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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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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楊桂仙帶出來的人沒能傳出什麽消息,但是,楊幹貞也不是傻瓜,他還是知道了滇東的變化,畢竟,這麽大地方,消息想要完全封鎖也是不可能的。尤其,以前的時候,滇東的許多物品都依賴於外界的輸入,如今卻能自給自足了,楊幹貞可是查過不少次,不是他們找到了另外的渠道,而是他們真的能自給自足了!

南詔原本想要約束這些部族,說白了,靠的就是經濟上的制約。天南各族原本過得是真的很苦逼,要啥啥沒有,山裏的東西放到中原,的確能賣出大價錢,但是在本地,那真是不值錢,上等的經過初步處理的藥材,甚至換不到同等重量的布匹。

但是沒辦法,各族生活在山中,根本不適合種植,他們只能挖掘山裏頭一些植物的塊根塊莖作為果腹的糧食,采集各種野果菌菇,然後就是打獵,山南瘴氣遍布,環境也很糟糕,遇到雨季的時候,他們就很有可能好多天都得不到足夠的食物。另外,還有所謂的蠱毒,其實就是各種各樣的寄生蟲。巫醫們憑借著古老的經驗還有盲目的摸索治療自個的族人,為了生存,各族要麽就是要跟外界通商,要麽就得自相殘殺,爭取不多的生存空間。

總之,以前各族的經濟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賴外界的支持,若是沒有外界的支持,可能一點小小的災難,就足夠摧毀他們脆弱的經濟結構。

楊幹貞在發現滇東這些部族居然已經可以自給自足之後,自然就有了危機感,知道滇東一定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變化。他企圖派人進入滇東查探,但是最後都是無功而返。畢竟,滇東如今非常團結,就算是外圍,也已經投靠了段思平。畢竟,眼看著以前窮得叮當響的鄰居變成了闊佬,他們這些原本條件比較好的,反而被襯托得像是乞丐了,一個個自然都有了心思。

而楊幹貞既然不能給大家帶來好處,還總是想著盤剝大家,那麽,還聽他的幹什麽呢?楊家派出來的人甚至還沒能進入山中,就被人揪了出來,餵了蛇蟲。

沒有消息,自然就意味著其實都是壞消息,楊幹貞覺得自個不能再等下去了,要是真等到段思平羽翼豐滿了,回頭倒黴的就是自己了!因此,楊幹貞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旨,洋洋灑灑編出了關於段思平以及滇東各部的一大堆罪名,然後下詔表示討伐滇東。當然,他還是留了餘地的,滇東各部要是願意交出段思平父子,那麽,他願意既往不咎。

看到楊幹貞發出來的檄文之後,滇東這邊都是冷笑起來,段思平直接將檄文丟到地上,笑道:“楊幹貞也算是英雄一世,如今搞出這等事情來,反倒是顯得心虛!不過,他這麽一來,咱們到底該如何回覆呢?”

何三刀耿直地說道:“有什麽好回覆的,早就撕破臉了,他既然要打,那就打唄,咱們白族,可不怕打仗!”說到這裏,何三刀有些躍躍欲試地摸了摸腰間的彎刀,這把彎刀是段思瑾專門給何三刀打造的,裏面還摻了一點隕鐵,段思瑾還在上頭刻了血槽,這玩意可以說是殺人利器了。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如今大家都闊起來了,而滇東這點地方,已經不能滿足他們的胃口了,別的不說,他們生產出來的各種精美的日用品如今就是自家消耗,要是能賣出去,那得多少錢啊!

這些人如今已經越來越發現,自個從前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太委屈了,如今這才叫人過的日子,而且,山裏頭雖然是自家的老巢,但是實際上住起來可真是不那麽舒適,別的不說,光是交通就很麻煩。

段思瑾搞出了水泥和混凝土的配方,但是,哪怕科技發展到一定的程度,在這種群山林立的地方修路依舊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都不是什麽小數字,一時半會兒,各族就算是加起來,還真是消耗不起。

