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7章 舌戰後花園

關燈
第47章 舌戰後花園

院子內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

魏舒坐在石凳之上,看著兩棵落葉都快找不到的棗樹,心中有些淒涼,卻也有些淡然。人老了,就像這棗樹到了冬天,終究要掉光樹葉的,到了春天,這棗樹又會抽出嫩芽,只是這棗樹還是以前的那一棵棗樹嗎?

魏舒笑了,年老之後總是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魏融輕輕的將衣服披在魏舒的身上,低聲道:“爺爺,外面風大,不如進屋吧。”

魏舒點頭:“好。”幾個仆役急忙將他扶進了屋子內。魏舒掃了一眼仆役,仆役會意,更用心的扶著魏融。

魏舒是當朝尚書左仆射,極受皇帝司馬炎的寵幸,民聲極好,可沒什麽子孫福。他的獨子魏混官聲很好,受朝廷器重,做了太子舍人,眼看子承父業也會是朝廷棟梁,可魏混身體極不好,早早的就故去了,無嫡出,只留下了一個庶子魏融。魏舒只有這麽一個庶孫,一直寵愛有加,可魏融偏偏像極了魏渾,身體竟然也差的離譜,常年臉色慘白,走路搖晃。魏舒時常擔心,已經有過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了,難道還要第二次白發人送黑發人,再一次看著孫子也死在他前頭?魏舒心酸之餘看著孫子單薄的身體,唯有暗暗嘆息:“這就是命啊。”

魏融知道爺爺在擔憂他的身體,他笑了笑,道:“爺爺,明日就是你的壽辰,我請了很多客人熱鬧一下,朝中不少官員都會來,爺爺正好可以與故友喝上一杯。”

魏舒點頭:“好,好,好。”心理想著等壽宴過去,立刻向皇帝告老還鄉,四處尋訪名醫,說什麽都要把魏融的身體調理好了,不敢奢求強壯的可以打死老虎,至少也要比他這個老頭多活些時日。

魏融見魏舒終於坐下,又喝了幾口熱茶,身上的寒氣漸去,這才遞上了一份名單,按理這份宴客名單早就擬定了,又送了請柬去,但官場變化多端,今日必須做最後的審核,若有不合適的還能糾正。

魏舒借拿名單的幾乎,觸碰到了魏融的手指,手指冰涼,魏舒心中有些酸痛,魏融才二十來歲啊,竟然沒有他這個七十歲的人的身體好。他借著打開名單遮住了眼中的淚光。

“……司空衛瓘,司徒山濤……”

魏舒看著名單,微微有些惆悵,衛瓘,山濤,張華都是他的老友,張華此刻鎮守幽州,肯定是不能參與他的壽宴,衛瓘和山濤都在洛陽,只是山濤最近的身體同樣極差,幾乎臥病在床,請柬雖然送了,人多半是不能親至了。這三個老友只能看到衛瓘,心中多少有些淒涼。他繼續看名單。

“……太尉賈充……”

魏舒微微撇嘴,他和賈充關系很一般,時常因為一些政務發生爭執,但總算沒有撕破臉,勉強維持在普通同僚的情誼上,邀請他只是應有的禮儀而已。

他看著名單,一個個的看下去,笑著:“好,你做的很好。”嘉許的看著孫子,這張名單是標準的官樣名單,面面俱到,四平八穩,找不到什麽缺陷,但同樣也看不到什麽驚喜。

魏融微笑著:“這份名單是參考前些日子衛瓘將軍宴客的名單寫的,孫兒唯恐拉下了誰,那就不太好了。”

魏舒笑著搖頭:“朝中只有這些重要人物,我家只有這些親友,又哪裏有拉下了。”心中更加對孫子的才華感覺無奈,朝廷的風向時刻在變化,每個人的立場都不同,抄別人家的請客名單又有什麽用?但想想孫子的身體,魏舒又感覺自己奢求了,只要孫子能夠長命百歲就比什麽都強,魏家已經位極人臣了,何必再追求出個天才孫子呢?

