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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禪房殘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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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禪房殘燭

密室內的葉風舟聽到這裏,小聲道:“師伯,谷梁飛鶴他……”待扭頭瞧去,太玄真人早不知所蹤,心下不由暗吃一驚,輕喚數聲無人應答。察背後墻上有處凸起,便伸出右手食指一按。

慕容楚楚此時業已和衣側臥於禪房木榻之上,正盯著方案上的紅燭發呆。忽聽‘吱呀’細微響動,左邊墻壁竟然徐徐打開一扇門洞。她忙翻起躍地,正要張口喝斥。

只見門洞裏驟然閃出一條黑影,疾如閃電般飛撲過來,並指嗖嗖嗖嗖嗖連點,制住他‘期門、章門、肩井、氣海、精促’等五處大穴。

直把慕容楚楚唬得花容失色,伸出渾身力氣也發不出絲毫聲音。

那人先‘噓’的一聲,走在門口附耳聆聽了會兒,這才回到他面前,輕聲道:“請郡主見諒,在下並未惡意。”

慕容楚楚定睛細瞧,只見一位相貌堂堂、氣宇軒昂,高約六尺的灰衣男子(宋元時,一尺合今31.68厘米),正全神貫註的瞧著自己。頓時忍不住俏臉生暈,忙沖他眨一眨杏眼。

那人方長舒一口氣,道:“你若明白,在下即刻解開你的穴道。”

慕容楚楚眸光含情,又眨了眨美目。

那人隔衣在他四處穴道上運勁輕輕按摩,少頃血氣便暢通無阻。

慕容楚楚此時已經能說出話來,看他立住不動,柔聲道:“風舟,為何遲疑?”

葉風舟躊躇片刻,道:“郡主,要解開這裏穴道,難免肌膚相親,在下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楚楚仰起粉色花容,柔聲嗔罵道:“我噴你個無恥小賊,現在不知如何是好了?那適才你怎知如何是好,遂不及防的將穴道封住?”

葉風舟皺起眉頭,道:“剛剛在下是怕嚇到郡主,驚動了外面守衛。”

慕容楚楚撅嘴哼唧一聲,道:“你又非旁人,怎知我會大聲求救?本郡主從未學過甚麽解穴功夫,你臆度著處置罷。”

葉風舟思索片刻,提住慕容楚楚平放在木榻之上,又拿起厚裘蓋好,言道:“兩個時辰後穴道會自行解開,在下告辭。”

慕容楚楚柳眉一豎,道:“無恥小賊,你敢!”

葉風舟不做理會,擡腳走向密室。

慕容楚楚輕聲喊道:“來人,有刺客!”

葉風舟忙奔到木榻前,沈聲道:“你再這般大叫,我立將你斃於掌下!”

慕容楚楚櫻唇一啟,狠狠咬在他的手掌上,道:“無恥淫賊,本郡主怕你不成!”

葉風舟唯恐她說出密室暗門,殃及太玄真人與寺院僧侶,無奈言道:“你要怎樣?”

慕容楚楚含笑道:“快幫我解開穴道,有話問你。”

葉風舟只得背過頭去,摸索著在他‘期門穴’上,提氣運功,輕輕推按幾下。

慕容楚楚早羞得面紅耳赤,慢慢坐在他旁邊,道:“小淫賊,多謝你了。”

葉風舟臊得脖子發燙,道:“郡主,早些安歇。”言畢,起身向密室內走去。

慕容楚楚托地跳下榻來,‘嗆啷’一聲拔出寶劍,道:“小淫賊,你趁夜深人靜,闖入女兒家寢室,這就想逃之夭夭麽?倘若此事張揚出去,看你還有何臉面活在世上。”

葉風舟略搖了搖頭,道:“我無意觸動機關,沒想到卻出現在這裏。”

慕容楚楚‘啊’的一聲驚呼,道:“那、那適才我與師傅談話,你都聽到了麽?”

葉風舟轉瞧向她,點了點頭道:“聽到了。”

慕容楚楚心頭一震、手一松,寶劍‘當啷’跌落在地,癡癡自語道:“這所發生的一切,難不成皆屬天意?”

葉風舟道:“你我志向背道而馳,在下多謝郡主厚愛。”

慕容楚楚似未聽見,姍姍走到他面前,擡起螓首註視著那張英俊臉龐,羞人答答,道:“既然如此,你、你可願與我歸隱山林,做一對……”

也不知葉風舟低頭想些甚麽,忽正色道:“我且問你,展輕塵現在何處?”

慕容楚楚脈脈含情,道:“我早命人把她放了,於今何處不得而知。”

葉風舟思付良久,問道:“你可是在東雁無心居外,將她捉住?”