因此,這些部族這會兒都已經起了心思,下山到相對平緩富饒的地方生活,當然了,山裏頭也得維持好了,這也算是一條退路。

段思平對於白族想要去山外生活其實是舉雙手歡迎的,說白了,心態不一樣了,以前的時候,白族留在山裏頭,那是段思平的底牌,可以後呢,段思平在的時候,可以壓制住這些白族人,可是段家的後人呢,若是他們依舊留在山裏,不能對他們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統治的話,那麽,他們就是一個隱患。

而到了外面就不一樣了,他們的生活就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尤其,若是他們能徹底漢化,習慣了漢人的生活,他們就很難繼續回到山中,跟外面的人搞什麽游擊之類的勾當。

天南的土地大得很,氣候也溫暖,又有整理梯田的技術,不怕養不活這麽多人,段思平這會兒笑吟吟地說道:“說得對,等咱們打敗了楊幹貞,就將他們的土地和財富分了,回頭大家都能在山下安安穩穩地過上好日子!”

一群人都是歡呼起來,大家的要求就是這麽簡單,打仗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保護自個的利益,和獲得更多的利益嗎?

楊幹貞那邊很快也收到了段思平發出來的檄文,歷數楊幹貞的各種不臣殘暴之處,表示要撥亂反正!楊幹貞只氣得跳腳,直接拔劍叫道:“段思平,我一定要殺了你,以洩我心頭之恨!”

於是,在雙方其實都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時候,這場戰爭就開始了。

老實說,這是一場不那麽平等的戰爭,滇東這邊出了太多的盤外招,各種各樣滇東出品的商品隨著滇東大軍的出征流出,大家一看,咦,這些布料很精美啊,顏色也很鮮亮,而且過水之後還不褪色!還有,這叫做香皂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做的,居然比中原那些貴的不行的澡豆還好用,洗得居然這麽幹凈!菜刀用起來也很順手,好像比街頭屠夫家的剔骨刀還要鋒利一些……

總之,滇東拿出來的各種日用品簡直晃花了山下一幫土包子的眼,原本他們在心理上都是很有優越感的,畢竟,天南這邊,住在山下城裏的,要麽是如段思平這樣的漢裔白族,要麽本來就是漢人,還有的就是南詔這邊的貴族,他們在天南見多識廣,享受到的許多東西都來自於中原,當然,也都是中原那邊的普通貨色就是了,而如今呢,山裏頭苦巴巴的山民都比他們過得好了!最重要的是,這些東西便宜啊,比從中原買回來的東西便宜太多了,而且質量也很好。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什麽好說的,自然是買買買,在知道這些對於滇東各部來說,這些壓根算不上什麽之後,頓時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滇東各部在段思平的帶領下,完全不一樣了!

段思平是真的給各部帶來了好日子,如果他們早一步投靠,是不是也早就能享受到這樣的美好生活了?

至於反抗或者是搶劫滇東什麽的,那是不可能的!開玩笑,滇東菜刀都比駐軍的腰刀鋒利,還有什麽好打的,覺得自個脖子很硬嗎?大家都是實在人,楊幹貞自個也就是個亂臣賊子,又什麽值得效忠的,何況,段思平打出來的旗號大家也喜歡啊,降低租稅,減少徭役,解放罪奴!除了最後一條許多人有些意見之外,前兩條大家都等著呢!

人心浮動之下,結果一路上,各地幾乎都是望風而降,就算是楊幹貞的死忠也會被當地的貴族豪族給拉下來,當做投降的籌碼,一些大貴族更是帶著自家莊園的私兵與奴婢加入了段思平的軍中,一個個胸脯拍得震天響,恨不得哭天喊地要跟著段思平走。

楊幹貞哪裏能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手下的軍隊簡直是節節敗退,段思平軍中使用的武器,乃至戰鬥素養,都遠遠勝過楊幹貞的軍隊,比較起來,楊幹貞所謂的正規軍反而像是一幫烏合之眾組合起來的雜牌軍。

而滇東這邊,段思平卻是參考了中原那邊的軍隊,又結合了天南這邊的情況,調整了戰術,楊幹貞那邊兵器不行,後勤不行,戰術也不行,不輸才叫奇怪呢!