魏融喝了一口茶水,身上暖和了一些,又捧著茶碗暖手,魏舒轉頭看仆役,仆役急忙去拿手爐。

魏融渾然不覺爺爺和仆役的心思,又說道:“其實還有一個人我一直想不好要不要請。”魏舒笑道:“誰?”

魏融道:“大縉朝第一個女官胡問靜。此人雖然只是小小的九品,但作為本朝第一個女官,只怕其中帶著什麽深意,我魏家或許該緊跟朝廷的步伐。”他遲疑著,九品官實在是太小了,胡問靜和魏家又沒有什麽關系,冒然請她赴宴不太妥當。

魏舒搖頭:“不用請她。她能夠當官並不代表朝廷的動向。”他雖然老了,雖然大半時間都待在家裏修養,但是這基本的朝廷動向還是很清楚的,胡問靜能夠當官只是因為她是個榜樣,朝廷絕不會大舉任用女官的,胡問靜很有可能是本朝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女官。

魏融笑著:“是。”心中對是否邀請胡問靜毫不在意,九品芝麻官而已,魏家根本不用理會她。

……

胡問靜幹脆利落的回家享受退休生活,第一件事就是要重新裝修宅院,到了洛陽之後匆匆買了宅院就到吏部赴任,壓根沒時間好好的整理宅院。

“把這一處的假山全部拆了。”她指著一角道。這個院子的前任主人當過侍郎,院子很大不說,假山流水亭子花園一樣不缺,可對胡問靜而言這些統統不需要。

她指點著:“這裏我需要建一個操場,對,就是這裏到這裏。”一群工匠心疼的看著假山,只覺這女老爺真是太沒有鑒賞能力了,竟然要把風雅的假山拆了。

胡問靜又指著一片小竹林:“這幾棵竹子也不要了,七八棵竹子放在這裏怪怪的,拆了,改建滑梯木馬秋千。”一群工匠努力保持笑容,面對一個不懂得“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的俗人老爺還能說什麽?只有微笑。

胡問靜摸著下巴,還要建立一個大大的地下室囤積糧食清水,更要有地道可以通到城外,保險系數立刻直線上升。但是這個地道和地下室都是絕對機密,萬萬不能讓工匠插手,以後只能每天自己親手挖了。

她看了一眼雙手,得意了,這叫一舉兩得,又挖了地道保證了安全,又鍛煉了身體。“我果然是天才,哈哈哈哈!”

小問竹拿著一塊糕餅,打量著周圍,委屈了:“姐姐,好像沒有以前的房子大。”以前有半條街呢,現在才這麽一點點地方。

胡問靜怒了,使勁的捏小問竹的臉:“你知道姐姐買這房子花了多少銀子?這是京城的市中心,一環之內的黃金地段,價格貴到了天上了,換成北上廣的同等地段,這房子起碼價值幾百億。”小問竹拼命的掙紮,卻怎麽也跑不掉。

一個手下跑了過來,道:“老大,有人送了請柬。”

胡問靜一怔,還有人送請柬給她?

……

胡家外,某個鄰居的家中,一群婦人閑聊著新鄰居胡問靜,言語之中很是不屑。

某個婦人鼻孔向天,帶著憤怒,道:“區區九品官就敢住在前侍郎的舊屋子裏,誰給她的膽子?”一群婦人點頭,吃飯穿衣住房子都有潛規則,以為家裏有錢,想住多大就住多大?這麽幼稚的人就不該到京城來。

某個婦人帶著對胡問靜的鄙夷勸著其他婦人:“算了,鄉下土包子懂得什麽?聽說她竟然要把假山都拆了,工匠都惋惜的哭了。”其餘婦人做出一副傷心的模樣,然後矜持的點頭,大家在京城住了幾代人了,從小看著一群大官長大的,身上沾著龍氣貴氣,說話穿衣無處不體現著身份,那裏是從鄉下小地方來的九品官能夠比擬的。

