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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風後八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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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風後八陣

鐘無愧立覺眼前‘啾啾啾’金星亂冒,五臟六腑翻騰,遂噗的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

雪上飛燕楊成文大喝一聲,赤金鞭橫掃對方下路雙腿。

就在此時,有個黑影嗖地疾射進來,一擡手打滅火把,提起葉風舟縱出洞外。

葉風舟仰首看去,見是一位須發皆白、系戴著面罩的老道士,估料他也無心加害,便施展輕功隨他狂奔。

那道士並未說一句話,直到飛馳五裏餘地,才在一個山洞內停住,盯著他背手而立。

葉風舟心想:“狂風暴雨之中,這位前輩帶我來此作甚?”隨即作揖道:“晚輩葉風舟,請問仙長有何指教?”

白發老道士端相他幾眼,突然肩頭略聳,左手一招三世七拳的‘潛龍勿用’式,拍向他胸口,右手一招‘履霜堅冰’式,以守為攻。

葉風舟那敢怠慢,忙使出‘蛇行狐步’輕功,左手碧雪劍法招式,右手玉霖劍法招式,便在樹林中與他大戰起來。

未及數合,只覺得老道士的招式盡管平緩,但勁力卻兇猛渾厚,大開大闔。

葉風舟暗暗稱奇:“會三世七拳之人為數不多,除父親與舜申掌教外,就止餘正一教的太玄真人了,難不成他是……”一招‘靈狐奔月’式,倒縱出丈餘外,抱拳俯首道:“太玄師伯安好,晚輩有禮。”

那老道士哈哈一笑,摘下面罩,道:“想不到葉討元有這麽一個武功高強的兒子,貧道深感欣慰。”

葉風舟慌道:“師伯過獎,晚輩愧不敢當。”

太玄真人手撫長髯,道:“小娃娃,你又何必謙遜,來、來、來,盡管放開手腳與貧道鬥上一場。”

葉風舟情知他要試一試自己的武功,不再言語客套。運起九天罡元功,使招玉霖劍法中的‘雙瞳剪水’式迎面打去。

太玄真人‘咦’了一聲,乾手轉到九三爻‘終日乾乾’式,坤手用到六三爻‘含章可貞’式化解開來。

葉風舟招式未老,躍身而起,使招纏絲剪雲手中的‘撥雲見日’式,向他腕處‘陽池穴’扣下。

只見太玄真人腳踏陰陽,乾手運到九四爻‘龍躍於淵’式,坤手運到六四爻‘括囊’式,反手去擒對方手腕。

葉風舟心下大讚,道:“若在我未研習九天罡元功之前,便遇到這位老師伯,估料不出十招,我業已躺在地上。他的三世七拳法,比之我父親可又高上一籌。”驀地足踩陰陽,乾手施九五爻‘飛龍在天’式,坤手運到六五爻‘黃裳’位,去破他的招式。

太玄真人頓時一楞,托地跳出圈外,言道:“福生無量天尊,原來你早從令尊處學過此套拳法?”

葉風舟點一點頭,道:“師伯,實不相瞞,家父在國清寺和覺成大師切磋武藝時,二老一並將‘大力金剛手’與‘三世七拳’秘訣,教授給了晚輩。”

太玄真人聞言大喜,道:“怎的,覺成那個老瘋癲還沒死麽?”

葉風舟心想:“老師伯年逾古稀,說話怎麽還如此頑皮?”口中卻恭恭敬敬道:“自那日他與家父留書離開天臺山,至今不得所蹤。”

太玄真人一頷首,問道:“葉家師侄,你可知貧道身分?”

葉風舟遲疑了片刻,道:“師伯乃正一教掌教,天下誰人不知?”

太玄真人低頭踱著方步,道:“展老頭未告之過你,十六亭衛還有四名護教天師?”

“啊?”葉風舟一聲驚呼,道:“難不成老師伯是本教的青龍天師?”

太玄真人道:“正是,舜申道長乃朱雀天師,瘋和尚覺成乃白虎天師,展南征本為玄武天師,你父葉討元把總亭主傳給他之後,便退居於玄武天師之位。”

這番話直聽得葉風舟寒毛卓豎,站在那裏目瞪口呆。

太玄真人沖他擺擺手,道:“小子,你隨我來。”言畢,‘嗖地一聲消失在夜色之中。

葉風舟如夢初醒,忙足尖力頓匆匆追向前去。

頃刻之間,太玄真人引他回到了寂照寺內。

元軍戒備極為森嚴,院下人影綽綽。須臾之間,還有一隊隊禁衛挑著燈籠交叉巡邏。

葉風舟心下長嘆一口氣,道:“冥冥之中,又來到了這裏。古人雲:佛教求簽,道教求緣。道教的緣分之說,果然易結不易解。當真是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太玄真人似乎對寺院十分熟悉,帶他繞來繞去。少頃,鉆進大殿左側的廂房裏,摸索著南面墻壁,伸手按將下去。

只聽‘吱呀’微響,居然緩緩開啟出一間密室。

葉風舟用“龍吟彌傳”問道:“老師伯,你怎知此處藏有機關?”

