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心思

關燈
心思

回知微院的一路上,秦姝始終心事重重。雲屏跟在秦姝身後,低垂著眉眼。縱然心有疑問,也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

走到花園拐角的時候,許是太過入迷,秦姝一朝不慎與迎面走來的男子撞了個滿懷。

“啊……”秦姝的鼻子撞到了來人的下巴,磕得生疼,不由得驚呼出聲。待她捂著鼻子擡起頭來看清來人模樣的時候,卻楞在了原地。

男子定睛看清了眼前的秦姝後,面皮一紅,連聲道歉道:“表妹,對不住……方才是我大意了……你還好嗎?有沒有撞到哪裏?”

說話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她姨母徐惠所生的嫡子,她的親表哥陸之衍。秦姝尷尬地將手從鼻尖移開,垂著眸輕聲說道:“表哥不必自責,是我走路的時候不專心……”

說罷,她擡起頭沖著陸之衍溫柔一笑。“還沒到書院休假的日子,表哥怎麽會突然回來?”

和她的姨母一樣,陸之衍此人儒雅端方,平易近人。她來尚書府不過一年的時間,陸之衍忙於求學,只有書院休假的日子才會在府上。兩人接觸雖不多,可陸之衍一直對她彬彬有禮。

“聽說大哥回來了,夫子知道大哥博古通今,便許我回來與大哥探討一二。”書院每月下旬休假三日,往常便是回了家,他也總是一個人待在書房裏,輕易不在府中走動。

可自從一年前秦姝隨著姨母投奔了她母親後,每逢休假,他卻總是要往內宅跑,為的也只是能多與她接觸。

秦姝生的那般妍麗嬌媚,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陸之衍就怦然心動,悄悄將她放在了心上。想到此處,陸之衍心跳急促,擡起頭對上秦姝那雙動人的水眸,心中又是一陣狂跳。

他素來內斂寡言,除了讀書之外,並不愛和人交際。可因為秦姝,他小心翼翼地討好著她,平日裏那些姑娘家喜歡的玩意和吃食,他總會買上三份,為的就是能將東西順利送到秦姝手裏。

秦姝望著陸之衍漸漸柔軟細膩的註視,有些不自在地屈了屈膝,垂下頭歉疚地說道:“如此我就不耽誤表哥了,母親還在院子裏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看著秦姝回避的視線,陸之衍心中發堵,苦澀地看了她許久,才沙啞著嗓音說道:“好,表妹回去吧。”

他自認已經表現的很清楚了,可秦姝卻始終回避著他,便是偶爾見了面也不肯與自己多聊幾句。

得到陸之衍的首肯,秦姝松了口氣,帶著雲屏從他的身邊緩緩離去。陸之衍轉過身,一直溫情脈脈地註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又酸又澀。他頭一回喜歡上一個姑娘,費盡心思想要討得佳人歡心,卻總是無功而返。

表妹孝期馬上就要結束了,到時候就會開始議親。她雖出身於商賈之家,是個喪父孤女,可她生的那麽美,只要母親放了消息出去,上門求親的不知凡幾。

他不是沒有隱晦地向母親暗示過自己對表妹的喜歡,可母親卻不讚同他與表妹成親。原因無他,就因為他的父親只是四品的太常寺卿,而母親希望他能娶個門戶相當能夠為他提供助力的大家閨秀。

婚姻之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雖然喜愛表妹,卻也不可能為了她忤逆了母親。何況此時表妹還只是寄居在尚書府,若是惹惱了母親,只怕表妹和姨母孤兒寡母的更加艱難。

陸之衍正陷入自我厭棄中,突然一道熟悉蒼勁的嗓音將他喚醒。“二弟,你在想什麽?”

陸之衍驚喜地擡起頭來,果然看見了迎面走來的滿身威儀的陸之珩。兄弟倆睽違三年之久,陸之珩卻比從前更俊逸沈穩了。

“大哥。”陸之衍笑著看向眼前的大哥,眼神裏滿是崇拜。他比大哥晚四年出生,如今十九歲,剛得了舉人的功名。雖然外人總將他與大哥放在一起比較,可他卻沒有一絲嫉妒。

在他心裏,他的大哥是世間最優秀的男兒,十八歲就三元及第,成了大魏國的第一人。他從小就將大哥視為榜樣,處處向大哥學習,和尚書府的所有人一樣,他也將大哥視為驕傲。

“嗯,你方才在幹什麽?”陸之珩看著他眼神裏滿滿的崇敬,臉上罕見地柔和了幾分。

“哦,方才不小心撞到了姝兒表妹,我正要去尋大哥呢。”看到大哥的出現,陸之衍一掃心頭的陰霾,瞬間活泛了起來。“夫子給我出了兩個策論的題目,我正想向大哥請教請教,大哥可有空閑?”