段思平率軍出征,而何家寨這邊,段思瑾依舊在那邊教書,段思英也留在了這裏,段思平想著他畢竟是楊家的外孫,立場上頭有些尷尬,因此,雖說他年紀不小了,卻也沒帶著他,倒是帶上了段思良段思聰父子。

段思英坐在一張板凳上頭,拿著一張砂紙,有一下沒一下的給他剛剛做好的一個零部件拋光。

段思瑜正好下課了,跑出來看到段思英的模樣,湊了過來,問道:“大哥,你在做什麽?”

段思英一下子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地看向了段思瑜:“什麽?”

段思瑜又問了一遍,段思英看了看手裏的零部件,然後說道:“二弟給了我一張圖紙,讓我看看能不能做一輛四輪馬車出來,我打算先做個模型看一看!”他又低頭看了一下零部件,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他之前分了心,這個零件比例顯然有些不對,他嘆了口氣,丟下了零件和砂紙,神情又變得怔忪起來。

“大哥,你是想阿爹了嗎?”段思瑜眨了眨眼睛,說道,“我也想阿爹啊,阿爹說了,等他回來的時候,給我帶好吃的!其實我不想吃什麽好吃的,可是阿爹既然說了,那麽就這樣吧!”他人小鬼大地嘆了一口氣,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倒不像是段思平哄著他,而是他在哄著段思平了。

段思英看著段思瑜的模樣,心裏頭不由有些羨慕起來,他呢喃了兩句,低聲說道:“我是想阿爹啊,而且,我還擔心我阿娘!”

段思瑜如今也不算是真的小了,已經知道段思英的娘是誰了,他想了想,說道:“大哥,你也別太擔心,你阿娘不會有事的,有阿爹呢!”

段思瑜對於段思平與楊桂仙之間的糾葛並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卻非常信任段思平,這會兒說著,就叫段思英楞住了,繼而苦笑起來,是啊,以自個父親的性格,將來總不至於真的要了阿娘的命,只是阿娘日後卻是難得自由了!

想到這裏,段思英內心深處竟是松了口氣,對於楊桂仙,他心裏頭是存在一些畏懼的。只是,想到楊桂仙的性格,段思英又有些頭疼,他很難想象,在楊桂仙知道楊家失敗之後會做出什麽樣的瘋狂舉動來,段思平或許可以容忍,但是其他人只怕巴不得找個理由叫楊桂仙死去吧!

這麽一想,段思英又憂心忡忡起來,而段思瑜那邊卻是叫了一聲:“哥哥!”一邊喊著,一邊撲了過去。

段思瑜跟段思瑾的時間遠比跟著段思平與何青凰多得多,尤其到了後來,段思瑜的教育都是段思瑾一手負責的,段思平和何青凰就是典型的甩手家長,除了親親抱抱之外,其他的事情,壓根不管的。因此,段思瑜對段思瑾也極為親近,或者說是比較依賴了。

段思瑾接住了撲過來的段思瑜,敲了敲他的頭,說道:“小心一些,走路要有走路的樣子,要是摔著了怎麽辦?”

段思瑜毫不猶豫地說道:“哥哥肯定會接住我的啊!”段思瑜心裏頭自有一個標桿,段思瑾是哥哥,段思英是大哥,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

段思英忽然露出了一點期冀的眼神,看向了段思瑾。段思英早就發現了,雖說都是段思平的兒子,但是段思瑾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他被滇東各族奉為聖子,也是他,給滇東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即便是段思平,對段思瑾的態度也是平等的,這讓段思英一度有些羨慕到嫉妒。

但是,段思瑾真是那種叫人嫉妒不起來的人,他雖說就是個小孩子的模樣,但是行事做派,很容易就讓人忘記他的年齡,尤其,他在很多時候,都顯得異常光風霽月,這叫人只覺得自個實在是小肚雞腸,叫人自慚形穢起來。

段思英吞吞吐吐地說道:“那個,二弟,我,我想去見一見我阿娘!”

在段思瑾看似平淡的眼神之下,段思英斷斷續續地將自個的理由說了一遍,然後又說道:“我也知道,阿爹跟阿娘以後是沒有可能了,可是,我終究不忍心看著阿娘走入絕路的!”說到這裏,段思英又嘆了口氣,神情變得憂愁起來。

他其實也就是個十多歲的少年,但是卻背負了沈重的負擔,這對他來說,卻是有點難以承受。

段思瑾想了想,說道:“你能勸服你阿娘嗎?”

