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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大縉朝二代統統都是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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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大縉朝二代統統都是廢物

夜色已深,賓客盡數散去,王家的某個庭院的四周站滿了手持刀劍的護衛,火炬的光芒照亮了四周,縱然是一只蒼蠅也不能偷偷的溜進庭院。

“究竟是怎麽回事?”王愷看著周圍的幾人毫不客氣的問道,今日發生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讓他心煩,他隱約猜到與司馬衷繼承皇位有關,但是很多細節讓他不明所以,必須問個清楚。

賈南風和王敞用力點頭,司馬衷看看賈南風,也急忙跟著點頭。司馬炎和各位皇子早就回宮了,司馬衷卻被司馬炎安排留了下來。

賈充微笑著看著胡問靜,道:“老夫也有些不明白,不如讓胡騎都尉解釋。”王愷王敞怒視賈充,你會不明白?

胡問靜轉頭看了賈充一眼,然後嚴肅的看著王敞,一字一句的道:“在胡某解釋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眾人一驚,王敞更是挺直了腰桿,嚴肅的道:“請說。”

胡問靜叫道:“有沒有枕頭和被子?要柔軟一點的,越柔軟越好。”沒看見小問竹都在打哈欠了嗎?教育部都說了,小孩子要保持9個小時的睡眠,小孩子睡得太晚很傷身體的。

王敞惡狠狠的瞪著胡問靜,沒見過帶著小孩子參加重大會議的。

司馬衷卻小聲的道:“我也要枕頭和被子。”夜色已經深了,該睡覺了,還要開會,為什麽不選擇在明天?

賈南風無奈的看了一眼司馬衷,司馬衷的心智未必就比小問竹成熟多少。

等小問竹躺在溫暖柔軟的被子當中,抱著胡問靜的腿睡了,王愷這才問道:“其餘不急,你先說你為什麽要打任愷。”其餘無非是胡問靜和賈充勾結在一起給太子妃刷功勞,進一步協助太子坐穩了位置而已,參與宴會的所有官員都清清楚楚了,但王愷怎麽都想不明白胡問靜和賈充要當眾重傷了任愷,任愷怎麽說都是吏部尚書,標標準準的朝廷重臣,賈充是不是太沒把“朝廷重臣”四個字當回事了?

胡問靜用力點頭:“對,就是沒把他當回事。”王愷冷冷的看向賈充,賈充這麽囂張是因為司馬衷肯定是皇帝,賈家要後宮幹政了嗎?

賈充認真的盯著王愷:“是胡問靜說的,不是老夫說的,你瞪老夫幹什麽?天地良心,老夫從來沒有想過要當眾毆打任愷,任愷已經老朽了,腦子越來越不靈,眼看就要致仕了,老夫為什麽要對他下手?”王愷慢慢的點頭,賈充的節操是靠不住的,但是這次應該是真話,任愷被賈充扼殺了進入三公的機會,幾乎一瞬間就老態龍鐘了,這些年做事的手段越來越不怎麽樣,司馬炎能夠忍受任愷完全是看在以前的功勞上,而且任愷的年紀其實也不算很老,至少還有更老的山濤在,山濤都沒有乞骸骨,司馬炎總不能暗示更年輕的任愷退休吧?任愷的吏部尚書位置就這麽拖了下來,但肯定不能拖得更久了,吏部尚書的位置交給一個腦子不靈光的老人對朝廷而言弊端太多。賈充確實沒有必要對一個很快就要下臺回家種地的老家夥動用肉體消滅的手段。

王愷問道:“那麽,是胡問靜自作主張了?”他轉頭盯著胡問靜,傷心極了,去年冬天見面的時候還覺得胡問靜很是機靈,沒想到去了一趟西涼竟然變成了腦殘。他厲聲道:“你可知道若不是並州胡人作亂,你此刻就在天牢之中了!”天牢自然是誇張了,哪怕賈充的提議也不過是撤掉所有職務貶為庶民而已,但不說得嚴重些怎麽發洩他的鄙夷和憤怒。

