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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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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扈

四月裏春風和暖,人間芳菲,美不勝收。在秦姝的勸說下,秦母也終於答應她要出門散散心。

說起來自從上京投奔後,這還是秦母第一次出門。外頭春光明媚,集市上人流如織,叫賣聲不絕於耳,讓人倍感親切。

馬車在城東的一處制衣鋪子停了下來。雲荷從車上下來,掀開簾子,小心翼翼地將秦母扶了下來。秦姝緊跟著秦母的步伐,也優雅從容地下了馬車。

秦姝對老李吩咐了一聲,讓他先回去,等到戌時再到鳴泉酒樓門口接她們回去。

“母親,這間制衣鋪子是京城最好的一家,我們進去逛逛,也該添幾件新衣衫了。”秦姝親熱地挽著秦母的胳膊朝這間鋪子走了進去。

小二一見有人來就熱絡地含著笑迎了上去。“幾位貴客裏面請,今日是要看布料還是買成衣?若是想要訂做也是成的,裁縫師傅就在裏頭呢。”

雲荷面容和煦地說道:“我家夫人和姑娘想做幾身衣衫,你這裏可有圖冊?”

小二聞言眼睛倏然一亮,面上的笑容更添幾分真誠,連忙應道:“有的有的,夫人小姐先往裏頭坐坐,我這就去拿圖冊來。”

說罷,便將秦姝等人領到裏間的茶桌邊坐下。另一個小二趕忙上前替她們斟茶倒水,好不殷勤。

“夫人看著面生,是第一次來咱們羽衣閣吧?”說話的是倒茶的小二,他生的一張圓臉,看著很是面善。

秦母久不露面,也許久沒和生人說話,乍遇這麽熱絡的人,有些不習慣。秦姝看出了她的抵觸,笑著對小二說道:“沒錯,我母親是第一次來。聽說羽衣閣的衣衫布料是京城裏最好的,所以過來看看。”

小二聞言便看向了說著話的秦姝,這一看就紅了臉。他王朝長這麽大,還從沒見過這般好看的姑娘呢。

就連首輔家的小姐也沒有這般的美貌,更別提眼前的姑娘還面帶微笑,格外的和善。

王朝在心底不住地讚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強定心神,對著秦姝說道:“姑娘和夫人先喝杯茶,圖冊很快就到。一會兒選好了樣式,我再帶你們去挑選布料。”

秦姝點了點頭,對秦母說道:“母親,等選完了衣衫,我們再去選些稱心的首飾。”

秦母聞言拍了拍她的手,柔聲答道:“是該給你買些新首飾了,這幾年委屈你了。”

從前,女兒是最愛俏的,衣衫首飾都是撿最新潮的買。後來她父親去了,她跟著守孝,便常是素凈打扮。想來十三四歲的姑娘真是愛打扮的年紀,她心中定然也很羨慕那些裝扮鮮艷俏麗的姑娘吧。

秦母眼中流露出幾分疼惜來,秦姝卻淡然一笑。“母親不要這麽說,我不委屈。”

看著她眼神清澈如水,秦母更是覺得心疼。從前姝兒最是活潑,可自從夫君去世後,她越發地沈穩懂事了。

遇事不慌不亂,有時候竟然比她這個做母親的還要沈著。以後也不知誰有福氣,能娶到她這麽乖巧懂事的女兒。

說話間,先前那個小二已經把圖冊拿了過來。雲屏伸手從小二手中接過圖冊,又躬身遞到秦母跟前。

秦母伸出細白的手指,翻動著圖冊,與秦姝小聲討論起來。待她們選好式樣,王朝將她們帶進存放布匹面料的裏間。

一位衣著華麗的姑娘正頤指氣使地讓小二給他拿布樣。小二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大氣都不敢出。

見王朝來了,也只哭哈哈地與他對視一眼。

那姑娘身邊的婢女見另一個小二領了人進來,面露不悅地說道:“我家小姐還沒挑完,怎麽就帶人進來了?你們這群狗奴才怎麽回事?”

王朝聞言,心裏有些窩火。可面上還是帶著笑說道:“張大小姐,您慢慢挑,我帶兩個客人來看看布料,不會打擾到您的。”

那姓張的小姐卻是不悅地挑了挑眉,傲慢地看向王朝身後的秦姝母女。秦姝迎著她上下打量的目光看去,與她對了個正著。

張小姐見秦姝不卑不亢地與自己對視,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像是不屑和她說話。

她身邊跋扈的丫鬟見主子沒說話,也就不再發難了。只是面色卻很是難看,似是不滿又似是鄙棄。

秦姝將主仆二人的行為看在眼裏,卻不以為意地對王朝說道:“眼下天氣越發熱了,我想選幾身輕薄透氣的布料,勞煩小二哥幫我拿幾匹布料來。”

王朝見秦姝溫聲細語地和自己說話,神色越發恭敬起來。他起身朝架子走去,選了幾種布料抱了過來。

“這是西域產的輕羅紗,最是輕薄透氣,且垂感極好,最適合最貼身的紗裙。我手上這匹是紫色,庫房裏還有粉色、碧色、水藍色各兩匹。夫人氣質嫻靜,紫色華貴,更能襯托夫人的氣韻。”

王朝將紫色遞給秦母看了看,又撇過臉對秦姝說道:“姑娘膚白,粉色那匹極襯您的膚色,往日京城裏的小姐也多喜歡嬌嫩的粉色。如果姑娘覺得粉色太尋常,水藍色沈穩大氣,也可以試試看。”

秦姝湊近看了看他手中那匹紫色的輕羅紗,滿意地對秦母說道:“母親,這紫色的確很襯您的氣質,不如就選這匹吧。”

秦母輕輕地點了點頭道:“好,粉色和水藍色也各拿一匹,你年紀小,該多穿些鮮亮的顏色。”

秦姝聞言,笑著對王朝說道:“就依母親所言,這三個顏色各選一匹。”王朝聽後,應聲將她的吩咐記在先前準備好的本子上。

一旁的張小姐見了,越發嫌棄起了身旁木訥的小二。她看了王朝一眼,開口說道:“青衣麻衫那個,你過來給我挑。”

王朝握筆的手一頓,擡起頭面露難色地看著張小姐,解釋道:“張小姐,我正接待著客人呢,您稍等一會兒,可好?”

