的保護,我胡家死全族亦不足惜!時天地大悲,暴雨傾盆,狂雷驚電,血海濤天,有鮮花從天上飛落,遇地乃化為泉水,飲用者百病皆愈,百毒不侵。”

陳縣令用力點頭:“是,是下官疏忽了,下官一定辦得妥妥當當。”柳閥閥主等人笑著:“胡刺史感動天地乃我等親見,定然為胡刺史傳播美名。”

胡老七看著胡問靜和一群官老爺門閥老爺喜氣洋洋地談論著將他們全家送去挖礦,心中悲憤到了極點,只覺有錢人完全不是人,厲聲喝道:“給絕戶人家過繼子女是大善!”

“給家族建立族產是大善!”

“你為什麽就不肯行善積德!”

胡問靜笑了:“建立族產是善,但善是自發的道德。我不願行善,天下無人可以逼我。我的錢財是我用鮮血拼回來的,我願意給誰就給誰,憑什麽給你們!”

胡老七聽著胡問靜的言語,只覺這世上竟然有如此不講理的人,這世道還是人間嗎?他心中大起大落,昨日還想著擁有上萬畝田地的富貴生活,明日就要全家挖礦。胡老七只覺渾身血液都被燒幹了,厲聲道:“我胡老七一心為了大家好,今日與你……”

他握緊了拳頭就要沖向胡問靜,可是看到姚青鋒祂迷璽蘇等人握著刀劍,陳縣令等人笑瞇瞇地看著他,想起胡問靜殺全家的狠辣,絲毫不認為自己可以與胡問靜拼命。

胡老七的遠大理性美好生活一去不返,心中發狠,再無生意,厲聲道:“我胡老七就死在你的眼前,讓天下人都知道你忤逆不孝!”一頭撞在了柱子上,腦漿迸裂,鮮血直流,立刻就死了。

大堂之內靜悄悄地,一群官員和門閥中人尷尬極了。胡老七敢覬覦胡問靜的錢財的時候就註定了死路一條,但是死在挖礦之中,或者死在胡問靜的刀劍之下,與撞墻自盡完全是兩回事。明明是貪財奪取胡問靜錢財的卑鄙小人在撞墻自盡之後竟然流露出了“義士”的味道。

陳縣令大怒,指著姚青鋒罵道:“為什麽不殺了他!”殺了胡老七事情反而簡單多了。

姚青鋒也後悔極了,一直以為奪取別人錢財的卑鄙小人是絕不會自盡的,沒想到竟然遇到了一個奇葩,一時沒有防備。

胡問靜笑了,輕輕地鼓掌:“今日開了眼界,撞墻自盡的人未必是義士,也有執迷不悟的卑鄙小人。”她看著地上的胡老七的屍體,冷冷地道:“在胡老七的心中,只怕他從頭到尾都沒錯,錯的是不肯答應他的要求的胡某,是不按照他的道理講道理的胡某,是無視家族利益,家族尊卑,父母遺願的胡某。”

“果然怪物都不覺得自己是怪物。”

胡問靜認真地道:“可是胡某也是怪物啊,胡某也不覺得自己錯了。”

她厲聲道:“來人,將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傳出去,不必添油加醋,只管一切按照真相。本座要讓天下人知道就是有人自盡在本座的面前,就是有人正義無比為了大義為了家族為了天下蒼生而自盡在本座的面前,本座依然不會改變本座的初衷。”

“本座的錢財就是本座的,誰敢搶本座的錢財本座就讓誰全家挖礦生不如死。”

“本座不想行善,誰也休想用道德用親情用任何東西脅迫本座行善。”

“本座就是邪惡無比毫無人性不知悔改的妖魔鬼怪!”

“天下敢違背本座意志的人只管過來受死!”

作者有話要說:ps:註1.這一段是明朝的律法。我沒找到漢、晉的律法文字,應該也有類似規定。

註2.來自真實新聞,哪一年,或者哪個城市,已經忘記了。

感謝在2021072122:09:222021072223:11: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我是老實人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是老實人40瓶;魔鬼信仰38瓶;石安10瓶;不是笨蛋呀5瓶;九月人初見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