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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誰說血脈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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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誰說血脈至親?

寂靜的縣衙前,一群衙役靜悄悄的看著胡縣令的家醜,不敢發出一點點的聲音,豆大的雨水劈裏啪啦的打在馬車的車身上,令人心煩。

胡問靜歪著腦袋打量原身的家人,還以為原身孤苦無依呢,原來有這麽一大堆家人族人在啊,原身竟然還要餓死,這其中無非就是奪產、虐待之類老掉牙的大戲了。要不要都打死了?她看了一眼懷中興奮的笑著的小問竹,前一刻還在反思要冷靜,不能因為自己有了武力就懶得動腦子,現在立馬就忘記了?必須慎重!仔細想想,就這個該死的年代的通訊和交通,其實很難百分之一百的確定原身的家族虐待原身的。要是原身的父母帶著子女在外地經商或者求學,真是全家都死光了,二十裏地外的家族依然一點點都不知道。

一群從豫州譙郡蒙城千裏迢迢趕到關中千陽縣的胡姓族人或躺在泥濘的水泊之中,或從馬車中探出半個身體,任由雨水濕透了他們的衣衫,他們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團火焰溫暖著他們的身體,絲毫感覺不到春雨的寒冷。

某個中年男子裂開了嘴,眼睛放著光,大聲的笑著:“好侄女,我是九叔啊。”欣慰的道:“你以前只有這麽高。”努力伸手比劃著。

某個少年大聲的道:“問靜妹妹,我是你六哥!不要忘記了,我是你六哥!”

某個中年婦女抿著嘴笑:“哎呀,我就說這麽機靈的孩子說不定就是我們的問靜呢,看我們文靜多麽的聰明啊,知道講笑話哄我們開心了。”

胡問靜斜眼看一群人,怎麽就沒人提到一句原身的爹娘呢?要不要她主動開口問問?可是沒有原身爹娘的一點點的記憶,該怎麽問?胡問靜仰頭看天空,天空大雨傾盆,這個時候最經典的劇情難道不是一個女孩子哭喊著:“爹!娘!”然後跪在雨水之中大哭,周圍的人就開始絮絮叨叨的說爹娘的故事了嗎?

胡問靜興奮了,苦情戲啊!沒演過啊,正好嘗試一下。她努力的開始積累淚水,該死的,太興奮,竟然哭不出來!胡問靜悲憤了,難道她竟然也需要眼藥水才能演哭戲?咦,不需要啊,下著大雨呢,胡某只要沖到雨水當中仰頭,誰知道那是雨水還是淚水。

胡問靜深呼吸,準備沖進大雨之中飆演技,懷裏的小問竹興奮的伸出手去抓順著屋檐流淌而下的雨水。

胡問靜立刻退後了好幾步,遠離屋檐,同時呵斥小問竹:“很臟的,不許碰。”小問竹扁嘴,然後又興奮地看四周。胡問靜打消了沖進雨水之中飆演技的主意,她被雨水淋濕了沒關系,小問竹肯定會跟著跑進大雨之中的,要是感冒了怎麽辦?在這個沒有一點點有效藥物的狗屎年代,感冒可是會死人的。

胡問靜認真的思索,除了苦情戲,還有什麽辦法可以讓那些胡家的族人自覺說出原身父母的死因。

一個女子看著倒在雨水之中的男子,忍了又忍,依然破口大罵:“小女表子,那是你十五叔,你竟然敢動手打你十五叔,你爹娘怎麽教你的!”

胡問靜掃了她一眼,認真的道:“等著,我記住你了。”現在沒空理會嘴賤的人,怎麽才能得到有效的原身家庭的信息呢?要不要嚴刑拷打?會不會誤傷了好人?

