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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你的腦袋也是可以砍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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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你的腦袋也是可以砍下來的

定陶城外,數萬百姓熱火朝天的築造京觀,每個人都奮力地揮舞著鏟子,搬運著泥土,好像一日之間就能建好了京觀。可惜看他們的鏟子只是鏟起薄薄的灰塵,搬運的竹筐中灰塵都看不到,就知道這京觀沒有十天八天絕對完不成,而這數萬定陶百姓的演技比流量小鮮肉靠譜多了。

祂迷解釋道:“這真的不能全怪那些百姓,這地實在是太硬了,刀子都砍不開。”冬天的泥土真是硬如鐵啊,可百姓又不敢站在那裏發呆偷懶,於是只能狂飆演技。

胡問靜其實不在乎幾天築好京觀,京觀的目的是展示力量,威嚇敵人和百姓,她有更簡單的辦法:“砍下屍體的腦袋,裝滿了馬車,然後去各地游街示眾。”

幾個手下互相看了一眼,只覺這個手段真是毫無人性,褻瀆死者。

胡問靜繼續道:“那個瑯琊王家的誰誰誰……”祂迷小心地補充道:“王澄。”

胡問靜道:“哦,那個瑯琊王家的王澄的腦袋要單獨放,還要打一面鮮血寫的旗幟,‘瑯琊王氏王澄’,不如此,誰知道我砍下了瑯琊王家的人的腦袋?”

“還有那幾個門閥子弟的腦袋也要如此做,有名有姓有來歷的都要單獨拿出來展示。”

幾個手下點頭,活人游街示眾是為了羞辱,死人游街示眾是為了讓別人恐懼。

姚青鋒笑道:“等馬車在濟陰郡各個縣走一遭,縣裏的百姓立刻就會老實了。”

祂迷等人一齊點頭,當兵前心中還想著真善美,以德服人,當兵之後立刻就只記得肉(體)毀滅了,誰有空用十幾年展示道德感化他人,不聽話的就殺了,剩下的都是聽話的,何其簡單。

幾天後,濟陰郡成武縣。

成武縣縣令眼巴巴地望著遠方,大聲地叫:“快看,來了,來了!”

無數百姓夾道歡迎,大聲歡呼:“胡刺史萬歲!”

幾十輛馬車裝著人頭靠近,百姓們歡呼得更加用心了:“胡刺史懲惡除奸!”

又不是笨蛋,胡刺史派馬車裝載人頭示威的行為早已傳遍了濟陰郡各縣城,除了第一個縣城的百姓被意外的人頭馬車嚇得面無人色鬼哭狼嚎之外,每個縣城的百姓都是歡欣鼓舞,仿佛看到的不是人頭,而是金子銀子。

眼看人頭馬車越來越近,縣令轉頭嚴厲地盯著周圍的百姓,眼神很是明顯:“誰敢哭,誰敢鬧,老子回頭就殺了誰!”一群百姓機靈的很,絕對不會在官老爺威脅之下做出誤了人生的事情,馬車一路靠近,歡呼聲不絕於耳。

有百姓好奇地看了一眼馬車如山的人頭,只覺一張張臉都在看著自己,又是惶恐,又是惡心,捂住了嘴就要吐。身邊立馬飆射了十七八道目光過來,餵餵餵,這個時候嘔吐很容易被胡刺史認為是門閥餘孽的,你的腦袋掉了沒關系,千萬不要連累了我們。

那惡心想吐的人身邊有人死死地拉住他:“不要吐,會被砍頭的!”那人臉色更加慘白了,嘔吐感更加的強烈。

一個百姓一邊大聲地歡呼著,一邊擠過來教導著那要吐的人:“學我!目光擡起三尺!”看似盯著人頭歡呼,其實擡高三尺之後什麽都沒看到,保證不會有恐懼和惡心的感覺。

又是一個百姓擠過來,道:“心中要想著美好的東西,笑容就會真誠,更不會有嘔吐感。”他大聲地歡呼著:“胡刺史青天大老爺!”心裏想著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西瓜,秋天的油菜花,冬天的青梅竹馬原來是兄妹,立刻感到了無比的溫暖,笑容真摯萬分。

人群中,有不少門閥子弟死死地盯著那第二輛馬車上孤零零的人頭,以及那“瑯琊王氏王澄”的白底紅字,心中震撼無比,胡問靜竟然敢斬殺瑯琊王家的王澄,這是何等的狂妄悖逆!胡問靜殺了王澄,竟然傳首示眾,這對瑯琊王氏是何等的羞辱!