段思英無奈地說道:“我只想試一試,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難道阿娘還不能接受事實嗎?”

許多人在到了最後的時候,的確能接受事實,但是更多的人寧可繼續去逃避,也是不樂意接受的。段思瑾不知道楊桂仙屬於哪種人,不過,不管楊桂仙怎麽選擇,對於段思瑾來說,都沒有什麽區別就是了。

因此,段思瑾也沒有多想,便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去看看吧!”

段思英大喜過望,連聲道謝,段思瑾擺了擺手,說道:“沒事,其實阿爹也沒不讓你去,不是嗎?”

段思英苦笑起來,段思平雖說沒說,但是話裏話外的意思都表明,他不希望自己再受到阿娘的影響。

段思瑾覺得堵不如疏,老是叫段思英不知道楊桂仙的情況,回頭難免生出愧疚甚至是補償的心思來,到時候反而難辦。因為,隨著段思平權力的增長,作為段思平的長子,段思英就算不是作為儲君培養,也會得到不少的權力,這也是難免的事情,相比較於外人,自然是自家兒子更值得信任。就像是朝廷大臣就算是換個皇帝,頂多也就是回家種田一樣,自從南北朝那會兒,不殺亡國之君的傳統打破之後,一旦遭遇改朝換代,皇室近親多半是沒什麽好下場的。

因此,在段思平沒有足夠的人才可以利用的情況下,選擇年長一些的段思英,交給他一些權力,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誰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是段思英想要對楊桂仙進行什麽補償,以楊桂仙的性格,誰知道她要是發起瘋來,能做出什麽事情來,那根本就是一場災難!

因此,段思瑾琢磨著,還是先讓段思英知道,楊桂仙是個不靠譜的才行。

哪怕段思平沒有告訴過段思瑾楊桂仙住在哪裏,但是這對段思瑾來說,其實也就是放個監視器的事,很容易就知道楊桂仙的坐標了。

段思瑾跟何家寨這邊的人說了一聲,就準備走人,結果段思瑜瞧見了,立馬吵著也要跟上,段思瑾想了想,覺得以自個如今的實力,別說就是一個段思瑜了,就算是十個,也是護得住的,幹脆將段思瑜帶在了身邊。

何家寨段思平留下來的護衛在勸阻無效之後,也跟了上來,以至於原本只是兩個人的行動,如今一下子變成大部隊了。

段思瑜可以當做是出來玩一趟,而段思英一路上都很是緊張,騎在馬上一直沈默不語,心裏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段思瑾也不多勸,很多事情,別人說一千道一萬都沒用,他自己想不開,那根本就沒辦法。

騎馬花費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天都黑下來了,他們才到了地方,段思英看到別院的環境,先是松了口氣,這裏看起來比起寨子裏頭還要精致一些。當然,這本來是段思平給自個建造的別院,只是後來他常年住在何家寨,這裏也就空了下來。

守衛別院的人見得他們過來,都是吃了一驚,不過他們能做的也只有讓人進去了。畢竟人都到門口了,總不能叫人在外頭過夜吧!

段思瑾頭一次看見了楊桂仙,楊桂仙年紀也就比段思平小一些,不過段思平內功有成,自然有駐顏之效,因此,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十歲左右,為了顯得更具威嚴,他早早就蓄了須。而楊桂仙其實也就是三十多歲的人,又一貫生活得比較富足,按理應該是比較富有魅力的年齡。

但是,楊桂仙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皺紋,顴骨有點突出,看著愈發顯得刻薄起來。不過,她大概不是這段時間才顯老的,要不然段思英神情早就不一樣了。

楊桂仙看到段思英進來,神情卻依舊是一副刻毒的模樣,她冷笑道:“怎麽,你那老子不要你了,又來找老娘來了?”

段思英看著楊桂仙這般言語,抿了抿嘴唇,忽然說道:“阿爹已經與外公開戰了,一路推進非常順利,還有不久,就會打到羊苴咩城下了!”

楊桂仙頓時露出了一個簡直叫人覺得有些心驚的扭曲神情:“你胡說八道什麽?就他段思平?這怎麽可能呢?”