王愷轉頭看了一眼賈充,在知道不是賈充授意毆打任愷之後他終於解開了心中的一個謎團,為什麽賈充對胡問靜的處罰這麽重,那自然是因為賈充也被胡問靜的搗蛋震怒了啊。

胡問靜舉手:“胡說八道!胡某怎麽會在天牢中?今日胡某不論做了什麽事情都不會在天牢中的。”

王愷怒了,指著胡問靜的鼻子罵:“你真的腦殘到了以為身負重任就無所顧忌?你現在能夠坐在這裏純粹是運氣好!”他看著微笑的胡問靜,忽然一怔,轉頭看賈充,慢慢的道:“不是吧?”

賈充一聲不吭,微笑以對。胡問靜笑著道:“就是你猜的。”

王愷惡狠狠的看著賈充,終於明白胡問靜為什麽肆無忌憚了,因為並州胡人作亂根本是假的。

賈充正色道:“絕對不是假的!不過……”他笑了:“……老夫微微插手了一些而已……”

王愷惡狠狠的盯著賈充,並州胡人做亂一定是賈充挑撥發生的,而且是一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定會在今天送到朝廷,然後在今天安排賈南風征討胡人。

他慢慢的道:“你早就安排好了?”

賈充捋須微笑:“是。”他轉頭看了一眼茫然又興奮的賈南風,道:“老夫在去年就全部安排好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而已。”

賈充笑道:“胡人不斷地進入中原是朝廷的大問題,從漢末就一直無法處理,到本朝已經是尾大不掉了,更有司馬駿這種白癡一心想要優待胡人,這並州的胡人作亂其實一直都有,只是並州刺史報喜不報憂,盡數隱瞞了而已。這次並州胡人作亂的事情已經壓了許久了,老夫只是挑選了一個時間將它放在了臺面之上而已。”他又笑了笑:“並州胡人作亂不過是數百人的騷亂而已,老夫唯一做的就是將數字改成了數萬人。”

賈南風松了口氣,要是面對千軍萬馬她多少有些恐慌,帶領幾千人面對數百個胡人那實在是太簡單了,就算沒有胡問靜她也搞的定。

賈充看出了賈南風的心思,微微搖頭,道:“兵兇戰危,哪有必勝的事情?有胡問靜在,這場戰事就穩妥了。”

胡問靜插嘴道:“而且,太尉任用胡某為的是兩個目的,其一,是胡某是女子,與太子妃娘娘出征不會影響娘娘的名節……”

賈南風點頭,這點白癡都知道。

“……其二,賈家沒有外援,若是胡某能夠借此機會掌握一軍,在西涼虎視眈眈,朝中又有誰敢小覷了太子妃娘娘?”

王愷點頭,大縉朝的軍馬大部分都在司馬家的手中,賈家或者胡問靜想要掌握軍隊只能在西涼等邊疆地區。有胡問靜在邊疆手握重兵,賈家的地位確實會更加的穩固。

胡問靜笑道:“現在,你們說我為什麽不能打任愷,為什麽不能肆無顧忌?胡某確定今日定然就是胡某與太子妃娘娘出征胡人的時日,胡某今日不囂張跋扈肆無顧忌,難道要等到虛無縹緲的未來嗎?胡某有什麽仇怨必須在今日處理了,過了今日短期內再無機會。”

王愷和王敞對視了一眼,胡問靜的有恃無恐說穿了一文不值,不過是她比任愷有更大的價值而已。

胡問靜用力點頭:“雖然今天胡某打誰都是打了白打,但是胡某做事是有分寸的,絕不會做的太過分,打了任愷的後果一定在賈太尉和陛下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一個人人期盼致仕的吏部尚書,打了他正好給陛下和賈太尉分憂,胡某何患之有?”