豎子敢爾!

某個門閥子弟跪在地上,放聲大哭:“我早就想要砍死瑯琊王家的王八蛋了,沒想到托胡刺史的福,今日終於得償所願。”

另一個門閥子弟捶地大哭:“瑯琊王氏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死不足惜,老天爺有眼啊!”

一個個門閥子弟用最真摯的言語讚美胡問靜斬殺瑯琊王氏王澄,心中恨和不屑是一回事,小命是另一回事,沒有必要為了瑯琊王家得罪了胡問靜。

一個少女擠在人群中,與百姓一齊歡呼著,眼神卻在不經意之間掠過周圍,周圍百餘人緩緩地點頭。

那少女混在人群中,認真地看著運送人頭游街的馬車隊伍,幾十輛馬車只有三五個衙役模樣的人,其餘都是車夫,有男有女,一看就是普通百姓。她暗暗點頭,就知道這運送人頭游街的車隊不會有什麽護衛,人頭又不是金子,哪裏會有人搶,何必浪費人力物力呢,這有三五個衙役已經是到了極限了。

可是,她就是為了搶人頭而來。

這少女叫陸易斯,江南陸家的支脈子弟。這豫州的事情原本與她無關,可是,她想要投靠瑯琊王氏,投靠司馬氏,投靠任何一個中原門閥啊。

江南陸家是吳國的頂級門閥,陸易斯作為支脈中的支脈的子弟過得還算舒服,有陸家這個招牌在,吳國誰敢為難她家?可是吳國滅了,她家的官職盡數沒了,不止她這個支脈,陸家的主支的官職也盡數沒了。亡國之臣,何來官職?官職自然要大縉重新任命。

可大縉朝又怎麽會給吳國的重臣陸家官職呢?沒有滅了陸家滿門已經是格外開恩了,陸家的人還想當官嗎?

不當官,這家族又如何保全?

中原人原本就歧視長江以南的人,這吳國被滅之後,低中原人一等的“江南人”成了低等的“亡國之人”,一個中原來的小衙役就敢指著原本吳國的貴胄大罵,吳國第一等的門閥的陸閥同樣面臨著被小官吏欺壓滅族的危難,陸機陸雲不得不去洛陽博功名,像陸易斯這些門閥中的支脈子弟自然同樣要為了門閥的生死存亡效力。

陸易斯想起家中老少,陸機陸雲想要以才華名動天下而當官,結果失敗了,她決定選擇投靠中原門閥的道路。可是中原人看不起江南人啊,以道德高尚著稱的張華對江南人看都不看一眼,何況其他人?

陸易斯很清楚想要用普通方式成為官員的艱難,中原門閥不容江南人,九品中正制下江南人有幾個有品的?她想要家族之中有人當官,或者她能當官級更好,那她就必須討好中原門閥,得到中原門閥的支持,而此刻就是最好的機會。

瑯琊王氏的王澄死無全屍,若是她能夠搶回了頭顱,送到瑯琊王家,她立刻就會成為瑯琊王家的恩人,推舉她成為官員那是應有之意,大縉朝又不是沒有女官,對她格外照顧那是標準禮儀,與她聯姻也不足奇。

那麽,她的家族就終於進入了大縉的權貴體系之中,她的家人就終於安全了,再也不擔心被一個小吏打死了。

陸易斯死死地盯著第二輛馬車,為什麽不投靠胡問靜?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自古以來倒行逆施的人多了,盡數沒有好下場,但門閥卻會長存。董卓曹操牛逼吧,囂張不過幾十年就化為了塵土,胡問靜現在囂張跋扈,天下無兩,但是囂張不了多久的,而瑯琊王氏已經興旺了幾百年,未來將會依然興旺。