段思英神情變得有些疲憊起來,他看著楊桂仙愈發恐怖的神情,不自覺瑟縮了一下,還是說道:“阿娘,你知道,我從來不會騙你,這都是真的!”說著,他從袖中的夾袋裏頭拿出幾封書信來,遞給了楊桂仙,這些書信是段思平送回來給幾個孩子的,何青凰跟著段思平一塊出征了,段思平每下一城就會叫人送一封捷報和一封家書回來,段思英手上還只是一部分而已。

楊桂仙一把搶過,拆開來一看,神情變幻不休,嘴裏念叨著:“假的,假的,都是假的!不可能,這不可能!”

段思英堅持說道:“阿娘,事情已經這個樣子了,阿娘以後還是不要老是觸怒阿爹了,要不然的話……”段思英抿了抿嘴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楊桂仙忽然向著段思英撲了過來,她這會兒看起來簡直是有些癲狂起來,她一把抓住了段思英的手,利索地從自個頭上拔下一根金釵,對準了段思英的咽喉,用力一刺,就有血珠冒了出來,她狂笑著,對著一直站在門口的段思瑾還有其他人瘋狂地叫道:“告訴段思平,讓他退兵,要不然,我就殺了他兒子!”

段思英簡直呆住了,他根本想不到,楊桂仙居然會這麽做,他艱難地說道:“阿娘!”

楊桂仙嘶吼道:“不要叫我娘,你要是真當自己是我兒子,你就該攔著段思平!”說著,手上的力氣更重了一點,段思英一時間簡直是喘不過氣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將至的滋味,一下子沒頂一般的恐懼席卷而來,他一時間頭腦中一片空白。

段思英雖說學了一陽指的內功,但是他學這個完全是為了提升自己的精力,壓根不是為了防身的,因此,根本半點招式都不會,這會兒被自個親娘用磨尖的金釵抵著脖子,釵頭已經刺入了他的喉頭,再深入一點,那真是要完蛋了!

門口,段思瑾也沒想到楊桂仙居然會這麽做,一邊的守衛也呆住了,投鼠忌器之下,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得看向了段思瑾:“聖子,這,這該怎麽辦?”

段思瑾皺了皺眉,他看著楊桂仙,卻發現她表面上癲狂,實際上眼神中卻帶著一絲清明,也就是說,她是真的想以段思英為質,逼著段思平退兵的。

段思瑾搖了搖頭,嘆道:“楊夫人,阿爹的大軍遠在千裏之外,就算是現在傳信過去,也得好幾日才行,大哥正在流血,不如先放開大哥,給他包紮一下可好?”

楊桂仙陰惻惻地說道:“原來還有一個段思平的小崽子,可惜了,是個野種,你也該死!”話是這樣說,但是她根本沒有動彈,依舊抵著段思英的脖子不放。

段思瑾幹脆往前走了一步,然後說道:“楊夫人,虎毒尚且不食子,大哥快要撐不住了,要不,我換大哥,可以嗎?”

楊桂仙一時有些意動,不過很快她回過神來,她只有一個人,一旦松開了段思英,說不定立刻就要受制於人,想了想,楊桂仙忽然一腳踹向了段思英的小腿,她本來也是學過武功的人,頓時就聽到一聲腿骨這段的聲音,段思英一下子站立不住,掙紮之下,喉頭又出了不少血,他想要說話,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楊桂仙嘿嘿笑道:“小子,你到底是嘴上說說,還是想要偏偏我這傻兒子,你要是真的有心,就先把自個綁起來吧!”

段思瑾點了點頭,作勢就叫人去取繩子,然後又往前走了幾步,瞧著楊桂仙有些松懈,忽地直接擡手,然後就是一根鋼針從袖口飛出。

楊桂仙想要拉著段思英抵擋,卻壓根沒來得及,直接被射中了胳膊,頓時胳膊就是一陣酸軟,然後整個人都癱軟下來,倒在了地上,半點力氣也提不起來,但是卻還存著神智,眼中滿是怨毒之色。

段思瑾射出來的鋼針是他專門制作的麻醉針,他做了不少給段思瑜防身,自個也留了兩根,這會兒就正好用上了。

段思瑾迅速上前,將要摔倒的段思英扶住了,其他人同時一擁而上,將已經沒了反抗之力的楊桂仙制住。

段思瑜之前一直躲在外頭,被護衛拉住,也不敢作聲,這回才跑了進來,擔憂地問道:“哥哥,大哥怎麽樣了?他流了好多血!”

