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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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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滿

文帝在太極殿裏暈倒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宮外。天未亮之前,陸之珩和雲太傅等重臣就趕到了皇宮之中。

太醫神色凝重地走到了殿外,沈重地搖了搖頭。“近年來皇上的身子早已虛空,加上連日來咳血未愈,此番只怕極是艱難。”

太子眉眼深沈,疲乏地說道:“太醫盡力醫治吧。”

太醫恭敬地點了點頭,拱手退了出去。偌大的太極殿裏,謀士崔琰將今夜的動亂娓娓道來,幾位大臣聽得心驚膽戰,面面相覷間只剩無言。

陸之珩心中一凜,不動聲色地看向了目光深沈的太子。四目相對時,太子悄然一笑,眼神中暗藏機鋒。

“如今皇上病重,國事家事皆依仗太子殿下。三皇子謀逆之事,幾位大人怎麽看?”崔琰神色自若地問道。

雲太傅面色凝重,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兄弟鬩墻這樣的事,天子尚且不能裁斷,他們又能說什麽呢?

見眾人都沈默不語,崔琰眸光一動,笑著看向了陸之珩。“次輔大人可有高見?”

看著崔琰眼中的笑意,陸之珩眉心一緊,垂眸說道:“既為謀逆,自當按律處置。然而皇上病重未愈,微臣以為可以先將三皇子拘禁,等皇上蘇醒後再議。”

太子眸光微動,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眼。原本沈默不語的雲太傅緊隨其後說道:“陸大人所言有理,如今之際,自當以皇上龍體為重。”

崔琰正要開口時,禮部的餘尚書也溫聲說道:“殿下大婚在即,可皇上仍未蘇醒,婚禮可能要延期了。幸好下一個吉日就在一個月後,想必那時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太子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眸中晦暗不明。半晌後,才笑著說道:“幾位大人說的是,一切以父皇為重,別的事都可以等。”

文帝一直到第二日黃昏才緩緩蘇醒,可醒來後卻發現自己已經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鄭平慌亂地將太醫喊了過來,卻只得到了文帝中風癱瘓的消息。

此事一出,滿朝震驚。先是三皇子謀逆,再是文帝受激暈倒、進而癱瘓,一切來得猝不及防。

陸之珩和雲太傅一直守在宮中,直到夜深時才一道離去。可剛剛走到英武門外,就被太子跟前的太監蘇詳叫了過去。

陸之珩來到東宮時,太子和崔琰正坐在軟榻上對弈。見陸之珩來了,崔琰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笑意盈盈地起身說道:“久聞次輔大人棋藝高超,還是您來陪殿下下棋吧。”

說著就退到了一旁,將位置讓給了陸之珩。陸之珩眸光微轉,波瀾不驚地走到軟榻上坐下。

棋盤上棋局已定,黑子以不可阻擋之勢將白子層層圍困,只留下一線生機。

陸之珩手執白子,落在了圍城之外。太子的眼中閃過訝異,不過片刻,就圍追上去。

一盞茶的功夫,陸之珩就扭轉了棋局,在太子的重重圍堵下,生生闖出了一番生機。

太子斂眸輕笑道:“明宣果然技藝高明。”陸之珩落下最後一顆棋子,眸光微動地說道:“殿下過獎了。論布局謀略,還是殿下技高一籌。”

聞言太子朗聲笑道:“明宣過謙了。孤擅布局,而你擅破局,兩相結合,才是萬全之策。”

太子的招攬之意已經昭然若揭,陸之珩輕笑著看向他,眸中意味深長。“殿下與微臣都師承雲太傅,能為殿下盡力,也算是全了同門之誼。”

陸之珩的歸順讓太子面上一喜,他大笑著說道:“明宣肯如此,孤心中甚是欣慰,你我同心協力,定能為大魏開創太平盛世。”

陸之珩斂眸說道:“能得殿下器重,亦是微臣之幸。”

朝堂局勢已經明了,這個時候他不得不作出選擇。

從東宮離開時,已是子夜時分了。陸之珩一走,崔琰就眉目深沈地說道:“陸明宣果然是個聰明人。”

太子唇角一揚,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我之所以能走到今日,也有他不肯站隊的一份功勞。這樣聰慧的人,若是不能為孤所用,終將成為心腹大患。”

這些年的苦心經營終究沒有白費,那個本就屬於他的位置終於越來越近了。

“陸明宣此人鋒芒太甚,若不加以鉗制,假以時日必將成為第二個張朝年。”崔琰憂心忡忡地說道。

太子卻不以為意地輕笑道:“放心,只要是人都會有軟肋。”

崔琰疑惑地看了太子一眼,不確定地問道:“陸明宣那麽精明的人也會有軟肋嗎?”

一個能在黨爭中步步高升獨善其身的人,竟然也有軟肋嗎?