“以後大家不要和胡家的人說話,更不要請胡家的人做客赴宴。”某個婦人建議道。一群婦人點頭,這還用說?絕對不會讓土包子融入自己的生活圈,沒得降低了自己的品味。

一個婦人抿嘴笑:“聽說那個胡問靜已經被停職了,想要再次進入吏部只怕是比登天還要難。”其餘婦人興奮的點頭,大家都聽說了胡問靜被停職的消息,雖然不認識胡問靜,但莫名的就是有一種愉悅感。

一邊的亭子中,唐薇竹輕輕的將手中的茶水傾瀉進了茶碗,幾片茶葉從茶碗的底部陡然一跳,到了水面之上,蜷縮的茶葉慢慢的舒展,漸漸的有了花朵般的形狀,唐薇竹的心砰砰的跳,就要成了?眼看幾片茶葉就要匯聚成一個美麗的圖案,陡然有的下沈,有的飄蕩,再也看不出一絲的形狀。唐薇竹微微嘆氣,終究是又失敗了。

她聽著遠處母親與鄰居們說著家長裏短,微微搖頭,明天就要參加魏舒魏尚書左仆射的壽宴了,哪有時間聊天,必須多練習幾次,若是運氣好,琢磨透了如何把茶葉變成一朵花,定然可以在壽宴中大放光彩。

“只是,這傳說中的技能真是無法輕易得到啊。”唐薇竹有些遺憾,她只是從謠傳中聽說過有將茶葉沖泡成花朵形狀的技能,既沒有親眼見過也沒有聽說哪個親友精通,她只是憑著自己的琢磨和參悟小心的嘗試。她倒掉了茶水,重新換了茶葉,嘴角露出了一絲矜持的笑容:“別人可以琢磨出茶葉變成花的技能,我唐薇竹聰慧過人,飽讀詩書,難道就琢磨不出來?”她再一次將熱水沖撒到了茶碗之中,看著幾片茶葉在熱水中浮沈。只是這一次效果更差,茶葉壓根就沒有湊到一起,更談不上什麽形狀。

“總有一天會成功的。”她信心百倍。

幾個丫鬟站在一邊,看著又一杯茶葉沒有喝上一口就導入了水桶之中,微微有些心疼。這些茶葉都是上好茶葉啊,唐家縱然是官員之家只怕也承受不起如此的奢侈。

滾燙的水花在茶碗中翻滾,茶葉依然不成形狀。唐薇竹隨手將茶水倒進了水桶之中,濃郁的茶香彌漫在涼亭之中。她深深的呼吸,心神為之一靜,想到明天一定可以見到蕭哥哥,她的心中又是一陣蕩漾,手中的茶水也濺到了地上。

她臉上浮起了紅暈,明天就能見到蕭哥哥了,真好啊。

……

次日。

衛瓘下了馬車,一眼就看到魏融在兩個仆役的攙扶下給拜訪的客人行禮,心中立刻怒了。他厲聲呵斥道:“誰讓你出來的?

”老友魏舒家中人口雕零,只有這麽一個孫子卻偏偏身子骨極差,走路都要人扶,魏舒絕不會舍得讓他承擔迎賓的重擔,定然是有人故意挑撥使壞。

魏融恭恭敬敬的向衛瓘行禮:“小可魏融見過衛公。”然後才笑道:“沒有人讓我來迎賓,是我自己要來。”他淡淡的笑著,臉上洋溢著喜悅之情:“我是魏家唯一的男丁,貴客臨門,自然該我迎接,這是禮數。”

衛瓘臉色微變,想起魏融以前只是庶子,心中嘆息,魏舒竟然有這種愚蠢的孫子,他想要不管,任由魏融作死,終究想著老友只有這麽一根獨苗,道:“來人,把魏融送回房中好好休息。”

衛瓘身後立刻搶出了兩個侍從,手按刀柄,掃了魏家的仆役一眼,魏家的仆役冷汗直流,急忙攙扶著魏融緩緩的進了魏家內宅。

魏融猶自不甘:“衛公,衛公!這於理不合?”衛瓘久經戰陣,壓根沒把這種弱雞放在眼中,轉身看著自己的幾個兒子,道:“衛密,衛恒,你二人在這裏替你魏公迎接賓客。”衛密和衛恒都有四十幾了,而且是朝廷官員,替老友迎接賓客也不算失禮。