王愷和王敞暗暗嘆氣,說得殘酷點,任愷早該知趣的退休了,無數人盯著吏部尚書的位置呢。任愷老糊塗的都跌出朝廷大佬決議圈了,可他依然不肯離開高位,自然惹怒了一大群人。

賈充冷冷的看胡問靜:“你倒是自信惹出了大麻煩後老夫依然會用你。”

王敞用力點頭,若是並州有數萬胡人作亂,那麽太子妃賈南風肯定搞不定,必須有軍功卓著的胡問靜鎮場子,可真相不過是數百人作亂,帶著大軍的賈南風只要膽子大一點肯定可以搞定,胡問靜的作用不比泥菩薩大,哪裏來的自信賈充非要重用她,而不是選了其他女子為將。

胡問靜驚訝的看著王敞,道:“沒想到你竟然問出了一個超級好問題。”王敞莫名其妙,深深的感受到了被鄙視,但當著父親和賈充的面又不能怒斥胡問靜,只能咬牙怒視胡問靜。

胡問靜轉頭看賈充,道:“因為賈太尉真的沒有選擇的餘地。”

王敞大笑出聲,又怕驚醒了小問竹,急忙捂住了嘴:“胡問靜啊胡問靜,王某這輩子沒有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人,原來你真的是腦殘啊。”竟然以為堂堂賈太尉只有她一個選擇?這是以為大縉朝只有一個女子能打,還是以為大縉朝的女人都死絕了?僅僅洛陽中就能找出好些將門虎女,弓馬嫻熟不敢說,看過兵書的卻肯定不是少數。哪怕胡問靜沒有門閥背景,聲名狼藉在賈充和司馬炎的眼中是巨大的優點,只要賈充和司馬炎願意花時間,照樣可以親手培養一百個聲名狼藉、沒有門閥背景的女將。

賈南風用力點頭,就是這樣,胡問靜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只要朝廷願意,三五年後就能冒出幾百個幾千個能打的平民女子。

賈充微笑著,可惜笑容中盡是苦澀:“不,胡問靜說得是真話,整個大縉朝十年之內找不到一個可以替代胡問靜的女子。”

王敞和賈南風一怔,死死的盯著賈充,不開玩笑?

胡問靜慢慢的道:“你們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所以被蒙蔽了眼睛,不正常的事情看得多了竟然以為就是常態了。”

賈充慢慢的點頭,王愷也慢慢的點頭,王敞想了想,竟然也一臉的恍然大悟。

賈南風不服氣,別人也就算了,王廢物也敢假裝懂了?她笑瞇瞇的道:“表叔,究竟是什麽?”

胡問靜賈充王愷一齊大笑,王敞尷尬的看著賈南風,道:“其實……就是你剛才的話……”

賈南風皺眉,看賈充的笑容,王敞只怕是說對了,可是她說了什麽了?她只是問了個問題而已。

胡問靜轉頭看賈充,眼神中微微帶著驚訝,賈充嘆了口氣,道:“老夫從來沒有想過南風會成為太子妃,會成為一國之母,這教導上就有些失策了。”

賈南風微笑著,心中很是不滿,這是所有人都聯合起來鄙視她嗎?她是未來的皇後!

胡問靜看了一眼賈充,認真

的對賈南風道:“太子妃娘娘,胡某絕對不會鄙視你。”賈充大笑,確定胡問靜一心要抱賈家的大腿,道:“南風,且讓胡騎都尉解釋。”

賈南風微笑著,心中對這屋子中的人恨之入骨。

胡問靜怒視賈充,拍案幾:“太尉這是又想利用胡某,又要防著胡某,故意要在胡某和太子妃之間制造嫌隙?”

賈南風一怔,轉頭看賈充,賈充竟然點頭了:“是!胡騎都尉心機深沈,老夫可不想辛苦了許久卻為你做了嫁衣,還是讓南風與你保持距離,心中恨著你,警惕你一些的好。”

胡問靜瞪賈充,賈充敢說到這個份上,只怕是來日無多,必須安排後事了。

賈充笑而不語,心中只有後悔,早知今日,他就一定費心費力的教導賈南風了。斜眼看了一眼睡在胡問靜的腿邊,縱然胡問靜拍案幾都沒有吵醒的小問竹,好心的提醒:“前車可鑒,老夫就是讓小女多玩了幾年,結果局面大變,竟然來不及教導就進了皇宮,你若是不想重蹈覆轍就該早早對你妹子下工夫。”

