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慧妍一聽到大門的守衛通傳，立刻就命人將陶家兄妹請了進來</p>

“這天冷，一大清早進城肯定遭罪，快過來暖暖”趙慧妍熱絡地伸手輕觸著陶朔語紅撲撲的臉</p>

“我不冷”陶朔語身上穿的是金雲陽特地尋來給她的狐裘，十分保暖，“夫人，可否求見將軍？”</p>

“他一早便出府去了官衙，”趙慧妍一眼就知他們的來意，也不瞞他們，直截了當的說道：“稍安勿躁，晚些應當會有你大哥的消息”</p>

陶朔語松口氣之餘，一臉感激，“謝將軍、謝夫人！”</p>

“都是一家人，無須見外”金雲陽對姑娘上心，所以趙慧妍也真心相待，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陶西辰，眼底閃過讚賞，“這位也是你的兄長吧，長得真俊”</p>

“回夫人，這是我二哥”</p>

“晚輩陶西辰”陶西辰拱手，因趙慧妍的和善而使初進將軍府的他自在了不少</p>

“來，坐”趙慧妍招呼，“一早趕來，該是還餓著肚子，陪我一道用膳”</p>

雖說因掛念陶東朗而沒胃口，但趙慧妍開了口，陶朔語也不好拂了長輩的意思</p>

趙慧妍讓下人擺膳，三人坐下來用膳，不過沒一會兒功夫，趙慧妍便註意到陶朔語的不對勁</p>

“小魚，你這手是怎麽了？”</p>

“月兌位了”陶朔語老實的說道：“無妨，過幾日便好”</p>

趙慧妍聞言一驚，也顧不得還在用膳，連忙要下人去請府醫過來</p>

“夫人，這不過只是舊疾，無事”</p>

“縱使舊疾也該讓大夫瞧瞧，”趙慧妍心疼的看著她“乖，聽話”</p>

陶西辰要不是因為陶朔語堅持，在進城第一件事就要拖她去醫館，如今有趙慧妍派出府醫醫治，他自然沈默的接受好意</p>

陶朔語一臉無奈的被請進將軍府的客房，府醫很快的過來替陶朔語診治</p>

因為青竹已將她的手接上，倒是不再麻煩，所以府醫只是開了藥，交代醫女替陶朔語敷在傷處後，就走出來對等在花廳的趙慧妍稟報</p>

“夫人，姑娘手傷是多年舊疾無法根治，日後只能凡事留心，以免再犯”</p>

趙慧妍不由皺起眉頭，疑惑的看著陶西辰</p>

陶西辰見狀，只能解釋，“我們兄妹本是嶺南人士，嶺南常是連日陰雨綿綿，小魚幼時為救人，一時沒顧及天雨路滑，失足跌落山溝之中，傷了手骨當時家貧，無法及時找到大夫醫治，所以才落下病根”</p>

趙慧妍聞言一陣心疼“真是可憐的孩子”</p>

片刻後，陶朔語在內室包紮，聽到外頭通報將軍回府，她登時坐不住，但是醫女還未包紮完成，她也不好離去</p>

離開官府的韓熙明原本是打算直接回軍營，但府裏的下人受趙慧妍之命等在官府外頭，一見他踏出官府便告知陶家兄妹到訪，所以他稍一思量，便先回府一趟</p>

陶西辰聽到通傳，先出客房拜見</p>

韓熙明冷冷地看著走進大堂的他，“你是陶二？”</p>

“回將軍，草民陶西辰”雖說金雲陽喜歡陶朔語，但終究還無名無分，在嚴肅的將軍面前，他不敢以晚輩自居</p>

韓熙明坐在椅子上，口氣不見一絲親昵，“你兄長一事待日後查明，自會還他一個清白”</p>

陶西辰聞言，眉頭皺起，沒料到得到韓熙明這樣一句回答若是韓熙明出面都無法將人保出，代表情況比他所料的棘手</p>

“草民鬥膽敢問將軍，我兄長到底所犯何罪？”</p>

韓熙明吸了口氣，耐著性子解釋，“知府命陶捕頭領人看守官倉大半年，前日官倉突發大火，所幸發現及時得以減少損害，但也因此得知十數個糧倉竟已空了大半，一經追查有數百石糧食下落不明”</p>