“是。”衛密和衛恒無所謂,衛家和魏家多年的交情,魏家的情況又大家都知道,來訪的客人誰也不會多說半句。

衛瓘進了魏家,只見眾人都在花園中閑聊,他尋到了魏舒,毫不客氣的道:“老家夥,你的孫子讀書讀廢了。”魏舒看了一眼衛瓘的身後少了兩個兒子,立刻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苦笑著:“這要怪老夫……”以前公務繁忙,沒空教導下一輩,哪怕兒子魏混能夠見到他的時間也不多,何況孫子魏融?能夠每日見面已經是奢望了,也就是叮囑仆役多照顧魏混魏融的衣食住行而已,至於學業和思想那是壓根沒時間管。等到魏混早早的過去了,他急忙仔細的關註孫子魏融,這才發現魏融讀書讀傻了,把禮儀二字印在了心中,因為禮儀二字就能治理天下了,言行舉止處處要求守禮,簡直迂腐不堪。

衛瓘嘆氣,有心說幾句是朝廷耽誤了你,你家為朝廷付出良多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言語,又覺得這種假話套話說出來只會讓魏舒更加的傷心。終於只是說道:“我已經在四處尋訪名醫,你孫子的身體不會有大礙的。”

魏舒用力點頭,衛瓘的人脈比他寬廣多了,多半就能尋到名醫治療孫兒。

兩人無言,隨意的看著花園之中。

衛瓘指著某處問道:“咦,那兩人是誰?”

遠處,賓客們根據自己的小圈子聚在一起聊天,人人笑逐顏開,唯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與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孤零零的坐在一邊,旁若無人的玩耍著。

魏舒看了許久,也不認識,心中微微有些尷尬,雖然知道人與人之間都有圈子,但是既然到了魏家做客卻被冷落,那就是魏家待客不周。

衛瓘搖頭,道:“你看她的服裝。”魏舒仔細的看,這才發現那兩個女孩子的衣服樸實了些,與四周不太融洽,尤其是那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身上似乎沒有看到什麽首飾。這也太奇怪了。

“去問問,這是誰家的家眷。”魏舒對仆役道,作為主人決不能怠慢了客人。

“不用,我知道那是誰。”衛瓘的第四子衛宣說道。

“那不是官員家眷,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胡問靜。”衛宣笑道,真是奇怪魏舒竟然會邀請胡問靜赴宴,一點都不像魏舒的作風。

魏舒一怔:“老夫沒有請胡問靜啊。”難道是魏融自作主張加上的?請不請胡問靜只是小事一件,魏融有打破世俗偏見,請一個九品女官到魏家做客的氣量?那倒是大好事。

一個聲音道:“胡問靜是老夫帶來的。”

衛瓘和魏舒聽到熟悉的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那人是誰。

“原來是你帶來的。”魏舒苦笑,很是失望,魏融終究只是腐儒。

太尉賈充慢慢的走近,笑著:“你們只知道胡問靜是九品小官,卻不知道她的底細。”

花園中,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了胡問靜的身份,好些人很是感嘆:“沒想到胡問靜也敢出現在這裏。”且不說胡問靜厚顏無恥的向吏部尚書任愷索要官職的事情太不要臉,就憑那該死的行為藝術就足以讓無數豪門公子和貴女將胡問靜鄙夷到了天邊,一點規矩都不懂,吏部是可以亂來的嗎?名士風流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學的嗎?

某個貴女看著胡文靜的衣著,冷冷的諷刺:“若不是你們說那是客人,我還以為那是魏家的丫鬟。”

某個少年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堅決反對:“胡說,我魏家的丫鬟怎麽可能穿成那樣?”隨手扯過一個丫鬟,道:“看,這才是我魏家的丫鬟!”那丫鬟被那少爺扯著,不敢掙紮,只能尷尬的道:“晃少爺,快放手。”

這個少年正是魏舒的侄孫魏晃。

魏晃鄙夷的看著胡問靜:“就是我魏家的丫鬟也比她穿的好!”一群公子貴女看著那魏家丫鬟發梢上的廉價釵子,再看看胡問靜光溜溜的頭頂,用力點頭,自家的仆役都比胡問靜穿的好。