胡問靜笑:“胡某辛辛苦苦不就是想要胡某的家人不辛苦嗎?”賈充大笑,深有同感。

胡問靜轉頭對賈南風道:“為什麽賈太尉和陛下找不到一個替代胡某的人?因為大縉朝根本就不會出現胡某這樣的人。”

賈南風一怔。

胡問靜認真的問道:“太子妃娘娘可曾聽說始平王司馬瑋等皇子在長街之上圍住了胡某?”賈南風點頭,這次是真心的微笑,胡問靜終究臉皮薄了,沒好意思說被四個皇子追求,道:“是,本宮知道。”

胡問靜道:“太子妃娘娘認為四個皇子的手段如何?”賈南風道:“其餘三人也就罷了,無非是跟風而已,但是司馬瑋手段奸詐陰狠,是個人物。”她反覆思索,很快看穿了司馬瑋想要利用胡問靜的感情在太子身邊埋下一枚棋子的心思,大怒之下又有些慶幸,若不是司馬允等三人死死的盯著司馬瑋,鬧出了全長安的人註目的大事,司馬瑋多半就能悄悄的與胡問靜接觸,只用一些甜言蜜語和小禮物就成功的俘獲胡問靜的芳心。這帶來的後果就很有可能不好估計了。

胡問靜笑道:“這就是太子妃娘娘和四個皇子殿下,以及大縉朝無數門閥貴公子貴女的通病。”

賈南風一怔,發現賈充和王愷苦笑,王敞似笑非笑。她猶豫的問道:“通病?”

胡問靜斬釘截鐵的道:“是!”

“太子妃娘娘,四個皇子殿下,大縉朝無數門閥貴公子貴女,大家心中的詭計都是陰狠的、婉轉的、不著痕跡的、借力打力的、利用他人的,贏了自然是風光無比,輸了卻沒有一絲的損失,哪怕被人當面呵斥,那也是堅決不認的,口口聲聲受了委屈,然後轉身再利用他人悄悄的打擊報覆,至於要自己當面硬杠,那是絕對不做的。”

賈南風想了想,雖然胡問靜的言語很是刻薄,但是實質應該就是如此。她點頭道:“對,既然是陰謀詭計當然應該借力打力借刀殺人,自己永遠處於局外,笑看他人廝殺。”

胡問靜嘆息道:“可是,這是錯的啊。”賈南風不信,大家都這麽做,怎麽會是錯的?

胡問靜道:“胡某當著陛下的面想幾個皇子哀求,幾個皇子有的認為胡某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有的想著不能和皇帝陛下硬懟,有的想著不能得罪了朝廷大部分的官員,有的想著今日暫且看胡某受些委屈,等來日自然可以雪中送炭……”賈南風點頭,這點她也看出來了。

“……可是,若是太子妃與胡某易地而處,又會怎麽看那些皇子?絕望之下的哀求依然被置之不理,心中的恨和失望會在他日彌合?不敢和皇帝正面硬懟也就罷了,不敢得罪了朝廷大部分官員,這樣的皇子也敢投靠?他日會不會卸磨殺驢,或者鳥盡弓藏?”胡問靜問道,賈南風額頭見汗,心中惶恐。

胡問靜冷笑道:“明明有很多辦法,一群皇子竟然只會宮鬥宅鬥,真是有趣啊。在太子妃娘娘和無數豪門子弟的心中四個皇子的行為自然是沒錯的,今日的場面以後有的是機會報覆,可是真的如此?那些官員大佬會不會想著,四個皇子前幾日還對胡某一往情深,胡某落難卻不敢說一句話,如此涼薄之人也配當皇帝?”賈南風猛然擡頭看著胡問靜,終於知道胡問靜為什麽要向四個皇子哀求了,原來竟然另有詭計。

胡問靜反對:“餵餵餵,你又想多了!胡某只是順手而已。”

