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33章 想要當皇帝,拉攏權臣吧!

關燈
第133章 想要當皇帝,拉攏權臣吧!

這一日,京城迎來了太康三年的第一場雪。

一輛馬車慢慢的在大明宮外停住,一個老人在仆役的攙扶下慢悠悠的下了馬車。

幾個禦林軍士卒上前幾步,仔細的看,風雪有些大,只是這片刻的工夫,那老者的頭發上胡須上都染上了雪花。他隨意的抹了一下,淡淡的道:“太上皇可安好?”幾個禦林軍這才認出這個冒雪前來大明宮拜謁太上皇司馬炎的人是當朝太尉賈充,急忙行禮回答道:“安好。”

賈充點點頭,心中有些苦澀,若是以前有人隨口問司馬炎的健康,莫說幾個看大門的士卒了,就是朝廷重臣都不敢回答,這司馬炎的地位之詭異可見一斑。

一個仆役打開了油布傘為賈充遮擋風雪,卻被宮內搶著出來的一個太監一把推開,親手給賈充撐傘,賠笑道:“太尉,你可來了,太上皇一直在念叨你。”

賈充慢慢的走進了宮墻,站定,望著眼前白茫茫的廣場,雪白的地上只有一串長長的腳印,這大明宮真是寂寥啊。他淡淡的笑了笑,踩在了潔白的雪上,慢慢的走向了宮殿,背後留下一串深深的黑色的腳印。

那太監一路絮絮叨叨的說著太上皇如何的思念賈充,太尉若是有空,不妨多來大明宮喝杯茶。

賈充微笑著,也不言語。這太監是司馬炎用慣了老人了,以前何曾這麽多話過,這也是怕了啊,陛下會在分分鐘內成了太上皇,太上皇會不會分分鐘內成為“先帝”?這尊貴的大明宮雪白的地面會不會變成紅色?

賈充一步一步的到了宮殿前,拂去了身上鞋上的雪花,整理了衣衫,走向殿內,在進殿前的最後一刻,賈充低聲道:“放心,沒事的。”那太監一震,感激的看著賈充,鞠躬退開。

司馬炎見了賈充,淡淡的笑了笑,揮手,身邊的太監宮女都退了下去。

賈充又看了一遍四周,確定沒人,這才低聲道:“大事成矣。”

司馬炎盡管早就猜到了,心中依然大喜,卻不敢太過露出喜悅,只是舉起茶盞一飲而盡,然後重重的放下,臨到茶盞與案幾相觸,司馬炎心中一驚,又急忙收力,茶盞輕輕地放在了案幾之上。他定了定神,這看似沒有人的宮殿之中誰能保證真的沒有人,萬萬不可露出了一絲的異常。

司馬炎笑道:“今日大雪,甚好,愛卿且陪朕賞雪。”賈充點頭,司馬炎也學會了在一覽無遺的花園中回避監視了,真是災難讓人成長啊。

兩人也不撐傘,慢慢的進了庭院,庭院中白雪覆蓋的地面上沒有一個腳印。司馬炎微笑,握著賈充的手進了庭院深處,想要尋個假山石坐下,卻又被賈充攔住:“陛下,涼。”

司馬炎聽著熟悉的“陛下”一詞,心中竟然一酸,遜位後度日如年。他努力遏制住心中的酸楚,問道:“胡問靜接下來要怎麽做?”

司馬炎其實一直沒怎麽把胡問靜放在眼中,胡問靜的年紀、閱歷、學識放在這裏,在年輕人中都未必是頂尖的,何況人才濟濟的朝廷之中?若是司馬炎與胡問靜易地而處,此刻定然是有無數的陰謀詭計閃瞎了司馬亮司馬攸等一群亂臣賊子的眼睛,別的不說,胡問靜就不能利用美人計勾引司馬攸司馬亮司馬幹司馬彤司馬倫以及司馬家的幾十個王侯嗎?然後一群王侯有的忙著向胡問靜送金銀珠寶,有的想著獨得沒人,有的羨慕妒忌恨,結果你殺我我殺你,互相殘殺盡數死亡。這是何其簡單且成功率極高的妙計啊!司馬炎很是悲傷,他若不是被困在了這個小小的大明宮中,還搞不定那群蠢材?他此刻已經不是政令不出宮了,而是壓根沒人當回事了,只能看著水平差得一逼的胡問靜在外頭瞎折騰。