同一輛馬車上的人急忙奮力的拉扯住那女子,對胡問靜陪著笑臉:“問靜啊,這是你十五嬸,個性直了點,你不要介意。”那十五嬸猶自罵著,同一輛馬車上的人催促著胡問靜:“問靜啊,雖然你十五叔沒有認出你,但是你十五叔是你的長輩,就算打了你,也算不上什麽錯,但是你打了十五叔就是你不對了,快過來給十五嬸道歉。一家人,把話說開了就沒事了。快點過來,我是為你好。”

一群人微笑著看著胡問靜,就等胡問靜哭著喊著沖進大雨之中,在馬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喊:“爺爺,叔叔,嬸嬸,是我錯了!”

胡問靜笑了,卻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這種把儒教的規矩當做天理的人多的是,原身家庭不過又一個長輩就是天,男人就是天的傻逼家庭而已,一點都不稀奇。

一群人等了半天,怒了,胡問靜一點點規矩讀不懂嗎,竟然對家人這麽的無禮!

有男子大聲的道:“胡問靜,你親爺爺就在這裏,你還不過來磕頭!你想不孝嗎?”其餘胡姓族人用力點頭附和:“快過來給爺爺磕頭!”“這是規矩!別以為你當了官老爺就了不起,看到爺爺就要磕頭!”“快點!不孝的東西!”

幾輛馬車之上到處都是呵斥聲,胡問靜瞅瞅眾人,這些人果然是仗著血緣長輩的身份就以為吃定她了?她笑了,認真的問身邊的衙役:“胡某現在是不是該梨花帶雨,委屈的跪在地上,悲憤的道,你是我爺爺,你是我叔叔,你是我嬸嬸,所以我只能跪下來磕頭,但是不代表你們就是對的。”衙役後悔極了,這種問題問我幹嘛?今天真忒麽的不該當班啊,努力板起了臉目光平視,我什麽都沒有看見,什麽都沒有聽見。

有一個少年見父親倒在雨水之中慘叫,而打人的不孝子孫胡問靜卻一點點愧疚都沒有,怒到了極點:“你這個不孝的家夥!打叔叔,不給爺爺磕頭,你還算人嗎?”操起車裏的一根棍子,跳下馬車就沖了過去。

一群胡家人看著那比胡問靜高出一個頭的少年拿著粗大的棍子沖向胡問靜,有的裝模作樣的呵斥:“十二,不能打你姐姐!”有人憨厚的笑,胡問靜一點規矩都不懂,該打。有人獰笑,一個女娃娃不講武德,偷襲打了幾個長輩就以為了不起了?看十二一棍子打破了你的頭!

十七爺爺笑瞇瞇的看著十二沖向胡問靜,賤丫頭不打不懂得道理,不打不長記性,與她娘一個賤模樣。

那少年手中的粗大棍子惡狠狠的砸向胡問靜的腦袋,眼前忽然一花,已經不見了胡問靜的人影,同一時間腦袋上被重物狠狠地擊中。不等他慘叫出聲,又是一連串的打擊擊中了他的臉,咽喉,心臟,膝蓋。

“噗!”那少年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雨水之中,一動不動,口鼻之內不斷有紅色的血液流淌出來。

胡姓族人呆呆的看著胡問靜,臉上的微笑獰笑冷笑凝固在了臉上啊,人人心中想著:“這個賤丫頭竟然敢還手!”

胡問靜淡淡的道:“來人,把這個膽敢襲擊朝廷命官的人關進大牢。”剛才全部是用腳踢的,沒下狠手,死不了。

一群胡姓族人終於回過神,有人破口大罵:“小女表子你敢打人!”“打死了她!”

一群衙役淡定的握住了腰間的刀柄,事情很明白了,胡縣令對這群親戚深惡痛絕,用不著給面子。

一群胡姓族人罵了許久,看著一群手按刀柄的衙役,再看看倒在地上的幾個男子,終究不敢下車動手。眾人憤怒的看著胡問靜,有人悲從中來,仰天嚎叫:“七哥,七哥!你一輩子忠厚老實孝順父母照顧家人,怎麽會有這麽一個不懂得規矩的女兒!你在天有靈睜開眼睛看看啊,你的女兒打了叔叔,打了弟弟,這還有天理嗎?”熱淚滾滾,從內心深處感覺天道不公,這世上竟然有女人敢打自己家中的長輩,敢打自己的兄弟!

