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計劃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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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計劃生育
晚飯後林奶奶帶著一堆人走了, 在林芳的堅持下，林奶奶收下了彩禮錢，林芳再三強調, 林奶奶自己只留了兩百，還包括準備從中拿一百給林大伯，畢竟雖說林芳婚事說是交給林奶奶，實際還是沒少麻煩林大伯一家出力，至於剩餘的三百則留給了林父。
一幫人一走，屋子裏霎時空曠許多。
堂屋裏開著錄音機，評書人抑揚頓挫的講著三斧定瓦崗, 一幫大男人喝的有點多，椅在長椅上東倒西歪，就著暖烘烘的火盆，暈暈欲睡。
林母被林奶奶叫走單獨說話去了, 林芳幾人把桌上的剩餘的碗筷杯碟擡進廚房, 開始刷鍋洗碗，打掃戰場。
這時候的姑娘少有不下廚房的，就連林二嫂幹起活來也是手腳麻利, 燒水, 洗碗，插豬食, 幾人一起動手很快。
洗幹凈的鍋裏重新燒上熱水, 趁著這會剛吃過飯暖和，幾人準備把晚上洗漱的熱水也給燒了。
“咳！” 走到院子裏的林母清了清嗓子，特意挺直了腰板, 昂首闊步的走進來，眉開眼笑的看著眾人, “燒水呢！”
“娘～” 林慧驚笑著跑到林母身邊，“我們正說明天攔門的事呢。”
說完捂著嘴，一臉促狹的看著林芳。
嫁了人幾年過去了，難得大閨女依舊還一副孩子氣的性格，愛笑愛鬧，可見女婿護的周全。
林母左看看明媚依舊的林慧，右看看安安靜靜坐在竈前燒火的林芳，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她養了倆好閨女呀。
頓時身心通暢，心底美滋滋的。
“大好日子的，可不能過分了啊！”林母勉強壓下嘴角，一本正經道。
“娘這話可不對，要娶咱家的姑娘，可不得好好為難為難。” 林大嫂樂呵呵的插科打諢。
村子裏結婚往往都是越熱鬧越好，也代表著這家人緣好。
“就是，只要人別心疼就是。” 林二嫂也打趣的看了林芳一眼。
“你們啊，都多大人了真是！” 林母不由搖頭，一副無奈縱容的架勢。
由著幾人說趣，林芳就低著頭佯裝不好意思，靦腆羞澀的笑笑。
晚飯桌子上人太多，大家又搶著下筷，林芳沒怎麽吃飽，剛趁著燒水，就在竈膛裏埋了幾個紅薯。
“大嫂，吃麽？” 剛用扒拉出來的紅薯燙手，林芳用火鉗推著一人面前滾了一個。
“吃這個做什麽？”以前日子窮吃多了，現在林母一看到紅薯就覺得燒心的慌。
“剛都沒吃飽啊，娘那還有小慧帶回來的雞蛋糕，等著，娘去給你們拿去。”
看來林母要是想好好對人好的時候，有時候還是挺舍得的。
“看什麽呢？” 林慧胳膊肘拐了下望著門口發呆的林二嫂。
“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林二嫂沒註意順嘴直接說出了心底想法。
“這大晚上的哪來的太陽，你……”
倆人正說著，林慧就看林芳三兩口吃完手裏的紅薯，提了水桶出去。
“我還以為你還在生娘的氣呢。” 院子裏，林芳拎著瓢熱水在澆壓水井，林慧湊過來小聲念道。
“生氣？”
林芳一手放下了水瓢，一邊不停氣一連壓了十來下，才感覺有水上來了。