眾人的聲音並沒有刻意的控制,也沒有掩飾鄙夷的眼神,料想胡問靜肯定羞愧的掩面而遁。沒想到胡問靜隨便的向眾人看了一眼,一點都沒有離開的意思,繼續和小問竹玩鬧著:“不用理他們,菜鳥而已。”

一群公子貴女氣壞了,若是沒有聽到他們的嘲諷那也罷了,胡問靜明明聽到了卻不理睬,這是看不起他們嗎?

“走,我們去教訓她。”一群公子貴女興奮的卷袖子,必須給胡問靜一點點顏色看看。

幾十個公子貴女大步到了胡問靜的身前,然後轉身,背對著胡問靜開始聊天,這叫做視若無睹,無聲的排斥,明明就在你的身邊,可是就是不在乎你。

“我聽說有個叫胡問靜的女子當了吏部的官員,可是極其的廢物,壓根不會處理政務。”一個公子哥兒大聲的道,就是點名道姓,看你能怎麽辦。

一個貴女哈哈大笑:“胡問靜不過是鄉野女子,懂得什麽政務。”斜眼看胡問靜,聽見了吧,我當面叫你鄉野女子,服不服氣?

一個公子哥兒微笑著拂袖:“我聽說那個胡問靜根本不敢翻開黃玉郎遞給他的請假公文,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一群公子貴女肆無忌憚的大笑。

胡問靜掏耳朵,鼻孔向天:“咦,怎麽有烏鴉叫?還是一群烏鴉?糟糕,不會是烏鴉拉屎了吧?好臭!”小問竹眨眼,捂住鼻子:“好臭,好臭!”

一群公子貴女氣的臉都青了,胡問靜竟然不講道理,直接汙言穢語攻擊,這哪裏是大家閨秀,根本是市井潑婦。

某個貴女淡淡的道:“胡問靜已經輸了。”另一個公子冷笑著點頭:“被我等逼迫到張嘴罵人,她已經是輸了。”

胡問靜大驚失色:“上窮碧落下黃泉,胡某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無恥不要臉之人!”一群公子貴女怒視胡問靜,不敢辯論的人才是無恥不要臉的人。

唐薇竹在不遠處緊張又興奮的看著,她的父親不過是七品議郎,與魏舒有些拐彎抹角的同僚關系,出席魏舒的壽宴自然無妨,但是絕對摻和不到那群真正的公子貴女之中,只能與其他小官的子女站在一起,遠遠的羨慕的看著公子貴女們羞辱胡問靜。

她看著胡問靜胡言亂語,心中又是鄙視又是理所當然,胡問靜若是真有水平怎麽會三天就被停職了,肯定是什麽都不會啊。她看著胡問靜,胡問靜說不定不識字的。

唐薇竹心中泛起一股得意,她自幼飽讀詩書,精通四書五經,莫說辦理小小的公文,如何管理天下也在她的手掌之中。她望著遠處的胡問靜,在心中給胡問靜貼標簽:“一個挾恩圖報的目不識丁的鄉下無恥小人而已。”

魏舒和衛瓘遠遠的看著,只覺好笑極了,每次宴會都能看到一群青春四射的孩子們胡鬧。

“老夫也曾經如此過。”魏舒笑了,轉頭看見魏融慢慢的走近,揮手讓他到身邊坐下,必須找機會與魏融說說這個世界的真相是什麽,若是以為道德能夠決定一切,遲早人頭落地。

衛瓘看了魏融一眼,與魏舒一般的心思,必須讓書呆子知道世界並不美好。他揚聲道:“老夫很想知道若是換做了你們,你們當如何處理請假公文。”

胡問靜轉頭看衛瓘魏舒賈充,這三個老家夥是誰?真是見鬼,一個都不認識。轉頭找吏部的同僚,若是有人在,出來介紹一下這三人是誰啊。一群吏部的同僚躲在人群中,立馬看透了胡問靜的目的,冷笑一聲,膝蓋一軟,立刻矮了半尺,躲在人群之中堅決的不吭聲,才三天的同僚而已,至於為了你得罪了司空太尉尚書左仆射嗎?

