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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為什麽不要,不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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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為什麽不要,不喜歡嗎?

看到熟悉的筆跡,安奕立即四下張望。

小區內悄無一人,這個禮盒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放在這裏的。

安奕把東西帶回家,盒內整齊擺放著兩支狼毫、一把雕刻刀,還有一個金色貓咪擺件。

擺件有拳頭大小,貓咪五官鐫刻靈動可愛,安奕拿起細看,分量意外壓手,黃金打造出來的實心疙瘩,丟出去絕對能把地板砸個小坑。

安奕看了它半天,球球也好奇地過來扒拉。

“和你還挺像。”

安奕用指尖輕輕點了幾下小橘貓的鼻頭,最終把所有東西收好,放進了床頭櫃下層的抽屜裏。

節後謝南滄出發去北歐,安奕送他到機場。

兩人分別後,安奕返回靈安,專心投入到了瓷塑的工作中。

四月的全國陶瓷藝術巡回展是業內一年一度的大事件,會有大師的經典作品參展,也會吸納年輕陶藝師的作品。門檻很高,安奕深知自己能有一個席位全因主辦方看在謝飛年的關系,因而愈發重視這次展會。

他不求能在短時間內做出什麽驚艷絕倫的瓷雕,但至少要對得起那張入場券。

安奕征求了謝飛年的意見,決定做白瓷。

正宗的德化白瓷是白中泛黃的象牙色,光下會微微泛紅,想要呈現這種效果,對原料高嶺土的要求極高。

謝飛年有意鍛煉他,不告訴他陶土配比讓他坐享其成,安奕自己反覆調配燒制,費了很大功夫。不過也正是這麽多天苦心琢磨,他對陶土的質地、火候的掌握都很快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

藝術節開展那天,謝南滄特意飛回來陪安奕參展。

他一走就是兩個月,回來時膚色曬黑了些,更顯得成熟俊朗。反觀安奕,頭發忙得沒時間去剪,在腦後紮個小揪很減齡,一點也不像快30歲的人。

“怎麽提前回來了?”前兩天視頻,安奕還記得謝南滄說定了五一回國的機票。

“散心散得差不多就改簽了,而且這是你的第一次藝術展,我怎麽能缺席?”謝南滄揉了揉安奕的頭頂,“快帶我去看看你的作品。”

安奕激動又緊張,帶他去到一個展櫃前。

入眼是一支青花龍紋祥雲梅瓶,造型古樸簡約,展櫃卡片顯示制作是謝飛年和安奕的聯合署名,安奕負責了一部分青花紋樣的主筆繪制。

青花瓷旁邊是座高約十五公分的少女踏浪白瓷像。

少女身量纖細高挑,雙手按胸,閉目迎風,腳下踩浪,飄逸絲質的裙擺在身後肆意飛揚。雖然是瓷,但薄如蟬翼,生動逼真。從整體的身形輪廓,到細致的發絲、裙擺褶皺與流蘇,都極為考究,精美無匹。

這是安奕第一次獨立完成的作品。

數十個熬紅眼睛的深夜,反覆修改無數次的泥雕初稿,守在窯口忐忑的分分秒秒……這是他現階段能做到的最好結果了。

他給這座少女像命名為《雅》。

謝南滄為之眼前一亮。

技術倒在其次,最為吸睛的是白瓷少女渾然天成的內在氣質,她迎風踏浪,翩然欲飛,靈動中又透出一絲淡淡的哀傷。

“安安,你真的很有靈氣。”

謝南滄很喜歡這副作品,想起去年他們在命運女神號上初遇的情景,感觸頗多。

展出結束後,舉辦方會對展出作品進行現場拍賣,有想要收藏的可以舉牌競價,拍下後是選擇直接帶回收藏,還是繼續跟隨巡回展展出,全憑買主意願。

少女白瓷像的競拍底價是兩萬塊,有人加了五千,謝南滄直接舉牌加到五萬。

安奕按住他,低聲說:“你別下場了。”

“我是真的喜歡。”

謝南滄拍拍他的手背,讓他稍安勿躁。

先前那人猶豫著又加了五千,謝南滄再次舉牌,只是還沒開口報價,會場角落裏響起一道低沈的嗓音:“二十萬。”

安奕渾身一凜,循聲看去。

猝不及防地,與坐在幽暗中的嚴琛正好對上視線。

兩人已有半年沒見過面,只一眼,拍賣場嗡嗡的議論與驚呼便在耳邊如潮水般褪去,安奕一時只能聽見自己強有力的心跳在不受控地加快。

謝南滄舉牌加至三十萬,嚴琛這次直接開口五十萬。

這已經遠超藏品本身的價值,會場不禁又是一陣嘩然。安奕按住謝南滄的臂彎, 懇求道:“讓給他吧,別再競價了。”

謝南滄面色不豫道:“他又在糾纏你?”