想到暗衛送來的消息,太子篤定地笑道:“不但有,還足以致命。”

他不會用一個無法拿捏的人,也不會允許朝堂上再出一個只手遮天的張朝年。

三皇子被拘禁後,陳貴妃也被幽禁在深宮之中。文帝的病一直沒有好轉,四月底時,幾個禦史聯名上書,奏請太子登基為帝。

連三皇子曾經的勢力都徹底歸心,朝堂上便再無反對的聲音。

欽天監夜觀星象,測定了登基的日期。萬眾矚目下,太子趙議登基為帝,尊文帝為太上皇,移居西山行宮休養。

新皇登基後,改國號為昭元,後世史稱昭帝。昭帝登基後次月便迎娶了金氏。

崔琰身為他的心腹謀士,很快就被放入了吏部。崔琰足智多謀,幾年之內就躋身內閣,有了與陸之珩爭鋒之力。

昭元元年的八月十六,陸之珩和秦姝的愛女迎來了周歲宴。陸府裏一派喜慶,在眾人的圍觀下,念念抓起了一支毛筆,任憑秦姝怎麽哄都不肯放下。

雲太傅大笑道:“咱們念念這是要做女狀元呢!”

陸之珩聞言一笑,寵溺地將念念抱在了懷裏。大魏史上還未曾出現過女官,可他陸之珩的女兒,未必不能開創先例。

剛抓完周,太監總管蘇詳就帶著昭帝的賞賜來了。陸之珩是聖上跟前的紅人,連帶著這個剛滿周歲的小女娃也得沐恩澤。

“恭喜次輔大人,皇上剛剛寫了聖旨,要封陸小姐為嘉慧鄉君,封地就在京城外的錦川縣。”蘇詳笑意盈盈地恭賀著,眉眼中盡是討好。

“謝皇上隆恩。”陸之珩抱著念念,跪下接了聖旨。在眾人的艷羨中,懵懂之齡的念念就已經有了品級和封地。

這一年的年底,病了許久的陸希月終於油盡燈枯,帶著對檀清玄的怨氣含恨而終。

陸希月的葬禮上,曾經意氣風發的檀清玄面露哀戚,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風采。

徐氏在靈前哭成了淚人,一雙眼幽怨地瞪著檀清玄怒罵。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的月兒,檀清玄,你這個自私無情的畜牲,你不得好死!”

檀清玄沒有開口反駁,他的一顆心早已千瘡百孔。他愛的瑤兒無緣相守,他誤會報覆的月兒也離他而去,世間闊大,卻只剩他自己踽踽獨行。

喪禮結束後,檀清玄離開了吏部,去了東山結廬守陵。一年後,重回吏部時,吏部早已成了崔琰的天下。

昭元二年,工部的楚儀被禦史檢舉。起因是他的夫人打著他的名號收受賄賂。

行賄是大罪,楚儀身為朝廷命官卻不能約束家人,罰沒家財後,被昭帝貶回了青州,做了一個小小的七品的縣令。

貶官貶回了老家,又是貪汙這樣的罪名,楚儀羞愧難當,一回到青州就將妻子休棄了。

昭元三年,孤身許久的雲起終於娶妻了。他的妻子寧氏寡居在京城,經營著一間糕點鋪子,機緣巧合下與雲起相識,不過半年時間就互生了情愫。

雲起的婚宴上,秦姝牽著已經四歲的念念,滿臉含笑地註視著人群中一身喜服儒雅清俊的雲起。

念念古靈精怪地扯了扯秦姝的衣袖,小聲說道:“母親,我偷偷看過了,舅母可好看了。”

秦姝撲哧一笑,無奈地捏了捏念念的臉頰問道:“你什麽時候偷看的?”

念念眼珠一轉,得意地笑道:“就是方才夫妻對拜的時候呀!我眼睛很好,一下子就瞧見了。”

秦姝無奈地搖了搖頭,神色滿是寵溺。陸之珩從不遠處走了過來,看著秦姝面上的笑意,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這麽高興?”

秦姝側首看了他一眼,眉眼間盡是歡喜。“兄長終於成親了,我當然高興。”

不僅是她,堂前坐著的雲太傅和秦母皆是滿臉的歡喜。這一日他們都等了太久,久到所有人都以為雲起會一直孤身下去。

幸好他娶妻了,幸好一切都不算太晚。

“我們成親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麽歡喜呀?”陸之珩似笑非笑地問道。

秦姝羞惱地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轉間嬌羞無限。“那時候是什麽情景你不知道嗎?”

見她面露羞惱,陸之珩揚唇一笑,伸手摟住了她的腰,在她耳畔輕聲說道:“姝兒,娶妻如你,是我三生有幸。若有來生,但願還能與你恩愛兩不疑。”

望著他滿眼誠摯的愛意,秦姝柔聲笑道:“來生之約,現在就急著定下嗎?若是到時候你後悔了怎麽辦?”

陸之珩眸光一凝,虔誠地望著她說道:“此生無悔,來生亦然。”

月色浮動,燭火輕搖,他眼中似有萬千星河,只一眼就足以讓她彌足深陷。

晚風輕輕吹動了她鬢邊的碎發,望著他眼中的微光,秦姝粲然一笑,用最溫柔的語氣說了一聲“好”。

她活了兩世,兜兜轉轉,卻只愛一人。舉目望去,所愛之人皆在身邊,愛她的,她愛的,每一個人都幸福安康。

命運和她開了個玩笑,卻終究對她不薄。所有的苦痛和落寞都已過去,餘生漫漫,有夫有女,這輩子已是圓滿。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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