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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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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決裂

謝秋蒔為明成帝蓋好被子, 明成帝在床上昏睡過去,如果不細看胸口的話,真以為是個死人了

她長嘆口氣, 讓丞相們先去議政殿做事, 她一會兒過去。

丞相們心緒覆雜,起身的時候同樣嘆氣出聲,他們背後都濕透了!

誰能想到啊,正常往宮裏來當值,結果差點兒把小命交代在這兒,外頭六個同僚的血還沒擦幹凈, 屍體都是熱乎的呢!

“上官大人,那幾人家中要如何告知啊?”

出了皇帝寢宮,就有官員上前,頭疼地問上官文,全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家, 突然死了個人,總不能胡亂告知, 而且後續如何,他們也得好好處理,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實告知吧,這個時候耍小心思,死了也是活該。”

上官文倒是挺冷靜,甚至冷靜過頭了, 那個跟他問話的官員一臉迷茫, 他們都死了, 怎麽還能罵他們活該呢?

“皇位變更,哪兒有不流血的道理?陛下他登基的時候, 朝廷上流的血更多,宗室都死了不少人,你忘了老魏王世子和周安縣主的兄長,周安郡王了嗎?”

當時那一脈鬧得很大,上官文初入官場,正好趕上了那一次朝廷震蕩,也是因為那次震蕩,上面空出來許多位置,他才能一步步從小官,爬到現在的首輔之位,如果每次皇權變更都溫溫和和,上層沒有任何改變,底下的人,新皇的人,怎麽往上爬?

想到謝秋蒔和沈灼灼的關系,上官文心道,這血還不夠多,恐怕還要接著流。

那才是謝秋蒔的心腹,謝秋蒔登基之後,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心腹得不到重用。

上官文倍感危機,他現在年紀其實也不大,才四十出頭,有些朝臣能幹到七八十,比如前段時間致仕的那位吏部老尚書,三十年的時間,謝秋蒔和沈灼灼能容他三十年?

還好他有先見之明,讓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提前去投靠太女了。

在丞相們都離開的時候,皇後來了。

她回去才剛睡下沒多久,結果就傳來消息說皇帝醒了,她本想著醒就醒了,醒了是好事,於是慢悠悠梳洗打扮,結果打扮到半途,突然有人傳消息告訴她,謝秋蒔登基了!

陛下竟然在榻前托孤,謝秋蒔三拒皇位,最後上官文為首的丞相們跪地高呼,她才算接過了皇位,成了新皇。

皇後當時一驚,顧不上其他,連忙過來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她到的時候,皇帝又昏睡了過去,丞相們也走了,她來到寢宮,只對上了形容憔悴的謝秋蒔。

謝秋蒔滿是血絲的眼睛,對上了皇後光鮮亮麗的模樣,兩人都是一楞,沒想到會看見對方這副樣子。

皇後是沒想到謝秋蒔會如此傷心難過,不光眼睛裏全是血絲,眼眶都是烏黑,表情還停留在悲傷中。

謝秋蒔是沒想到皇後會如此不當回事,生死不知的人是她二十年相濡以沫的夫君,突逢變故的人是她唯一的女兒,她竟然能完全不當回事?

“母後,你……”謝秋蒔想讓皇後褪去妝容,又覺得沒有必要,假心假意,又有什麽意義呢?“父皇又睡著了,母後等之後再來吧。”

無話可說,只能將人先推走。

“長安,聽說你已經繼位了,我不同意!你父皇還沒駕崩,你年紀這樣小,怎麽能接管偌大的國家?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皇後沒想到謝秋蒔最後只憋出來這麽一句,她才剛來,謝秋蒔就要攆她走,這是誰的意思?是皇帝的意思嗎?他不想見她!

“年紀小不代表孤不行,母後若是不信,且等著看便是,如若大莊真的在孤手上出錯,那所有後果,孤一力承擔!”

謝秋蒔還沒有舉行登基大典,昭告天下,因此自稱還是孤,可這個孤,聽起來真有些孤家寡人的意味了。

這個太女之位,簡直就像是一個詛咒,自從她擔上太女的名頭,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前段時間,謝秋蒔從明成帝那邊得到的猜忌,並不會因為明成帝“將死之言”的友善而消去,她很清楚,明成帝對她的懷疑,一刻都沒有消失。

虎符與皇位,其實是明成帝最後的試探,如果謝秋蒔不曾推拒,歡天喜地地接下了二者,明成帝估計會真的給她找個攝政王,不過不會是魏王。

大概,是她這位母後。

太後臨朝稱制,從來不是會讓百官抵觸之事。

“你能如何承擔!你還是個孩子!本宮在這兒守著,等陛下醒了,本宮會勸他莫要沖動!”

謝秋蒔聞言,臉色一白,她紅著眼眶看著皇後,心如刀割一般難過,半晌,她顫著聲音問道:“母後!您就這麽看不上女兒嗎?”

