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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為什麽要走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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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為什麽要走絕路?

大雨依下個不停,李朗渾身都是水,卻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冷汗。他怔怔的看著走下高臺的胡問靜,無論如何想不通胡問靜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對著胡問靜怒吼:“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他以為他發出了震天的吼叫,可聲音出口才發覺那聲音微弱和無力的幾乎聽不見。

胡問靜在他的身側站定,沒有看他,目光直視遠方。

李朗深呼吸,雨水進了嘴裏,鼻子裏,他完全不在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怒吼:“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知道你這麽做的後果嗎?你明明有很多辦法的,為什麽要選擇最差的一個?你是不是瘋了!”

四周沒有人說話,唯有風聲雨聲雷聲,將李朗的言語傳出老遠,好些人情不自禁的點頭,胡問靜一定是瘋了才會做出當眾殺了自己全家的惡劣到了極點的事情。

李朗惡狠狠的盯著胡問靜,他是真心的憤怒。他是在千陽縣土生土長,眼睜睜的看著豐衣足食的千陽縣在戰火中漸漸的人丁雕零,看著胡人畏畏縮縮的進入千陽縣,看著漢人帶著鄙夷的給胡人食物,看著胡人逐漸趾高氣昂,從蠻夷流民成了人上人,看著那些白皮膚或者穿著古裏古怪的服裝的胡人從為了生存做任何骯臟低賤的事情的老實人變成了吃霸王餐,強買強賣,肆意欺淩百姓的流氓,他痛恨過,想要幹掉這些胡人流氓,可是他畏懼了,那幾個被扶風王司馬駿砍下腦袋的官員讓他渾身發抖,他想離開千陽縣,離開自己的家鄉,去江東也好,去瓊州也好,他只想調職到一個沒有胡人大老爺的地方。但這是他的家鄉啊,誰願意背井離鄉?他很佩服胡問靜膽敢殺了那些作惡的胡人,那是拿自己的腦袋為人民服務啊,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做雖千萬人吾往矣。自古能夠不畏懼皇家的威嚴的殺氣的縣令能有幾個?大漢朝有一個“強項令”,大縉終於也出了一個。他當也擔心胡問靜的莽撞,扶風王殿下在胡人問題上狠辣的不像是縉人。但胡問靜的一連串手段讓他欣慰又放心,遇到一個無恥的縣令,或許才是千陽縣的福氣吧。他更為胡問靜的家庭遭遇感到難過,胡問靜幼年失怙失恃,流離失所無依無靠,直系親戚坐視她們饑寒交迫,卻在胡問靜發達的時候趕來投靠已經令人心寒,不想那些直系親戚竟還想要把她賣個好價錢強行許配給人,這些親戚真是人渣啊。所以他任由胡問靜將那些親戚盡數送到了礦區挖礦,這些垃圾親戚必須好好的懲罰,也任由胡問靜跑去譙郡調查父母的死因,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以前胡問靜只是一個孤女自只能隱忍,如今是堂堂縣令了,調查父母的死因,追殺仇家那是理所當的事情,縱朝廷知道胡問靜擅離職守也不會多說什麽。

李朗聽到了胡問靜在高臺上的質問,雖只是片言只語,但根據胡十七等人的德行,他猜得出胡問靜父母的死因多半與胡十七有關。他支持胡問靜報仇,為父母報仇還有錯的嗎?

可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胡問靜二話不說就當眾將她自己的全家千刀萬剮了!

這簡直是作死!

李朗悲憤的看著胡問靜,聲音都沙啞了:“你的爺爺是賤人,你的叔叔是賤人,他們害死了你的母親,吸幹了你父親的血,他們該死!”

“你想要殺了他們,我支持你啊,就因為是爺爺就能害死爹娘不受懲罰了嗎?他們該殺,你想要將他們千刀萬剮,我支持你啊,這種人渣親戚殺了也就殺了,你原本就和妹妹相依為命,沒有他們也活的好好的,還當了縣令,你的未來可以幸幸福福的,殺了這些人渣又有什麽關系?”