她頓了頓,道:“太子妃娘娘和豪門大閥的子弟一生平安富貴,以為一切的權利交替都在杯酒宴席之上,把宅鬥當成了宮鬥,把陰狠當做了智慧,可惜這一套只是小範圍小利益之內才有用,朝廷鬥爭講得是以勢壓人。”

胡問靜笑道:“就像今日太子妃娘娘領軍出征,只要得勝歸來就能將太子繼位的基礎一舉夯實,徹底拉開與其餘鬼魅魍魎之輩的距離,這難道也是陰狠的軌跡?難道也是借力打力?這些事情必須自己出手,擁有得罪人,擁有與人正面硬杠的勇氣,可是一直待在豪門之內,宅鬥久了,這種意識就沒有了。”

賈充嘆了口氣,道:“這是世道之錯。”王愷和王敞點頭,大家都是如此的,又能怎麽辦?整個大縉朝都是把毫無意義的陰狠詭計當做王道的蠢貨。

賈南風慢慢的點頭,好像有些道理,但是依然不曾深信,所謂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說不定賈充胡問靜之流在第二層,而第三層其實就是第一層呢。她問道:“可這不代表大縉門閥之中沒有人才,更不代表整個大縉找不到取代胡問靜的人。”就算她和四個皇子以及大多數門閥子弟的手段都是上不了臺面的宅鬥手段,所有門閥子弟就都是廢物了?大縉賬面人口一千多萬,實際人口三千多萬,難道就沒有不使用宅鬥伎倆的女子了?真是荒謬。

胡問靜似笑非笑道:“九品中正制。”

賈充和王愷長嘆,真是成也九品中正制,敗也九品中正制,九品中正制坑死了大縉了。

胡問靜道:“大縉其實沒有人才。”

“大縉官場中的大佬,賈太尉,王戶部尚書,山濤山司徒,衛瓘衛司空,魏舒魏左仆射,任愷任吏部尚書,馬隆馬護軍……其實都是從曹魏留下來的元老。”

“縱觀大縉朝廷的下一代官員竟然說不出幾個能夠獨當一面的。二十四友趨炎附勢諂媚權勢也就罷了,那是當官的必然途徑,胡某也趨炎附勢諂媚權勢……”

王敞冷眼瞪胡問靜,你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

“……可二十四友又有什麽才華呢?被眾人稱讚的才華竟然是寫詩寫文章,這也算是朝廷棟梁?這撐死是文壇棟梁好不好!文壇和朝廷完全是兩回事。”

胡問靜對二十四友不屑一顧,大縉牛逼無比的竹林七賢和二十四友有幾人的文章被後人記住的?竹林七賢還能有幾篇留存後世,這二十四友中的眾人也就是“貌似潘安”最為有名了。

王敞沈默,看過“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幾乎看不進文字華麗的三都賦了,這二十四友的才華果然有些註水了。

胡問靜笑道:“為什麽大縉年青一代都是廢物?因為大縉執行九品中正制。”

“大縉以道德人望定鄉品,且不說這操作之中變成了以門第和錢財定鄉品,只說這九品中正制本身的弊端。”

“鄉品有九品,大縉的官品也有九品,可又是如何與官員對應的呢?那些小地方的門閥地主們拼命的想要提高鄉品,為了八品和九品的區別費勁了心思,可到底八品和九品的鄉品有多大的區別呢?”胡問靜笑了,有時候覺得那些為了鄉品的等級爭奪的你死我活的鄉下門閥真是可笑,一點點都不知道大縉朝的潛規則。

“大縉朝沒有任何的明文規定,可是朝廷任命官員的時候,鄉品在四品到九品的人只能做八品和九品官員,鄉品三品的人只能擔任六品和七品官員,鄉品二品的人才能擔任四品和五品官員,只有鄉品一品的人才能擔任三品以上的官員。”

胡問靜笑了:“道德好的人就能當大官,道德差得人就只能當小官,忽略道德究竟是不是代表能力,九品中正制是一個很容易貫徹執行的制度,很清楚明了。”

