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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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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一把火

錦衣衛木指揮使名金森, 顯然五行缺木少金,他年過五旬生得極胖,像尊白胖的彌勒佛, 被裝進大號的太師椅, 唯一不同,是他並未笑口常開。

木金森面無表情地將皇帝手詔看了又看, 女子當官,還是陛下親封的正五品千戶, 簡直匪夷所思!

壓制心底詫異罵娘欲望, 他打量關無艷上下後, 只對她提醒了一句:“南衛所裏魚龍混雜, 你自小心收服。”

說完便揮揮手招來隨侍道:“帶關大人刻印量身。”

看人離開, 木金森以指點桌,敲一陣後拉來桌邊糕點盤, 吃上幾口舒坦些了, 這才開口問留下的胡長生:

“你覺得,她接下來會怎麽做?”

胡長生眉眼耷拉, 帶點無奈地猜測道:“她既不善謀, 便只能一力降十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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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無艷全程耐心配合, 由著專門負責的京繡繡娘小心翼翼量過身後, 她直接離開了北鎮撫司,駕著宣平侯的馬車, 急急奔去順天府衙。

她要帶他們回家。

大雨已停, 道路泥濘,關無艷放慢車速, 帶著五人一屍回到北坊。

北坊正亂,豐收家前, 早被鄉親鄰裏堵得水洩不通。

院內,馬麗娟的嫂嫂田氏坐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腿幹嚎,她男人則帶著一幫親戚手抄家夥,已經與爽老漢等人對峙了許久。

他們此行,不要償命——反正兇手也是死定了,他們要的,是一千兩銀。

案子結論未出衙門,田氏不顧女子身後名,已用汙言穢語,將好似親眼目睹過的淩/辱虐殺,編造著說了一遍又一遍。

鄉親們相信豐收等人的清白,卻到底下意識短了氣勢,此刻也只堪堪攔住,不讓馬家□□/掠而已。

關無艷揮動馬鞭,從人群中穿過,豐收他們幾家人,見她如見救命稻草,當即沖湧過來,邊是卸門檻牽馬,邊是紅著眼追問如何了。

關無艷一聲稍等,接著再次揮動馬鞭,打得馬家夫妻抱頭鼠竄,鞭子卻似無處不在,直到他們皮開肉綻一心求饒,拉來的親戚們眼睜睜看著,半點不敢插手。

“想敲詐,等我將真兇找到,你們只管去鬧。”關無艷冷著臉指向門外,“現在,滾出去。”

馬家人被她二話不說便下手的狠辣嚇到,立時相互攙扶著逃出院門。

待院子內外只剩自己人後,他們終於知道關無艷為何駕了輛陌生馬車回來。

已被診治過的一車人,此刻仍在昏睡,淒慘模樣叫家人看得心欲滴血,爽老漢老淚眾橫站立不穩,諸位母親更是聲聲呼喊,展鐵娃的娘一見兒子那腿,當即便暈厥了過去。

馬麗娟的屍身被壯實的胡嬸子抱去一邊,旁邊婦人們圍過去,擋得密不透風後,接著又是一陣驚呼。

天降橫禍,他們想怨怪,都不知沖何處下手。

憋悶,實在憋悶極了。

關無艷背過身不願再看,展和風握住她手,崔銀蓮抹著眼淚問:“艷艷,你,你?”

她想問:你做了什麽?接下來又要做什麽?

最終開口的卻是:“娘能做些什麽?”

關無艷擡頭輕聲道:“娘,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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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艷餓了!

展和風束好衣袍下擺燒火,崔銀蓮圍著竈臺行雲流水,李寶珠端茶遞水粘上姐姐。

大家心裏不安,此刻不安都且放下。

晶瑩的米飯,鮮嫩的魚肉,滑溜的蛋羹,春天的薺菜。

都是關無艷愛吃,且用最快速度做出來的。

堂屋裏極是安靜,三人圍坐在飯桌前,看她一聲不吭,將飯菜吃得精光。

吃完,關無艷將碗筷一放,閉了閉眼肩膀一松,再睜開時,眉眼已是舒展。

她沒頭沒尾地道了一句:“這樣就好,這樣就很好。”

聽的人該笑,好使得氣氛溫馨起來,可嘴角無力,根本不能扯動。

他們如今只看到結果,關無艷又不願顯露艱難,他們能做的,竟只是燒上一頓飯。

但關無艷當真覺得足夠,食物暖胃,家人暖心,她已恢覆氣力,便是龍潭虎穴也可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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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長生說得半點不錯。

關無艷不善謀略,不喜同敵人廢話,所以她選擇,一手令牌一手利刃,直接闖入刑部直隸清吏司。

她不是捕快,不講究尋蹤摸線苦尋證據,只看這場屈打成招,她就知道刑部有鬼,那便直接抓鬼就是。

衙門內官員還在商議對策,因為此事涉及錦衣衛,他們緊急撤回抓捕的人手,刑部左侍郎面色陰郁,正待發狠說些什麽的時候,外間突然起了喧嘩。

緊接著,一個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關無艷歪了歪頭打量:“刑部左侍郎,我見過你。”

她又問:“你可是此間最大官員?”