“縱使如此，此事也與我兄長無關”</p>

“你如何肯定與你兄長無關？”韓熙明冷冷反問</p>

陶西辰對上韓熙明眼神，再愚昧都看出韓熙明對自己的不喜，但他此刻無心在意，“將糧食盜取謀利，單憑我兄長一人如何能只手遮天，草民看此事恐怕牽連甚廣，我兄長不過是個代罪羔羊”</p>

韓熙明一哼，“你倒是懂得挺多，也知道牽連甚廣”這之中牽連的也包括了陶西辰自己</p>

陶西辰聽出韓熙明的言外之意，但依然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我暗中所作所為，將軍願高擡貴手，草民感激不盡，但草民自詡未有把柄流落他人手中，若將軍真有證據，大可派人將我拿下，但我兄長光明磊落，此事與我兄長絕對無關”</p>

韓熙明聽他明明為惡卻理直氣壯，不由氣笑了，“你這口氣真是像極了我那個牙尖嘴利的外甥，真慶幸他如今不在戎城，不然這事兒還不被你們給弄得不可收拾</p>

陶二，本將軍將話擺在這——縱使你兄長未將糧食盜取謀利，但是他身為捕頭帶人看守糧倉，糧倉出事，辦他一個辦事不利，怠忽職守的罪名是理所當然，他被押入大牢也並不冤枉”</p>

“將軍，”陶西辰重重的喚了一聲，“捫心自問，如今可是辦我兄長辦事不利的時候？現下著重之處該是捉住幕後主導之人”</p>

“你說得有理，聽你言下之意，”韓熙明看著他的目光有著嘲弄，“你願意將魏久交出來？”</p>

魏久的名字一出，陶西辰抿唇沈默</p>

若要查私賣，魏久確實是其中關鍵之人，但眼前就算不提魏久與他已失連系，就算兩人還有交集，他也不可能將人交出</p>

魏久在韓熙明心中是罪大惡極，但對他而言卻是有大恩，他再掛心兄長安危，也不想違背恩情道義</p>

“你不是挺能言善道，怎麽不說了？”</p>

陶西辰目光銳利的看著韓熙明，“一個魏久也沒能耐將手伸進官倉或軍倉，自個兒抓不到內鬼，一清宿弊，反而只想抓接頭人，縱容知府將我兄長押下，捉他頂罪，將軍能耐原來不過爾爾”</p>

“陶二！不論軍營或官府都有規矩，由不得你擅自議論，指手畫腳！”</p>

要不是不願金雲陽知情之後胡鬧，韓熙明此刻真想押下陶西辰給他一個教訓，一個漢人，私賣也就罷，偏偏與外族互通有無，將關內的糧運往關外！這是吃裏扒外，說他是叛國賊都不為過！</p>

“規矩？”陶西辰不屑輕哼，“世人都說將軍行軍打仗，英勇威嚴，但如今一見——哼！原來也不過是墨守成規，不知變通之輩這些年的勝仗，八成都是運氣好！”</p>

陶西辰的批評可以說是無禮，陶朔語與趙慧妍進到大堂，正巧聽到陶西辰最後一段話</p>

她震驚的瞠大雙眼，“二哥，你怎可對將軍……”</p>

陶西辰擡起手，阻止了陶朔語的話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韓熙明試圖營救他的兄長，這份恩情他記在心中，但如今他已看清情勢，韓熙明無法相信，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對著趙慧妍拱手——“夫人，舍妹手傷，草民鬥膽請將軍夫人暫時收留，待草民與大哥安然後，定備厚禮登門致謝”</p>

