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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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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傷

每一次重愈後,夢夢就會格外嗜睡,這次也不例外。

期間,稼穡時不時地過來看看她的情況,然後少不了一番冷嘲熱諷。

“不愧是孟峰主,還是一如既往的藝高人膽大啊。”

夢夢:……

“喲,孟峰主今兒還能走到院子來,這腿還能動啊,真不簡單。”

夢夢:······

“孟峰主若是不想要命就直接說,何苦浪費在下的藥材。’

夢夢: ······

被稼穡連環嘲諷的夢夢也沒哼聲,這次確實是她理虧。

附骨霜是峰主間秘而不宣的事,那是夢夢的弱點,是會要了她命的弱點。

浮生和叢革是一開始就知道的,稼穡是因為幫她料理身體,所以知道,而炎尚,潤夏,還有曲直,是後來發現的。他們知道附骨霜的來歷,不解為何這毒在夢夢身上,但他們從未過問。

除了稼穡,浮生和簡兮也時常來她這兒。

簡兮察覺不到,她不擔心。

只是其他幾位只要見了她,那一定瞞不住,想到她把靈根分給南柯的事兒被其他幾個人知道就讓夢夢很頭疼了。

浮生不喜歡南柯,夢夢不想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更惡劣,以後只能盡量避免他們兩碰面。

就夢夢個人而言,她不希望南柯在雲頂門被人甩臉色或是刁難,她想盡量給南柯一個平和的,不會令他反感的環境。

還是要按照最開始的計劃,她會一直看著南柯,這是最保險的。

養病心不寧,事倍而功半。

夢夢是安不下心了,她必須要趁現在好好想想該怎麽教南柯。

只能麻煩稼穡了,讓他想法子替她吊命。

夢夢不想花太多時間休養,南柯剛來雲頂門,到了新的環境多少會有些不適應,現在正是養熟的時候,可是看這架勢她一時半會兒應該出不去。

夢夢是不敢在浮生面前提南柯的,免得火上澆油,所以只能在稼穡那兒探探口風。

“我的靈根需要養多久”

夢夢問稼穡。

“至少十年。”

稼穡低頭把脈,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夢夢。

“十年啊”

夢夢有些頭疼。

“怎麽,孟峰主這是想要上哪兒去招搖過市”

稼穡微笑。

缺失靈根不可能養養就會自己補全,沒了就沒了,沒法再生。

“依在下愚見,孟峰主不如去各門各派都走一遭,這樣,各大門派宗的掌門長老都會知道雲項門的清平峰峰主,靈,根,不,全。”

稼穡假笑。

夢夢: ......

“南柯現在怎麽樣了”

聊不下去了,夢夢選擇換一個話題。

“好得很,畢竟是分到孟峰主靈根的人,誰敢怠慢”

稼穡皮笑肉不笑。

他只要一想到這個家夥居然把他的信翳符用在不想幹的人身上,他就來氣。

夢夢: ······

“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南柯並不知情。”

讓夢夢頭疼的事還是發生了。

“某些人,年輕的時候藝高人膽大,刀山火海都要去闖。現在已經是一只腳邁進棺材的人了,還不知道惜命。”

稼穡收回把脈的手,輕嗤一聲。

“南柯是我的徒弟,你們不要為難他。”

夢夢勸了句。

“在下愚鈍,不知道孟峰主在說什麽。”

稼穡繼續假笑。

夢夢:······

說多錯多,夢夢不說話了。

“真是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稼穡恨不得剝開這家夥的腦子看看裏面都裝了些什麽玩意。

“簡兮你不收就算了,這個被撿回來的連靈根都沒有的孩子,你是看上他哪兒了”

“南柯······”

夢夢努力找補

“是個可造之材。”

稼穡: ......