和林母生氣，那純粹是拿她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就，就是娘，娘以前，哎呀～” 林慧有些張不開口數落林母的不是，急躁的跺跺腳，挽著林芳胳膊撒嬌，“我沒想到你會把彩禮全給娘了。”
臨走前，林奶奶當著人面把錢給了林父，為了讓林父林母清醒清醒也好，為了敲打其餘人也好，林奶奶還特意說明，除了她花錢買了塊手表，剩餘這錢是林芳指明要留給家裏的。
不說林慧，就是廚房裏林二嫂都詫異，她明明覺得林芳看著對誰都淡淡的，沒成想那麽多錢說給就給了，要知道就憑林芳這婚事，別說全帶走，就看前幾天林父那意思，估計還想壓著林母私底下多給陪嫁呢。
整整三百塊錢呢，平日裏林母是連她手裏那點工資都要計較的人，有了這三百塊錢是什麽概念。
一時之間，林二嫂開始懷疑自己之前可能看走眼了，也許，這小姑子就是看著冷淡？
林慧忍不住激動的心情，一把抱住林芳，“小芳，這樣太好了。”
她感覺好開心好開心，就像爹娘說的那樣，等長大了才發現，只有兄弟姐妹才是最親的，平日裏兄弟姐妹一起互相扶持著，一家人在一起快快樂樂的。
林芳撥開了她的手，語氣平靜，“進去吧，嫂子還等著用水呢。”
似乎覺察出林芳的冷淡，林慧有些詫異的看著林芳，“小芳？”
正好林母拿著一兜子雞蛋糕從堂屋門出來，看到院子裏對立站著的兩人，“說啥呢，這麽冷的天不進屋去？”
林慧剛要回答林母，轉頭就看到林芳拎著桶頭也不回的進了廚房。
“快進去啊，發啥楞呢！” 看人楞楞的發呆，林母輕拍了林慧一下。
林慧條件反射的擡頭，張口想說什麽，又咬著唇，“哦”了一聲。
廚房裏，林芳剛又拿了一個紅薯正剝著皮，就聽林母問道，“泓謙不是還有倆兄弟，都說好了沒？”
農家竈膛烤出來的紅薯，帶著一層燒焦的厚厚外皮，林芳聞言手一抖，撕下好大一塊，手裏的紅薯差點沒掉地上。
林母總不會想著保媒拉纖吧！
林芳震驚的看著林母，然後搖搖頭，小心翼翼的措辭，“沒有聽泓謙說過，不過想來伯母該在相看了。”
林母心底琢磨了一下，點點頭，“那估計是還沒，這樣正好，你進了門，抓緊先生個兒子，這樣以後你婆婆肯定偏袒你們兩個。”
“生男生女又不是想生就生的，再說了男孩女孩不都一樣。” 林芳皺眉辯駁。
還有她人還沒嫁呢，怎麽就拐到她生孩子這事上了。
“什麽生男生女都一樣。”林母撇撇嘴，一臉不屑，“你出門看看，村裏遠東家媳婦多少年生不出兒子，那過的事啥日子，村裏人誰不看笑話。”
“閨女咋了，國家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
林芳擰著眉頭，她實在沒閑心跟去掰扯林母這些老舊思想，無所謂的聳聳肩，漫不經心的笑道：“反正無論是男是女，現在國家也只準生一個啊。”
林母板著臉，似真似假的玩笑，“啥就只能生一個，那生個閨女咋辦。”
計劃生育這幾年開始普及起來，只是村子裏，大家還沒那麽上心。
“生個貼心小棉襖，又可愛又漂亮，不也挺好。” 林芳勾著嘴角，一臉笑意盈盈。
大概林芳滿不在乎的樣子刺到了林慧，林慧聲音陡然拔高，尖聲質問，“說的好聽，你要真生個女兒，陸家能願意麽？”
屋子裏靜了一瞬，眾人詫異的看著林慧。
林慧咬著唇一臉倔強的看著林芳。
林母伸手不輕不重的朝林慧肩膀拍了一下，“小慧說的是，人家大業大，你公公又是部隊的，能不想要一個男娃娃。”
“什麽男孩女孩都一樣，那都是哄騙你們這幫小姑娘的。” 林母撇著嘴，一臉不屑。