賈充掃了一眼司馬炎,知道他對胡問靜又是嫌棄又是期盼,心中苦笑,司馬炎多半想著胡問靜為什麽不用美人計挑撥一群司馬家的王侯互相殘殺,這司馬家的人真是只會這種茍且詭計啊。他平靜的道:“下一步,胡問靜將會向司馬亮請求為手下封官,而老夫將會極力的阻撓。”

司馬炎重重的搖頭,這計策實在是太假了,太垃圾了,毫無技術含量,甚至缺乏轉折,一點點的驚奇都沒有,只怕不太能夠成功。

賈充笑著道:“陛下何以擔憂?司馬亮其蠢如豬,哪裏看得破我等的計謀。”

司馬炎微微點頭,司馬亮雖然是他的四叔,但是其實年紀比他長了沒幾歲,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他這才對司馬亮特別的信任,沒想到司馬亮這個蠢貨也敢背叛他。他很想大罵一句,“朕早知今日,當日就該將司馬亮千刀萬剮!”但這種話顯得自己太愚蠢,他終於沒有罵出口,心中卻更加的憤怒了,司馬亮這種臨陣脫逃的膽小鬼若不是他包容和信任,早就成了冢中枯骨了。

賈充輕輕的拂去了衣衫上的雪花,道:“司馬亮勾結了胡問靜,其餘諸王一定會大驚失色,唯恐自己的勢力弱了,在朝中拉幫結派,互相傾軋,這朝廷多半會大亂了。”

司馬炎點頭,司馬家諸王在朝廷之中互相爭鬥,哪裏還會有空管他和司馬遹。他想到司馬家諸王不斷地給對手挖坑,找對手的漏洞,心中立刻就冷笑了,拉攏朝廷大臣的支援本來就不容易,何況幾十個王侯個個都想要拉攏大臣,可真正的朝廷重臣只有這麽幾個,那是每個重臣都要陷入覆雜的站隊之中啊。這個過程一定會十分的漫長,畢竟大臣們需要萬分的謹慎,站錯了隊就會死亡葬身之地,而王侯們同樣需要謹慎小心,提防被對手安插了眼線。

司馬炎仔細的預估了時間,可能要五年,可能是十年。他笑了,真是感謝有幾十個司馬家的王侯參與奪位啊,耗費的時間越長越好,那樣司馬遹才能安安穩穩的當皇帝,他能夠安安穩穩的當太上皇。

而十年之後無非是兩種結果。

要麽是終於決出了勝負,某個司馬家的宗室終於得到了大多數官員的支持,淘汰了其餘的司馬家王侯,一舉踢開了司馬遹,取而代之成了皇帝。

要麽是司馬亮等人終於發現誰也無法壓倒其他人,真的考慮皇帝輪流做,然後爆發了誰先做皇帝的第二次傾軋,又耗費了很多的時間。

司馬炎負手看著雪景,眼前白茫茫的庭院又小又破,有什麽好欣賞的?但他心情很好,就在這白雪皚皚的時刻燃起了壯志豪情。他雖然被困在皇宮之中,但是僅僅利用手中的爛牌就得到了十年的時間,十年之內他一定會得到更多的牌,設計更多的陰謀詭計,挑撥諸王自相殘殺,並且悄悄的發展自己的勢力,然後一舉反殺。

司馬炎對此很有把握,他能夠當皇帝就是因為他司馬家中最聰明的,他又掌握朝廷多年,擁有統一天下的大功,論威望,論人氣,論功績,論民心,論人脈,誰能夠與他抗衡?他一定可以東山再起,奪回他失去的一切。

他低聲道:“胡問靜果真是忠臣啊。”雖然蠢了一點,不懂得利用美人計分分鐘秒殺了一群亂臣賊子,但是這叫力有未逮,可恨是可恨,卻不能因此抹殺了她的忠心。尤其是遜位之後歷經酸甜苦辣,司馬炎認定了能力是小事,忠心度才是大事,山濤衛瓘司馬攸有能力吧,有能力只讓他們造反作亂!