有人嚴厲的盯著胡問靜,緩緩的道:“胡問靜,你以為自己當了官就了不起了,可以不在乎家中的叔伯兄弟了,可以忘記祖宗了嗎?你忘記了自己姓什麽了?做人不能忘本!”

胡問靜輕輕的拍著懷裏的小問竹,唯恐嚇住了她,小問竹睜大了眼睛,一點都不怕,興奮的看著周圍,悄悄的對胡問靜道:“姐姐,他們都是壞人,他們罵你。”胡問靜用力點頭:“等會姐姐一個個打他們。”小問竹用力點頭,誰敢罵姐姐就打誰。

有人看胡問靜的神情不太對,急忙打圓場:“哎呀,是我們不好,問靜這是記著她爹死了的事情呢。”其餘人看著那人的眼色,也急忙道:“是啊,問靜是心裏記著她爹的死呢。”有人長嘆:“唉,可憐的七哥啊。”

胡問靜笑了,等了半天了,這些人終於主動提到原身爹娘了。她冷冷的道:“可憐?”阿彌陀佛,這些垃圾親戚一定要因為這句深刻的冰冷的反問而說出原身爹娘的經歷啊。

那些胡姓家人聽見了胡問靜冰冷的反問,松了口氣,終於知道胡問靜為什麽不大禮參拜他們了,不就是為了一點點雞皮蒜毛的小事嗎?

有人深深的註視著胡問靜,努力想要擠出不存在的愧疚和慈祥,道:“問靜啊,我知道你心裏恨著我們呢,為什麽你爹死了,我們沒有來接你。”

一群胡姓家人一齊看著胡問靜,這個問題壓根不要商量和考慮,答案隨手就來。

那人繼續道:“那是為了你娘好,你娘還年輕,守不住寡,肯定要嫁人的,你們是你娘的親骨肉,你娘舍不得你們,你們是孝順孩子,肯定要陪著你娘的對不對?”

一群胡姓家人一齊點頭,有人深情的看著胡問靜:“女兒是娘的小棉襖,只有女兒最貼心。”有人責怪的看著胡問靜:“你娘改嫁後沒有人說體己話,很淒慘的,除了女兒,她還能和誰說?你難道不想著你娘嗎?不孝!”有人抹著淚水:“若是我們接走了你,你娘怎麽活啊。”

胡問靜懂了,原身爹娘與家族分居,爹死後原身族人就對孤兒寡母置之不理了。可問題好像更多了。

十七爺爺咳嗽一聲,道:“問靜,我們沒有接你回家,是為了你和你娘好。”一群胡姓族人用力點頭,大家為了你好,難道你還能反駁長輩?你丫懂事點老實閉嘴吧。

有人拍手笑著:“現在把話都說開了,多年的誤會也沒了。問靜,你還過來給爺爺磕頭?”

一群胡姓族人歡喜的看著胡問靜,就等胡問靜消除誤會,認祖歸宗,悲傷的跪在積水之中,仰天大叫,“爺爺,叔叔,

姑姑!”然後,當然是他們與胡問靜抱頭痛哭,由胡問靜親自打傘,將他們接近縣衙之內,好酒好菜的伺候著。

有人憨厚的看著胡問靜,等會一定要狠狠地打胡問靜,她必須老老實實的站著挨打,還不能慘叫出聲。小輩敢打長輩,那還得了?還把胡家的男孫給吐血了,這簡直是大逆不道,必須打斷了腿!檸檬小說

有人得意的看著四周,胡問靜是怎麽當官老爺的,竟然還沒有丫鬟仆役跑出來伺候他們?家裏沒有男人撐腰果然就是不行,一點點小事都辦不好。

胡問靜驚呆了,顫抖著指著一群爺爺叔叔姑姑嬸嬸哥哥弟弟。

一群爺爺叔叔姑姑嬸嬸哥哥弟弟微笑著看著胡問靜,就等胡問靜跪倒在地認祖歸宗。

胡問靜顫抖著道:“世上竟然有這麽自說自話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神情一變,冷冷的道:“你們哪只耳朵聽見誤會揭開了?哪只眼睛看見胡某要跪下來磕頭了?你們任由胡問靜餓死,難道以為胡問靜就是做鬼也是胡家的人也要感激你們這些人?你們的腦子裏是不是只有韭菜啊?”