看林芳不信，林母努努嘴，朝林慧示意，“你看看小慧，要不是她給顧家生了雙胞胎，要是只生個閨女，日子能有現在過得滋潤。”
林母這話無異於無形朝林慧心裏刺了一刀，林慧想起這一年委屈和痛楚，臉色刷的一下白了，血色全無。
幸好林家的廚房是老式的鎢絲燈，燈光昏黃，林母為了省錢，燈泡瓦數更是買的小，晦暗不明。
林母還在絮絮叨叨的念著，“你們呀，就是年輕，要是真給她陸家只生一個閨女，你婆婆能給你好臉色看才怪。”
“大不了到時候不跟婆婆住一起就是了。” 林芳語氣淡淡。
“那陸泓謙呢，他爸媽不管他，他自己就不想要兒子。” 林慧憋著一口氣，高聲回駁。
林芳嘴角上揚，語氣輕緩，“我問過他了呀，他說男孩女孩都好，白紙黑字我都給記著呢。”
為了避免婚後一些不必要的矛盾，林芳絞盡腦汁糅合後世網絡百種狗血案例，集各種夫妻，婆媳，孩子等各種尖銳話題，早早整理了一套婚前必做試題，可是把人好好折騰調教了一番。
林慧扣著手指，直視著林芳，“他要是說話不算話呢？”
“那就離婚好了。” 林芳笑的一臉坦然。
林慧抿著唇，這話她不信，就是屋裏其餘人也只當林芳是在好面子，逞強說大話。
林慧嗤笑一聲，一臉嘲諷的看著林芳，“你就說得好聽，到時候真生了個閨女，你舍得離婚？”
林芳歪著頭，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冷眼打量著情緒尤為激動的林慧。
將近半年未見，林慧頭發長了點，發尾時髦的燙了小卷，半散半紮，額前留了些微卷了碎發，襯著飽滿有些圓潤的臉頰，顯得的純真又風情，看模樣是被嬌養的極好。
許是林芳的目光過於認真，林慧不自在的動了下腳，“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我看姐好像胖了點！” 林芳嘴角勾起，眉眼含笑，仿若只是隨口一說。
清澈的目光劃過臉頰，劃過下頜，落在有些松垮的腰線上。
冬季冷，林慧特意穿了件寬松的羽絨服，腰身寬大，明明知道林芳不可能看出什麽，可林慧還是不由想伸手擋在小腹，咬著牙又硬生生忍住了。
“是，是嗎？可能天冷最近吃的有點多。” 林慧幹巴巴的笑了笑了笑，語氣也沒之前的流利自然，眉眼低垂，虛虛的避開林芳的視線。
不可能的，現在肚子又不明顯，冬天冷自己穿的又那麽厚，不可能有人看出來的，林慧一遍一遍的安慰著自己，又止不住的有些心虛。
林芳無所謂的笑笑，“也是，這天一冷，人胃口就好，就忍不住多吃。”
林母聞言順勢看了林慧一眼，高領毛衣搭寬大厚實的羽絨服對比村子裏裏三層外三層完全看不出身型的笨重棉花襖子，大閨女這一身簡直不要顯得太纖瘦。
“瞎說，小慧這哪胖了，天冷還不穿的多一點啊。”
林慧這會兒臉上勉強的笑意都有些撐不住了，一面覺得林芳不會發現，一面又忍不住擔心，神經像拉滿弓的弦，緊緊繃著，總控制不住多想，衣兜裏的手緊緊蜷著，圓潤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都沒感覺到。
林母又張口開始念念叨叨，“你們就該跟小慧學學，天冷，該多穿就要多穿幾件。”
“還有你們啊，一個兩個的不要天天作妖，就想著減肥臭美，真瘦的跟麻稭棍一樣就好看了。” 林母點點林芳的腦袋，高深莫測的告誡道。
怕林芳不上心，林母索性明明白白攤開來講，“你可別盡想著減肥，真瘦的和猴一樣，到頭來別連孩子都懷不上。”
林芳：“......”