賈充微笑著點頭,司馬炎果然也看不出胡問靜究竟想要什麽,司馬家的人只盯著皇位和權利,只要胡問靜的官位和權利毫無變化,他們又怎麽看得出來胡問靜得到了什麽呢。賈充看著一片雪花在風中打著轉落到了他的衣衫上,胡問靜說得對,無能之輩除了培育出更無能的下一代,還需要做什麽?反正能幹的人都死光了,兒孫蠢一些也不要緊,只要握緊了手裏的權利,自然會福澤綿長。

賈充轉頭看司馬炎,司馬炎身上頭上已經雪白一片,他不太好冒然在司馬炎的頭上拍積雪,低聲道:“陛下,雪大,不如回殿中。”司馬炎點頭,阻止他奪回天下的唯一障礙就是他的身體很不好,他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體,說什麽都要活著奪回皇位。

司馬炎和賈充慢慢的進了大殿,幾個太監宮女急忙為二人清理衣衫和頭發上的積雪,有人拿來了熱毛巾和茶水,有人取了幹燥的衣衫,有人急著去煮姜湯。

司馬炎喝著茶水,一股暖意驅散了寒冷,他舒服的打顫,問道:“聽說胡問靜以前是賣壯陽藥的。”賈充點頭,道:“老臣有一些壯陽健體的方子,明日送進宮來。”司馬炎點頭,知道賈充需要找胡問靜去索要,他現在很需要壯陽,不是為了多生幾個孩子留住血脈,而是為了能夠讓那些嬪妃的家族更盡心的助他覆辟,只有他是皇帝,那些嬪妃的家人才是外戚對不對?他想著哪些嬪妃的背後有巨大的家族,哪些嬪妃的家人是朝廷官員,只是他的嬪妃實在是太多了,他哪裏記得,只怕要仔細看看後宮記錄才能知道。司馬炎微微嘆氣,為了奪回江山社稷,他竟然要出賣身體,等他拿回龍椅之後這些嬪妃和家人統統都要處死。

司馬炎想到了韭菜,心中很是好奇,冷哼一聲,道:“虧得胡問靜可以拿出這麽多的韭菜。”這句話就算被太監宮女傳給了司馬攸司馬亮也無妨,只會被當做怨恨言語。

賈充搖頭,司馬炎這不是饞了,是試探他。他認真的道:“胡問靜狼心狗肺,為了討好權臣竟然花了大量的錢財,燒了無數的煤炭培育韭菜,以荊州的財力也不過產出了一籃子。”

司馬炎冷笑著:“那一籃子韭菜是每一顆都比黃金還要貴了。”也就是說,胡問靜種韭菜耗時耗力耗費錢財還要看天意,真的只種出了一籃子的數量,並且只送給了最愚蠢的司馬亮?司馬炎很是高興,這說明胡問靜對他很忠心,毫無私心,不然何必送給司馬亮,送給司馬攸也比送給司馬亮有更大的回報。

司馬炎淡淡笑著,可笑司馬亮竟然為了當皇帝而四處出擊,司馬家有資格做皇帝的人從龍椅跟前開始排隊,排到金鑾殿外頭都輪不到司馬亮。他淡淡的道:“四叔真是小氣啊,也不送一點韭菜給朕嘗嘗鮮。”

賈充微笑,韭菜是真的沒有了,胡問靜種植韭菜的大棚就在會面的賈家的農莊內,他親眼見過了,偌大的菜地中培育出來的韭菜就只有兩籃子,一籃子送給

了司馬亮,一籃子胡問靜做成了韭菜炒雞蛋,給小問竹吃了,賈充也就吃了幾筷子,感覺味道也不怎麽樣,吃的就是一個排場。

胡問靜選擇賈家的農莊種植反季節蔬菜也是迫於無奈,從氣候以及保密性上考慮,荊州肯定比洛陽合適一萬倍,但是荊州距離洛陽有一千裏呢,胡問靜不可能在荊州實驗種韭菜,哪怕她順順利利的搞出了大棚反季節蔬菜,韭菜從荊州千裏迢迢的運到了洛陽也爛了,只能在洛陽城外的賈充的農莊賭一把。

不論胡問靜田地間的擋風墻做的多厚實,用了多少昂貴的紙張替代了玻璃和塑料膜,奢華卻簡易的大棚就是沒有塑料膜大棚好使,胡問靜真是純粹靠運氣才種出了韭菜,幾畝地就出了那麽幾顆韭菜。

賈充不懂胡問靜折騰了什麽高科技含量,他只知道結果。他沒有看司馬炎,地裏是真的沒了韭菜,但還有黃瓜啊。這反季節黃瓜的數量不少,只是不可能送到宮裏給司馬炎嘗鮮的,不然誰還能猜不到胡問靜是假裝投靠司馬亮?他本來倒是可以讓賈南風出宮吃一點反季節黃瓜的,賈南風這個太後不怎麽值錢,皇帝不是她生的,還是個傀儡皇帝,別說外人了,就是賈南風自己都沒有把這個太後當一回事,想要出宮去賈家的農莊真的只是一句話而已。但是以賈南風的脾氣……