一群低級官員的子女大喜,能夠在司空衛瓘、尚書左仆射魏舒和太尉賈充的面前展現自己的才華那簡直是天大的機會,萬萬不能錯過了。

唐薇竹的心碰碰的跳,轉頭四顧,沒有看到她的蕭哥哥,立刻焦慮了,若是錯過了這次的機會,蕭哥哥一定會後悔終生。

一群公子貴女微笑著,彼此看了一眼,反而退後了幾步,他們生世顯貴,前途不可限量,因為心情不爽打臉胡問靜那是無所謂的,就像是踩死了一只螞蟻,可為了一只螞蟻而在眾人面前表演才藝那就是小醜一般的行為了。只有小百姓和芝麻官為了出頭在大佬面前各種才藝表演,什麽時候見過朝廷大佬在百姓和芝麻官面前才藝表演了?

一群小官的子女們的心碰碰跳,好些人有心說話,卻又唯恐說錯了,那臉面就丟大了。

唐薇竹咬牙,蕭哥哥不在也無妨,只要她拿下了胡問靜,展示了自己的實力,然後說一句蕭哥哥的才華超過她百倍,難道還怕大佬們不點名面見蕭哥哥嗎?

唐薇竹挺起胸膛,大聲的道:“處理官員請假公文最重要的是確定

那官員請假是否對朝廷的工作會有影響。”

周圍的人都看著唐薇竹,有人羨慕妒忌恨,有人佩服她的用氣,當著衛瓘魏舒賈充的面談論政事需要的用氣不是一點半點。

唐薇竹不敢看眾人,唯恐洩了勇氣,更不敢看魏舒衛瓘賈充,只能死死地盯著胡問靜,胡問靜莫名其妙,你盯著我幹嘛?那唐薇竹繼續大聲的道:“若是那請假官員的衙署有重要公務,那官員請假會影響公務,那就絕不同意;若是那請假官員的衙署雖然沒有重要公務,卻公務繁重,其餘人不堪重負,那就絕不同意;若是那請假官員有上級交辦工作未有完成,那絕不同意;若是那請假官員請假之後衙署工作缺了銜接,影響衙署工作,那絕不同意;若是那請假官員正被禦史彈劾,有案件在身,那就絕不同意;若那請假官員多次請假,輕慢工作,那就絕不同意。”

唐薇竹臉色微微有些發紅,但說了半天,心意外的平靜了,繼續道:“凡以上種種,倉促之間自然會有錯漏,但原則就是一個,要查明那請假官員的具體身份,工作情況,衙署情況,要看具體情況才能批覆。”說完,眼觀鼻鼻觀心,向四周行禮,動作輕柔標準帶著出塵之意。

一群官員子女嘆氣,要考慮的基本就是這些了,果然是手快有手慢無,想要表現自己也要講究速度。有官員子女擡頭看天,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明明也想到了這些,卻被唐薇竹搶先說了,從此以後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命運使然,車輪轉動,長河流水,再也無法回到以前。

一群公子貴女驚訝的看唐薇竹,想不到小小的七品官員的女兒也有此才華,看來世間英雄輩出。好幾個公子貴女深深的看著唐薇竹,人才可遇不可求,我當招攬之。

胡問靜看看或驚嘆或羨慕的年輕人們,聳聳肩,菜鳥。繼續在人群中找吏部的熟人,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一張請柬到了這裏,結果什麽暗示明示都沒有,總不會是因為宴會的人數不夠,拉她過來充數吧?

胡問靜沈思,難道是打開任務的方式錯誤,必須找到一個頭頂有綠色旋轉光點的npc,才能打開任務界面,出現新手村任務?

她使勁的瞅眾人的頭頂,只看見油膩膩的頭發,楞是找不到npc的標志,在心中大罵:“沒有提示!垃圾游戲!投訴!卸載!絕不充值!”