怎麽老話重提，又拐到她生孩子這事上了。
“娘告訴你，這女人啊，就得生了孩子，在婆家腰桿子才直。” 林母一副過來人的經驗之談，還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二兒媳婦。
也不知道現在的小年輕什麽毛病，這剛能吃飽飯，就開始這不能多吃那不能多吃，在林母看來都是作得慌，身體作出毛病就不作了。
旁邊的林二嫂聞言一下咬到了舌尖，嘴裏腥嘰嘰的一片，一把摔了手裏剩餘的紅薯頭，扔到竈膛灰裏。
真是夠了，生孩子，生孩子，她這還沒嫁進來一個月，林母就開始天天盯著她肚子，她又不是母雞，說下蛋就下蛋。
林芳頭都大了，不等林母開口，話鋒一轉，一臉嚴肅說道，“陸家可都是公職人員，我以後也是要上班的，要是真多生了，那工作也別想要了。”
“凈會胡說。” 林母順手拍了林芳一巴掌，“這好好的就因為多生個孩子就工作都不讓人幹了。”
“可不是。” 林芳肯定的點點頭，不忘拉上證人，“我騙您幹嘛，不信你問問二嫂她們！”
林芳說的有鼻子有眼，唬的林母不可置信的扭頭看過去。
林慧嘴角囁嚅，臉色極差，沒有張口。
旁邊的林二嫂倒是反應極快的插話，快言快語，“是的呀，文件各辦公室都貼著呢。”
說著掃了林母一眼，嘴角翹起，心情愉悅，她怎麽就忘了這一茬。
“文件說了，公職人員一旦發現超生可就要雙開，開黨籍，開公職。” 林二嫂瞇著眼，悠悠補充。
她就看林母以後還催不催她了，早一點晚一點，生男生女，反正這輩子她都能只能生一個。
“那，那真生了個閨女，這不是，不是連個摔盆的都沒有。” 林母抖著嘴，一臉不可信。
“女兒就不能摔盆了，能上班，能掙錢，還能做家務生孩子，怎麽就不能摔盆了。” 林芳輕描淡寫的舉例辯駁。
“就是，女孩比男孩差哪了！” 林二嫂恨不得舉雙手雙腳附和，她自己在家都經受了重男輕女的苦，她是絕對不會讓她的孩子也受這種罪的。
“所以沒有什麽舍不得的，我不靠別人活著，能自己掙錢養活自己，陸泓謙要是說話不算話，那就離婚。”
林芳算是怕了林母再念叨，這會也不管別人信不信，只斬釘截鐵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讀了那麽些年的書，那麽千辛萬苦的考出去，不是為了給他陸家當生育工具的。”
“舍了工作，窩在家裏一胎一胎就為了給他家生兒子，在我這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孩子也好，家庭主婦也好，只有她自己甘心情願的選擇，可沒有必須要怎麽樣。
林慧猛的擡頭，看著脊背挺直無所畏懼的林芳，她此刻突然有了無比清晰的認知：林芳剛剛是認真的，她真的會離婚。
可，怎麽可能？不會的，不會的，小芳只是還沒有結婚，她可能還不懂愛情，或許小芳和陸泓謙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相愛，對，只是相親，就這麽短短半年，感情能深到哪裏去，她不一樣，她還有永錚哥呢。
衣兜裏的手透過薄薄的一層內襯，林慧摸著有些微微鼓起的肚子，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對面的林母手一抖，差點沒被林芳這話氣死，這死孩子來真的。
看氣氛不好，林大嫂拍著手打岔道，“哎呀，這人還沒嫁呢，離生孩子事早著呢！”
林母剛準備出口的教訓又生生咽了下去，也是，這都還是沒影的事，現在為這個吵太早了，嘴上仍不忘說教道，“你這孩子，大家就是隨口說說話，哪就到了說離婚的地步。”