賈南風點頭,她從小就知道九品中正制,哪裏需要胡問靜廢話。

胡問靜看著賈南風,笑了:“可是,既然道德決定一切,為什麽還要學其他呢?學四書五經幹什麽,四書五經與鄉品毫無關系,學弓箭騎射幹什麽,當官又不看能不能打。豪門大閥子弟想要做官就只要刷道德知名度,只要空談坐而論道,哪裏還要學習兵法和其他顯學?嘿嘿,只要道德高坐而論道水平高,帶兵打仗也一定會贏。”註1

“所以,本朝就找不到一個超過你的人了?”賈南風有些理解了,大家都不學顯學,自然就沒有真正的才能了。

胡問靜笑道:“只是衡量道德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階級固化。”

“我聽說過一個笑話。”

“侍郎的兒子問父親,我長大了也可以當侍郎嗎?”

“侍郎毫不猶豫的回答,當然可以。”

“侍郎的兒子又問父親,那麽我可以當尚書嗎?”

“侍郎急忙捂住了兒子的嘴,那可不行,尚書也有兒子。”

賈南風聽懂了,這是說官員的兒子繼續當官,草民的兒子繼續當草民?她平心靜氣的問道:“這有哪裏不對嗎?難道讓草民的兒子當官?他們識字嗎?他們知道綾羅綢緞嗎?他們離開過家五十裏地嗎?他們知道怎麽管理朝廷嗎?龍生龍,鳳生鳳,自然是官員的兒子繼續當官了。”

胡問靜冷冷的問道:“是啊,沒錯,自然是官員的兒子繼續當官,侍郎的兒子當侍郎,尚書的兒子當尚書,可是……”

她慢慢的道:“……可是,既然註定了可以當侍郎,侍郎

的兒子為什麽還要學習呢?為什麽還要看四書五經呢?為什麽還要練武呢?為什麽要會寫字呢?為什麽要有腦子呢?”

賈南風張大了嘴,終於知道為什麽胡問靜是賈充和司馬炎十年之內唯一的選擇了。在考驗投胎技術的背景之下,豪門大閥的子女統統都不需要有能力,只會一代不如一代,而寒門和平民的子弟卻沒有任何向上發展的途徑。

胡問靜冷冷的道:“大縉朝年輕一輩官員統統都是廢物。”遇到唐薇竹的時候胡問靜已經有些覺察了,為什麽作為一個官員的女兒竟然不通世事像個晉江女?在洛陽見了一群皇子的完美表現之後她終於確定整個大縉要麽是晉江女要麽是某點男,怪不得輕易的就丟失了江山社稷。

賈南風不甘心的問道:“問靜能夠看出大縉的弊病,難道父親看不出來,難道陛下看不出來?”

賈充苦笑,沒有從小好好教育賈南風果然是他的錯。

胡問靜笑道:“當然都看出來了,胡某不過是一個平民女子,若不是機緣巧合現在還在譙縣當小地主,胡某可以看懂看到的事情,朝廷內的大佬就沒有看不到的。可是,又能如何?”

她看了一眼賈充,終究沒有說下去。

賈充搖頭,他也不能說。因為真相有些忌諱。

司馬家為什麽能夠篡奪了老曹家的天下?除去了老曹家自己得位不正之外,還有天下的豪門大閥的支持。老曹家啟用寒門子弟,大大的損害了豪門大閥的利益,豪門大閥推出司馬家篡奪了老曹家的江山。

司馬家眼看著老曹家因為得罪了豪門大閥而失去了一切,除了亡羊補牢前車可鑒,大肆任用豪門大閥子弟,有豪門大閥共享天下之外,還能做什麽?

這九品中正制其實不過是司馬家與豪門大閥達成的契約而已,司馬家敢不遵從九品中正制就是與豪門大閥撕破臉,就是想學老曹家,就是自取滅亡。司馬家不論是司馬炎,還是司馬昭司馬懿在此大局之下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九品中正制在大縉貫徹多年,只有豪門門閥的子弟可以當大官,寒門子弟只能當品的小官,偶爾一兩個天才破例當了大官並不影響整體的局面,而且寒門天才進入朝廷的可能已經越來越少了,出身寒門的張華可以成為太常,還有其他寒門子弟崛起嗎?哪怕是東吳的豪門陸機陸雲都沒能進入朝廷高層,欲求一個機會而不得。寒門又哪有機會?