衛瓘轉頭看魏融,見他微微點頭,很是讚同唐薇竹的言語,忍不住看了一眼魏舒,魏舒嘆氣,果然成了腐儒。

衛瓘讚賞的看著唐薇竹,輕輕的鼓掌,道:“說的很好,我大縉朝果然人才濟濟。”唐薇竹一臉的興奮,就要鞠躬行禮,說我蕭哥哥才華勝我百倍,卻聽見衛瓘又道:“此處少年英才無數,可還有其他高見?”她一怔,不僅僅奇怪衛瓘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更奇怪衛瓘的言語中用了“高見”二字。一群年輕人談論簡單普通的公務處理,何來高見?在朝廷司空、太尉、尚書左仆射面前,又何來高見?似乎衛瓘有些生氣了,這是為何?

一群年輕人有的興奮莫名,卻想不出更全面的角度,有的同樣聽出了衛瓘的古怪言辭,不安的看著衛瓘。魏舒掃了衛瓘一眼,這是因為遇到一群白癡而怒了?還是因為不但沒有教育到魏融,反而引著他走向了更白癡的方向,因此怒了?唉,一把年紀了,當靜心養氣,怎麽更加的容易憤怒了?

衛瓘瞪回去,老夫當然要生氣了,這麽簡單的事情竟然個個不知道怎麽處理,難道要老夫在那些官員當中拎一個出來解釋?且不說官員也是要臉的,一些真正的言語未必敢當眾說,只說要是運氣不好,也遇到一個菜鳥官員呢?難道還要老夫親自出頭解釋?

魏舒無奈,就是因為如此老夫才不知道怎麽教孫子啊。

賈充打量著年輕人們,註意到胡問靜滿不在乎的在人群中尋人,微微一笑,提高嗓門道:“胡問靜,若是你,你怎麽處理?”

一群年輕人吃吃的笑,這是賈太尉當眾打臉胡問靜吧,胡問靜早就處理過了,不就是打太極嗎?眾人笑瞇瞇的看著胡問靜,就等胡問靜面紅耳赤的低頭認錯。

胡問靜轉頭看賈充,再瞅瞅魏舒,衛瓘,以及病懨懨的站在魏舒身邊的魏融,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了,原來是打臉副本啊。她認真的對賈充問道:“未請教閣下是何人?”下副本無所謂,但是至少要知道誰開的副本吧,打完副本知道找誰要獎勵。

一群年輕人笑出了聲:“你竟然不認識本朝太尉賈充賈公?”

胡問靜理直氣壯的道:“胡某第一次進洛陽,當然不認識本朝太尉。”

賈充淡淡的笑,一點都不生氣,不認識他的人多了去了,有什麽奇怪的。他笑著:“你且說說你會怎麽處理請假公文。”

胡問靜認真的道:“隨便處理,心情好就批同意,心情不好就批不同意,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一群年輕人大笑,就知道胡問靜什麽都不懂。

有公子笑道:“不懂無所謂,人都是從不懂到懂的,可是明明唐薇竹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抄還不會嗎?難道你的耳朵是聾的?”一群年輕人哄堂大笑,使勁的對胡問靜表達鄙夷和嘲笑之情。

胡問靜無視眾人的恥笑,淡淡的道:“若是缺了請假的官員,就會延誤了衙署的大事?”她轉身看著一群年輕人,縱聲狂笑:“菜鳥,垃圾,白癡!你們以為你們是誰啊!對朝廷而言每個人都是一個小小的灰塵,缺了誰朝廷照樣轉動,你們算老幾,難道朝廷缺了你們就不轉動了?”

一群年輕人止住了笑,惡狠狠的看著胡問靜:“你!”雖然有人心裏想著自己了不起,可卻沒人敢公然說缺了自己朝廷就不轉動了。

胡問靜指著一群年輕人的鼻子,厲聲道:“一群菜鳥,總以為世界除了皇帝陛下自己最大,看不起朝廷袞袞諸公,看不起朝廷覆雜的制度,以為只要自己出馬什麽事情都能搞定,以為其他同僚都是菜鳥,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所有事情你一個人都可以搞定,離開了你朝廷立馬癱瘓,皇帝陛下非得找八人大轎擡你回衙門,就你們這種菜鳥垃圾也配到朝廷當官?告訴你們!朝廷中每一個人都是大樹上的一片樹葉,缺了你一片葉子還有幾萬片一模一樣的,朝廷就是為了提防你們這種腦殘才會一個衙署安排一群人做同樣的事情!”