一群胡家的人惡狠狠的看著胡問靜,這輩子沒有見過這麽不孝順的人!

十七爺爺憤怒的咳嗽著,把車棚拍得哐哐的響:“小畜生,今年我的臉面都給你丟盡了,還不過來跪下!”

一群胡家的人怒目圓睜:“小畜生還不過來跪下!”

胡問靜眨巴眼睛,轉身對著一輛馬車道:“小張,老張,你們說我此刻是不是該悲憤悲壯的淚流滿面,仰天大叫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難道就不是你們的孫女侄女姐姐妹妹嗎?”

一群胡家的人靜了下來,彼此大眼瞪小眼,誰告訴胡問靜張家的人就在這裏的?

那輛馬車的布簾緩緩的掀起,胡二十三叔跳到積水之中,打開雨傘護著一個男子慢悠悠的出來,又彎下腰,背著那男子過了積水,到了幹燥的縣衙內。

那男子整理著衣衫,微笑著對胡問靜道:“胡小姐,我們又見面了。”那男子正是固鎮張家的公子張博。

胡問靜笑瞇瞇的看著張博:“胡某一直在想你怎麽還不出現,差點以為你機靈無比,知道惹不起胡某,躲到山溝溝裏去了,沒想到你還是不夠聰明啊。”

一群胡家的人厲聲呵斥:“小畜生,怎麽和張公子說話的!”“一點禮貌都沒有!”“你爹娘白生你養你了!是條狗都比你懂禮貌!”“張公子不要見怪,這個小畜生沒有家教。”

小問竹氣呼呼的看著一群胡家的人,攬住姐姐的脖子:“姐姐,怎麽還不打他們?”胡問靜低聲道:“姐姐還有話問他們呢,現在打了就沒人說話了。”小問竹用力點頭,用力盯著一群胡家的人,等會一定要打他們。

張博微笑著看著胡問靜,道:“當日初次見面,在下被胡小姐騙了,可是在下一點都不生氣。因為在下知道胡小姐並非等閑之輩,能夠與胡小姐相遇是在下的福分。”

胡問靜淡淡的看著張博,轉頭看小問竹:“鼓掌。”小問竹用力點頭,使勁的鼓掌。

胡問靜對張博道:“低情商,我被騙了,恨死了騙子!高情商,那是福分!我已經鼓掌了。”然後轉頭看小問竹:“以後要輕一點,手會疼的,稍微意思意思就好。”小問竹點頭,輕輕的鼓掌,一點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問:“姐姐,就是這樣嗎?”胡問靜得意了:“我家小問竹就是聰明!”

張博看著胡問靜,繼續道:“後來,張某得知了胡小姐在譙縣的所作所為,很是仰慕,胡小姐雖然不是刺史的內侄女,但是文采風流,處變不驚,絕處逢生,實在是世所罕見,張某自愧不如。”他深深的鞠躬,這些話說得真心誠意。

胡問靜點頭:“也就是說你得知胡某在譙縣殺人放火,嚇得肝都顫了。”譙縣和固鎮都在譙郡之內,能有多遠?譙縣的胡霸天的威名絕對會傳到固鎮,尤其是有心尋找胡問靜消息的張家。

一群胡家的人諂媚的對著張博笑:“小畜生胡言亂語,休要在意。”

張博笑,繼續道:“胡小姐人中龍鳳,終於一飛沖天,張某能夠認識胡小姐,那是張某這輩子最大的福分。”

胡問靜哈哈大笑,然後冷冷的看著張博:“還有呢?”

張博笑了:“還有?”