“我正好要回浮光院,你隨我同去吧。”尚書府中他這一輩總共就兩個男兒,所以他也願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加以指點提攜。

“太好了,多謝大哥撥冗為我解惑。”陸之衍歡喜地跟在陸之珩身後,朝位於東邊的浮光院走去。

陸之珩走在前面,聽著陸之衍說起書院裏的事,腦子裏卻不知為何想起了方才在假山旁撞見的那一幕。

秦姝撞入了陸之衍懷中,那一聲嬌滴滴的表哥聽得他心頭一震。那嬌柔似水的嗓音與昨夜夢中的嬌啼並無二致,夢裏她也是用那柔得滴水的嗓音一聲聲地喚著“大公子”。

想到那火熱的纏綿,陸之珩胸腔泛起陣陣躁意,眼神中也生出了羞惱之色。他強定心神,逼自己認真聽陸之衍所說的話,卻躁動不安地發現自己心緒大亂。

“你先去書房等我,我等會便來。”陸之珩眸色一沈,沈聲對陸之衍說道。“好。”陸之衍順從地點頭應下,在安溪的帶領下先行去了書房。

他們走後,陸之珩才疾步走回寢房,坐在桌前喝了一大壺涼茶才平息了心中的躁意。待面色如初時,他整理好衣袍才緩步朝書房走去。

知微院裏,秦姝在秦母的房中陪著她說話。秦母為人溫柔和善,她是孀居的寡婦,自從來了尚書府,每日只在房中刺繡或是抄寫佛經。

秦母嚴苛地約束著自己,除了逢年過節去給陸老夫人問個好外,從不四處走動,生怕沖撞了府裏的人。

她自己閉門不出,卻要求秦姝每日去給陸老夫人和姐姐徐惠請安,為的不過是擺低姿態,在她們面前賣個好,希望孝期結束後能為女兒謀得一門好親事。

眼看孝期將盡,秦姝也滿了十六歲,到了該議親的年紀,可姐姐所生的希月還未定親,一時間也分不出神為秦姝籌謀打算。秦母心中焦急,便詢問起了昨日宴席的事。

秦姝本就躲懶沒去宴席,卻也聽陸希月提過幾句,來了哪些人自然是知道的。她眸光微轉,含著笑說道:“昨日宴席上來了不少人,陸老夫人還邀請了許多名門閨秀,想要為大公子相看。”

“說起來這位大公子的確是該成親了,你父親像他這般年紀的時候你都會跑了。”秦母在尚書府待的這一年雖很少出門,卻也從丫鬟口中聽說了不少陸之珩的事跡。

“你可見著了大公子,他果真像傳聞中那樣文采斐然容貌清俊嗎?”秦母眼神中泛著一抹好奇的神色,大抵是傳聞太過,就連向來清心寡欲的她也對陸之珩產生了好奇。

文采斐然容貌清俊,秦姝想了想,這八個字倒是很符合陸之珩的形象。記憶中的陸之珩一直冷淡矜持,與什麽人都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即便她是他恩師的女兒,即便她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陸之珩對她也和對旁人沒有不同。

想到這,秦姝眼神一黯,心中生出了幾許酸澀和遺憾。前世她舍棄了自尊一直追在他身後,可惜他卻從未為她停留駐足。

她死後的這些年,陸之珩好像也仍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他的身邊始終只有恪盡職守的墨江和安溪,不曾有半個女子的倩影。

或許他真像傳說中的謫仙一般不近女色不通人情吧,否則又如何十年如一日,孑然一身無欲無求。

秦母敏銳地發現了秦姝的黯然,她眼中含著憂色關切地詢問道:“姝兒,你怎麽了?”

聽到母親的叫喚,秦姝不安地垂下了眼眸,躲閃地說道:“沒什麽,許是昨夜沒睡好,有些晃神了。”

秦母自認閱人無數,如何看不出秦姝的閃躲。她蹙眉勸說道:“姝兒,那大公子再如何好,也不是你能攀折的。世家大族最講究門當戶對,你出身商戶,尚書府是決計不會要你做當家主母的。你是我的心肝,若要為人妾室,母親也絕不會同意,你可明白母親的話?”

秦姝沒想到自己的晃神竟然讓母親聯想到攀附陸之珩的事上,心中又是錯愕又是好笑。“母親,你說到哪裏去了?我對大公子沒有半點心思,更不可能委身做妾。婚姻之事,我自會聽母親的,絕不會自己亂來。”

別說她此刻對陸之珩沒有半分情意,即便她仍然情牽於他,也絕不可能委屈自己做他的妾室,和別的女子爭風吃醋。

“如此甚好,你放心,等過段日子你希月表姐的婚事定下了,你姨母定會為你仔細相看。”秦母安撫地拍了拍秦姝的手,自己的女兒最是乖巧伶俐,一向不會讓自己操心。

既然她說了對大公子無意,就必然是沒有動心思的。她們這樣的家庭,是絕不可能和尚書府結親的。

“女兒明白,母親不必擔心。昨日借閱的《茶經》還未讀完,女兒就先回去了,母親也別一直做繡活,仔細傷了眼睛。”秦母溫柔善良,這三年來是她悉心照顧著,自己才能得以保全,她心中感激,也因為占據了這具身子,她更發誓要好好替死去的秦姝盡孝。

“好,你快回去吧。我繡完這幾對護膝就不做了。”秦母溫婉笑道。秦姝見她執意要做繡活,只能在心底默默嘆息。

秦母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討好著尚書府的眾人,這些護膝質地優良顏色偏暗,無一例外都是做給府中女眷的。

“母親一定要註意身子,女兒先回去了。”知道自己勸不動秦母,秦姝只能無奈地告辭離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