慕容楚楚輕嘆一口氣,道:“事到於今,我也不欺瞞你。那展輕塵因系念安子衣安危,連夜離開天姥山月英宮時,我便得到密報,即遣銀針婆婆與金刀公公一路尾隨。未至東雁山無心居前,已將其捉住。繼而扮作她的體貌,欲和安子衣潛入浩然樓。”

葉風舟走到方案前落座,道:“且慢,你捉住她之後是如何處置的?”

慕容楚楚跟過去坐在他對面,道:“我剝下她的面皮……”言語未盡。

葉風舟騰地站起來,直氣得渾身哆嗦,指著她道:“慕容楚楚,你、你好狠啊!”

慕容楚楚一怔,道:“風舟,那時我肩負皇命,志在剿滅雁山亭衛,亦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葉風舟強壓住心頭怒火,道:“谷采苓姑娘之死,你自然也是迫不得已了?”

慕容楚楚盈盈立起,秀眉微蹙,道:“當時在昭陽院內,谷姑娘已經識出真偽。我若不殺了她,恐怕性命難保。”

‘啪’的一響,葉風舟猛然一揮右掌,重重打在她粉嫩面頰上,語無倫次的道:“我一掌、我殺了你,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子!”

慕容楚楚蹌蹌踉踉後退兩步,捂住粉頰,一雙俏目難以置信的盯著他,道:“風舟,你、你……”

葉風舟只覺心如刀絞、肝腸寸斷,怒斥道:“她們正值桃李年華,與你有何冤仇,你竟然毫無人性,下此毒手!”

慕容楚楚頓時瓊鼻一酸,珠淚直在眼眶裏打轉,質問道:“我父親桂章與你們有何冤仇,你們又為何三番五次的行刺?”

葉風舟不敢再看她,扭頭望向密室,道:“紹定四年,元軍攻入成都路,你父孛兒只斤·桂章與你叔父孛兒只斤·合必赤,命軍士大肆屠殺當地居民,可憐千年古城只落得民無譙類,遍地遺骸累累。元至正十二年,二人又對徐州、臨安兩府居民大肆殘屠,並揚言將張、王、劉、李、趙等漢族五大姓,誓要趕盡殺絕。他們所犯下的諸多滔天戾行,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實言該不該殺?何況安子衣刺死之人,並非臨安知府桂章。你因何這般狠毒,連兩個弱女子也不放過?”

慕容楚楚心下一驚,道:“你怎會知曉,安子衣刺死之人並未家父?”

葉風舟忽然轉頭過來,厲聲道:“慕容楚楚,你還有甚麽話說?”

慕容楚楚俯身拾起寶劍,嬌淚潺潺道:“我無話可說,你若下得去手,便一劍殺了我,替那兩位姑娘報仇。”言畢,捧起寶劍。

只見葉風舟聞言劍眉倒豎,遂一咬牙搶來握在手中,驟然寒光疾閃,‘唰’一聲便向她雪白的脖頸斜斜削斬過去。

慕容楚楚含笑閉上杏目,引頸就戮。兩行珠淚順著她膚如凝脂的玉頰,淌至雪白圓潤的顎下,滴答滴答,濕暈衣衫。

‘當啷’一聲,寶劍落地。

葉風舟長嘆口氣,道:“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緩緩拉開房門,擡腿待要離去。

慕容楚楚睜開雙眼,淒然一笑,道:“風舟,你要與我恩斷義絕麽?”

葉風舟心頭一痛,止步道:“你我勢同水火,何來的恩斷義絕?”

慕容楚楚匆匆抹拭一把眼淚,走到他背後,恨聲道:“你若敢踏出這房門半步,自此我教你後悔莫及!”

葉風舟只一句:“悉聽尊便。”大踏步走向院中。

慕容楚楚櫻唇瑟瑟發抖,癡視其影飲泣吞聲。

陡聞一聲暴喝:“有刺客,保護郡主。”

葉風舟循聲望去,見是西域八駿,抱拳道:“我乃葉風舟,你們都上來罷。”

兀魯特禾尼運氣提勁,全身骨節格格作響,突然雙掌一拍,忽地向他迎面打到。

葉風舟往旁一避,施展纏絲剪雲手去扣對方脈門。

孛羅忽勒雙腳頓地,勁貫雙臂呼的一聲,挾著一股疾風,鐵拳向對方胸口上猛擊。

葉風舟體形略晃,衣衫擦著拳勁向左一錯。並指在他拳上點下,借勢縱後尺餘。他這一錯一縱,配合得恰到好處,慢則必然中招,快則無隙可乘。

因旁邊的許無慎爾倫擡腿一腳,早掃向他的下路。

葉風舟神情黯然,道:“在下還有餘事未了,恕不奉陪。”越過孛羅忽勒頭頂,拔足欲奔。

察合帖木兒大叫道:“雁山賊廝,你當這是甚麽所在,豈容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騰身一掌攻來。

葉風舟無奈的搖一搖頭,道:“既然如此,在下再領教領教幾位的高招。”伸出食中二指,徑往他掌心力戳。

察合帖木兒大驚失色,肉掌慌忙往回反撤。

兀良哈速恰巧一拳趕到,眼看再向前擊出寸許,便結結實實的打在他背心,將對方擊倒。

葉風舟飛身躍起,腳跟往後一磕。

兀良哈速鐵拳只差了這寸許,在他腳底忽地掠過。

巴鄰亦赤高聲叫:“布陣!”