稼穡很是心梗。

他是真的覺得他們的掌門把所有的好耐心全部都用在了這個油鹽不進的家夥身上--

稼穡深深地吸一口氣,收起開玩笑的態度,他看著夢夢,認真地說

“除去那些虛偽的客套,靈修真正看中的永遠是實力。你把有容給南柯,還把靈根分給他,或許是想幫他,讓他不會被人看不起。可是,如果他自己不爭氣,拿不出成績,他只能被人踩在腳下,永遠出不了頭。”

被人欺辱的滋味,夢夢有很深刻的感受,稼穡不想重申。

“你現在的修為,現在的地位,是你自己拼出來的。即使南柯是你的徒弟,他也沒有資格坐享其成。”

稼穡看著夢夢,面無表情。

夢夢沒有回話。

她不想說,就沒人能從她嘴裏撬出半個字。

看她這幅倔樣,稼穡諷笑一聲。

“希望如你所說,南柯是個可造之材。 ”

這個人油鹽不進,他也不是第一天才見識到。

“否則,他體內不屬於他的靈根,也沒必要一直留在他那兒了。”

稼穡來這兒是給人看病的,現在病看完了,他也沒必要繼續待下去。

“......”

夢夢抿了抿唇,還是沒說話。

“掌門吩咐,第一年,南柯由簡兮和錦華教,你去後山閉關修養。”

雲頂門的弟子都是這樣的,基本功得先練紮實,然後跟著白山的人學規矩。

對內,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對外,是代表雲頂門的形象,馬虎不得。

“你出關後,人會還給你,但在五年之內不能出雲頂門。”

稼穡說完就直接走了。

夢夢看著稼穡離開,默默嘆了口氣。

既然要閉關治療,肯定是瞞不住了。

果然,稼穡剛走不久,從革就來了,他身後還跟著曲直。

老頭子發了通脾氣,指責夢夢太兒戲,完全是在胡鬧!

夢夢能怎麽辦,她只能悶不做聲地挨批。

比較好運點的是正好趕在潤夏和炎尚外出做任務,讓她多多少少能避避。

至於她身體的事兒,稼穡頭疼就夠了,她現在更擔心的是南柯。

浮生讓南柯留下,這是一個好結果,只是,若他們有意為難南柯……

夢夢按了按額角,憂心太多,頭疼的厲害。

南柯的出現不可能不給夢夢帶來影響,他的出現讓她忍不住地多想,她想要盡可能地排除變數,可現在才剛開始,未來的變數誰也說不準。

思索良久,夢夢決定在閉關前先見南柯一面。在簡兮來給她送藥時,夢夢讓她帶南柯來這裏。

簡兮從不會問,只會低頭應下。

南柯是一個人進來的,簡兮看得出夢夢有話要單獨對南柯說。

其實也沒什麽秘密,只是接下來的一年她沒辦法看著他,只能先打預防針,先鼓勵。

“師尊,你閉關,是不是因為我”

一直低頭應好的小孩在談話間隙忽然發問。

“簡兮師姐帶我去測試時,白晶石亮了。”

南柯記得很清楚,他第一次測試時,晶石沒有亮。

“我問過簡兮師姐,她說,有靈根,有資格成為靈修的人在碰到白晶石時才會亮。”

當時,南柯就有了猜測。

“師尊,你因為我才才需要去閉關,才需要養傷,是嗎

南柯擡頭,他看著對方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的臉,不自覺地攥緊手。

夢夢沒有立刻回話,只是平靜地與他對視。

作為一個好師父,她在這個時候應該寬慰自己的徒弟,讓他不要這樣自責,告訴他,她沒事,不要擔心。

可是......

“是”

她需要他的好感,她需要他的忠心。

她對他的好,對他的付出,她要他記得,她要他印象深刻。

“南柯,你沒有靈根。”

她說,他沒有靈根,並不是說她分給了他她的靈根。

既然他會去問,那她就要讓別人告訴他,她擔了多大風險,付出多少代價。

“師尊”

這話像是薄薄的刀片,輕易就讓成串的淚珠子斷了線。

夢夢看著他哭,她看著面前的孩子努力地攥拳,努力地忍耐。

過了一會兒,她才輕輕喚了他一聲“南柯”。

她起身,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一只手。

“南柯,修靈之途,道阻且長,若將來,你生了厭,或將恨我尚未過問,便將你化為靈修。”

到時,此刻的感動,只怕會變為無盡的恨意。

“我不會,我從未恨過師尊!”