胡問靜轉頭看著一群老胡家的人,淺淺的笑著:“小張啊小張,這麽簡單地事情,胡某會看不出來嗎?”

她的目光在一個個胡家的人身上打轉。

“你不顧你爹的反駁,堅信胡某時候刺史的內侄女,飛黃騰達就在眼前,可過了許久一直得不到刺史內侄女的消息,派人四處打探,終於發覺胡問靜不是刺史內侄女,而是固鎮的一個普通孤女,好多人都認得我。嘿嘿,堂堂張家的公子被一個小騙子騙了,這被騙之仇是定然要報的,一定要把胡某抓起來剝皮抽筋。”

張博一點點都不緊張,胡問靜是個聰明人,他早就知道了。

“你四處打探,終於在譙縣找到了我,可是又發現胡某背後竟然有譙縣的門閥支撐,這就有些麻煩了,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張家在譙縣根本算不上強龍。不等你琢磨好怎麽與譙縣的門閥打交道,胡某忽然又成了殺人放火的胡霸天了。”

張博微笑著,胡問靜真是變化莫測啊,他怎麽都想不通胡問靜是用什麽手段得到譙縣門閥支撐的。

“局面大變,你家面對的不是怎麽把胡某剝皮抽筋,而是擔憂怎麽不被胡某剝皮抽筋了。不過想想好像是你們被胡某騙了一筆銀子,只要你家不吭聲,胡某怎麽也沒有道理找上門尋你家的晦氣。”

張博微笑著,就是如此,所以張家一直沒有動靜。他微笑著看了一眼胡家的人,這群家夥只知道胡問靜當了官老爺,對其他事情一無所知,估計現在還沒搞明白胡問靜口中的殺人放火是胡說八道還是確有其事。

“胡某運氣好,竟然當官了,大縉朝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女官。你家幾代人努力奮鬥,依然沒有冒出一個當官的人,你和你爹送了無數的重禮也不過是為了在鄉品上稍微高一點點,有那麽一點點當官的資格,想要當官何其的艱難。可這比登天還要難的事情竟然被一個無依無靠的女騙子達成了。”

張博的心微微一顫,慢慢的點頭:“是啊,真是不敢想象。張某只能說胡小姐果然不是平凡之人。”

胡問靜轉頭看他,道:“然後,你忽然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張博燦爛的微笑,果然瞞不住胡問靜啊。

“張家做不到當官,為什麽不娶個當官的老婆呢?這世上有因為把女兒嫁給官老爺而成功踏入仕途的家族,為什麽就沒有娶了官老爺而成功踏入仕途的家族呢?”

張博用力的點頭,毫不掩飾的道:“不錯!”他深深的看著胡問靜,道:“問靜是個聰明無比的女子,張某若在你眼前假裝情深一片,非你莫娶,緣定三生,那是張某小看了你,這種言詞怎麽可能騙得過問靜?張某就是看中了問靜的身份。”他一點都不覺得羞愧,那些與官老爺結親的人難道不是看中了官老爺的身份?那些與富豪結親的人難道不是看中了富豪的錢財?婚姻本來就是一筆交易,各取所需罷了,張家與他就是看中了胡問靜的身份,何須遮掩?而且此刻他已經贏了,胡問靜再聰明也沒有反抗的餘地。

十七爺爺擠出最慈祥的笑容,仿佛方才怒喝“小畜生還不跪下”的人是另一個人,笑著道:“問靜啊,這張公子以後就是你的夫君了。”

一群衙役眼珠子都要掉了!

一群胡家的人親切的看著張博,七嘴八舌的恭喜著:“能夠嫁給張公子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以後你就是張家少奶奶了!”“你能成為張家少奶奶多虧了我們!”“你對我們再無禮,我們依然為了你好。”

胡問靜認真的問張博:“給了多少聘禮?”

張博笑:“五十畝地,還有一些散碎的銀子禮物。”

胡問靜搖頭晃腦:“賤賣了,賤賣了,胡某就只值得這麽點?簡直是揮淚大甩賣啊!”