大雨依然劈裏啪啦下個不停,寒風吹得寺院內的樹葉沙沙作響。

葉風舟那容對方擺陣,一招‘靈狐踏雪’式射到劄刺兒呼哩面前,左手虛晃一招,右手並指在他胸前‘膻中穴’一戳。

兀魯特禾尼急忙喝道:“當心!”

然為時已晚,遂聞劄刺兒呼哩發出一聲悶哼,歪歪斜斜搖晃幾步,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

兀魯特禾尼、孛羅忽勒等見六弟中招,一齊大叫著撲將上來。

葉風舟暗運九天罡元功護住周身大穴,以肩頭實實接住許無慎爾倫一拳,趁勢隨手一伸,向他肩下‘中府穴’點進。

‘噗’的一響,許無慎爾倫登覺左半身雖不疼痛,然而卻陡感有些麻木,有一股巨大勁力將他向後推去。忙擡起右臂運行全力,朝對方手腕猛然砸下。

孰料葉風舟體形更快,點在他穴位上隨即倏然一側,探爪抓住他的右臂,使勁往回一帶。

許無慎爾倫逾千斤重力都在沖進,偌大身軀怎能把持的住?要想收勢更已然不及,便呼地向前撞去。

葉風舟足尖略一點地,嗖地向巴鄰亦赤射去。

許無慎爾倫單掌往地上一拍,只聽砰的一響,雨水四處濺射,他那巨大的身軀竟然飛離地面丈餘高。

兀良哈速發出一聲怒吼,也追上前揮拳搗去。

葉風舟頓覺兩股剛猛勁力直湧背心,來不及出手襲擊巴鄰亦赤,提氣往上一躍,又轉向許無慎爾倫打來。

兀良哈速突然不見了人影,慌停住回首。見葉風舟沖向了巴鄰亦赤,遂頓足覆疾擊過去。

慕容楚楚一直處於恍恍惚惚狀態,驀見葉風舟危在旦夕,直驚得花容失色,脫口而出,叫道:“風舟,小心背後。”

兀魯特禾尼、孛羅忽勒二駿四掌,這時幾欲將打在葉風舟身上,驟聞小郡主嬌呼喝止,大夥不禁俱是一楞,勁力便遲緩許多。

巴鄰亦赤雖然也聽到了慕容楚楚叫聲,但面臨如此強大對手,瞬息之間便可能性命不保,不得已只好運起八成罡勁,瞪目揮拳禦敵。

葉風舟右拳猛擊而出,正好打巴鄰亦赤在拳上,遂聞‘噗啪’作響,兩人皆虎軀一震。

巴鄰亦赤立如狂風落葉一般,飄出丈餘開外。

正在這時,兀魯特禾尼、孛羅忽勒四掌齊齊打在葉風舟身上。

葉風舟頓覺胸口一悶,借力向後退出三步攻向兀良哈速。

慕容楚楚跑出禪房,大聲喝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西域七駿聞令齊齊急虛晃一招,紛紛躍出圈外立定,均暗下尋思:“小郡主神色慌張,莫非喜歡這個雁蕩賊寇?”

葉風舟伺機運氣調息片刻,道:“多謝郡主手下留情,在下告辭。”

慕容楚楚蓮步輕移,款款走到他身前,冷冷言道:“葉風舟,你可知舜申道長、無心道長現在何處?”

葉風舟心下不由得‘咯噔’一驚,旋面無表情道:“我尚且自顧不暇,知道又能怎樣?”

慕容楚楚一怔,道:“葉風舟,無心道長待你如同己出,舜申道長與你乃忘年之交,我不信你是如此絕情寡義之人?”

葉風舟道:“信如何,不信又如何?人生雖有百年期,夭壽窮通莫預知。昨日街頭猶走馬,今朝棺內已眠屍。”

慕容楚楚禁不住心下一凜,道:“若是換做伊無雙、冷小宛二人,你又當如何?”

葉風舟慘然一笑,迎風吟道:“善惡一時忘念,榮枯都不關心。晦明隱顯任浮沈,隨分饑餐渴飲。神靜湛然常寂,不妨坐臥歌吟。一池秋水碧仍深,風動莫驚盡恁。”

慕容楚楚情淒意切,道:“據那伊無雙所言,她和你自幼青梅竹馬,乃你未過門的妻子,是也不是?”

葉風舟頷首道:“此言非虛,她與宛兒都是在下未過門之妻也。”

慕容楚楚淚眼汪汪的站在雨裏,良久方道:“從此以後我們便各不相欠,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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