陸易斯心中默默地想著,只要搶下了王澄的頭顱,她就能夠成為新的門閥,她就會……

就會成為一個垃圾……

陸易斯怔怔地看著人頭馬車,她聽說胡問靜要殺光天下門閥的時候,有惶恐,也有激動。她家是門閥,江南的頂級門閥,她的父親是官員,她是官二代。她應該不支持滅亡門閥的,可是她真的討厭門閥啊。

因為陸易斯深深地知道門閥的可怕。

陸易斯年幼的時候親眼看到隔壁的小姐姐被路過的門閥公子看中了,拖入了馬車之中求歡,那小姐姐不從,似乎咬了那門閥公子,結果當天那小姐姐全家都進了亂葬崗。

陸易斯看到過饑寒交迫的流民期盼地站在門閥的大門前,指望裏面欣賞歡快的歌舞的門閥老爺能夠給口飯吃,可是等來的卻是門閥仆役的刀子和惡狗。

陸易斯見過有百姓去衙門告門閥子弟為非作歹,可是第二天那百姓就被門閥的馬車在街上反覆的碾壓,渾身骨頭盡碎,慘烈地哀嚎而死。

陸易斯見過門閥的酒菜是一塊塊人肉,一群衣衫華麗風度翩翩的門閥貴公子悠然地吃著,討論著哪裏的肉好吃。

陸易斯見過門閥的貴女拎著用嬰兒的骨頭制作的皮包,誇獎著對方的皮包真好看。

這個世道就是門閥掌握著一切,就是只有門閥老爺才是人,就是普通人不是人!

陸易斯深深地對這個世界畏懼了,這世界太不正常了,這個世界太沒有人性了,這個世界與書中的美好世界太不同了。

陸易斯很高興胡問靜能夠消滅所有的門閥,哪怕包含她自己。

邪惡的門閥就該毀滅了。

只是,陸易斯此刻就必須為了成為一個垃圾而努力,因為她的背後是一個偌大的家族,是一個更大的門閥,是一條條她認識的,鮮活的,或者美麗,或者散發著惡臭的生命。

陸易斯死死地盯著越來越近的第二輛馬車,那上面就是王澄的人頭,她已經帶來了支脈所有能調動的子弟,足足有一百餘人,能夠以絕對壓倒性的人數優勢搶奪王澄的人頭。

可是,她真的要站在打算摧毀門閥的胡問靜的對立面,站在腐臭的邪惡的門閥的一邊嗎?

百餘人盯著陸易斯,就等她下令。可陸易斯遲疑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厲聲叫道:“瑯琊王氏支脈在此,天誅逆賊胡問靜!”

陸易斯一怔,只見人群中搶出了一百餘人,惡狠狠地圍住了幾十輛人頭馬車。

成武縣無數百姓楞楞地看著那百餘人,轉頭看縣令和縣尉,這是你們安排的餘興節目?成武縣縣令和縣尉面如土

色,餘興個P!你全家都餘興!

江東陸家支脈的人怔怔地看陸易斯,你另外找人了?陸易斯眼珠子都要掉了,一群蠢貨!撞車了!

成武縣縣令和縣尉顫抖著叫道:“來人,抓賊人!”心中悲苦極了,為什麽在歡歡喜喜迎接人頭的時候會遇到劫人販,不,劫人頭的倒黴事情?

那百餘人中為首的男子冷冷地看著周圍的人,目光落到了成武縣縣令和縣尉的身上,冷冷地笑道:“成武縣只有幾個衙役而已,也想助紂為虐,螳臂當車嗎?”

成武縣縣令和縣尉臉色慘白到了極點,該死的,這是要他們表態?支持這些瑯琊王氏的支脈子弟,那麽就會被胡問靜清算;支持胡問靜,立馬就會被這些瑯琊王氏的支脈子弟殺了!真是左也是死,右也是死!

那為首的男子大聲地笑:“你們竟然猶豫了!你們竟然在支持瑯琊王氏,誅殺逆賊胡問靜的時候猶豫了!”

他猛然惡狠狠地道:“瑯琊王氏數百年站在天下的巔峰,王侯將相車載鬥量,王與馬,共天下!瑯琊王氏就是支撐大縉的支柱,瑯琊王氏就是華夏天下背後的功臣,天下平靜,我瑯琊王氏隱匿不出,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釣魚種田,逍遙人世,天下昏亂,我瑯琊王氏就拔劍為天下擇主!”