一群年輕人目瞪口呆,朝廷竟然是這樣的嗎?有人想要辯解世上沒有兩片葉子是相同的,卻又被胡問靜的氣勢所逼,楞是不敢吭聲。

胡問靜繼續呵斥:“一個衙署若是缺了某個人,衙署的工作就要癱瘓了銜接就不流暢了重要工作就沒法做了,那麽尚書和侍郎就該站出來謝罪!朝廷的衙署不是一個人的戲臺,朝廷的衙署最重要的是群策群力!”

“那個請假的官員背了處分戴罪之身?關我p事?若是禦史臺刑部竟然沒有考慮罪犯逃走,禦史臺刑部的官員就該剖腹謝罪!”

“調查每一個官員的背景和工作情況?大縉朝的官員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遍布天涯海角,怎麽查,查多久?只查洛陽各衙署的官員的情況?吏部每日公文如山,要為了一個小小的請假跑遍洛陽調查他的工作,其餘事情不用辦了?是不是其他的事情都沒有一個官員請假重要?”

“若是那個官員胡亂請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三百六十天請假,那個官員的頂頭上司為什麽不反映?為什麽不上報?”

“誰利用官員請假制度鉆空子,就懲罰誰!”

“吏部的事情多的數不清,哪個人的腦子有病細細的去調查請假的原因和背景?”

胡問靜鼻孔向天:“一群距離當官還有十萬八千裏的菜鳥,竟然以為朝廷的官員沒有你們懂得怎麽辦事,你們是不是喝茶喝多了結果腦子裏都是茶水了?但凡少喝一口茶水腦子也不會不清醒到這樣啊。”

花園中一群年輕人冷冷的看著胡問靜,馬蛋!胡問靜完全是胡說八道,世上絕對沒有這種道理,可為什麽不明覺厲呢?但是,絕對不能承認。

某個公子厲聲呵斥道:“你根本不懂聖人之心!你的言語都是歪門邪道!”搬出聖人,好像覺得自己也不算詭辯了。

另一個公子努而拂袖:“無恥之徒,竟然將懶政惰政說的如此清新。”有懶政惰政幾個字在,好像可以解釋很多問題。

一個貴女鄙夷的看著胡問靜,裝出好心的樣子,道:“無知不是你的錯,但是要多學習聖人之言,凡事要做正確的事情。”這麽好心提醒你,那你一定錯了,沒想通就多想想,反正你錯了。

又是一個公子冷笑:“若是胡問靜真的精通政務,怎麽會被踢出吏部衙門?”一群公子貴女年輕人哈哈大笑,別說胡問靜的言語真的很不符合他們一直學習的道德禮儀,他們完全不能接受,就算胡問靜說的全對,他們也絕對不會承認的,人多就是力量,嘴多就是真理,就要把胡問靜說成錯的,看胡問靜能怎麽樣。

胡問靜滿不在乎,誰有空和菜鳥辯論,她盯著賈充和衛瓘,我已經打完副本了,獎勵呢?

衛瓘沒空發獎勵,他盯著魏融,低聲道:“記住了,別管世間的道理是怎麽說的,這個胡問靜說的才是正確的。”魏融一怔,想要喝罵胡問靜的言語從嗓子口咽了回去,半信半疑的道:“真的?”

魏舒苦笑,這個笨蛋孫子啊。他道:“衛司空所言沒錯。”

魏融茫然的看著兩人,好像與他知道的世界完全不同。

賈充笑瞇瞇的看著胡問靜,真是驚喜啊。

作者有話要說:2021.03.07.19:32修改錯字,感謝讀者“栗子”捉蟲。

2021.03.14.12:41修改錯字,感謝讀者“蜘蛛泡茶”捉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