這張口閉口離婚，說出去丟不丟人。
林母不高興的板著臉數落道，“以後結了婚，可不興張口閉口的就說離婚，你婆婆聽了得不高興。”
林芳表情淡淡的，林大嫂一看不好，立刻轉了了話題，“娘，水好了，可以洗了。”
正好場面有些僵，熱水一好，眾人就心思各異的端著水各自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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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林奶奶帶著一堆人走了, 在林芳的堅持下，林奶奶收下了彩禮錢，林芳再三強調, 林奶奶自己只留了兩百，還包括準備從中拿一百給林大伯，畢竟雖說林芳婚事說是交給林奶奶，實際還是沒少麻煩林大伯一家出力，至於剩餘的三百則留給了林父。
一幫人一走，屋子裏霎時空曠許多。
堂屋裏開著錄音機，評書人抑揚頓挫的講著三斧定瓦崗, 一幫大男人喝的有點多，椅在長椅上東倒西歪，就著暖烘烘的火盆，暈暈欲睡。
林母被林奶奶叫走單獨說話去了, 林芳幾人把桌上的剩餘的碗筷杯碟擡進廚房, 開始刷鍋洗碗，打掃戰場。
這時候的姑娘少有不下廚房的，就連林二嫂幹起活來也是手腳麻利, 燒水, 洗碗，插豬食, 幾人一起動手很快。
洗幹凈的鍋裏重新燒上熱水, 趁著這會剛吃過飯暖和，幾人準備把晚上洗漱的熱水也給燒了。
“咳！” 走到院子裏的林母清了清嗓子，特意挺直了腰板, 昂首闊步的走進來，眉開眼笑的看著眾人, “燒水呢！”
“娘～” 林慧驚笑著跑到林母身邊，“我們正說明天攔門的事呢。”
說完捂著嘴，一臉促狹的看著林芳。
嫁了人幾年過去了，難得大閨女依舊還一副孩子氣的性格，愛笑愛鬧，可見女婿護的周全。
林母左看看明媚依舊的林慧，右看看安安靜靜坐在竈前燒火的林芳，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她養了倆好閨女呀。
頓時身心通暢，心底美滋滋的。
“大好日子的，可不能過分了啊！”林母勉強壓下嘴角，一本正經道。
“娘這話可不對，要娶咱家的姑娘，可不得好好為難為難。” 林大嫂樂呵呵的插科打諢。
村子裏結婚往往都是越熱鬧越好，也代表著這家人緣好。
“就是，只要人別心疼就是。” 林二嫂也打趣的看了林芳一眼。
“你們啊，都多大人了真是！” 林母不由搖頭，一副無奈縱容的架勢。
由著幾人說趣，林芳就低著頭佯裝不好意思，靦腆羞澀的笑笑。
晚飯桌子上人太多，大家又搶著下筷，林芳沒怎麽吃飽，剛趁著燒水，就在竈膛裏埋了幾個紅薯。
“大嫂，吃麽？” 剛用扒拉出來的紅薯燙手，林芳用火鉗推著一人面前滾了一個。
“吃這個做什麽？”以前日子窮吃多了，現在林母一看到紅薯就覺得燒心的慌。
“剛都沒吃飽啊，娘那還有小慧帶回來的雞蛋糕，等著，娘去給你們拿去。”
看來林母要是想好好對人好的時候，有時候還是挺舍得的。
“看什麽呢？” 林慧胳膊肘拐了下望著門口發呆的林二嫂。
“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林二嫂沒註意順嘴直接說出了心底想法。
“這大晚上的哪來的太陽，你……”
倆人正說著，林慧就看林芳三兩口吃完手裏的紅薯，提了水桶出去。
“我還以為你還在生娘的氣呢。” 院子裏，林芳拎著瓢熱水在澆壓水井，林慧湊過來小聲念道。