段思瑾說道:“沒事,修養一下就好了!”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盒金瘡藥來,灑在段思英的傷口上,段思英的傷口很快就不再流血了,段思瑾又叫人拿了幹凈的棉布過來,給段思英包紮了傷口。瞧著段思英一副呆滯到生無可戀的模樣,他搖了搖頭,利索地給段思英接好了斷腿,用夾板固定了起來。

段思瑾制作的麻醉針可不是一般的貨色,落到外科醫生手裏,那真是要如獲至寶了,見效快,全身麻醉,而且沒什麽副作用,對方還能夠一直保持清醒。

因此,楊桂仙這會兒還能說話,看到段思瑾給段思英包紮,又是一聲冷笑:“你們兄弟兩個倒真是段思平的種,一副假惺惺的模樣,倒是我這兒子,就是個蠢貨!”

段思瑾直接說道:“大哥對楊夫人一直孝順,楊夫人卻是這般,可也算不得聰明!”

楊桂仙愈發怨毒起來:“早知會有今日,當年我就該殺了段思平!”

段思瑜頓時忍不住了:“你這個女人,就是個壞人!大哥還擔心你,結果,你卻想要殺大哥,還要殺阿爹!”

段思瑾聽得段思瑜這般,不由搖頭,什麽好人壞人的,楊桂仙當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是,她不管是要殺段思平,還是要殺段思英,不過是立場問題而已!

段思英依舊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段思瑾也懶得跟楊桂仙多說什麽,直接說道:“楊夫人,不管你心裏怎麽想,大哥可從未對你不起!”說著,直接叫人做了一副擔架過來,將段思英擡到了擔架上,找了個院子先住上一晚,明日就返回何家寨,至於今日這裏發生的事情,也只能給段思平寫信說一下了。

段思英躺到剛剛鋪好的床上,神情木然,段思瑜湊了過來,安慰道:“大哥,你別難過!你馬上就會好起來的!”他撓了撓頭,對於楊桂仙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知道楊桂仙是段思英的阿娘,因此,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後咬了咬牙,像是下了什麽大決心一般,說道:“大哥,你阿娘對你不好,那我把我們阿娘分給你,我們阿娘最好不過了,她會給你做衣服,給你做好吃的,還會帶你出去玩!”

段思英眼珠子稍微轉了轉,他喉嚨受了傷,楊桂仙的金釵刺破了他的聲帶,一時間哪怕發聲都很難,他看了段思瑜一眼,勉強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段思瑾看著,拉著段思瑜說道:“大哥受了傷,現在也說不了話,我們讓他好好休息吧,等到大哥傷好了再說!”

段思瑾看著段思英脖子上的紗布,同情地點了點頭,然後乖乖地跟著段思瑾走了。

段思瑾跟段思瑜就睡在段思英的隔壁,原本兩人早就各有一個房間了,但是段思瑜剛才才看到了那一幕,段思瑾有點擔心段思瑜晚上做噩夢,幹脆便讓段思瑜與自己睡一塊了。

段思瑜躺在厚厚的被子上,有些猶豫地問道:“哥哥,為什麽大哥的阿娘那麽壞?”

段思瑾想了想,說道:“因為在她心裏,丈夫、孩子,都沒有自己,或者說娘家重要的!她一輩子一向驕傲的是自己身為楊家女的身份,而楊家的失敗,就戳破了她所有的驕傲,讓她覺得自個從前的倨傲就是一個笑話,所以,她根本忍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段思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大哥真是太可憐了!”

段思瑾摸了摸段思瑜的頭,沒有再說什麽,希望不要因為這件事,導致段思英心性大變吧!