周圍無數百姓驚恐的看著李朗,官老爺的眼中親人都是可以隨便殺的嗎?禮法呢?聖人之言呢?血肉親情呢?骨肉相連呢?道德倫理呢?

李朗只是悲傷的盯著胡問靜,臉上都是水,也不知道是淚水汗水還是雨水。他憤怒的道:“可你為什麽要公開殺了他們?你明明有很多很多辦法殺了他們的!被天下人知道你殺了自己的親人,你以為你還會有明天嗎?”

胡問靜慢慢的轉頭,眼神清澈如水,平靜的道:“你說得對,我想過很多辦法殺了他們的。”

“我可以任由他們在礦區挖礦,被礦石砸死壓死,或者活活的累死。我大可以流淚滿面的對外宣布,國家富強要靠每一個人做出貢獻,挖礦修路種田是國富民強的根本,別人能夠為了國家富強而累死,我胡問靜的家人難道就不能為了千陽縣為了大縉的發展而累死?我胡問靜為了大縉的發展死全家光榮無比!”

數千百姓怔怔的聽著,只覺朝廷的內幕真是黑暗啊。

胡問靜淡淡的道:“胡某很有可能因此作為清官而青史留名的。為了地方發展而死了全家的胡某不青史留名,誰還有資格青史留名?胡某至少有八成的機會因此被調回洛陽當大官。”

一群官員心中用力的點頭,朝廷為了宣傳為國死全家的超級清官好官,一定會把胡問靜捧得高高的。

胡問靜道:“我也可以假裝盜賊殺了他們,我可以在現場留下胡人的衣服兵器,卻向扶風王殿下稟告全家死於漢人盜匪,縣令的全家被殺的超級大案件,扶風王殿下肯定要詳查的,一查發現胡某為了民族融合的大義犧牲如此之大,明明被胡人殺了全家都不願意追究,扶風王殿下能不給我天大的好處?胡某成為一郡之太守是必,唯一的懸疑是關中某地的太守,還是關外的太守了。”

一群官員繼續點頭,深深的被胡問靜的睿智折服,竟能夠把死全家和升官發財緊密的捆綁在一起。

胡問靜道:“我也可以好酒好菜伺候著他們,後讓他們統統病死。水土不服,發熱發寒,或者染了瘟疫,藥石無用,嗚呼哀哉,何足為奇?胡某自是痛心疾首,嚎啕大哭,閉門謝客,雙眼腫的像核桃,後寫下了人間最充滿深情最悲愴的詩篇,從此一洗小黃文作者的汙名,成為文壇新貴。”

一群官員緩緩點頭,讓不想看見的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死於“瘟疫時疾”是所有門閥弟子的必學課程,從小見得多聽得多了。

胡問靜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不論哪一種,胡某都是毫發無傷,幹幹凈凈,還能借此平步青雲。”

李朗更加憤怒了:“你既都知道,為什麽不選擇其中的任何一個?為什麽偏要向死路走!”

胡問靜緩緩的環顧四周,千陽縣一群官員和數千百姓在大雨中死死的盯著她,街道兩邊的酒樓上有人站在憑欄邊,努力的張望著。

四周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等她的答案。

胡問靜平靜的道:“因為恨。”

“因為這個世道不對。”

“因為我要給天地立心,給生民立命,給萬世開太平。”

“把老實聽話的兒子當牲口一樣往死裏用,老實兒子覺得應該,周圍鄰居覺得應該,官府覺得應該,因為那是你老子啊,老子生了兒子,沒有老子哪有兒子,老子把兒子當牲口用有什麽錯?別說把子女當牲口了,就是打死了子女,又怎麽樣?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能夠生出來,就能夠打死了,誰管得著?”

“兒子不能抱怨,兒子要說我被人當工具,我自豪。”

“兒子死了,賣了兒媳,周圍鄰居覺得應該,兒媳是花了聘禮買來的,只不過是一件貨物,既兒子死了,兒媳就沒用了,賣掉兒媳挽回一點損失有什麽錯,難道還要白養著兒媳嗎?”