張小姐向來蠻橫,還從沒有人敢當面拒絕她,聞言後面色陰沈。身旁的婢女見狀,立刻朝王朝罵道:“你是什麽東西,竟敢讓我家小姐等?”

王朝沒想到張家的婢女會當場發難,一時間面色潮紅,又羞又怒,卻敢怒不敢言。

秦姝見他為難,溫聲說道:“你去吧,讓那個小二哥過來也無妨。”

見秦姝如此體貼寬容,王朝心中憋悶,歉疚地向她賠不是。“姑娘稍等,我讓劉虎過來,有什麽要求吩咐他就是。對不住了。”

王朝再三道歉後,憋著悶氣朝張小姐走去。他將懷中的布料全都交給伺候張小姐的小二,對他說道:“你去接待那位夫人。”

叫劉虎的小二,見王朝與自己交換了布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跑著走到了秦姝母女面前。

張小姐像是看出了王朝的不情不願,使了勁地折騰他,一會兒要看這個,一會兒要看那個。王朝心有怨言,卻不得不聽她的擺布。

等秦姝母女選好了布料走出裏間後,張小姐也緊跟著走了出來。她昂首挺胸走到櫃臺前,挑釁地看著秦姝母女,用不可一世的語氣對掌櫃說道:“那幾匹輕羅紗我全都要了,明日一早就給我送到首輔府去。”

秦夫人見狀有些生氣,卻忍耐著沒有發作出來。秦姝見她如此挑釁生事,卻不想再忍,面色一肅,沈聲說道:“這位小姐,輕羅紗是我們先訂的。”

張小姐挑眉看著秦姝,半晌才傲慢地說道:“哦?你先訂的又如何?本小姐看上的東西,你也敢搶?”

秦母和雲荷等人皆冷了臉色,滿兒是個性子急的,見張小姐這般不講道理,開口爭辯道:“這位小姐好生不講理,分明是我家姑娘先訂好的料子,你怎麽還倒打一耙說我們搶你的?”

滿兒此話一出,張小姐的面色陰沈如水,連眸光也露出了幾分陰狠來。她身邊的婢女上前罵道:“哪來的賤婢?主子說話也有你插嘴的份?小門小戶出來的賤種,難怪這般不知禮。”

滿兒不是個能忍的,頓時忍不住就要擼起袖子和她理論。雲屏見狀急忙將她拉住,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亂來。

先前那小姐說的話她都聽見了,說是首輔府的。那樣的高門大戶不是她們能得罪得起的。

秦姝冷眼看著那跋扈的婢女說道:“首輔大人行事坦蕩、克己覆禮,沒想到首輔府的丫鬟卻這樣囂張跋扈。看來這高門大戶裏也不全是知禮的,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這番話意味深刻,連老掌櫃都嚇得不敢說話。這姑娘是連首輔府也譏諷上了?可她不知道,這張大小姐仗著首輔的寵愛,向來嬌蠻任性,得罪了她可不能善罷甘休啊!

果然,張小姐一聽秦姝這話就怒了,一雙丹鳳眼裏燃起怒火,沈聲問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秦姝看著那一張俏麗中帶著幾分猙獰的面容,不卑不亢地說道:“不論你是誰,哪怕是當朝公主,也不該做這等侍強淩弱有辱門風之事。”

不過是首輔的女兒,就如此囂張跋扈,遲早有一日要付出代價。

張小姐瞬間被激怒,擡起手來就要朝秦姝的臉打過去,手揮到半空卻突然被人制住。

“住手!”一聲嚴厲的呵斥從身後傳來。張小姐轉過頭便看見抓住自己手的侍衛和站在後面的首輔。

她眼眶一紅,甩開制住她手的侍衛,跑到父親身邊,委屈地抱怨道:“父親,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為女兒出氣。”

秦姝等人隨著張小姐的動作朝遠處看見,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逆光站著,滿身的威嚴讓人不寒而栗。

在不為人知的時候,秦母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是他!

一別數年,她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遇見的人,此刻卻站在她的身前。那年府中宴客,她在後院裏摘花,便是這個人闖入了院子。

那時姐姐已經訂了親,母親正在為她相看人家。可這人卻突然開口向父親說,要娶她為繼室。

他大了她十多歲,彼時已經貴為次輔,家中美妾甚多,膝下已有兒女。她不願意做人家的後娘,也不願跟人分享夫婿。也因為對他滿身威嚴的畏懼,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父親母親向來寵她,見她不願意也不逼她。可拒絕了次輔,父親到底有些害怕,在族親的牽線下,她見到了溫潤如玉的秦業。

秦家遠在揚州,雖是商戶,卻也家大業大。秦業溫和妥帖,對她又是極好,很快她就看中了秦業。

遠嫁揚州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人,甚至時間太久,若不是今日突然撞上,她幾乎都快忘了這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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