陸易斯和一群陸家的人汗流浹背,這個瑯琊王氏的支脈子弟吹牛不打草稿的嗎?好些陸家子弟看陸易斯,記住這段話,把瑯琊王氏改成江東陸氏就行。陸易斯滿臉通紅,太丟人,說不出口。

那男子對著成武縣縣令和縣尉厲聲道:“我瑯琊王氏對華夏如此之重,今日蒙冤受辱,流血犧牲,你竟然猶豫了!你竟然敢猶豫!你心中還有天下百姓嗎?還有江山社稷嗎?還有華夏血脈嗎?”

成武縣縣令和縣尉悲哀極了,老子真的沒選好!但是現在竟然沒得選了?

那男子厲聲道:“那麽,你們去死吧!”百餘人獰笑著,一步步走向成武縣縣令等人。

“啪啪啪!”有人用力的鼓掌。

“釣了一條小魚。”那人淡淡地道。

四周所有人聞聲望去,只見一輛馬車上的馬車夫輕輕地拍著手。

一群馬車夫嘆氣:“老大,大冬天為了這麽幾個人受苦受累,值得嗎?”那拍手的馬車夫搖頭:“虧大了,早知道就不來了。”

周圍的人聽著,哪裏還有不明白,這是官兵設下的圈套,就是為了剿殺意圖搶奪人頭的人。

那瑯琊王氏支脈子弟的為首男子失聲道:“不好!”一群人緊張地靠攏,拿著刀劍對著四周,唯恐冒出幾千個士卒。

四周百姓嗖的一下就退後了幾百步,有人都退到了兩邊的樹林中,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躲得遠些才安全。

一群瑯琊王氏子弟四處地瞅,確定沒有其他伏兵,那為首的男子笑了:“就憑你們幾個人?”招手,百餘人漸漸圍攏,不過幾十個車夫而已,殺了就是了。

一群車夫嘻嘻哈哈地笑著,誰也不把那百十個瑯琊王氏子弟放在眼中。

那為首的男子越想越是不對,仔細打量那拍手的車夫,脫口而出:“你是男是女?”

“噗!”那為首男子的人頭飛起。

一個車夫收回劍,認真地道:“老大,我已經替你殺了,不用謝我。另外,你該換一身衣衫了……”

那拍手的車夫瞪眼:“你懂什麽,這叫中性裝,超越時代一千八百年!”

某個瑯琊王氏的子弟靈光一身,驚恐地退後,盯著那中性裝車夫,顫抖地道:“你……你……你是胡……問靜……”

那中性裝車夫笑了:“賓果!猜對了。”

四周百姓一齊驚呼出聲,堂堂荊州刺史竟然跑來偽裝車夫,腦子有病啊。一群陸家子弟只覺開了眼界了,分分鐘幾千萬的大佬跑來賺一天三個銅板的錢,荊州內卷到了這個程度了?

一群瑯琊王氏支脈的人臉色大變,有人厲聲道:“我們人多,他們沒有穿甲胄,不用怕,我們上啊!”一群王氏支脈的人仔細地看,胡問靜等人的粗布衣衫下果然沒有甲胄,心中大定。

眾人一齊大叫:“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有王氏子弟厲聲喝道:“殺了胡問靜,我賞一萬畝田地!”

一群王氏支脈的人齊聲歡呼:“殺啊!”有人轉身就逃。

眾人死死地看著那逃跑的人,人多打人少,還沒開打就跑了?

那逃跑的人邊跑邊叫:“蠢貨,那是胡問靜啊,你怎麽可能打得過她!”