“不管孫女,任由孫女餓死,周圍鄰居覺得應該,女人都是賠錢貨,沒力氣種田,不能幫著家裏打架,養大了有什麽用?餓死了還能省點糧食。”

“兒子被當驢馬也好,媳婦被賣也好,孫女被餓死也好,官府不管,清官難斷家務事,一家人坐下來好好商量,官府管得是刑事案,民事案件最好互相協調,互相退一步,自己協商,不要一點點小事就找官府。”

“孫女知道爹當了驢馬,娘被發賣了,打死了,又能怎麽樣?必須原諒爺爺,因為那是爺爺啊,爺爺做什麽都沒有錯。小輩就該順著長輩對不對?想想自己的姓,那是爺爺的姓,就該聽爺爺的,對不對?”

“報仇?開玩笑。就算是娘家的人找上門要打死了爺爺報仇,孫女也該跪下來大喊,爺爺雖不對,但那是我爺爺,不如打死我吧。”

胡問靜的聲音平靜無比,臉上更是沒有一絲的慍怒,可是每一句都讓李朗覺得心底發寒。

有百姓鄙夷的看著胡胡問靜,對!兒子,媳婦,孫女就是該聽爹的聽爺爺的,因為這是千百年來的規矩。胡問靜因為一點小事千刀萬剮了爺爺就是不對!胡問靜就是該跪下說一切聽爺爺的,該阻攔娘家人報仇。

有百姓沈默,微微打顫,也不知道是胡問靜的言語問到了他的心靈深處,還是雨水太過冰涼。

胡問靜的聲音更加輕了,幾乎聽不見。



所以我恨。”

“所以這個世道不對。”

“這個世道沒有把人當人,這個世道只想著有便宜就要搶,這個世道只想著弱肉強食。”

胡問靜看著周圍數千人,鄙夷,不屑,痛恨,無奈,不想和他們同樣是人。

“所以,我胡問靜要當眾千刀萬剮了胡十七。”

“我胡問靜沒有能力讓全天下的人都做J確的事,可是我胡問靜可以告訴全天下的人什麽是錯的。”

李朗悲涼的看著胡問靜:“……你瘋了……一個人怎麽抗衡天下人……”

胡問靜笑了:“是啊,胡某多半是無法抗衡天下人的。可是……”

她甩袖,袖子上雨水四濺,在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可是胡某想要試試。”

一股勁風刁轉,帶著雨水卷起了胡問靜濕噠噠的衣角,又卷向了眾人,打得眾人無法睜開眼睛。

胡問靜大步離開,在風雨中越走越遠,直到被雨水遮掩了身形,消失在雨霧之中。風雨之中似乎有人吟唱:“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註1

……

豫州譙郡譙縣。

一座新墳前,王梓晴灑了酒水,默默的祈禱了幾句。她早就知道胡問靜的身世絕不是什麽將門虎女,多半會很淒慘,不也不會兩個女孩子背井離鄉無依無靠,但她沒有想到胡問靜的身世竟如此的不堪。

她重重的嘆氣:“唉。”胡問靜和小問竹真的是可憐啊。

王老爺點燃了一支香,拜了幾下,轉頭看女兒,想要告訴她很多很多很多更加不堪的事情,終究沒有開口。這個世界其實是三個世界,豪門大閥的世界,普通門閥的世界,以及窮人的世界。三個世界毫無共同之處,王家只要沒有落魄,王梓晴知道了窮人的世界的真相毫無用處,只是徒增傷感。

他淡淡的道:“走吧,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胡問靜留下的紙條中不僅僅囑托了胡老七夫妻的後事,還囑托他們找到那打死了胡問靜娘親的人販子。

王梓晴點頭,又對著那新墳拜了幾下,這才離開。

王老爺上了馬車,想著胡問靜的囑托,找到那個人販子一點難度都沒有,若不是胡問靜急著趕回關中,也就幾天工夫就能找到人販子。

重要的是怎麽處理人販子,以及由誰來處理人販子。

王老爺默默的盤算著,胡問靜雖沒有明言,但是看她斬殺了胡十七家的人,那是對害死爹娘的人恨之入骨了,連間接害死爹娘的自己家的親戚都殺了,那個直接打死了她娘親的人販子肯定是要千刀萬剮的。王家需要為胡問靜做到這一步嗎?以王家在譙縣的地位,跑到蒙城抓一個人販子,又千刀萬剮了,其實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王老爺並不擔憂會有麻煩。且不說門閥打死一個平民百姓就是打死一條狗,只說胡問靜已經是官了,官官相護,蒙城縣令對胡問靜在蒙城的鄉村中大肆殺人都置之不問,王家還需要擔憂惹上什麽麻煩嗎?王老爺擔憂的是這莫名其妙的手上沾了血腥,終究不太妥當。