“生氣？”
林芳一手放下了水瓢，一邊不停氣一連壓了十來下，才感覺有水上來了。
和林母生氣，那純粹是拿她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就，就是娘，娘以前，哎呀～” 林慧有些張不開口數落林母的不是，急躁的跺跺腳，挽著林芳胳膊撒嬌，“我沒想到你會把彩禮全給娘了。”
臨走前，林奶奶當著人面把錢給了林父，為了讓林父林母清醒清醒也好，為了敲打其餘人也好，林奶奶還特意說明，除了她花錢買了塊手表，剩餘這錢是林芳指明要留給家裏的。
不說林慧，就是廚房裏林二嫂都詫異，她明明覺得林芳看著對誰都淡淡的，沒成想那麽多錢說給就給了，要知道就憑林芳這婚事，別說全帶走，就看前幾天林父那意思，估計還想壓著林母私底下多給陪嫁呢。
整整三百塊錢呢，平日裏林母是連她手裏那點工資都要計較的人，有了這三百塊錢是什麽概念。
一時之間，林二嫂開始懷疑自己之前可能看走眼了，也許，這小姑子就是看著冷淡？
林慧忍不住激動的心情，一把抱住林芳，“小芳，這樣太好了。”
她感覺好開心好開心，就像爹娘說的那樣，等長大了才發現，只有兄弟姐妹才是最親的，平日裏兄弟姐妹一起互相扶持著，一家人在一起快快樂樂的。
林芳撥開了她的手，語氣平靜，“進去吧，嫂子還等著用水呢。”
似乎覺察出林芳的冷淡，林慧有些詫異的看著林芳，“小芳？”
正好林母拿著一兜子雞蛋糕從堂屋門出來，看到院子裏對立站著的兩人，“說啥呢，這麽冷的天不進屋去？”
林慧剛要回答林母，轉頭就看到林芳拎著桶頭也不回的進了廚房。
“快進去啊，發啥楞呢！” 看人楞楞的發呆，林母輕拍了林慧一下。
林慧條件反射的擡頭，張口想說什麽，又咬著唇，“哦”了一聲。
廚房裏，林芳剛又拿了一個紅薯正剝著皮，就聽林母問道，“泓謙不是還有倆兄弟，都說好了沒？”
農家竈膛烤出來的紅薯，帶著一層燒焦的厚厚外皮，林芳聞言手一抖，撕下好大一塊，手裏的紅薯差點沒掉地上。
林母總不會想著保媒拉纖吧！
林芳震驚的看著林母，然後搖搖頭，小心翼翼的措辭，“沒有聽泓謙說過，不過想來伯母該在相看了。”
林母心底琢磨了一下，點點頭，“那估計是還沒，這樣正好，你進了門，抓緊先生個兒子，這樣以後你婆婆肯定偏袒你們兩個。”
“生男生女又不是想生就生的，再說了男孩女孩不都一樣。” 林芳皺眉辯駁。
還有她人還沒嫁呢，怎麽就拐到她生孩子這事上了。
“什麽生男生女都一樣。”林母撇撇嘴，一臉不屑，“你出門看看，村裏遠東家媳婦多少年生不出兒子，那過的事啥日子，村裏人誰不看笑話。”
“閨女咋了，國家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
林芳擰著眉頭，她實在沒閑心跟去掰扯林母這些老舊思想，無所謂的聳聳肩，漫不經心的笑道：“反正無論是男是女，現在國家也只準生一個啊。”
林母板著臉，似真似假的玩笑，“啥就只能生一個，那生個閨女咋辦。”
計劃生育這幾年開始普及起來，只是村子裏，大家還沒那麽上心。
“生個貼心小棉襖，又可愛又漂亮，不也挺好。” 林芳勾著嘴角，一臉笑意盈盈。
大概林芳滿不在乎的樣子刺到了林慧，林慧聲音陡然拔高，尖聲質問，“說的好聽，你要真生個女兒，陸家能願意麽？”
屋子裏靜了一瞬，眾人詫異的看著林慧。
林慧咬著唇一臉倔強的看著林芳。
林母伸手不輕不重的朝林慧肩膀拍了一下，“小慧說的是，人家大業大，你公公又是部隊的，能不想要一個男娃娃。”