馬車之內,張觀慢慢的出來,任由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衫,心中得意無比。蠢兒子以為被人騙了就要殺人報覆,何必呢?至於為了區區幾兩銀子就和胡霸天胡官老爺對抗嗎?自古富不與官鬥,張家怎麽都鬥不過官老爺的。而且張家為什麽要和官老爺鬥?

張觀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他得知胡問靜當官之後,第一時間就查了胡問靜在固鎮的所有消息,費了老大的勁才知道胡問靜的本家在蒙城,然後就簡單了。張觀不屑的掃了一眼胡家的人,不過是買了些新衣服,許了成親的時候用五十畝地做聘禮,這胡家的人就顛顛的答應把胡問靜許配給張博了,還唯恐出了變故,急匆匆的與他一起趕到了關中的千陽縣。哦,不能說單純的是唯恐婚事出了變故,胡家有這麽多人一起來了千陽縣,還有兩個心思,其一是有錢人做凱子供他們吃喝玩樂,他們為什麽不占這個便宜?胡家的人這輩子都沒有坐過馬車,沒有出過遠門,能夠不花一分錢,一路好酒好菜伺候著跑到關中,足夠他們吹噓一輩子了。其二……

張觀冷笑了,他親耳聽見那些胡家的人討論著。

“老七那個丫頭許給了張家沒關系,張家給了這麽多田地,不許給張家,我們哪來的田地?可是那丫頭的官身絕對不能給張家。”

“對,那丫頭的官身必須給我們胡家!那是我們胡家的東西,憑什麽給張家?”

“那丫頭可以是張家的人,官身必須是我們胡家的!”

“叫那丫頭成親前把官身給我們!”

“若是那丫頭不肯,就讓她跪三天三夜,若是還不肯,就往死裏打,只要還有一口氣可以嫁給張家就行。”

“一個賤丫頭,敢不給?她老子在世的時候也不敢吭一聲,她敢不

給?”

“官身是我們胡家的事,只要我胡家的長輩說話了,官老爺也管不了。”

就這種愚蠢低賤的人,若不是為了胡問靜,張觀看他們一眼都嫌棄骯臟。

大雨繼續下著,張博張觀微笑著看著胡問靜,張家娶了胡問靜之後就是官家了,他們不會幼稚的以為胡問靜想把官位讓給誰就是誰的,但是他們既然終於與官有了關系,踏進了官場的階級,怎麽都比以前送禮都不知道該送給誰強。退一萬步,張家沒有辦法得到更多的官場資源,蹦出十幾個張家的官老爺,至少也可以有個姓張的當官的子孫啊。胡問靜虧待誰也不會虧待了自己的兒子吧。

胡家的人得意的看著胡問靜,胡問靜是官老爺了,可以嫁給更好的人家,他們知道啊,白癡才不知道胡問靜如今地位高了,可以嫁的更好呢,可是胡問靜嫁得更好,關他們什麽事情?胡問靜嫁給張家他們可以得到五十畝地,胡問靜嫁得更好,他們能夠得到什麽?那比張家更好的人家說不定也願意給胡家五十畝地,甚至更多?胡家的人一輩子與土地打交道,與村口的張三李四打交道,非常清楚一個原則,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與其考慮看不見的有可能願意給更多好處的人,遠不如看得見摸得著的,立馬願意給五十畝地的張家。

十七爺爺慈祥的看著胡問靜,柔聲的道:“你再怎麽怪著爺爺,爺爺依然惦記著你,給你找了一個好人家。”

一群胡家的人熱切的點頭,媒妁之言,時辰八字等等手續已經全部完成,只要擺了喜酒,那五十畝地就到手了。

有人大聲的叫著:“恭喜問靜妹妹啊。”

有人歡喜的道:“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有人嫌棄的看著一群衙役:“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點張燈結彩!”

有人叫嚷著:“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擺喜酒吧!”早點擺喜酒送入洞房早點拿到五十畝地。不是五畝,是五十畝地啊!