這豪門大閥找不出一個人物,這寒門子弟沒有任何學習和出頭的機會,賈充和司馬炎又哪裏去找一個可以頂替胡問靜的女子?

胡問靜轉頭看賈充,看賈南風模樣似乎依然不知道,要不要她說破賈充的時日無多了?賈充搖頭,這些事情他自然會說,哪裏需要外人插手。

王敞微微有些驚愕,明明是“通氣會議”,大家搞清楚賈充和胡問靜究竟要幹什麽,互通聲氣,好好的配合,為什麽說著說著竟然就成了胡問靜暢談大縉的政治了?哪怕要讓賈南風知道胡問靜很有能力,有足夠的資格在未來輔佐她執政朝廷,也不需要從如此大局上入手指點江山玩命的自吹自擂吧?為什麽賈充也不阻止?

王敞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微微轉頭看了一眼司馬衷,又轉頭看王愷,王愷不動聲色。王敞心中已經明白了,這是賈充故意讓胡問靜表現,刻意通過他們和司馬衷將胡問靜的才華傳到司馬炎的耳中去。他暗暗嘆氣,胡問靜說得很對,只要投胎技術好,像他、王濟、石崇、司馬瑋之流可以輕易的成為高官,而胡問靜這類平民就要拿人頭去賭未來,就要諂媚權勢,就要抓住一切機會表現自己的能力。

王敞見賈南風陷入了沈思,胡問靜開始喝水潤嗓子,似乎話題告一段落,於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是,胡騎都尉到底是為了什麽要重傷了任愷?胡騎都尉身負重任,今日之內百無禁忌,但是今日之後呢?縱然陛下不追究胡騎都尉毆打任愷的罪名,任愷難道不會報覆?與任愷有親友關系的朝中大臣會不報覆?今日胡騎都尉毆打任愷的事情定然將傳遍天下,縱然與任愷無親無故素不相識之人也會感嘆胡騎都尉不尊重老人,行事肆無忌憚,刻薄寡情,出手狠辣,提防乃至排斥胡騎都尉,胡騎都尉既然有意……在朝廷為官,做出一番事業,為什麽要憑白樹立敵人呢?”

別人或者會認為胡問靜年輕氣盛,行事沖動,王敞與胡問靜打交道久了,深深的明白胡問靜做事老謀深算,怎麽會憑借沖動做事?這毆打和重傷任愷的背後定然有重要的原因。可是王敞怎麽也想不明白毆打任愷之後胡問靜能夠得到什麽。那些覬覦吏部尚書位置的人會感激胡問靜?逼得任愷退休之後司馬炎會對胡問靜另眼看待?胡問靜若是這麽幼稚早就死在了荒郊野外了。那些因為任愷退休得到好處的人只會嗷嗷的叫著替任愷報仇而對胡問靜趕盡殺絕,以此收服任愷的黨羽和朝廷百官的讚揚

胡問靜慢慢的搖頭:“胡某說了這麽久的大縉朝新一代沒有一個人才,果然如此。”王敞瞪她,信不信王某手中酒杯落地沖進來五百刀斧手?

胡問靜認真的道:“胡某今日重傷了任愷,只是因為他磨礪胡某。”

王敞皺眉,不可能。

胡問靜道:“在你看來,做人當做君子。君子如玉,對待小人也要寬和,哪怕一時之間吃了虧也不要緊,最終會世人發現君子的高尚品德,舉世傳頌。”

“可是,那是騙人的。”

胡問靜冷笑著:“今日胡某能夠回到洛陽是托了太子妃和賈太尉的福,若是沒有賈太尉,胡某此刻只能在西涼吃風沙。”