他反覆的斟酌,胡問靜在譙縣的時候王家沒有步步緊跟胡問靜,在處理韋家的時候有些脫節了,說難聽些,王家為了維護與韋家的關系,在壯陽藥膳館的處理上是有拋棄胡問靜任由韋宇軒處理的可能的。只是可能,因為還沒有來得及發生就被胡問靜硬生生的扭轉到了另一條道路上。這“僅僅是可能”到底在胡問靜的心中有多大的影響?

王老爺在胡問靜當官之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胡問靜再怎麽心存芥蒂,胡問靜只是一個沒有背景的孤女,胡神醫也好,胡霸天也罷,其實與譙縣任何一個門閥不在一條水平線上,那韋家若不是因為種種原因,一個手指頭就捏死了胡問靜了。王老爺何必在乎胡問靜心中究竟怎麽想,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但如今胡問靜是官了,是大縉朝第一個女官了,是譙縣,不,是天下無數普通門閥努力了幾代人都沒有達到的高度,是隨手就可以殺了一家人,打斷了一個村子的人的腳的官老爺了。

王家必須重新衡量與胡問靜的關系。

王老爺忽打了個寒顫,他果生性愚鈍,胡問靜是官老爺了,他竟一直沒有深刻的理解其中的含義。胡問靜當官的第一天就殺了韋家的族長啊!堂堂譙縣最大的韋家就在胡問靜拿到了朝廷任命公文的同一天任由胡問靜殺了族長,並主動放火燒死了族長的兒子,交出了大半的家產,這“官老爺”三字之重,他怎麽沒有看清?

王老爺閉上眼睛,那是因為他習慣了譙縣縣令與譙縣門閥井水不犯河水,心中既認為家中冒出一個官老爺是家族門閥的希望,又鄙夷著縮頭烏龜陳縣令,沒有覺得縣令有多麽大的權力;那是因為他早就覺得胡問靜與韋家不死不休,胡問靜得勢,韋家死了族長父子交出財產一直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就因為這“習慣”,這“早就覺得”,而無視了胡問靜胡縣令可以輕易的殺了一個門閥全家的。

王老爺渾身發抖,後怕極了。胡問靜沒有因為他“有可能”放棄胡問靜而找他的麻煩,真的是老天爺保佑啊。他定了定神,胡問靜是記著王家在胡問靜初到譙縣時候對她的庇護?是記著與王梓晴同經劫難?無所謂是哪一種,總而言之胡問靜能夠想到寫信找王家處理父母的後事,這透露出來的信息還是很可喜的,王家為胡問靜辦了這麽重大的事情,胡問靜怎麽都不能不記得王家的情義吧?以後王家有了劫難,胡問靜怎麽都會幫一把手吧?

王老爺默默地搖頭,太理想了,不過是接受胡問靜的囑托替她爹娘建墳立碑而已,能有多大的恩情?易地而處,他會因此替人遮擋劫難?王家必須與胡問靜有更深的羈絆!所以,王家必須將參與還是胡問靜的娘親的所有人販子統統千刀萬剮。替胡問靜的娘親報了仇,這才算小有情義,胡問靜這才會在王家有難的時候稍加援手。

馬車有些搖晃,王老爺打開布簾,譙縣縣城已經近在眼前。他看了一眼女兒的馬車,放下了布簾。他忽想到胡問靜的娘被發賣了,被人販子打死了,渾身發抖。他膝下無子,等他百年之後,王梓晴只怕靠不上娘家了,會不會也被吃了絕戶,也被發賣了?雖門閥的外表看上去光鮮亮麗,但是內底子有多麽的骯臟,王梓晴可能不會被發賣,門閥丟不起那人,卻可能莫名其妙的病死了。