賈充淺淺的喝了一口熱茶,卻聞到了濃濃的生姜味道,一轉頭見太監們端了姜湯進了大殿,他笑著放下了茶盞,等司馬炎喝了姜湯,這才開始喝自己的那一份。

地裏的黃瓜是絕對不能給賈南風吃的,這個女兒一定會亂來,搞不好拿著黃瓜去炫富,作為失去了權勢的原太子妃現皇太後,賈南風除了炫富還有什麽辦法吸引別人的註意?與其讓賈南風壞了大事,還不如讓黃瓜爛掉,或者他自己吃掉,或者……賣掉?

賈充失笑,從何時起,富甲天下的一代權臣賈充賈太尉也開始考慮錢財了?幾根黃瓜再貴,又能值得多少錢?賈充喝著姜湯,渾身發熱,額頭微微出了汗水,他輕輕的拭去,看著已經可以稱作落魄的司馬炎。賈充有很多錢,除了田地和房舍之外也在各地藏著大量的銀錢,賈午和賈謐哪怕再怎麽奢靡的過日子也花不完的。這些黃瓜真的有必要賣錢嗎?

賈充笑了,錢財不重要,重要的是賣給誰。他可以賣給司馬冏啊,司馬冏年少無知,家裏有錢,也喜歡鬥富,能不能刺激司馬亮進一步重視胡問靜呢?

賈充心中苦笑,他終究是有些急躁了,何必節外生枝呢,司馬家的人是蠢了些,但是會聯想啊,要是毫無根據的認定了黃瓜也是胡問靜弄出來的,認定了胡問靜是想要腳踩多條船呢。那些昂貴的黃瓜就讓它們爛在地裏好了。

賈充喝完了姜湯,對司馬炎道:“最近老臣要出京城一趟,去沛國,老臣有一些事情要做安排。”

司馬炎聽著他吞吞吐吐的聲音,立刻懂了,賈充這是要安排後事了,一瞬間兔死狐悲,淚流滿面:“沒了愛卿,還有誰可以陪朕說話?”

賈充悲傷的看著司馬炎,你怎麽會以為我是忠臣呢?老夫可是參與了弒君的大奸臣啊,這輩子心中就沒有忠義二字。

……

太極殿。

“……這張名單不妥。”張華慢慢的道。

司馬亮給了吏部一張荊州官員的名單,名單上的人盡數都是平民子弟,一看就知道這是胡問靜親手寫的任命名單,雖然官職不大,只是一些縣尉縣令而已,但是這一方諸侯越過朝廷任命地方官的做法明顯超過了朝廷的底線,吏部侍郎不敢答應,急忙上報給了張華,張華當然反對,胡問靜殺光了荊州官員後竟然想要自己任命官員,這簡直是謀反啊。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麽司馬亮可以無視朝廷的規矩,不考慮朝廷的得失。

司馬亮冷冷的看著張華,又轉頭看著一群似笑非笑的司馬家王侯,胡問靜剛投靠他,若是一點點甜頭都沒有,說不定就立刻投靠了其他王侯了。他厲聲道:“荊州潮濕,北人南調,折損壽命,本朝有幾人願意去荊州?荊州數百官位空懸許久,百官回避,寧可繼續候選也不願意去荊州,難道張司空不知?”他惡狠狠的轉頭看吏部侍郎,道:“張司空不懂吏部的事務,難道吏部侍郎也不懂嗎?吏部難道要荊州只有一個刺史而沒有其他官員嗎?吏部難道要荊州以後再無朝廷命官,成為化外之地嗎?”