數道人影沖入了那些王氏支脈的人之中,手起刀落,瞬間就斬殺了十餘人。

其餘馬車夫大叫:“別殺光了,留幾個給我!”急忙殺入人群之中。

一個王氏支脈的人死死地盯著跑來的一個馬車夫,他是王氏支脈的護院,練過武,打不過胡問靜他信,打不過一個普通的馬車夫他堅決不信。

他握緊了刀,猙獰地笑:“來得好!”猛然一刀砍向那馬車夫:“看我這招天外飛仙!”這一招是他師門絕招,百戰百勝,殺一個車夫真是玷(汙)了這一招。

那個馬車夫陡然一閃,那護院一怔,刀鋒貼著那馬車夫的身體落在了空處,下一瞬間,那護院只覺腰部一涼,肚子裏有什麽東西瘋狂地湧了出來。他慘然低頭捂著破開的肚子,問道:“你怎麽能夠躲過……”

刀光一閃,那護院的人頭落地,而那馬車夫已經殺入了其他王氏支脈的人手之中。

路邊的百姓之中,有陸家子弟低聲對陸易斯道:“這些馬車夫個個都是高手!”看那些人發力的方式,動作的靈巧,出手的速度,招式的嫻熟,比陸家的幾個武術教頭都要強。

陸易斯緩緩點頭:“五百騎……”陸家子弟們臉上變色,也是點頭,有人低聲道:“這幾十個馬車夫看來都是胡問靜五百鐵騎中的人,怪不得五百鐵騎橫掃十幾萬大軍,原來個個都有宗師級的身手!”有人低聲驚呼:“用五百宗師級高手當騎兵,胡問靜竟然如此不重視人才?”陸易斯轉頭看幾個陸家子弟,《大越雙龍傳》看多了?

一群陸家子弟看著那車夫們斬殺瑯琊王氏支脈的人,只覺今日祖墳冒青煙了,若是瑯琊王氏的人晚了一刻動手,那麽此刻死得就是他們了。

片刻之間,一群瑯琊王氏支脈的人只剩下了幾個,兩個馬車夫解開了拉車的馬,策馬去追殺那逃掉的王氏子弟。

一個幸存的王氏支脈的人渾身發抖,涕淚縱橫,放聲大哭:“你們不能殺我……我是瑯琊王氏的子弟……我是精英……我會琴棋書畫……自古就沒有殺了門閥公子的……還有美女等著我回去……”檸檬小說

一群馬車夫圍著那幾個幸存者,笑得牙都要掉了:“哎呀,這個家夥竟然是個看小黃書看傻的。”“應該叫回涼來,這是現實的題材啊。”

有馬車夫皺眉苦思,驚訝了:“好像我看過的書裏門閥公子都是不死的!打了敗仗不會死,陰謀詭計輸了不會死,遇到山洪暴發不會死,被人抓了也不會死!”

一群馬車夫轉頭乜她:“你暴露了!”

胡問靜笑了:“真是倒黴,世上蠢人太多,有些話不說明白了,蠢貨就是看不懂。來人,拿紙筆來!”

一群馬車夫尷尬地看胡問靜,誰會隨身帶著紙筆?

成武縣縣令福至心靈,取出毛筆,扯下衣衫,恭恭敬敬的遞到了胡問靜面前:“刺史,請。”成武縣縣尉反應極快,從簞食壺漿的百姓手中搶過一塊托盤,單膝跪下舉過頭頂:“刺史請以之為案幾。”

胡問靜看著那幾個幸存的門閥子弟,忽然放聲大笑,提筆寫字,寫完,擲筆於地,道:“將它掛在王澄的頭顱之上,胡某要所有人都知道。”

幾個手下取了那件衣衫,嫌棄不方便,取刀裁剪了,找棍子挑在了王澄人頭之上。

陸易斯極目望去,那衣衫殘片之上有幾個劍拔弩張的大字:“你的腦袋也是可以砍下來的!”一時神為之奪。

……

花園中略有薄雪,地上白白的一層,很是亮眼,幾棵掉光了葉子的老樹黑黑的,更加的顯得沒有精神。

佘戊戌披著狐裘披風,面無表情地看著老樹,她就像那棵老樹。

有幾個女子遠遠地望著佘戊戌,一個女子清脆地笑著:“哎呀,就是那件狐裘披風啊,想不到佘戊戌竟然也能有一件好衣服了。”另一個女子抿著嘴:“真是想不到啊,烏鴉也能飛上天變成鳳凰啊。”又是一個女子笑著:“那可是人家的親姐姐送她的,雖然你們沒有一個好姐姐呢。”

幾個女子一點都沒有壓低聲音,她們就是要讓佘戊戌聽見,佘戊戌不過是家族的支脈子弟,大可以隨便欺負她,也不怕鬧出什麽事情來,何況佘戊戌的親姐姐佘甲午出嫁了,這佘家再也沒人護著佘戊戌,冷嘲熱諷佘戊戌幾句,佘戊戌又能怎麽樣?