太玄真人又是一楞,同以“龍吟彌傳”道:“小子,看來你學的功夫不少。”

葉風舟道:“數日前,展叔叔才教會我龍吟彌傳。”

太玄真人述道:“雁蕩亭衛建立第二年,寂照寺便成了咱們援衛門的分舵,後因元廷不斷派兵圍剿,死傷許多弟兄,無奈只得放棄,據守雁山。”

葉風舟不由得暗付:“我雖忝為幕師亭亭主、並兼任亭衛教頭,卻對十六亭衛歷史知之甚少,思來如同癡兒一般,真是慚愧的很。”

太玄真人待他邁入,從懷中拿出火折子揮掌扇亮,接著擡手在墻內那副畫上,覆輕輕一按。

旋聞密室門‘吱呀’一聲,關閉的天衣無縫。

葉風舟跟著真人順階梯走下去,未行幾步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間偌大的議事廳,裏面桌椅板凳、茶具酒器一應俱全。

經過大廳後拾級聚足,連步以上,忽有亮光透壁鋪在地上,旋聞外邊有人說話。

太玄真人道:“你仔細瞧了,看看那些都是些甚麽人。”

葉風舟見那透光空隙大如拳頭,‘龍吟彌傳’道:“師伯,外人能看到咱們麽?”

太玄真人搖一搖頭,道:“孔隙皆以尺餘厚的透明水晶堆砌而成,外邊無法窺聽裏面。”

(據史記載:1250年,即南宋淳佑十年,一位禦用工匠以水晶、寶石等物磨制成‘透鏡’,具有放大遠視之功能,後人稱為放大鏡。)

葉風舟站在亮孔前,凝神往裏窺視。

只見慕容楚楚坐在中堂圈椅之上,晃動著一雙小腳。

谷梁飛鶴倒背雙手,在大廳中踱來踱去,大聲道:“姓葉那小子竟誑我說,小郡主被展南征捉住了,當真可恨至極,下次遇著老衲決難饒他!”

慕容楚楚‘噗嗤’抿嘴而笑,道:“師傅,你老人家也會被他騙呀?”

谷梁飛鶴鼻子冷嗤一聲,道:“若不是為了郡主,老衲早將他斃於掌下。”

慕容楚楚聞言,幽幽嘆息道:“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

谷梁飛鶴詫然的道:“怎麽,難不成那小子不喜歡你?”

慕容楚楚登覺瓊鼻發酸,一滴珠淚直在眼眶中打轉,哀聲道:“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谷梁飛鶴長嘆一口氣,道:“你乃朝廷桂王府郡主,若下嫁於一個雁山反賊,莫說皇上必然龍顏大怒,禍及孛兒只斤氏滿門。恐怕天下之人知曉,也將淪為街頭巷尾之談資笑柄。”

慕容楚楚一言不發,只坐在那裏默默垂淚。

過了良久,谷梁飛鶴道:“為師雖然收教幾個劣徒,但對你卻鐘愛有加。為師以為,天下之事莫過於‘情愛’二字,你若真喜歡那小子,索性與他歸隱山林罷。”

慕容楚楚聞之大喜,慌擡玉腕擦去眼淚,道:“師傅,如此可行否?”

谷梁飛鶴止步側首瞧一眼愛徒,又搖了搖頭,道:“事到如此,想來也別無他法。彼時皇上禦前,自有桂王爺與老衲替你周旋。當今皇上,若念在桂王爺數十年之功勳,顧及老衲薄面,臆度也掀不起多大波瀾。”

慕容楚楚破涕而笑,跳起來擁住谷梁飛鶴的胳膊,道:“還是師傅對徒兒好。”

谷梁飛鶴憐惜的看著他,道:“小郡主,實話對你說了罷,老衲也藏有私心,欲收那小子為徒。”

慕容楚楚美目眨眨,道:“師傅,還用殊意收他?弟子是你的徒弟,他也不就是你半個徒弟麽?”

谷梁飛鶴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還未出嫁便講出此番話來,你羞也不羞。”

慕容楚楚‘嚶嚀’一哼,又面紅耳赤的坐在椅子上,搖晃著那雙小腳,道:“徒兒那裏說錯了?”

谷梁飛鶴道:“不錯,言之有理。”略頓了頓,道:“小郡主切記,千萬莫教他知曉你先前所作之事,那小子性情可執拗的很,他要得知,別說結為夫婦,估料一劍便將你刺倒在地。”

慕容楚楚正在興高采烈,聽了不覺一楞,隨即黯然神傷,喃喃道:“師傅,已經欺瞞不住矣,我揣測他早已知曉,否則適才也不會含恨離去。”

谷梁飛鶴眉頭緊鎖,道:“如此可有些棘手,且看你二人將來的造化了。”

慕容楚楚道:“弟子為他……”

忽聽門外有禁衛報奏,道:“啟郡主、國師,柳少亭求見。”

谷梁飛鶴大聲道:“教他進來。”

慕容楚楚翠袖擦拭一下嬌容,當即正襟危坐。

只見柳少亭匆匆忙忙邁入大廳,低頭單膝跪地,道:“卑職樞密院禁衛柳少亭,參見郡主、國師。”

慕容楚楚面無表情,道:“平身罷,柳將軍何事?”