發生了這種事情,守衛別院的這些人都是暗自叫苦,誰能想到,楊桂仙喪心病狂到連自個親兒子都下手,虧得聖子出手果決,要不然,真叫楊桂仙挾持了段思英甚至是段思瑜段思瑾,到時候可就難辦了。因此,他們硬著頭皮開始寫書面報告,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然後再寄給段思平。

雖說用的是飛鴿傳書,段思平接到信的時候,也已經是好幾天之後的事情了,他看到信裏說的情況之後,簡直要氣炸了,一是氣段思瑾居然帶著段思英和段思瑜去找楊桂仙這個女人,二是氣楊桂仙居然能做出這等事情來,要真是讓她挾持了幾個兒子,想到後果,段思平只覺得白毛汗都出來了。

何青凰見段思平臉上神色變幻,問道:“平郎,出什麽事了?”

猶豫了一下之後,段思平還是將書信給了何青凰,何青凰接過來一看,頓時眉毛倒豎起來,恨不得直接跳起來,將楊桂仙給砍了!

段思平冷笑一聲,說道:“我對她已經是仁至義盡,想不到她到今天都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了!以前我還想著要留點餘地,如今,這也罷了!”

段思平說著,直接就親自磨墨,開始寫信,開頭就是“義絕書”三字,在信中歷數楊桂仙種種惡行,然後表示與楊桂仙義絕!橫豎楊桂仙也從不將自個當做是段家人,那麽,段思平也懶得繼續跟她保持哪怕是名義上的關系了,這簡直叫他惡心!

除了義絕書之外,段思平又另外修書一封,命楊桂仙出家為尼,以贖其罪。

何青凰在邊上看著,看著段思平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一方面是欣喜,楊桂仙那是段思平正兒八經的原配發妻,何青凰為此一直耿耿於懷,楊桂仙哪怕在段思平那裏就沒什麽地位,但是名義上頭,還是壓在何青凰上頭的,就算是在段家的族譜上,楊桂仙的名字也在何青凰上頭。如今兩人義絕,楊桂仙的名字自然會從族譜上頭劃掉,何青凰立馬就顯得名正言順起來。

另一方面,何青凰也是心驚於段思平的冷酷,段思平一向是個看起來近乎是有些心慈手軟的性子,但是如今在這件事上,卻顯得極為果決,難免叫何青凰有點心驚起來,她有了一種感覺,自個這個丈夫與從前是不一樣了。

段思瑾原本想著早點返回何家寨,但是段思英卻硬要再見楊桂仙一次,段思瑾只得將段思英扶到一張春凳上,又在四周圍了軟枕,讓他可以坐起來,然後叫人擡著段思英去了楊桂仙那裏。

楊桂仙原本身上的麻醉已經失效了,不過,因為擔心她又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段思瑾又叫人給她補了一下,她這會兒無力地靠在床頭,看著段思瑾帶著段思英進來,臉上滿是嘲諷與惡毒:“呵,看樣子,你如今已經變成你這個野種弟弟的跟班了!”

段思英這會兒還是不能說話,他支撐著坐了起來,只是看了一眼楊桂仙,然後就摸出鉛筆在一個板子上頭寫起字來,然後舉給楊桂仙看:“阿娘,你之前是真想殺我嗎?”

楊桂仙冷笑起來,又咒罵道:“我怎麽有你這樣一個兒子,懦弱無能,沒有半點志氣!橫豎段思平那個狗賊根本不在意你這個兒子,你死了又能如何?我當初生下你就該將你掐死,免得後來叫我生氣!”她高聲謾罵起來,說著段思平的種種不是,無非就是什麽狗賊,賤種一流,然後又罵段思英不爭氣,沒出息,叫她丟盡了臉面之類的話!

段思英手哆嗦了一下,看著楊桂仙雖說渾身無力,但是臉色潮紅,帶著亢奮的模樣,眼睛垂了下來。

段思瑾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當初你又嫁給阿爹做什麽?”

楊桂仙頓時一楞,冷笑道:“要不是我阿爹做主,誰要嫁段思平這個狗賊!我楊桂仙是家中嫡女,便是宮裏的公主,也不比我自在,結果嫁給段思平這等狗賊,簡直是我一輩子的恥辱!”楊桂仙又是連聲咒罵。

而段思瑾卻只覺得可悲,楊桂仙越是高聲,其實心裏頭越是心虛,她其實早就知道自個看錯了段思平,但是這早就是不可挽回了,畢竟,大家早就已經形同陌路,名義上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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