佘戊戌轉過身走向幾個女子,幾個女子笑得更加大聲了,看佘戊戌能把她們怎麽樣。

佘戊戌默默地經過她們的身邊,忽然在幾人的背後站住,眼睛平視前方,淡淡地道:“我姐姐嫁到了裴家。”幾個女子臉色立刻變了,佘甲午竟然可以嫁給裴家,憑什麽?佘戊戌繼續道:“你們的名字被裴家剔除了,我姐姐嫁給了裴家。”幾個女子面紅耳赤,繼而勃然大怒,厲聲道:“佘戊戌,你好大的膽子!”佘戊戌繼續平視遠處,淡淡地道:“我姐姐懂經濟,擅長經營,你們除了會花錢,賺過一文錢沒有?裴家看不上你們,崔家,盧家,李家也看不上你們。你們幾個啊,還算幸運,有佘家的招牌在,若是嫁入小門小戶,好歹還能做個當家娘子。至於豪門大閥,你們是不用想了,下輩子努力努力還有機會。”

幾個女子臉都青了,厲聲喝道:“佘戊戌!”

佘戊戌看都不看她們,悠悠地離開花園。她聽著身後憤怒地叫罵,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贏了,若是可以,她才不想用這種方式獲

得勝利,她早就看破了這宅鬥的無聊。以為說幾句不鹹不淡的言語,對方就羞愧難當,自己贏得精彩絕倫,這都是腦補而已,若是別人不在意,又有個P用。

佘戊戌慢慢地走向房間,輕輕地摸著肩膀上的狐裘,姐姐嫁了個好人家,以後肯定會過得不錯,真是好啊。

半個時辰後,一個丫鬟到了佘戊戌的面前:“戊戌小姐,老爺傳你問話。”佘戊戌鎮定無比,早就知道那幾個女子會去找家主告狀,那幾個堂姐妹從小就是這樣,仗著自己是主支的,時不時去家主面前告狀,然後她就會被狠狠地懲罰。

佘戊戌慢慢地站起來,跟著丫鬟去大堂,心裏想著這次家主是會扣掉她一半的餐飲,還是扣掉今年的新衣服,或者會挨板子?她心中冷笑著,不過如此,真是幼稚啊。

佘家的人口不少,她一路走去,經過不少院子,佘家的子弟們都看到了,有人大聲地叫著:“佘戊戌又要挨罰了。”有人大聲地叫:“真的?又是佘戊戌?”搶過來看熱鬧。

佘戊戌被無數佘家子弟盯著嘲笑,她只是面無表情的跟在丫鬟身後行進。

有青年男子不屑地冷笑:“支脈子弟的血統怎麽比得上主支?支脈子弟的天賦、體力、外貌處處都比不上主支子弟,讓支脈子弟留在主支之內,只會讓支脈子弟處處比不上主支子弟的思想、學識、言行、品德,自慚形穢,因妒生恨,做出愚不可及的事情來,這家主讓支脈子弟住在這裏,這真的是錯了。”

有年輕女子微笑道:“我等血統高貴,哪裏是支脈子弟比得上的?五哥何以苛求。”

佘戊戌真是奇怪極了,為什麽這些主支的子弟以為他們就比支脈子弟更優秀了,她姐姐佘甲午擅長經營,這些人哪一個懂了?難道這些人以為自己的琴棋書畫比她強?那拉出來溜溜啊。難道這些人以為他們是主支子弟,所以放屁是香的,拉屎是香的?真是一群奇怪的人。

在一片嘲笑奚落聲中,佘戊戌跟著丫鬟進了大堂,她一瞥眼,看到大堂內坐著二三十個主支的長輩,心中微微好笑,她也就嘲諷譏笑了幾個堂姐妹幾句,至於要這麽多人公審她嗎?真是吃飽了撐著了。

佘家的家主見佘戊戌進來,拿起了茶杯,淺淺地飲著。幾個仆役會意,退出了大堂,又合上了門。

佘戊戌臉上不動聲色,心中一怔,家主何時在乎過她的顏面了,向來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厲聲呵斥她的,看來今日叫她來竟然不是為了幾個堂姐妹告狀了。她心中飛快地轉念,到底是為了什麽?

