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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的鏈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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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的鏈條

《德日意三國同盟條約》在柏/林簽訂後沒多久,弗裏德裏希肩章上的星星又多了一顆,領章也變為左右各一片橡樹葉。現在,他已經是一名旗隊長了。

這個升職速度簡直讓我害怕。我不由得思考他在對波/蘭和法/國的兩場戰爭中到底有什麽“突出貢獻”,才能在短短兩年連升兩級——就是派普和愛娃的那個妹夫也不一定有這個速度啊,人家那還是因為德三開了東線後戰事緊張“機會”多——他現在,他是什麽日耳曼超人啊!

按理來說,在德三軍/隊有這種升職速度的人,大都作(bu)戰(pa)勇(si)猛,頗具指(you)揮(nao)智(zi)慧,和某些高層保持友(you)好(hou)關(tai)系,還長(yan)的(zhi)好(gao)看——嘶!別說,還挺符合的!

不會到德三滅亡時他能升到全國總指揮吧……要是把希/姆/萊幹掉他是不是還能奢望一下帝國領袖?太離譜了吧……這種厲害人物我當年看二戰歷史時怎麽都應該有印象的啊……難道記憶還沒有完全恢覆?不會是我帶來的蝴蝶效應吧……

這級別再升下去,又是武//裝//黨//衛//軍,還幹過蓋世太保的工作……紐/倫/堡絞刑架上的繩索已經套在你的脖子上了啊,弗裏德裏希!

“怎麽了?”

“唉,弗裏德裏希,唉,我在為你的未來憂愁……那黑暗的,如窗外天色一樣,被烏雲和迷霧籠罩的未來啊!唉,我已經看見了……”

他臉上的疑惑轉變為無語,“小卿,你的表現再誇張一點,就可以去表演歌劇了。”

“我是很認真的在擔心欸!你也不看看最近發生了什麽……敦刻爾克大撤退、‘海獅計劃’失敗、蘇芬戰爭開始……集/中/營擴展……還有現在的《柏/林條約》……一切都按照歷史發展……”

東方的局面比歷史上要好一點,但仍然艱難……而這裏,戰火已經蔓延到整個歐洲,只等巴巴羅薩計劃的“最後一擊”。

那些被我刻意忽視的消息重新浮現,拼湊出歷史本來的模樣,如同血色從被粉飾的幕布上氤氳開來。現在,我早已沒有當年那種試圖改變歷史的滿腔熱血了——一次次的失敗與無能為力太折磨人了。

我討厭戰爭,討厭屠殺,討厭死亡,討厭流血,討厭陰謀……還“活著”時,我甚至很難“狠下心”去看戰爭片或描寫戰爭殘酷的文章,現在更不願直面那些血腥的場景。是的,我知道我是一個懦夫。

我唯一能夠做的事就是不看、不聽,最好再加上不想。不去了解、不去思考,把自己包裹起來……而那些之前決定要寫的文章在今年年初就已經寫完了——這更是一件“好事”,在此之後我可以更“心安理得”地自我欺騙、自我遮蔽。但這種逃避又能持續多久呢?

為什麽要讓我來到這裏呢……為什麽要讓我來到這裏呢?我寧願沒有這種“機遇”!

早知道還不如爛在法/院裏。

話說回來,我的父母現在怎麽樣呢?尤其是我的母親……她會正在為我哭泣嗎?還是已經放下,開啟新的人生?我希望是後一種……唉!我沒有為他們留下什麽值錢的遺產啊!

“小卿!小卿!”

“欸?”

“你又走神了。你最近似乎總是很容易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是麽……”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凝重而覆雜的目光端詳著我。老實說,這視線怪讓人心裏發毛的。不過,我最近走神的次數很多嗎?我感覺自己只是在正常發呆啊。

“你看。”

“嗯?什麽?”

“就是這樣。”

“啊?”

“……沒什麽。”

奇奇怪怪的。不理解。

“未來也許會不一樣……”

他小聲說了什麽,但我沒有聽清。還沒有等我問他,他又伸手rua了我的腦袋。天知道這家夥是這麽對我的頭發起了興趣的。作為一個有點強迫癥的人,就算只是紮馬尾辮也需要費點心思的。

“我要生氣了哦。”我深吸一口氣,把他的手拍開,“我真的生氣了哦。”

“…………”

“啊啊啊你不要太過分!”