王老爺閉上了眼睛,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件事必須交給王梓晴親自去辦,哪怕她不能親手剮了那人販子全家,也必須站在一邊看的清清楚楚。”他會親手剮了那人販子全家,胡問靜怎麽都要念他的人情的。

王老爺心中默默的思索著,這件事不能悄悄的做,相反,要大張旗鼓的做,要讓整個譙郡都知道王家為胡問靜報仇,王家老爺王家大小姐親手剮了胡問靜胡縣令的仇人。從此王家就與胡問靜牢牢的捆綁在一起,不管是譙郡的門閥還是譙縣的縣令,想要動王家之前就要好好的考慮胡問靜的反應,想要把王梓晴“病死”了,就要考慮全家會不會被胡問靜千刀萬剮。

王老爺想到此,心中舒暢極了,這簡直是從天而降抱金大腿的機會啊。他虔誠的祈禱,胡問靜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多做幾年官老爺,王家從此就穩如泰山了。

馬車外,有仆役跑過來稟告:“老爺,抓到那個人販子了。”檸檬小說

王老爺大笑,真是天意啊,他歡笑著:“準備好匕首,老夫要親自動手。”

……

與鄉下小門閥小地主王老爺想的不同,胡問靜此刻危在旦夕。

扶風王衙署中,一群官員義憤填膺:“必須殺了胡問靜以儆效尤!”

扶風王司馬駿皺眉不語。

有官員冷靜的解釋:“忠孝節義,只是天下秩序的根本,胡問靜殺了親爺爺就是不孝到了極點,若是不殺了她,何以教化天下百姓?”有些話不能明說,背後的含義就是不孝順了,哪裏還有忠?對親人都不愛了,怎麽可能愛朝廷愛皇帝,這種人若是能夠當官豈不是告訴天下百姓當了官就可以不向朝廷效忠嗎?這番話原本J大光明,但是司馬家篡位而得天下,這“忠心”二字不能說得太明白,否則有打司馬家的臉的味道,必須司馬駿自己意會。

扶風王司馬駿依皺眉搖頭。

又是一個官員道:“胡問靜明知道有幾種方式可以平息輿論,偏偏棄之不用,這不是光明磊落,這是故意挑釁朝廷,挑釁天下道德,挑釁聖人之言。”胡問靜若是采取了那些手段隱瞞真相,其實大家可以假裝不知道的,甚至可以幫著遮掩,胡問靜有賈充在背後支持,他們何必與胡問靜作對呢,砍了胡問靜對他們有個p的好處,但是

胡問靜做的這麽囂張若是再不處理,豈不是顯得他們都是木偶泥塑?是可忍孰不可忍。

扶風王司馬駿緩緩的道:“這件事太大,不如上報朝廷,朝廷自有決斷。”多日的苦思,司馬駿想清楚為什麽自己被司馬炎盯上了。大縉朝的征西大將軍,有剿滅秦州胡人作亂的大功,雖大軍已經被司馬炎或撤銷或收回的差不多了,但是他手中依千餘精銳的。司馬駿苦笑,這千餘人都是屬於他的封地的私軍啊,這也盯著防著?可是他也承認這千餘精銳足以以一當百,他大破鮮卑人頭領禿發樹機能不就靠這千餘精銳嗎?他手中有精兵,有軍功,坐鎮關中,可謂是虎視洛陽,縱他處處表現的很忠心,司馬炎忌憚他何足為奇?若是他敢擅自下令殺了司馬炎的秘密特使胡問靜,司馬炎會不會認為是胡問靜探知了他要造反的罪證,被他殺人滅口?

司馬駿打定了主意,瓜田李下,他堅決不做任何引起司馬炎猜疑的事情。

一群扶風王衙署的官員搖頭嘆息,很好,試探出來了,胡問靜果身份詭異,要麽手握司馬駿的大把柄,要麽是朝廷的密探,不司馬駿絕不會小心翼翼的不敢處理。

……

扶風王衙署的客房之內,唐薇竹手腳冰涼,前些時日得知胡問靜與她有些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的時候她已經感覺世界要毀滅了,不想今日得到了更糟糕的消息,那個該死的胡問靜竟殺了親爺爺全家!畜生!畜生!!畜生!!!