佘家家主柔和地道:“戊戌,你可知道胡問靜攻陷了定陶城?”這麽大的事情佘戊戌怎麽會不知道,佘家家主只是隨口一問,以此作為開場白而已。

佘戊戌心中道,原來如此,搖頭道:“我不知道。”

佘家家主一怔,惡狠狠地盯著佘戊戌,就要拍案大罵,你怎麽會不知道!想起大事,死死地壓住了火氣,柔聲道:“你真的不知?”

其餘幾個家族長輩看佘家家主,這句問話中有太大的火氣,需要再克制。

佘戊戌認真地道:“家主從小就教導我,我只是支脈子弟,不配和主支子弟來往,更不要到處亂跑,我每天老老實實地待在家中,不知道宅子之外發生了什麽事。”胡問靜攻陷定陶的事情她其實是知道的,主支子弟不理她,但她有耳朵啊,在主支子弟聊天當中,在仆役們聊天當中,她總能聽到一些事情,雖然並不全面,但是多少知道一些大概。

佘家家主眼中微微閃過一道厲芒,佘戊戌這是對家族心中有恨?若是以前,他立刻就下令將佘戊戌拖下去痛打,可是今日必須克制。

佘家家主微笑著道:“不知道也不要緊。”他細細地講了胡問靜用五百騎神奇地打敗了十幾萬大軍,攻陷了定陶城。

佘戊戌驚訝地叫道:“這不可能!五百騎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打敗十幾萬人,十幾萬人一人一口唾沫就淹死他們了。”

佘家家主和一群長輩一齊點頭,他們也覺得這個消息太過詭異,但所有的消息渠道都是這麽說的,使人不得不信。

佘家家主盯著佘戊戌的眼睛,嚴肅地道:“江湖傳言,胡問靜得到了皇叔寶庫中的鎧甲,刀槍不入,所以才能以區區五百騎破十幾萬大軍。”

佘戊戌搖頭道:“這只是謠言,不可輕信。”

佘家家主笑道:“是,謠言豈可輕信?”他盯著佘戊戌,繼續道:“先帝司馬炎駕崩,當今皇帝司馬遹年幼,大權旁落,賈充和胡問靜擅權,動輒殘殺忠良,張華才高八鬥,世人仰慕,卻被胡問靜淩遲處死了,張華臨死時依然在高呼‘奸臣誤國,當殺之’,洛陽城中豪門大閥中人欲為國除奸,可惜大事不密,被胡問靜得知了,數百參與的豪門大閥中人系數被殺。當日數萬洛陽百姓嚎哭,跪送數百殉難的門閥中人的遺體。天為之悲,地為之泣。”佘家家主隨口說著,有的是他聽來的十八手謠言,有的是他臨時胡說八道。

他看著佘戊戌聚精會神地聽著,繼續道:“……這胡問靜若是繼續為害人家,只怕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盡數被害,這人間成為了地獄。為了天下百姓,必須殺了胡問靜。可是,這胡問靜竟然有五百無敵天下的騎兵……”

佘家家主站了起來,盯著佘戊戌的眼睛,道:“所以,我們需要有個聰明機靈的人去定陶,破解胡問靜的騎兵鎧甲之謎,而後天下蒼生就有救了。”

他走出案幾,到了佘戊戌的面前,神情肅穆無比,仿佛將全世界托付在了佘戊戌的手中,道:“你就是拯救整個世界的英雄,你就是挽救天下蒼生的中流砥柱,你就是這江山社稷的希望。”

佘戊戌激動地看著佘家家主,大聲道:“是,我知道了!”