太極殿中文武百官看著司馬亮,為了安撫投靠他的胡問靜,真是什麽都不顧了。

光祿大夫荀勖站出一步,厲聲道:“一方諸侯竟然想要操縱朝廷任命地方官員,這難道是要造反嗎?荊州是大縉朝的荊州,不是某個荊州刺史的荊州。”

這些話真是很客觀很具有正氣很為朝廷著想,可是司馬亮不但沒有聽勸,反而冷笑著盯著荀勖。荀勖是賈充的死黨之一,如今賈充的手下胡問靜背叛了賈充投靠了他,荀勖自然要不顧一切的打擊胡問靜了,不然很有可能產生連鎖反應,無數賈充的手下紛紛投靠他人,原本就搖搖欲墜的賈充和他的黨羽們分分鐘就完蛋。

有官員竊笑著,今日賈充沒有上朝,聽說一早上冒著大雪進了大明宮看完司馬炎去了,這應該是去訴苦了吧?可是又有什麽用呢,司馬炎自身難保。

司馬亮淡淡的道:“朝廷沒有賢才,胡問靜作為荊州刺史舉薦賢能,何錯之有?難道爾等就不是他人舉薦賢能推薦給朝廷的?舉薦賢能是荊州刺史的職責,胡問靜對朝廷忠心耿耿,盡心盡力,荀光祿大夫竟然認為一個盡心盡責的刺史是意圖謀反,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荀勖大怒:“你!”

司馬亮繼續道:“推薦幾個小小的縣令縣尉難道就能造反了?邊疆重臣誰沒有向朝廷推薦過縣令縣尉?張司空就沒有推薦過比縣令更高的官員?荀光祿大夫就沒有推薦過親友?若胡問靜推薦幾個縣令縣尉就是意圖謀反,那本朝何人不謀反?”他冷冷的看著四周的官員,很是清楚為什麽張華也要跳出來阻止。張華心中記恨著他拉攏了胡問靜,唯恐他身邊的朝廷大臣越來越多,終於成了大勢,登基稱帝。

司馬亮心中冷笑,張華猜對了,若是他司馬亮當了皇帝,張華哪裏還能當司空,回家吃自己去吧。他又轉頭看其餘司馬家的王侯,見很多王侯竊竊私語,心中更加得意和憤怒了。

他若是給荊州刺史胡問靜安排了一群小小的縣令縣尉,他對荊州、對胡問靜的控制力自然會增強,而且其他朝廷官員會認為他有能力,有實力,對手下不吝重賞,那就會有很多朝廷官員主動投靠他,他勢力大增,成為皇帝指日可待。

反過來,若是他沒有能夠給第一個公然投靠他的朝廷官員胡問靜好處,朝中文武百官只會認為他毫無能力,毫無權勢,給手下好處都做不到,沒有完蛋已經是走了大運了,怎麽可能當皇帝?然後朝中官員就會紛紛投靠其他司馬家的王侯。

司馬亮心中冰涼又憤怒,這群小人竟然想要阻止他登基為帝?他冷冷的看著張華,今日說什麽都要順順利利的給胡問靜辦好了幾個小官員的任命,而且要用最華麗的方式贏取這場勝利。

司馬亮大聲的道:“荊州民心不穩,吳國餘孽眾多,若無重兵留守,只怕荊州匪亂叢生,再不覆為朝廷之地。當給荊州刺史胡問靜開府,置兵,以鎮荊州。”

張華失聲道:“什麽!”他呆呆的看著司馬亮,這家夥是不是瘋了?

大殿中一群官員冷冷的看著司馬亮,朝廷絕對不可能通過給胡問靜開府的決議的,司馬亮不過是想要開窗戶卻說要砸爛屋頂而已。好幾個司馬家的王侯冷笑,司馬亮的算計真是美妙啊。

司馬幹懶洋洋的道:“四哥,非邊鎮、非宗親不得帶兵,這是本朝的鐵律,四哥難道不知?”

司馬亮微笑著看著司馬幹,果然跳出來打擊他的威信了,若是他被司馬幹打壓了下去,朝中百官還有誰會服他?

司馬亮柔聲道:“荊州得自東吳,百姓民心未附,多有造反,荊州刺史胡問靜剛上任就遇到刺客行刺,遇到門閥作亂,遇到東吳餘孽造反,身背數十創,血染鎧甲,猶自不肯停歇,高呼荊州是大縉朝的荊州,誰敢作亂人人得而誅之,大縉朝萬歲萬歲萬萬歲,荊州百姓聞者無不落淚……”

大廳中一群人盯著司馬亮,你真是會編故事啊。

司馬亮用力揮手:“……如此忠臣,難道會背叛大縉?如此豪傑若不得賞,豈不是顯得我大縉朝刻薄功臣?如此混亂之地難道不是邊疆?胡刺史開府置兵鎮守邊疆,何處不符合大縉朝的鐵律?”