好了,我也rua到金毛了。他這個性格怎麽會有這麽軟的發質啊,不是說性格軟和的人才頭發軟嗎!

“對了。我有件事想問你:弗裏德裏希,你是不是在納//粹高層有後臺啊?沒別的意思,但是你看啊……你都這個年紀了,不結婚竟然沒有被雞農,咳,希/姆/萊拉去配種,不是,我是說配對,而你才這個年紀,竟然都升到旗隊長而沒有受到什麽反對……等下,那什麽的‘生命之泉’計劃不會還在進行中吧?”

“……首先,我之前聯系了一些人,施加了點影響,現在‘生命之泉’是自願性質的‘相親’場所與婦幼健康中心……”

“哇!你幹得好啊!太棒了你!怎麽做到的?啥時候也帶我去看看唄?”

“……可以。但是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完。”

“抱歉抱歉。”我在嘴前比了個“拉上拉鏈”的手勢,無辜地笑笑,“我太激動了。”

“其次,我的級別都是源於實打實的成績,不是因為後臺!你不能侮辱一名德/意/志軍人!”

“我不是……啊,對不起……”

“最後,如果你一定要問是因為誰的支持我才能有現在的成就,那麽我的回答是,因為元首。”

“啊???!誰???你再說一遍————”

“這個答案很奇怪嗎?”他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在十四年前就加入了NSDAP,也勉強算得上老//黨//員,那時候我還不到二十歲——我好像和你提起過?”

好像有點印象……啊!想起來了!1936年的聖誕!

“你之前說你一開始是國/防/軍的……我還以為你是直到33年後才……”

“是的。我一開始參加了博克將軍等人組織的國/防/組/織,後來又加入了正式的國/防/軍。但最終我發現黨/衛/隊更適合我,而且我也更能展現自己的價值。與之前的長官打過招呼,走完流程後,我就進了黨/衛/隊。”

我不得不伸手把自己的下巴托住了,我怕它掉到地上。這份履歷誰見了不得說一句“好家夥”,什麽辣脆元老竟在我身邊啊,我還能完好坐在這裏和他面對面談話絕對是幸運女神保護了我。

總感覺要不是因為遇見他時我就已經是“幽靈”狀態了,現在我的屍體早就涼透力。

“那你這個地位資歷,也算是中心高層了吧?”

“你怎麽定義‘中心高層’?”

“唔……”我回顧了一下自己對德三人員的了解,“就,你感覺自己在小胡子心裏和誰是一檔的?邁耶小黃雞農一類?建築施一類?雕像臉一類?還是隆不在一類?又或是曼不群古不帥?”

“……這些都是誰啊……還有後面那三位,是我想的那幾位將軍嗎?這稱呼是怎麽來的啊……”他的無語幾乎要從臉上溢出來了,“下次,小卿,提及人名時你還是直接用德語吧。”

“哎呀,這個……”

於是我不(yu)得(kuai)不(de)給他解釋了一下二十一世紀樂子人對二戰時期各國知名人物的“昵稱”,收獲了一聲他飽含無奈的嘆息。

“不是很理解你們……”

正常,我有時也不太能理解……尤其是大家的精神狀態都不大良好時。

“所以,你是和誰一檔的?”

“大概是,”他沈思了一會,“和海/德/裏/希差不多吧。”

“哇!小胡子的白月光欸!”

“。”

“欸不是!怎麽又捏我臉!”

所以他被看重的是外貌——這個存疑,畢竟對某人長相的評價兩極分化比較嚴重,當然弗裏德裏希還是挺好看的——與能力嗎……

受到信任與喜愛,但來源於出色的工作能力而非共同興趣,沒有一定要將他推到臺前,但會被重用……海/德/裏/希的話……

“你不會,也參加了那個‘最終解決方案’吧?”我仔細端詳他的表情,“移開視線也沒用……等下,你不會真的參加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我啊啊啊啊啊!怎麽每次以為你已經達到下限了,你總能告訴我你的底線更低啊弗裏德裏希!