佘家家主認真地看著佘戊戌,道:“你且去準備,需要什麽只管叫管家準備,盡快啟程去定陶。”

佘戊戌激動地離開了大堂,腳步都在雀躍著。

佘家家主和一群長輩微笑著,佘戊戌的激動絕不是假裝的,就知道這種不被家族重視的支脈子弟最容易被天下大義忽悠了。

一個佘家長輩笑道:“不是天下大義忽悠了支脈子弟,而是‘我不是廢材,我是天才’的錯覺忽悠了支脈子弟。那些支脈子弟明明無才無德,心中卻以為自己‘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這破解胡問靜的鎧甲的秘密就是他們化龍的機會。”

一群佘家的長輩大笑,不得意的子弟就是這麽有趣。

一個佘家的長輩認真地道:“破解胡問靜鎧甲秘密的計劃很危險,我們知道去定陶找線索,胡問靜就不知道我們回去找嗎?胡問靜定然會想方設法的保守機密,嚴密的盯著任何一個去定陶的外地人,調查之人稍有差池就會落在了胡問靜的手中,九死一生不足以形容這次任務的危險。”

一群佘家長輩微笑,所以要讓支脈子弟去,成功了,家族瞬間飛躍,失敗了,死得不過是個支脈子弟。

一個佘家長輩提醒佘家家主道:“區區一個佘戊戌成功的機會太小了。”支脈子弟的能力比主支子弟差了一大截,佘戊戌此去幾乎是十死無生,她死了無妨,但是這得不到胡問靜的鎧甲的秘密就誤了大事了。

眾人一齊點頭,眼看天下紛亂,群雄並起,佘家若是得了這胡問靜的無敵鎧甲的秘密,佘家就能在天下爭霸之中分一杯羹,做不了皇帝也能做個王侯將相。

佘家家主點頭:“我已經命令各地的支脈子弟盡數來主支集會,屆時,我會將支脈子弟盡數派了出去。只要有一人成功,我佘家就能改換門庭。”

眾人嚴肅地點頭,一切都是為了家族。

佘家家主沈吟道:“至於皇叔寶庫……”一群佘家長輩臉色更加慎重了,皇叔寶庫定然是真的,不然胡問靜哪來的鎧甲?

佘家家主道:“只怕必須主支派人去冒險了。”眾人點頭,若是支脈的人得了皇叔寶庫,生出了異心怎麽辦?這皇叔寶庫的秘密必須掌握在主支的手中,哪怕九死一生也必須主支的子弟出馬。

佘戊戌出了大堂,心依然怦怦地跳,那些長輩以為她是笨蛋嗎?竟然派她去做九死一生的任務。可是,她可以借此機會調動一批財物脫離家族的控制。

她大聲地歡呼著:“定陶,我來了!”打定了主意在定陶落地生根,艱苦調查九十九年依然一無所獲。

數日後,佘戊戌到了定陶縣,第一眼就看到了高大的京觀。盡管她早有思想準備,依然臉色慘白。

有路人甲看到佘戊戌臉色不好,提醒道:“女孩子就不要去看了,會嚇暈過去的。”

佘戊戌咬牙,說什麽都要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她慢慢地走向高大的京觀,看著一個個猙獰恐怖的人頭,不僅僅手腳在顫抖,她的血液都在顫抖了。

她昂起頭看京觀的臺階,臺階一直往上延伸,頂部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呼喚她。

有一些同樣是外地來的人捂著嘴跑到了一邊嘔吐,有人低聲道:“越上去,越恐怖,叫你不要上去,你偏不聽。”

佘戊戌原本準備離開,此刻卻咬牙繼續前進,有人佩服地看著她:“嚇得衣服都濕透了,真是厲害啊。”

佘戊戌一步步的向上走,果然是越走越恐怖,眼前身邊身後到處都是人頭和屍體,仿佛走在地獄之中,她卻絕不停步,死死地前進。

終於到了京觀的頂層,卻看見頂部只有一個矮矮地石頭臺子,上面鑲嵌著一顆孤零零的人頭。石臺上刻著那人頭的名字:“瑯琊王氏王澄”。以及一行字:“你的腦袋也是可以砍下來的!”

佘戊戌渾身顫抖,這“你”字仿佛撲面而出。

數日後,佘家收到了佘戊戌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報告:“你的腦袋也是可以砍下來的。江湖百曉生處有一張皇叔寶庫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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