小孩連忙反駁。

夢夢沒回話,只是看著他。

“師尊”

南柯一把抱住夢夢的脖子,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裏。

“好好修煉,待一年後我出關,便將你帶在身邊。”

夢夢拍了拍他的背,不著痕跡地將人拉開。

“我等師尊。

小孩兒乖乖應答。

南柯很乖,他看起來很喜歡她。

夢夢不懂他對她的親近有何而起,但總歸,現在不是壞事。

當晚,夢夢一個坐在石階上,擡頭望著天邊清冷的月,獨自坐了許久。

明日便要閉關療養,此刻的夢夢沒有困意。

忽的想起院中的古樹下埋過兩壇酒,於是立刻動手,取出一壇,重新坐到石階上。

夢夢一邊坐在石階上擡頭賞月,一邊小口抿著倒出來的桂花酒。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臺鏡,飛在青雲端。”

她忽的想起了這兩句詩,輕聲自語。

恩,不錯,她還記得不少唐詩。

她還記得,在屬於她的現世,這是爸爸逗她時念起的。

嗯,她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呢。

夢夢忽然笑起來,嘴角拉扯,臉皮牽強地形成一個僵硬的笑容,她笑得並不好看。

夜風微涼,搭在肩上的披風擋了一半的寒氣,還有一半,順著夢夢坐下的那塊石階,竄上了她的脊骨,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有點兒冷,但夢夢不想起身,也不想回屋。她坐在冷硬的石階上,抿了一口帶著冷香的桂花酒。

她還有點分寸,偷喝太多會被發現的。

夢夢雙手向後撐,擡頭望月,腦袋放空。

雲頂門的月亮,與別處是不同的,似乎更大,更亮。

這是不是所謂的“月是故鄉明”

那現世的月亮呢

她記不清了......

夢夢笑了笑,拉扯臉皮,笑容得依舊不好看,但是她不在乎,反正這兒沒人,她自己又看不見。

夢夢又給自己倒了小半杯,不那麽斯文了,灌一大口。這時,餘光瞟到小院拱門處的人影。

來人自樹影斑駁中緩步而出,微涼的月光散在他半束的長發間,那一身月白色長袍與這月夜相得益彰,帶著白日裏不常見的清輝月韻。

“咳咳-”

夢夢被突然出現的浮生嚇到了,忍住沒將嘴裏的桂花酒噴出來,於是,吞了一半的桂花酒就這麽卡在了嗓子眼,咽是咽下去了,就是把她嗆著了,嗆得她直咳嗽。

有點倒黴一

溫文爾雅的雋逸男子踏著微涼月光而來,眸光清淺,風華卓絕,像極了從水墨竹林畫中走出的清越謫仙,清風朗月,清貴雋永。

“咳咳咳--”

只可惜唯一的觀眾此刻正咳得撕心裂肺,夢夢是真的被嗆狠了,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做賊心虛。

浮生擡手替夢夢順氣,讓她咳得沒那麽難受。手掌附著靈力,替她驅寒。

“咳咳一”

夢夢想辯駁,但嗓子裏吐不出半個字,就是刺激得想要咳嗽。

咳了好一會兒,喉嚨裏的那股癢意才退下去,咳聲慢慢減弱。

“你還挺會藏。”

浮生拿開了一旁的酒壇,擡手替夢夢緊了緊披風的領口,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哥,你怎麽突然來了”

夢夢連忙轉移話題。

浮生的動作頓了一下,轉瞬又恢覆如常,他坐在夢夢身邊,拿走了她手上的茶盞,裏面還剩一點兒桂花酒在杯底。他開口道“我來是要和你說一件事。”

短暫的快樂被沒收了,夢夢有些心裏是說不出的苦,面上卻是捧場地追問

“什麽事”

“邶叔被安葬在家主身邊。”

家主是浮生的父親,是夢夢的伯伯。

家主對夢夢很好,夢夢也會親近地喊他“大伯”。但是浮生不會這樣做,他一般稱其為“家主”。

浮生始終看著夢夢,她在聽完他的話後,如他所料地楞住了。

夢夢其實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她知道的,但她不會去想,只要她不去想,她就不會得到結果。

只是,並不是她不去想,事情就不會發生。

發生了,即使她不去想,也發生了。

邶叔離開了,邶叔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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