蕭明涵註意到了唐薇竹的異樣,問道:“薇竹,你的臉色不太好。”

唐薇竹心中一驚,絕對不能被蕭哥哥知道她和胡問靜關系,不她會被蕭哥哥鄙視的。她急忙道:“我怎麽都沒有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喪盡天良之人!”

蕭明涵笑了,道:“薇竹單純善良,胡問靜與薇竹完全不同,蕭某從沒有見過如此無恥之人。看胡十七等人的行徑,果是龍生龍鳳生鳳,卑鄙無恥之人才會生出卑鄙無恥之人。胡問靜的親屬多半都是無恥之人。”

唐薇竹用力點頭,更加的不敢透露一絲一毫與胡問靜的關系了。她看著蕭哥哥,想著胡問靜的小黃文中有玷汙了蕭哥哥的清白,心中只覺胡問靜與她真是前世的冤家啊,害了她一次不夠,還要害她兩次三次。

“我要去見見胡問靜,我要當面罵死了她!”唐薇竹大聲的道,一定要罵的胡問靜自盡才好。

蕭明涵笑著點頭,心裏冷笑,唐薇竹一定有事瞞著他,這個女人以後再也休想放在他的眼中。

……

胡問靜將親爺爺親叔叔親姑姑千刀萬剮的消息以比暴風雨更快的速度席卷了關中,後又到了洛陽。

天下震動,無數人憤怒到了極點。

胡問靜的人生經歷清清楚楚的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在譙縣殘殺佃農和鄰居,在洛陽寫小黃文,無恥又兇殘,但是這些都無所謂。

無恥可以歸結到文藝作品,食色性也,文藝的東西誰說得清高尚還是低俗,老百姓至少願意看。

至於兇殘那更不值得一提,天下門閥哪一個不兇殘了,哪一個手中沒有人命了?殺不交租的佃農、殺打上門的鄰居都可以理解的,胡問靜也就是有些貴族特有的兇殘而已。

但是殺自己的爺爺和全家啊,這是人能夠做出來的事情嗎?爺爺再不對,也是爺爺!爺爺比爹媽還要高一級,爺爺打死孫子孫女都沒人敢說一句話,什麽時候孫子孫女可以反過來打死爺爺?道德淪亡,根本是毫無人性,禽獸不如,人間惡魔。

胡問靜的名聲瞬間惡臭無比,全大縉再也找不到一個比胡問靜更加惡臭的人。

洛陽城內某個酒樓,所有食客都在議論著胡問靜殺親案。

有人拍案大怒:“一個人怎麽可以殺了自己的爺爺,殺了自己的全家!沒有爺爺,哪有爹爹,沒有爹爹,哪有孫女,這是最最最簡單的道理,這是賜予生命的恩情,一個人怎麽可以無視這天大的恩情而殺了爺爺呢?”周圍無數人點頭支持,天地君親師,親人排在第四位,可普通人一輩子都不會感應到天地的威能,不會見到皇帝陛下,這親人,這父母長輩就是一個普通人的心中最最最高的存在了,胡問靜身為孫女怎麽可以殺自己的爺爺呢?

有人記著胡問靜的二十四友艷行記,弱弱的替胡問靜辯護:“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周圍好多人立刻冷笑了。他急忙道:“胡問靜的父親死於意外,但胡問靜的娘就是被胡十七害死的,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胡問靜血親覆仇符合春秋大義,何錯之有?”