有人扯著十七爺爺的衣袖,道:“十七爺爺,你說好了要給我五畝的!”若不是為了五畝地,白癡才圍著是十七爺爺轉。

有人大怒:“那是我親侄女的聘禮,憑什麽給你們家?七哥是我同胞大哥,她女兒的聘禮當然歸我!”

一群胡姓族人開始了爭吵,廝打。

胡問靜眨眼,盯著張博,又看看張觀:“以前不是很機靈的嘛,怎麽會蠢到這種程度。”

張觀笑了,走到了張博的身邊並肩而立,認真的道:“胡問靜,你爹娘死了,你出嫁就由長輩做主,你親叔叔,你親爺爺親口答應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難道還能反悔?”這成親的事情不論胡問靜是不是滿意,就是如此了。

張觀盯著胡問靜的眼睛,柔和的道:“問靜啊,我兒其實還算英俊,以前確實性格惡劣,可是,你有手段,你能打,你可以自己管教啊,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管教出一個你滿意的丈夫。不論是你打斷了他的腿也好,不許他納妾也好,我張家絕對不說一句話。我張家只求與你結親,借你的地位努力走上仕途,若是不成,你的兒子就是我張家的孫子,我張家終究還是走上了仕途,不過晚了一代人而已,我張家等了幾代人,還差再等一代人嗎?你的名聲不太好,願意娶你的人已經少之又少,能夠容忍你馴夫的只怕唯有我張家了,你嫁給了我兒,那是你我雙贏,何樂而不為?”

胡問靜認真的點頭,看小問竹,小問竹機靈的輕輕的鼓掌。

“厲害!”胡問靜真心道,“胡某沒想到張家為了當官能夠謀算到這個地步。”

張觀笑著,也分不清是得意的笑,還是苦澀的笑。“為了當官謀算到這個地步很稀奇嗎?一點都不稀奇,為了能夠當官,把自己閹了送進宮當太監的、跪在地上叫比自己還小的太監親爹的、把妻女送到官老爺的床上、祖孫幾代人給官老爺當狗的……各種各樣的狠人多得是,娶個官老爺進而躋身官員家的謀算相比之下平平無奇,張家能夠成功只是因為張家一直盯著問靜,下手最快而已。”

胡問靜笑了,轉頭看一群衙役:“把這些人統統送去礦區挖礦。”

幾十個衙役和士卒湧出衙門,將張觀張博父子以及馬車上的胡家族人盡數圍住。

胡家的人厲聲呵斥:“胡問靜,你瘋了!”十七爺爺更是大怒,不顧大雨,跳下馬車沖向胡問靜:“小畜生,你敢忤逆不孝!看我不打死了你!”

幾個衙役士卒去阻攔,胡問靜道:“讓他過來。”

那十七爺爺憤怒的沖過去,揚起手掌就打向胡問靜的臉。

胡問靜一腳踢在他的臉上,將他踢得飛了出去,半空中更有幾枚牙齒亂飛。

胡問靜一腳踩在那十七爺爺的臉上,冷冷的道:“胡某可以告訴你,胡某是官,你是民,就算你是我親爺爺見了本官也要跪下。可是,那不是胡某的本心,胡某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是親爺爺又怎麽樣,胡某就是要打你。”

一群胡家的人悲憤極了,簡直怒發沖冠:“敢打親爺爺!忤逆不孝!天打雷劈啊!”

胡問靜平靜的看著他們:“老胡家竟然冒出一群垃圾,真是家門不幸啊。”擡頭看天,若是千百年後的那個老胡家得知有姓胡的人如此人渣,會不會氣得手發抖?她忽然眼眶發燙。

張觀臉色大變,想過胡問靜敢違背親爺爺親叔叔許下的婚姻,想過了怎麽做水磨工夫慢慢的與胡問靜溝通糾纏,就是沒想過胡問靜敢當眾毆打自己的親爺爺。這違背了最基本的道德!不,是最基本的人性!

張觀死死的盯著胡問靜,一字一句的道:“胡問靜,你知道你在作什麽嗎?”