“什麽男孩女孩都一樣，那都是哄騙你們這幫小姑娘的。” 林母撇著嘴，一臉不屑。
看林芳不信，林母努努嘴，朝林慧示意，“你看看小慧，要不是她給顧家生了雙胞胎，要是只生個閨女，日子能有現在過得滋潤。”
林母這話無異於無形朝林慧心裏刺了一刀，林慧想起這一年委屈和痛楚，臉色刷的一下白了，血色全無。
幸好林家的廚房是老式的鎢絲燈，燈光昏黃，林母為了省錢，燈泡瓦數更是買的小，晦暗不明。
林母還在絮絮叨叨的念著，“你們呀，就是年輕，要是真給她陸家只生一個閨女，你婆婆能給你好臉色看才怪。”
“大不了到時候不跟婆婆住一起就是了。” 林芳語氣淡淡。
“那陸泓謙呢，他爸媽不管他，他自己就不想要兒子。” 林慧憋著一口氣，高聲回駁。
林芳嘴角上揚，語氣輕緩，“我問過他了呀，他說男孩女孩都好，白紙黑字我都給記著呢。”
為了避免婚後一些不必要的矛盾，林芳絞盡腦汁糅合後世網絡百種狗血案例，集各種夫妻，婆媳，孩子等各種尖銳話題，早早整理了一套婚前必做試題，可是把人好好折騰調教了一番。
林慧扣著手指，直視著林芳，“他要是說話不算話呢？”
“那就離婚好了。” 林芳笑的一臉坦然。
林慧抿著唇，這話她不信，就是屋裏其餘人也只當林芳是在好面子，逞強說大話。
林慧嗤笑一聲，一臉嘲諷的看著林芳，“你就說得好聽，到時候真生了個閨女，你舍得離婚？”
林芳歪著頭，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冷眼打量著情緒尤為激動的林慧。
將近半年未見，林慧頭發長了點，發尾時髦的燙了小卷，半散半紮，額前留了些微卷了碎發，襯著飽滿有些圓潤的臉頰，顯得的純真又風情，看模樣是被嬌養的極好。
許是林芳的目光過於認真，林慧不自在的動了下腳，“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我看姐好像胖了點！” 林芳嘴角勾起，眉眼含笑，仿若只是隨口一說。
清澈的目光劃過臉頰，劃過下頜，落在有些松垮的腰線上。
冬季冷，林慧特意穿了件寬松的羽絨服，腰身寬大，明明知道林芳不可能看出什麽，可林慧還是不由想伸手擋在小腹，咬著牙又硬生生忍住了。
“是，是嗎？可能天冷最近吃的有點多。” 林慧幹巴巴的笑了笑了笑，語氣也沒之前的流利自然，眉眼低垂，虛虛的避開林芳的視線。
不可能的，現在肚子又不明顯，冬天冷自己穿的又那麽厚，不可能有人看出來的，林慧一遍一遍的安慰著自己，又止不住的有些心虛。
林芳無所謂的笑笑，“也是，這天一冷，人胃口就好，就忍不住多吃。”
林母聞言順勢看了林慧一眼，高領毛衣搭寬大厚實的羽絨服對比村子裏裏三層外三層完全看不出身型的笨重棉花襖子，大閨女這一身簡直不要顯得太纖瘦。
“瞎說，小慧這哪胖了，天冷還不穿的多一點啊。”
林慧這會兒臉上勉強的笑意都有些撐不住了，一面覺得林芳不會發現，一面又忍不住擔心，神經像拉滿弓的弦，緊緊繃著，總控制不住多想，衣兜裏的手緊緊蜷著，圓潤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都沒感覺到。
林母又張口開始念念叨叨，“你們就該跟小慧學學，天冷，該多穿就要多穿幾件。”
“還有你們啊，一個兩個的不要天天作妖，就想著減肥臭美，真瘦的跟麻稭棍一樣就好看了。” 林母點點林芳的腦袋，高深莫測的告誡道。
怕林芳不上心，林母索性明明白白攤開來講，“你可別盡想著減肥，真瘦的和猴一樣，到頭來別連孩子都懷不上。”
林芳：“......”