一些食客大力點讚支持:“對,血親覆仇何錯之有?前朝漢章帝建初五年立輕侮法,為遵從孝道而血親覆仇觸犯刑律者,降罪一等處理。陽球因為郡吏羞辱其母而糾集數十人殺吏全家;董仲舒六世孫董黯因鄰居責打其母而砍下了鄰居的頭;趙娥殺死殺父仇人。這三個人都是血親覆仇,朝廷沒有追究三人的罪責,反而大為鼓勵,世人敬仰,青史留名。胡問靜今日為母報仇,那是大義所在!”他們未必是胡問靜的書迷,但是胡十七家做事實在是太惡心了,他們自問若是與胡問靜易地而處早就餓死了,胡十七一家這種垃圾殺光了才好,免得浪費空氣。

其餘人完全不認同,血親覆仇沒錯,儒教講究的就是尊重長輩,為長輩報仇理所當,可是那也要有仇啊!

有人瞪著那些支持胡問靜的食客大聲的道:“胡問靜的爹爹胡老七是家中長子,為家勞苦那是應該的,胡老七的媳婦是胡家的外人,被胡家發賣了,這是民間的習俗,就算有不對的地方,那也是家務事,況且打殺了胡問靜的娘的是人販子,胡問靜要血親報仇殺了人販子,那就是烈女,值得大書特書,可是殺了胡十七全家算什麽事?胡十七終究沒有打殺了胡問靜的娘,就算胡十七發賣了胡問靜的娘不對,那也不是死罪,憑什麽殺了胡十七?算什麽血親覆仇?”

這番話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支持,有人大聲道:“對!胡問靜的娘沒有生下一個兒子就是大錯,跑到胡十七家要錢更是不要臉,胡老七的賣命錢當是他爹的,關媳婦p事?要是媳婦改嫁了,這錢不就便宜了外人?胡十七發賣了胡問靜的娘哪裏錯了?兒子死了賣媳婦的多得是,朝廷不也沒管嗎?哪裏輪到胡問靜殺人,還是最最最惡劣的毫無人性的殺全家!”以為只有農村吃絕戶,城裏的小門小戶就沒有吃絕戶了?休要說這種幼稚的話,家裏的財富就只有這麽點,怎麽可以便宜了外人,吃絕戶那是部分城市農村,天下普遍的道理。只是洛陽有錢人多,這種事情才少了些。

隔壁桌的食客搖頭反對:“血親覆仇不需要父母被打死的,罵爹娘也可以血親覆仇的,陽球不就是以為其母被罵了而殺人嗎?胡問靜的娘親被胡十七發賣了,絕對是羞辱中的羞辱,血親覆仇理所應當。”罵人也是羞辱,不信我罵你幾句,看你是不是認為受到了羞辱。

有人大怒,指著為胡問靜辯護的食客大罵:“胡十七不是外人,是胡問靜的親爺爺!是胡問靜的娘的公公!自古以來爹娘打死子女天經地義!胡十七別說發賣了胡問靜的娘,就是真的打死了,也不算錯!”

這句話讓不少人啞,就沒聽說過爹娘打死子女被官府抓的。

好些食客支持:“胡十七可以打死孫女胡問靜,孫女胡問靜卻不能打死了爺爺胡十七!”從來只有長輩教訓晚輩的,怎麽可以允許晚輩教訓長輩?這是嚴重違背華夏的倫理觀的。

有食客大聲的道:“羊羔跪乳,烏鴉反哺,禽獸尚且知道親恩之重,胡問靜竟殺了親爺爺,簡直禽獸不如!”

周圍的人大聲的應著:“對!簡直禽獸不如!”

……

皇宮之中,司馬炎看著胡問靜殺親案的奏本,隨手扔開,又取了另一份紙張,上面詳詳細細的記載了胡問靜到了千陽縣的所有言行,胡問靜在暴雨中的所有言行盡數記在紙上。

他反覆的看了幾遍,大聲的笑:“好!好!好!好一個禽獸不如!”

一邊伺候的太監眼觀鼻鼻觀心,搞不明白司馬炎為什麽發笑。

同一時間,賈充默默的看著屋頂,該怎麽處理胡問靜呢?真是個有趣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ps:註1.該詩詞借用蘇軾著名詞定風波。

2021.03.10.11:35感謝雲大提醒,已經增加註1.

感謝在2021030817:56:512021030917:45: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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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798243430瓶;浮光掠影、無趣罷20瓶;知咕鳥、嬌嬌鴨、保護自己決定改改昵稱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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