“或者胡某的運氣稍微差了些,沒有殺光了武威城作亂的胡人,反而被胡人得手取了武威城,胡某此刻只怕只能摸著流出肚子的腸子,顫抖著看著朝廷的嘉獎狀上寫著軍假司馬胡問靜勇於王事……榮獲三等功……任命為軍司馬,然後哭得稀裏嘩啦,權力的小小任性就改變了胡某的人生,要麽哭著喊著回來在任愷任尚書的門口長跪不起,自願嫁給任罕為妾,要麽就在西涼當一輩子的軍司馬,等老了的時候提拔一級成為八品武將開開心心的衣錦還鄉。”

胡問靜冷冷的道:“胡某被任愷用官場手段發配到了邊疆,這是深仇大恨,若是胡某沒有當眾不顧一切的報覆任愷,你猜胡某的下場會是什麽?多半是無數的官員認為胡某是個好欺負的老實人,為了討好任愷也好,想從胡某的身上獲取利益也罷,眾人只會像餓狼一樣撲上來將胡某撕的粉碎。”

胡問靜轉頭看賈充和王愷,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才能活的更好,才能讓人掂量掂量動胡某的代價。”

“胡某能夠活到今天就是靠著兇殘和睚眥必報。胡某若是被人欺負了,想著用時間讓別人看清我的本性,用仁義感化壞人,用不吭聲顯示我的大度,那麽胡某的墳頭草已經七尺高了。”

“胡某原本為胡某教訓了陸機石崇等人後已經可以讓天下人看清胡某不好惹了,沒想到靠文章你罵我我罵你在世人的心中毫無分量,只是笑談而已。任愷竟然一點點後果都沒有考慮,直接將胡某往死裏坑,胡某今日豈能不重重的打他?胡某沒有當場打死了他已經是顧全大局了,他日定然斬下了任愷的腦袋。”胡問靜下定了決心必殺任愷,若不是她能打,此刻已經被胡人殺了,埋骨邊疆,這仇恨哪裏是打幾下就能揭過去的?

賈充一點都不奇怪,胡問靜的品行他已經非常的了解了,胡問靜凱旋之日就是任愷全家腦地落地之時。

幾人終於將話題扯到了如何處理並州胡人作亂的之上,區區幾百個胡人作亂實在不算什麽大事,幾人很快就定了計劃。賈南風見司馬衷瞌睡的睜不開眼睛了,帶著他去王家尋了客房休息。

房間之中只留下了賈充胡問靜王愷王敞。

胡問靜慢慢的道:“胡某為了替賈太尉教女兒,裝了許久的小醜,現在可以談談正事了吧?”

賈充點頭,對付幾百個胡人算什麽大事,有必要與代表皇室的王愷王敞父子坐下來溝通嗎?今日的正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平定了並州胡人之後該給胡問靜什麽官職。

胡問靜看看天色都快亮了,實在沒有心情討價還價,直接開出底線:“五品伏波將軍,武威郡太守兼西郡太守。”如此,她與馬隆都是五品武將,兩人聯手控制了武威郡、西郡、西平郡,半個涼州都在她們的掌握之下,這涼州很快就能成為她真正的基業。

王愷搖頭:“平了區區幾百胡人作亂算的了什麽,怎麽可能如此厚賞?”不過是陪著太子妃作秀而已,沒有胡問靜也無所謂的,怎麽可能一口氣升了一級武將品級,又多給了一塊地盤。

王敞也慢慢的搖頭,五品伏波將軍?歷朝歷代之中有伏波將軍稱號的人很多,最有名的就是西破羌人、北擊烏桓的馬援了,胡問靜想要在西涼站穩腳跟威震胡人的心思真是毫不掩飾啊。他雖然還不知道胡問靜是怎麽和賈充勾結在一切的,為什麽賈充會信任胡問靜,但是賈充再怎麽信任胡問靜也不可能因為幾百人的小戰事給與如此厚賞。

胡問靜驚愕的看著王敞和王愷,張大了嘴:“你們竟然這麽天真?”

賈充盯著胡問靜欣喜的笑了:“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ps:註1.西晉真是這麽想的,有歷史事實,我後面章節把道德完人帶兵打仗的事情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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