安奕搖頭,強忍著沒有再回頭。

臺上拍賣師洪亮的嗓音已叫價三次,最後一錘定音,落給嚴琛。

在一眾買家驚詫的註視中,嚴琛站起身來,深深看了一眼前排並肩而坐的親密身影,沈肅著一張臉,擡腳離開。

安奕本做好在後臺要跟他碰面的準備,但等拍賣結束,他被告知買家已經付完款,將少女白瓷像帶走了。

《雅》是本站巡回展拍出價格最高的作品,不少人慕名想看一眼瓷像,但買家選擇不繼續展出,又讓它多了一層神秘色彩。

而安奕本人也因這場意料之外的競價,成為業內一時間備受討論與關註的新人。

很多瓷商、收藏家,都對這位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充滿好奇與期待。

這是壓力,也是動力。

安奕回到靈安後,繼續鉆研瓷塑的同時,又和謝飛年學習瓷板畫。

謝南滄追著他反覆問了五六遍,嚴琛到底有沒有再繼續糾纏,安奕被問得哭笑不得:“真沒有。”

謝南滄不太相信,安奕是個寧願自己忍氣吞聲也不願意給別人惹麻煩的人。

“真沒騙你,”安奕如實說,“上次拍賣應該就是個巧合,我們一直沒有聯系過。”

“……好吧,”謝南滄叮囑,“如果他再來找你,一定告訴我,我肯定幫你。”

安奕忍俊不禁,“遵命,謝大哥。”

六月入夏後,又到一年生日。

安奕站在30歲的門檻,回眸遙望他顛沛奔波的前十年,看29歲支離破碎的自己在迷茫與孤獨中掙紮絕望,仿佛陌生得像在看另一個人的經歷。

那些曾邁不過去的坎兒,趟不過去的河流,如今再看,苦難依舊是苦難,但已不足夠悲苦到能將他再次逼到天臺上、桅桿邊。

“Happy Birthday——”

謝南滄捧著一個生日蛋糕,來到前院,放在正在調釉水的安奕面前。

安奕穿著件五顏六色的舊圍裙,臉蛋蹭著灰土和顏料,在燃燒的蠟燭前,閉眼許願新的一年能有長足進步,更上一層樓。

謝飛年這次不作指揮,而是親自下廚,給他的寶貝徒弟燒了條紅燒鯉魚。

安奕吃得想哭,他想自己的爸媽外公,想和妹妹一起承歡膝下。

人一旦情緒上頭,喝酒就容易醉,飯後謝南滄想抱他去樓上休息,但安奕搖頭不要,紅著眼要回家找媽媽,找小雅,還要他的球球。

謝南滄無奈,一邊哄他一邊帶他往隔壁去。

結果與靠在安奕家門口抽煙的男人撞個正著。

“你來做什麽。”

謝南滄語氣不善,但嚴琛只是緊緊盯著靠在他懷裏醉眼迷蒙的人,一言不發地掐滅了手裏的煙。

安奕用力眨了下眼,短暫恢覆清明的視野裏出現嚴琛的臉,他呆了呆,隨即拂開謝南滄的手,踉蹌著朝嚴琛走去。

一步一步,像踩在嚴琛的心尖上。

嚴琛立刻大步迎上,把安奕的兩只手臂緊握在掌心。

安奕再次掙開手上的禁錮,反抓住嚴琛的手腕,拽著人往自己家裏走。

謝南滄在身後不讚同地叫了他一聲,安奕沒聽見似的,帶著嚴琛穿過小院,進門直接上樓。

謝南滄只能無奈地跟在他們兩人身後。

讓嚴琛自己進門,他不放心。

安奕醉得厲害,上樓總是被臺階絆著。

嚴琛想抱他上去,被安奕狠狠推了一把。後背撞到墻壁,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安奕紅著臉,豎起一根手指沖嚴琛沈默地搖了搖,示意他不要碰自己,然後他又去牽嚴琛的手,固執地領他去了自己臥室。

打開燈,球球率先沖出來,在房內多出的陌生人腳邊左聞右聞。

嚴琛低頭看見又圓滾了一圈的小橘貓,心裏很不是滋味。

手腕上的力氣加大幾分,他被安奕牽去床邊,隨後那股力量便消失了。

安奕再次對他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動。

於是嚴琛站在床邊,安靜地註視著他。

安奕滿意地收回手,轉身彎腰時身形踉蹌了一下,嚴琛及時托住他,才沒磕到他的頭。

安奕甩了下腦袋,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一點,他扶著床沿蹲下去,拉開床頭櫃最下層的抽屜。

除夕收到的那個紅色禮盒,連包裝彩帶和那張祝福卡片都被還原成了最初的模樣,就像從沒被打開過。

安奕把它拿出來,轉而交到嚴琛手中。

嚴琛一下紅了眼睛。

他強忍眼淚註視著安奕,聲音輕得快要聽不到:“為什麽不要,不喜歡嗎?”

安奕拍了拍那個禮盒,語速因喝醉而放得很慢,一字一字卻異常清晰。

像把尖利的刀子。

“說好了,互不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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