怎麽老話重提，又拐到她生孩子這事上了。
“娘告訴你，這女人啊，就得生了孩子，在婆家腰桿子才直。” 林母一副過來人的經驗之談，還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二兒媳婦。
也不知道現在的小年輕什麽毛病，這剛能吃飽飯，就開始這不能多吃那不能多吃，在林母看來都是作得慌，身體作出毛病就不作了。
旁邊的林二嫂聞言一下咬到了舌尖，嘴裏腥嘰嘰的一片，一把摔了手裏剩餘的紅薯頭，扔到竈膛灰裏。
真是夠了，生孩子，生孩子，她這還沒嫁進來一個月，林母就開始天天盯著她肚子，她又不是母雞，說下蛋就下蛋。
林芳頭都大了，不等林母開口，話鋒一轉，一臉嚴肅說道，“陸家可都是公職人員，我以後也是要上班的，要是真多生了，那工作也別想要了。”
“凈會胡說。” 林母順手拍了林芳一巴掌，“這好好的就因為多生個孩子就工作都不讓人幹了。”
“可不是。” 林芳肯定的點點頭，不忘拉上證人，“我騙您幹嘛，不信你問問二嫂她們！”
林芳說的有鼻子有眼，唬的林母不可置信的扭頭看過去。
林慧嘴角囁嚅，臉色極差，沒有張口。
旁邊的林二嫂倒是反應極快的插話，快言快語，“是的呀，文件各辦公室都貼著呢。”
說著掃了林母一眼，嘴角翹起，心情愉悅，她怎麽就忘了這一茬。
“文件說了，公職人員一旦發現超生可就要雙開，開黨籍，開公職。” 林二嫂瞇著眼，悠悠補充。
她就看林母以後還催不催她了，早一點晚一點，生男生女，反正這輩子她都能只能生一個。
“那，那真生了個閨女，這不是，不是連個摔盆的都沒有。” 林母抖著嘴，一臉不可信。
“女兒就不能摔盆了，能上班，能掙錢，還能做家務生孩子，怎麽就不能摔盆了。” 林芳輕描淡寫的舉例辯駁。
“就是，女孩比男孩差哪了！” 林二嫂恨不得舉雙手雙腳附和，她自己在家都經受了重男輕女的苦，她是絕對不會讓她的孩子也受這種罪的。
“所以沒有什麽舍不得的，我不靠別人活著，能自己掙錢養活自己，陸泓謙要是說話不算話，那就離婚。”
林芳算是怕了林母再念叨，這會也不管別人信不信，只斬釘截鐵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讀了那麽些年的書，那麽千辛萬苦的考出去，不是為了給他陸家當生育工具的。”
“舍了工作，窩在家裏一胎一胎就為了給他家生兒子，在我這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孩子也好，家庭主婦也好，只有她自己甘心情願的選擇，可沒有必須要怎麽樣。
林慧猛的擡頭，看著脊背挺直無所畏懼的林芳，她此刻突然有了無比清晰的認知：林芳剛剛是認真的，她真的會離婚。
可，怎麽可能？不會的，不會的，小芳只是還沒有結婚，她可能還不懂愛情，或許小芳和陸泓謙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相愛，對，只是相親，就這麽短短半年，感情能深到哪裏去，她不一樣，她還有永錚哥呢。
衣兜裏的手透過薄薄的一層內襯，林慧摸著有些微微鼓起的肚子，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對面的林母手一抖，差點沒被林芳這話氣死，這死孩子來真的。
看氣氛不好，林大嫂拍著手打岔道，“哎呀，這人還沒嫁呢，離生孩子事早著呢！”
林母剛準備出口的教訓又生生咽了下去，也是，這都還是沒影的事，現在為這個吵太早了，嘴上仍不忘說教道，“你這孩子，大家就是隨口說說話，哪就到了說離婚的地步。”
這張口閉口離婚，說出去丟不丟人。
林母不高興的板著臉數落道，“以後結了婚，可不興張口閉口的就說離婚，你婆婆聽了得不高興。”
林芳表情淡淡的，林大嫂一看不好，立刻轉了了話題，“娘，水好了，可以洗了。”
正好場面有些僵，熱水一好，眾人就心思各異的端著水各自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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