柳少亭便肅手立在一旁,畢恭畢敬道:“據卑職幾番探察,展南征似對明日攻山之事早有應對之策。”

谷梁飛鶴道:“無妨,東雁山已盡入我手。即便他姓展的本領通天,又豈能擋住我數千名禁衛大軍?”

柳少亭道:“郡主、國師容稟,展南征在獨龍柱與芙蓉峰之間設下風後八陣,恐我軍尚未攻入浩然樓,便已死傷過半。”

慕容楚楚惑然道:“何謂風後八陣?”

柳少亭道:“風後八陣乃唐朝時期,常州刺史獨孤及所創。是以乾坤巽艮四間地,為天地風雲正陣,作為正兵。西北者為乾地,乾為天陣。西南者為坤地,坤為地陣。東南之地為巽居,巽者為風陣。東北之地為艮居,艮者為山,山川出雲,為雲陣,以水火金木為龍虎鳥蛇四奇陣,作為奇兵。布陣是左為青龍,右為白虎,前為朱雀鳥,後為玄武蛇,虛其中大將居之。八陣又布於總陣中,總陣為八八六十四陣,加上游兵二十四陣組成。總陣陰陽之各三十二陣,陽有二十四陣,陰有二十四陣。游兵二十四陣,在六十陣之後,凡行軍、結陣、合戰、設疑、補缺、後勤全在游兵。”

慕容楚楚只聽得膛目結舌,謂之谷梁飛鶴,道:“師傅,怎麽這般繁雜?”

谷梁飛鶴道:“郡主毋須煩擾,兵書《太公六韜》上載有破陣秘籍,老衲與樞密院張易大人業已參透,破敵絕非難事。”

慕容楚楚神情驚訝,道:“師傅,陣法還有甚麽秘籍?快講出來,教弟子也長長見識。”

谷梁飛鶴頷首道:“遵命,其實風後八陣並非獨孤及所創,乃蜀相諸葛武侯遵循伏羲八卦、太公六韜演變而來……”

未待說完,慕容楚楚催促道:“管他甚麽人所創,先告之我破陣秘籍。”

谷梁飛鶴咳嗽了兩聲,道:“是,郡主。秘籍曰,天覆陣:天陣十六,外方內圓,四為風揚,其形象天,為陣之主,為兵之先。善用三軍,其形不偏。地載陣:地陣十二,其形正方,雲主四角,沖敵難當,其體莫測,動用無窮,獨立不可,配之於陽。風揚陣:風無正形,附之於天,變而為蛇,其意漸玄,風能鼓物,萬物繞焉,蛇能為繞,三軍懼焉。雲垂陣:雲附於地,始則無形,變為翔鳥,其狀乃成,鳥能突出,雲能晦異,千變萬化,金革之聲。龍飛陣:天地後沖,龍變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潛則不測,動則無窮,陣形赫然,名象為龍。虎翼陣:天地前沖,變為虎翼,伏虎將搏,盛其威力。淮陰用之,變為無極,垓下之會,魯公莫測。鳥翔陣:鷙鳥將搏,必先翺翔,勢臨霄漢,飛禽伏藏。審之而下,必有中傷,一夫突擊,三軍莫當。蛇蟠陣:風為蛇蟠,附天成形,勢能圍繞,性能屈伸。四奇之中,與虎為鄰,後變常山,首尾相困。”

慕容楚楚聽罷,秀眉微蹙,道:“師傅,你哄我罷?這那是甚麽破陣秘籍,分明乃八陣之讚歌。我閑暇之餘,在太公六韜讀到過。太公曰:昔黃帝說八陣:車箱、洞當,金也。車釭、中黃,土也。鳥雲、鳥翔,火也。折沖,木也。龍騰、卻月,水也。雁行、鵝鸛,天也。車輪,地也。虎翼、罘罝,巽也。”

谷梁飛鶴仰天大笑,道:“小郡主果然聰慧,然你可明白,孫子曾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既知其玄機,破陣定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慕容楚楚道:“少時讀《孫臏兵法》時,也有此陣法詳解。曰方陣:用於截斷敵人。曰圓陣:用於聚結隊伍。曰疏陣:用於擴大陣地。曰數陣:密集隊伍不被分割。曰錐行之陣:如利錐用以突破敵陣。曰雁行之陣:如雁翼展開用於發揮駑箭的威力。曰鉤行之陣:左右翼彎曲如鉤,準備改變對行、迂回包抄。曰玄囊之陣:多置旌旗,是疑敵之陣。”

谷梁飛鶴手撫長髯,不疊點頭道:“郡主之能,勝過老衲等數十倍,若非男兒之身,定能統禦天下軍馬、所向披靡。”

葉風舟在密室內只聽得戰戰兢兢,如臨深淵、似履薄冰,汗流浹背的想:“元廷有這麽一位足智多謀、刁鉆狡猾的郡主,我大宋覆國之路豈非千難萬險?”陡然之間,他心中隱隱生出一個成仁取義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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