胡問靜看看四周,很多衙役士卒同樣一臉的震驚。她笑了,道:“我當然知道。”

“胡某打幾個叔叔嬸嬸無所謂的,也就是親戚而已,又不是叔叔嬸嬸養大的,沒有吃過叔叔嬸嬸的一口飯,遇到不講理的叔叔嬸嬸,打了也就打了,被人罵發達之後六親不認是肯定的,但也就如此了。誰家的叔叔嬸嬸可以跑到自家來指手畫腳的?”

“胡某打了爺爺就不同了,爺爺是老人家,爺爺是直系血脈,爺爺是我爹爹的爹爹,只有爺爺打孫女,爹爹打女兒,哪有孫女打爺爺,女兒打爹爹的?這是最基本的倫理綱常,誰敢違反就是禽獸不如,就是天下共唾之,就是被人指著脊梁骨罵,就是走在街上沒人賣東西給他,就是出門被車撞死,就是下雨天被雷劈。”

“哢擦!”天空中霹靂閃過。

“轟隆!”然後才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胡問靜笑了:“看,敢打親爺爺嘛,馬上就要被雷劈了。”

張觀惡狠狠的問:“那麽,你為什麽還要做!”

胡問靜平靜的看著四周震怒的胡家人,驚呆的衙役士卒,惶恐的張家父子,慢慢的道:“就因為是血脈至親,所以就是親人了?”

“難道我因為有遺傳疾病剛出生就被親爹娘故意與隔壁的人悄悄的交換了;難道我被爹媽為了能夠生個兒子而送了人;難道我被爹媽賣給人做童養媳;難道我活著被爹媽吸血,死了還要被吸血;難道我爹娘拿了我全部的錢財給弟弟買房子卻沒有給我留一張床的位置……”

“我依然要如飲甘怡,無視養大我的養父母,哭著喊著親爹萬歲親娘萬歲,只要給我在廁所搭張床就好?”

“胡某做不出來。胡某不是這種賤人。”

胡問靜燦爛的笑著:“血脈都是狗屎,什麽血脈上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兄弟姐妹統統是狗屎!”

“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誰把我當親人照顧,我就把誰當親人照顧。”

“誰想著賣了我,我就賣了誰。誰想著吸我的血,我就吸誰的血。”

“這就是老胡家的規矩!這就是我胡問靜的天理,高於一切,至高無上!”

張觀張大了嘴,怎麽都想不到胡問靜會說出如此狂妄悖逆的言語。

胡問靜繼續笑,目光在胡家族人的身上掠過,道:“你們的言語不清不楚,胡某爹娘是怎麽死的,胡某會徹底查個明白。若是他們死得不太清楚……”

胡問靜看著驚恐震怒的胡家親人們,一字一句的道:“好好享受美好的挖礦生涯吧,你們一定會懷念一輩子挖礦的。”

一個時辰之後,礦區多了一批挖礦的苦役,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好些人一邊痛哭,一邊極盡全力咒罵著胡問靜,什麽女表子之類的詞語太過文明,好些詞語不堪的讓聽慣了臟話的礦監皺起了眉頭。

他下令道:“來人,給他們清醒一下。”總有些新人不知道怎麽做人做事,必須好好的教訓。

那些新人怒吼:“你們敢!我是胡問靜的親爺爺!”“我是胡問靜的親叔叔!”

動手的人大笑,這種只顧嘴巴逞一時之快的沒腦子的人經常可以遇到,只會被打得更慘。

送那些新人來的衙役頭目低聲叮囑礦監:“怎麽打都無所謂,千萬不要讓他們死了。”

礦監一怔,問道:“為何?”

衙役頭目苦笑:“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礦監又是一怔,問道:“胡縣令呢?”

衙役頭目笑得更加古怪了:“胡縣令已經飛馬去了豫州譙郡。”他理解,事關重大,胡問靜非要親自查個清楚不可。

若是查清楚了,胡縣令會怎麽做?

想到胡縣令匪夷所思大逆不道的言語,那衙役頭目打了個顫:“天怕是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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