司馬幹不屑的笑:“四哥真是會顛倒黑白啊,荊州竟然也是邊疆重地了。”

司馬亮冷冷的掃了司馬幹一眼,司馬幹無德無才,死變態一個,絕對沒有資格當皇帝的,司馬幹此刻站出來一定是其他王侯授意,給其他王侯做開路小卒子而已。司馬亮的目光越過司馬幹,落到了一群司馬家的王侯身上,站在司馬幹背後的是誰?是司馬彤還是司馬倫,難道是司馬攸?不對,司馬幹再不要臉也不可能投靠了子侄輩的司馬攸的,而且司馬攸與司馬幹一向關系不怎麽好,司馬幹怎麽會投靠司馬攸呢?

司馬亮的目光從一張張臉上掠過,看到了一張張幸災樂禍,以及想要將他從帝皇寶座上拉下來的醜陋臉孔,他心中憤怒,卻又好像少了些什麽,心中陡然一震,終於想到少了什麽了。

他有九個兄弟,老大司馬師老二司馬昭老三司馬伷老六司馬京都死了,應該還有五個兄弟在,可是這大殿中卻只有四個人,他、司馬幹、司馬彤、司馬倫。

司馬亮盯著司馬幹的眼睛,忽然溫柔的笑了:“五弟,沒想到你竟然投靠了七弟司馬駿,司馬駿給了你什麽好處?”司馬亮看明白了,大殿中少了老七司馬駿,大縉朝的征西大將軍、扶風王司馬駿。

大殿之中傳出了一陣吸氣之聲,無數官員轉頭看龍椅,金燦燦的龍椅上一個五歲的小男孩無精打采的打著瞌睡。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司馬炎失去了龍椅,司馬家的王侯共逐之,為什麽征西大將軍扶風王司馬駿就沒有出現在這裏?司馬駿分明是最有

資格奪取皇位的人之一。

一群官員盯著司馬幹,瞬間領悟了原來司馬駿才是深藏不露的大boss啊。

禦史中丞馮紞喃喃的道:“司馬駿?”轉頭看司馬攸,道:“怪不得,怪不得!”

其餘官員也看司馬攸,聽說當年司馬攸的兒子司馬冏想拉攏司馬駿對抗司馬炎,結果被司馬駿拒絕了,原來司馬駿是想要自己做皇帝啊,這就難怪了。

司馬倫死死的盯著司馬幹,厲聲道:“老五,你竟然投靠了司馬駿?”一群司馬家的王侯惡狠狠的盯著司馬幹,就等他的回答。

司馬幹仰天大笑:“胡說八道!”

司馬幹與其他司馬家冷笑一聲,司馬幹怎麽會承認呢,但是司馬亮這麽說一定是有證據的。一群司馬家的王侯互相看了一眼,大殿中至少有幾百個碳爐,可謂是溫暖如春,可是一群司馬家的王侯們心中冰涼。

司馬颙盯著司馬幹的眼神之中冒出了一絲寒光,他仔細的計算了京城的司馬家幾十個王侯的資格,老一輩都不堪一提,年輕一輩只有司馬攸司馬越與他三人最有資格成為皇帝,可他從頭到尾沒有考慮過司馬駿,司馬駿一直老老實實的待在關中,沒有出現在洛陽的權力中心,司馬駿又憑什麽爭奪皇位?司馬颙認為司馬駿是清高也好,是認為自己老了也好,總而言之是不想當皇帝了,他一度為去掉了這個最強勁的對手而慶幸,沒想到他太幼稚了。

怎麽可能有人會看不上至高無上的帝皇的權柄?

怎麽可能有人明明有三分之一的幾率當皇帝,卻故作清高的放棄?

怎麽可能有人手中有兵有將有地盤卻甘願看著別人當皇帝?

司馬颙心中殺氣翻滾,司馬駿根本是想要假裝置身事外,讓黨羽司馬幹搞風搞雨,將其餘有資格爭奪皇位的人盡數拉下馬,然後才慢悠悠的從幕後走到了臺前,悠然的坐在了龍椅之上。

司馬颙無法抑制心中的殺氣,若是司馬駿站在他的眼前,他一定一劍殺了司馬駿。想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想要卞莊刺虎?這世上哪有這麽容易的事情!他轉頭看司馬越,果然從司馬越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寒光。他轉回了頭,盯著腳尖,默默地想著,司馬越也沒有想到司馬駿參與了進來。

司馬颙又擡起頭,眼神中已經沒有了殺氣和兇光,靜如止水,司馬亮是不可能有資格做皇帝的,他只是為真龍開道的蟒蛇而已,但這條蟒蛇的觸覺很敏銳,先是勾結了胡問靜,又揭穿了司馬幹和司馬駿勾結的真相,他大可以讓司馬亮繼續蹦跶下去,炸出更多的幺蛾子。司馬家除了京城之內的幾十個王侯,還有兩百個王侯呢!