“別告訴我你是負責動手或制定如何動手的——我不想看你到45年被直接擊斃或在審判後像塊熏肉一樣吊在木頭架子上直到風幹——我會吐出來的。”

“我不是……”

“那你是怎樣的呢?”我突然感覺很疲倦,“在這根惡的鏈條上,你屬於哪一節呢?”

或許我不該自我欺騙的,如果我一直跟著他,他會不會因為些許約束感遠離這些事情呢?可那又有什麽用呢?一個幽靈,一個後世的幽靈,一個別人看不見的幽靈!她或許可以阻止某一個人,卻難以對抗歷史的洪流……這些,我已經很清楚了啊。

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啊!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每一次都這樣……我是不是根本不應該問……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讓我來這裏……我做錯什麽了……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昏暗的房間乍亮,那雙松綠色的眼睛一瞬間變得剔透,好似透明的綠色玻璃珠,襯的他不若活人——恐懼還未蔓延到我的心頭,一切就驟然歸於黯淡,震耳欲聾的雷鳴聲隨即響起——而後是巨大的“嘩啦”聲,屋外其他細微的聲音盡數被淹沒,天地間只剩下雨滴砸落的聲音。

下雨了啊。

“小卿……你聽我說……”

“說什麽?”

“你所擔憂的那些事情……我正在想辦法……確切來說,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想要改變,還需要一些時間……”

他對上我的眼睛,露出輕柔而溫和的笑容,稍稍消解了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我希望你能夠相信我……”

“真的嗎?”

我還是沒辦法相信他,更不認為自己能夠辨別一位比我年長且閱歷豐富得多的辣脆言辭的真偽——然而,如果真的有這麽一種可能……

反正,不管怎麽說,我都留了一點“保險”……一點他不知道的……就算被察覺也沒有關系,畢竟……

我靠著沙發,稍微用力,後腰斜掛著的短劍的堅硬質感清晰傳來。

若我不是出於那些免責事由而揮出利刃,我便背棄了曾經作為一名律師的責任與理想;若我奪去他人的生命,即是從自我認知上放棄了自己作為“人”的身份……而那在人定法之上,自然法賦予人生來就有的,不可剝奪、不可侵/犯的三種神聖權利——生命、自由與追求幸福的權利——弗裏德裏希,我也不希望和你走到那一步啊……

不希望,讓暖色的禮物染上罪惡的血紅。

不希望,多年還算融洽的相伴以刀劍相向的徹底悲劇收場。

不希望……我們最終在地獄業火中重逢。

不過,假如你真的試圖在黑暗中舉起火把,弗裏德裏希,你也許會看見他們的……如果他們在獲得未來的只言片語後也選擇做點什麽對抗“命運”的話……

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不管出於什麽目的、實行什麽手段,良知或利益、舊日或新生、忠誠或背叛……

只要——

“你不要走上那條結局已定的死路。”

“我不會的。”他說,“我也希望,九年後,我能有機會和你一起去看那場盛大的慶典。”

“啊……弗裏德裏希……你讓我有些驚訝了……”

“是麽。”

“是的。”我是真的有點出乎意料了,“也許……你願意和我稍微詳細點講講你之前的經歷?”

“如果你願意聽的話。”

“當然!今天的天氣很適合回憶過往啊!”

窗外烏雲壓著一戶戶房屋,雨水順著窗戶流下,像一道道淚痕。

“……萬一,東線的戰爭還是爆發了,而你又恰好要去……我想,不,我會跟著的。”

“你確定嗎?!戰爭不是……”

“我知道。可我早該去的……波/蘭、法/國……集/中/營……我來到這裏,已經逃避很久了。”

“小卿,你還是不信任我嗎?”

“這與信任無關。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麽,又受夠了一直逃避……我仍然感到痛苦與悲傷……我想嘗試讓自己好受一點。”

“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我發誓,你在經歷這一切後只會更難過。”

“那就,讓我體會一下,‘更難過’的感覺吧。”

“……”

“……”

窗外的雨聲依舊。

“要不然……你還願意聽……嗎?”

“當然。”

***

後來,那天炸藥爆炸後,黑鷹墜落,燃燒的烈焰染紅天際,劃開新世界的第一頁——我卻又突然回想起這個已被埋入記憶深處、陰雨綿綿的午後——一切的偶然與必然,原來早有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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