左侍郎站起:“你這妖女,當真放肆,竟敢直闖衙門重地——”

關無艷根本不聽他說完:“懂了,你是此間最大官員。”

“那便跟我去北鎮撫司詔獄走一趟吧。”

話音落地之時,左侍郎已被關無艷攝在手中,幾個起跳,便消失於眾人眼前。

剩餘人如何驚慌自不提,另一頭,關無艷抓著人上馬,將左侍郎隨意一放,便駕馬去了外城南衛所所在。

南衛所副千戶岑千剛剛得知自己有了個頂頭上官,上官還是個女的,正生氣呢,手下通報,說疑似新任千戶到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燒在了刑部左侍郎頭上。

還未和任何同僚見過,關無艷隨手抓一人打聽牢獄位置,竟是先開始辦公了。

所謂詔獄,模樣和其它大牢也沒甚兩樣,不,它更幹凈,犯人寥寥,半點不熱鬧。

關無艷將人甩在地上,牢門一關,便拔出刀來。

文人怕什麽?怕敵人不講道理。

任他位高權重謀略萬千,刀架在脖上,刀主人不肯接話更不顧後果時,他同一只待宰的雞,又有什麽區別?

“殺死馬麗娟的真兇,收買了你找替罪羊,亦或者真兇根本就是你。”

“說出他人,和自己認罪,你,只有兩個選擇。”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這人,耐心極差。”

左侍郎經歷了一番空中上下快馬顛簸,此刻只覺暈頭轉向隨時就要嘔吐出來,偏偏刀架在脖子上,他只得忍著惡心,將反上喉嚨的酸水又吞了回去。

緩過勁後,他先是怒罵威脅,後是好言相勸,關無艷卻根本不應,只將刀往肉裏一按,還看著瞬間流出的血液,淺淺笑了起來。

“你在小看我啊?”

關無艷將刀收回,踱步至墻上一排刑具前,選中沾血最多的一根長棍。

她掏出潔白帕子,抱住棍子一頭,轉身笑吟吟道:“先來個最簡單的吧。”

詔獄外,南衛所的人幾乎全部到場,他們倒是想進去,剛挪步,便聽到內裏響起慘叫。

接著門前看守的緹騎開口道:“那位,說不許人進……”

他們自然不服氣,可沒有摸清新千戶深淺之前,到底不好妄動,加上內裏求饒連連愈發淒慘,他們還是打住了念頭。

誰也不知左侍郎招了沒有,招了什麽,只知關無艷幹幹凈凈地出來,面容平靜地對他們點點頭,隨即便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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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五更天,正是早朝之日。

奉天殿內,朝堂百官站立,氣氛緊張尤甚過往。

永興帝剛在龍椅上坐好,便有禦史迫不及待走出一步,朗聲道:“陛下,臣有本啟奏!”

“準奏。”

禦史參的是錦衣衛,口舌之劍直指關無艷,一通咬文嚼字痛心疾首的言論後,更多官員站了出來,他們參的,俱是同一樁事。

馬麗娟案之真兇,他們絲毫不關心,讓他們坐不住的,是刑部左侍郎被抓,是受到屈辱唇亡齒寒,是錦衣衛可能或已經卷土重來。

不好公然罵皇帝,那便參死關無艷。

女子為官大逆不道,無法無天手段兇殘,所犯之罪罄竹難書……

永興帝耐心聽完了,他卻沒有正面回應百官,反是意味深長地問了一句:“懷持正義滿口禮法的諸公,就不想知道,女子慘死,兇手到底是為何人嗎?”

官員不明其意,當下表示,此案自有府衙刑部來管,早朝論的是國朝大事,接著便又要往錦衣衛上轉。

永興帝不聽,他揮手示意王大伴,王大伴當即站出高喊道:“宣,北鎮撫司關千戶覲見。”

殿內頓時一片靜寂,百官紛紛轉頭,不過片刻,便見殿外出現一人。

該女子容貌不俗,氣勢冷厲,手中牽一麻繩,竟,竟是綁了好一串人!

被捆住的這些年輕男子,身上帶傷模樣淒慘,剛進殿內,便猛擡起頭四處張望,隨即便哭嚎開了:

“父親,父親救我啊!”

“祖父,殺了她,快殺了這個女人!”

……

關無艷,捆了一群高官子弟,帶到他們上早朝的家人面前,趁那些父親祖父伯父沒能反應過來之時,她道:

“這些人,便是淩/辱虐殺馬麗娟,以及上百無辜女子的殺人兇手!”

瘋了,官員們差些瘋了,殿內吵嚷斥罵一片,同市井之地雞鴨鵝叫,當真有個三分相像。

這其中,最難以置信的一位官,是都察禦史董懷信。

他並未加入斥罵,而是面無血色踉蹌上前,看著被捆在首位的,向他求救的長孫,陷入無邊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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