司馬颙踏出一步,心平氣和的道:“汝南王皇叔說得對,荊州是古來兵家必爭之地,吳國餘孽多有作亂,若大縉失去了荊州則天下大變,荊州此刻應該等同於邊鎮,胡問靜應該可以開府置兵。”他想過了,只要把司馬亮推在前面頂風頂雨,他就可以在後面看著其餘有意皇位的司馬家宗室倒下,然後他只要打倒一個廢物司馬亮就行了。

一群司馬家的宗室驚愕的看著司馬颙,完全不知道司馬亮什麽時候拉攏了司馬颙的。

司馬亮大喜,果然他只要露出王霸之氣就會有無數豪傑爭相恐後的投靠他,他用力的對著司馬颙點頭,你只要跟著老夫,老夫當了皇帝就讓你當太尉。

司馬颙畢恭畢敬的微笑還禮,只要他裝出一副跟隨司馬亮的模樣,司馬亮就會坐視他發展勢力,他大可以把被司馬亮打倒的各路宗室盡數拉攏過來,在司馬亮以為天下無敵,馬上就能坐上龍椅的時候反戈一擊。

司馬越看著司馬亮和司馬颙眉來眼去,瞬間就猜到了司馬颙的目的。前一日還在嘲笑司馬亮看不清現實,小人得志的司馬颙怎麽可能投靠司馬亮?司馬越冷笑幾聲,大聲的道:“平原王皇叔是不是支持扶風王皇叔,與胡問靜能不能開府有什麽關系?平原王皇叔說得對,本朝非宗室非邊鎮不能領兵的鐵律萬萬不可破了。”

司馬幹呆呆的看著司馬越,支持我?不可能啊,他與司馬越基本沒什麽聯系。難道司馬越才是司馬駿的支持者?

司馬幹看看司馬亮,給誰做皇帝都可以,就是不能給司馬亮,他大聲的道:“司馬駿文武雙全,才德兼備,本王支持他為帝又如何了?總比遇到禿發樹機能作亂就嚇得不敢進兵的懦夫要好。”

司馬亮大怒,王八蛋!

其餘司馬家的王侯看著司馬亮司馬幹司馬颙司馬越,一齊冷笑,每個人眼神中都閃爍著精光。事情到如今已經很明顯了,姜是老的辣,司馬亮司馬幹早就看穿了想要在幾十個王侯之中殺出一條血路成為皇帝僅僅依靠自己是沒用的,必須建立最廣泛的同盟。

一群司馬家的王侯惡狠狠的看著司馬亮等人,拉攏權臣,拉攏其餘宗室,如此惡毒卻又普通的詭計有什麽難以破解的?老子也可以拉攏權臣,也可以拉攏其餘宗室!

一個司馬家的王侯微笑著對著張華拱手:“張司空,今日大雪,本王正好有一壺美酒,不如我們小酌幾杯。”

另一個司馬家的王侯一把扯住身邊的宗室,直接道:“你以後支持我吧,我當了皇帝,你想分什麽王都可以。若有違誓,天誅地滅。”

東瀛侯司馬騰大聲的叫著:“大家支持司馬駿皇叔,只有司馬駿皇室才有資格當皇帝。”惡狠狠的看司馬攸,你也配和司馬駿相比?

司馬攸一直想要告訴眾人,這胡問靜投靠司馬亮一事詭異莫測,只怕是賈充司馬炎的奸計,但是看司馬騰挑釁的眼神,忽然想到讓這些廢物你打我我打你都死光了多好,何必提醒他們呢,他淡淡的看著司馬騰,道:“你是司馬越的兄弟,自然是緊緊跟隨司馬越了。”

張華看著大殿之中一群司馬家的王侯吵成一團,無奈的揉著腦袋,忽然開始懷念司馬炎當皇帝的時代了,至少是在正正經經的開朝會。

這一日的朝會鬧到了午時,司馬亮力排眾議,終於通過了胡文靜撰寫的荊州官員委任名單,而胡問靜沒能開府,卻得到了五百士卒的編制,可謂是司馬亮大獲全勝。

司馬亮志得意滿,他已經在朝廷中戰展示了自己的能量,雖然與反對者很接近,算不上碾壓,但是依然占有優勢,很快就會有無數的王侯大臣主動投靠他。

司馬亮大聲的笑道:“這大縉朝終究是賢達之輩的大縉朝!”