皇後對上謝秋蒔滿是不可置信的目光,心下一驚,她從來沒有見過謝秋蒔這樣的表情,好像那一瞬間,她整個人猶如琉璃一般,支離破碎。

但聽了謝秋蒔的話,皇後想起了許多事,她聞到了些許血腥味,來自宮門口還沒擦幹凈的血。

皇後自嘲地笑了笑,這是皇帝的女兒,他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

謝氏皇族的鮮血裏,刻滿了利益爭鬥,為了皇室的利益,皇帝手上的刀,可以揮向任何人。

沒有一絲感情,沒有一點兒溫度,刀鋒劃過身體的瞬間,劇痛產生的痛苦,足以淹沒人的理智。

“本宮哪裏是看不上你?本宮實在是太看得上你了!謝秋蒔,你先是對付上官清,後又有司馬慶,抄家滅族,動輒幾百條人命搭進去,裏面有你的親眷,有你相熟的親友,司馬慶的兒子還是你大舅父的弟子!你竟然就帶著兵殺進去,你還下達通緝令,這麽喪心病狂,心狠手辣的事情你都做了,你還想讓母後如何看你?”

“母後!孤是替天行道!”謝秋蒔一字一句地說著,那些人的命是命,天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呵!好一個替天行道,你究竟是替天行道,還是打著這個名義排除異己,你自己心裏清楚!你父皇突然病重,清醒過來便傳位於你,這件事裏,又有多少算計呢?”

謝秋蒔眼睫輕顫,左眼落下一滴淚來,她甚至不敢面對“弒父”二字,而她的母親,竟然就要將這弒君弒父的罪名,扣在她頭上!

只因為她殺了該死的人,只因為她不心向世家,而是心向黎民百姓。

皇後側過頭去,她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可她太憤怒了,親手養大的孩子,竟然這麽像她父親,如此冷酷無情,將屠刀落在親人身上。

謝秋蒔這一代的皇室女子都有一個秋字,這個字不能改,蒔字則是皇後翻遍書籍,為她取得。

那時候皇帝因為第一個孩子是公主,對謝秋蒔並不是很上心,只一心去其他妃嬪那裏,想要生出一個兒子來。

周憐剛剛生下孩子沒有幾個月,就眼睜睜看著丈夫到了其他女人的懷裏,好不容易來她這兒坐一趟,也不怎麽搭理女兒,還總跟她訴說自己沒有皇子的難處,讓她十分自責。

可她也疼愛女兒,女兒一直沒有名字,她擔心旁人發覺女兒不夠受重視的事情,明裏暗裏欺負女兒。

所以她選了幾個字,讓皇帝去選。

皇帝確實對女兒不太滿意,但也不是毫無感情,畢竟是第一個孩子,總歸是特殊的,因此在一眾字裏,選出了“蒔”字,還給謝秋蒔封號長安,希望女兒能長久平安。

秋蒔,有秋實之意,果實累累,是皇後希望謝秋蒔身邊能永遠圍繞著一群與她同根相生的親人,叫她不孤獨,也希望她這一生播種便有收獲,付出便有回報。

那是她與皇帝的願望,可終究是物是人非。

皇後回去了,她不想再去做什麽,她與女兒算是徹底翻了臉,那也沒必要再做什麽了。

等到一個人的時候,皇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個和她糾纏一生的男人要死了,而她的女兒,也與她離了心,再不覆從前。

皇後離開,沈灼灼就入了殿內。

殿裏沒有一個人,沈灼灼擡頭就看見謝秋蒔呆呆站在殿中,明明是面無表情,卻給人一種,她在嚎啕大哭的悲傷感。

沈灼灼是被方楚星拉過來的。

方楚星很清楚,自打謝秋蒔從黑山鎮回來,謝秋蒔與皇後的關系就變得很差,過年那會兒年宴,她清楚看見了皇後和謝秋蒔之間疏離的母女關系。

皇後現在來找,兩人肯定會吵,她擔心謝秋蒔吃虧,趕忙就叫沈灼灼過來了。

兩人路上碰見王治帶了一群宮人出來,方楚星留下,與王治說了幾句道謝的話,兩人聊上了,意思是讓沈灼灼自己進去。

所以沈灼灼自己進來了。

“安安?”

謝秋蒔擡頭,看向沈灼灼,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你怎麽進宮了?禦史臺有什麽事嗎?”

“我聽說陛下榻前托孤,還讓位於你,擔心你,就來看看。”

沈灼灼走到謝秋蒔身前,走近了她才發現,謝秋蒔臉上有淚痕。

謝秋蒔看著她,臉上笑得更難看了,她輕輕說著話,像是怕驚擾誰一樣的小心,“阿灼,我是新皇了,你不該替我高興嗎?擔心我做什麽?”

親人即將離世,她卻要為到手的皇位慶賀,這天地下,怎麽會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沈灼灼的眼淚,在這句話話音落下的瞬間,跟著一同落下了。

她不是在為自己哭,她是在為謝秋蒔哭。

她像是看見了那個在歷史上,孤獨一人坐在皇位上的女帝,她的目光投向萬民,她護佑天下萬民,卻沒人保護她。

謝秋蒔足夠強大,可謝秋蒔也會有想哭的時候,但這天下,沒有一個人允許謝秋蒔哭,沒有一處地方,能讓謝秋蒔放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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