“陶二，你別做傻事！”韓熙明猛然站起身，“別忘了，你無權無勢，縱使有心救人也無能為力”</p>

這句話一針見血，陶西辰垂下了眼，突然覺得這些年來的努力都是笑話他鋌而走險，一心盼著他家老三有一天能夠光耀門楣，一心所圖是兄妹此生不再受人欺淩、衣食短缺，但如今有難臨門才知，一個人再多努力都未必能如願，他的兄長剛直不屈，命運卻也不過是掌握在上位者輕飄飄的一句</p>

權勢、財富，或許在一出生時，就已經註定……但他不甘心——</p>

“二哥！”陶朔語清楚看到陶西辰的眼神轉變，莫名有些心驚，伸出手試圖拉住他，“不要走——”</p>

陶西辰閃過了她意圖挽留的手，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p>

他可以不要這條命去救大哥，卻放不下小魚，但如今有了金雲陽——雖說他此刻遠在京城，但他知道將軍府會看在金雲陽面上護住小魚</p>

果然趙慧妍如陶西辰所料的，派身旁婢女攔住意圖追出去的陶朔語，他走出將軍府大門時還能聽到妹妹哽咽的叫喚，但他終究沒有轉身</p>

將軍府的客房內，陶朔語靠坐在床上，蒼白的臉上沒有血色</p>

外頭已是夜深人靜，但她遲遲無法入眠她站起身，身上包裹著金雲陽送的狐裘，推開窗，水燦的大眼無焦距的望著外頭夜色如墨</p>

天地一片寧靜，她輕嘆了一聲，上輩子發生的一切已變，對於未來，她一無所知，也因此更心緒難平</p>

突然間，她仿佛看見夜色之中有人影閃動，她眨了下眼，以為自己看錯，卻在眨眼間，一名黑衣人來到她的房前，拍開了她的房門，她忍不住一聲驚呼！</p>

“陶姑娘莫慌，是在下”</p>

陶朔語心一驚，在燭光中認出來人，月兌口而出，“韓大人？”</p>

聽到稱呼，韓子安忍不住輕挑了下眉，身為金雲陽的護衛，未曾有人稱呼自己一聲“大人”</p>

他壓根不知在陶朔語的心中，始終視他為上輩子的從三品指揮同知，稱他一聲大人並無不妥</p>

韓子安進屋，陶朔語這才看清他身後背著人，她因認出來人而小臉倏地一白，“二哥？”</p>

“陶姑娘讓讓，容後在下再向姑娘解釋”韓子安將陶西辰給放在床上</p>

陶朔語這才看清楚趴在床上的陶西辰肩上有把已折斷的箭桿</p>

韓子安神情嚴肅地拿出隨身所帶的傷藥，正要處理陶西辰的傷口時，門外卻響起了不小的騷動</p>

陶朔語急急地轉過身，就見韓熙明在趙慧妍一臉焦急的陪伴下，帶人踏進房內</p>

韓熙明冷冷目光掃過屋內，幾個大步走到床邊，低頭看到臉色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陶西辰，啐了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就憑你的花拳繡腿還妄想劫獄，根本是嫌自個兒的命不夠長！”</p>

陶西辰的臉色因忍疼而蒼白，口氣依然倔強，“縱使草民不要這條命也與將軍無關”</p>

看他幾乎要痛暈過去還咬牙不服輸，韓熙明的臉色更冷</p>

趙慧妍連忙派人叫來府醫，替他醫治</p>

陶西辰的傷在右肩，被弓箭所傷，當時要不是有韓子安突然出現推他一把，這箭就直接插上他的心，送他去見閻王</p>

“小魚，跟我到一旁去”趙慧妍說道</p>

縱使是自己的兄長，但赤身救治，小魚還是不該在一旁看著</p>

陶朔語不願，正要開口，陶西辰咬牙說道：“小魚乖，跟夫人去吧，這兒血腥味重”</p>

趙慧妍輕握著她的手，將人給帶到了隔壁屋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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