一群文武官員聽見言語從風雪中回頭張望,站在太極殿門口囂張大笑的司馬亮簡直令人討厭。

有官員搖頭嘆息:“若是司馬亮登上了龍椅,我等只怕唯有退隱了。”另一個官員點頭,原本當官的未必一定需要在這次的皇位之爭中站隊的,但是現在說什麽都不能讓司馬亮成為皇帝,必須選擇一個希望大的王侯跟隨其後。

……

在大縉朝滿朝文武深刻思索誰最有可能當皇帝,然後跟隨在其身後的重大時刻,賈充在第二天悄悄的出了京城。

賈南風小心的叮囑著:“父親此去沛國萬事小心。”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麽大冷的天賈充竟然要去沛國,但看看四周,堂堂權傾一時的太尉出京竟然沒有幾個官員前來送行,在風雪之中更是淒涼。父親是覺得在京城無聊,不如回沛國過年吧。

賈南風想著,也有些蕭瑟之感,但要她大冬天舍棄繁華的京城跑去沛國,她是絕對不做的。

荀勖認真的勸賈充:“眼看就要過年,此去沛國過年也是很好的,但是過完了年要盡快回來,朝中不可一日疏忽。”都是奸臣,沒必要說什麽“天下不可無公”之類的肉麻言詞,若是賈充意興闌珊,那麽去沛國度過一個安靜的沒有賓客的落魄年,賈充多半就會被淒涼的現實激發了鬥志,身在朝廷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一旦停下了腳步就是粉身碎骨,說什麽都要繼續在朝廷之中搞風搞雨。

馮紞也勸道:“司馬家此刻極力拉攏各位大臣,太尉定然可以重獲昔日榮光。”司馬炎遜位了,胡問靜叛變了,這些困難不會因為躲到沛國就消失,留在朝廷之中重新選擇一個可靠的宗室再次抱上大腿才是奸臣的最佳選擇。

賈充笑了:“老夫豈會頹唐?老夫去沛國處理一些要事,過完年立刻回來,這大縉朝的朝廷若是沒了老夫怎麽成?”

賈南風和荀勖馮紞都笑了,只要賈充還有鬥志,為什麽去沛國那只是小事。

風雪之中,幾十輛馬車五六百護衛慢慢的啟程,身後是零零碎碎的祝福聲:“太尉一路小心。”“該死的,這麽這麽冷,快回去吧。”

賈充的馬車走出老遠,在某個樹林前有數百人和幾輛馬車在路邊等候著他。小問竹趴在馬車的窗口,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接著雪花,扁著嘴看胡問靜:“姐姐,根本沒有六個花瓣嘛。”手心中的雪花要麽化了,要麽一坨坨的,哪裏有漂亮的六個花瓣,姐姐瞎說。

胡問靜在雪中舞劍,劍光四射,雪花盤旋,聽見小問竹叫她,隨手一翻手腕,劍身上立刻沾染了雪花,遞給小問竹看:“看,這片就是六個花瓣的,還有這片,這片,這片。”

賈充的馬車在小問竹的附近停下,笑著打開了布簾,道:“莫要玩耍了,趕時間。”這麽大的雪早點尋個地方躲雪啊,在這裏扮雪人嗎?北風淩厲,他說完了話,正要縮回腦袋,忽然隱約聞到了一股黃瓜的清香,立刻知道胡問靜這個小氣鬼摘了所有的黃瓜,笑道:“問竹,給賈爺爺一根黃瓜。”檸檬小說

小問竹什麽都大方,就是對食物不大方,看看馬車中堆成山的黃瓜,猶豫了許久,挑了一根最細最小的隔著馬車遞給賈充:“最後一根,我也沒了。”急急忙忙的扯上了布簾。

賈充斜眼看胡問靜,大富大貴之人竟然在乎一根黃瓜?這孩子還要好好的教育啊。

胡問靜卻欣喜的抹眼淚:“我家問竹越來越可愛了。”別嫌棄只有一根小黃瓜,換成以前小問竹黃瓜皮都不會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50821:21:482021050922:06: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花褪溪20瓶;妮柯、26398484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