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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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天寒地凍，入眼皆是雪色，刀子風裹著柳絮雪摔在地上，一層又一層，堆疊速度十分驚人。
姬瀟月費力推開馬車的小門，手裏還端著一盞熱茶。
可惜人還沒落到地上，茶就變得冰涼，溫潤的玉盞此刻也變得刺骨，貼著它的幾根纖細玉指凍的隱隱發紫。
她先是楞了下，被風吹的打了個哆嗦，拽拽肩上披的兩床幾乎能將她壓倒的被子，然後苦笑一聲，只好潑了涼茶又縮回車裏。
涼茶還未著地就已經變為碎冰，在雪地上砸出一片小窟窿，沒過兩個呼吸又被大雪蓋上。
她好像趕上冰原的冬月了，之前只是聽說過，但並不知道它的威力，冒冒失失避開家仆一個人就來了，如今恐怕要把命搭在這裏。
姬瀟月吸吸鼻子，睫毛上被凍起一層冰霜。
從雪開始下時她就打算掉頭回去，可兩匹馬凍的不聽話了，一個勁的往冰原深處走，才走了半盞茶時間，雪就沒過了它們膝蓋，於是它們停下怎麽都不肯走了。
剛才她想出去把馬車上僅剩的熱水分給它們些，便有了潑水那一幕。
她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想做什麽就是什麽，從來不考慮後果，如今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了。
關鍵是沒人說冰原這麽冷。
她帶了三床被子，一床鋪兩床蓋還不夠。帶了在京城過冬夠兩個火爐燒半個月的炭，幾乎把馬車裏都堆滿了，沒想到還沒進冰原，在邊界就被用了個七七八八，如今才不過進來幾裏地就不行了。
最惱遇上了冬月大雪。
姬瀟月不停往手上哈氣，還是感覺冷的不行，鼻子、額頭、耳朵，哪哪兒都凍的發疼。
她必須得想辦法回去，不然真凍死在這兒，胡叔、小玉他們發現自己不見肯定會來找，得盡快與他們匯合。
她又往自己手上呼了一口熱氣，咬牙推門出去，拿起冰棍一般的馬鞭子去抽馬。
“不回去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抽了兩下無果，兩匹馬凍得瑟瑟發抖，站在原地理都不理她。
姬瀟月嘆氣，“算我對不起你們，下次絕不胡鬧，回去好吃好喝伺候著，我們回去行不行？”
她正想方設法哄著兩匹馬，自身後傳來一陣馬聲嘶吼。
這天寒地凍的，怎麽會有人還進冰原，總不能是接她的人來了。
想到這兒姬瀟月驚喜回頭，卻見遠處雪霧奔騰下一群披著黑狼皮的男子騎烈馬而來。
隔得太遠，雪花四濺看不清楚，只聽到那些人一路咒罵，說這大雪下的也忒快，一眨眼要把人埋上，不快走要回不去。
姬瀟月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被雪埋上了，趕緊招手對那些人喊道：“幾位英雄，能否救救我？”
其實不用她喊，大雪之中一輛通體紅木，四角掛著絲絳壓彩鈴鐺的巨型馬車太過突兀，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大老遠就叫人能看見。
幾位“英雄”騎馬靠近，越是近越沒聲音了。
姬瀟月手裏馬鞭子一扔，攏著被子費勁在疾風中站穩，鼻子一吸一吸的看著他們，“你們好心幫幫我，帶我找個避雪的地方，等雪停我就自己離開，到時候會給你們留下報酬。”
天寒地凍的冰原中心，孤零零、嬌滴滴一個姑娘？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都像是在做夢。
還有人小聲問了句：“我們是中雪魅了？”
雪魅是哄小孩的說法，其實就是人被凍出幻覺了。
又有人小聲呵斥一句，幾個人再次安靜下來。
姬瀟月實在凍的扛不住，整張臉攏在毛裘裏還凍的通紅，嘴唇蒼白輕顫，看著確實可憐。
“我不騙人，我迷路進來的，回不去了。”
橫穿冰原算哪門子迷路？
領頭的擡手一指遠處山脈，“你與它們反著走不就出去了？”
姬瀟月都快凍哭了，聲音哆嗦指那兩匹馬：“它們不聽話，我出不去。”
所有人這才去看馬車前的兩匹馬，那根本不是能進雪原的馬，皮薄的和這大小姐一個嬌生慣養樣。
領頭琢磨琢磨，看天色也晚了，就親自下去用他們的馬把姬瀟月的馬換了下來，拿出酒塗在姬瀟月的馬身上，多少能緩解一些。
做完這些他招呼姬瀟月回馬車上，“上去。”
姬瀟月腳都凍麻了，沒有梯子爬了好半天沒上去，最後被領頭從腳底一托，幾乎是扔上去。
也顧不得他溫柔不溫柔，馬車已經開始往前走，姬瀟月縮在被子裏，竟然開始咳嗽。
外面有人敲窗木，姬瀟月開窗去看。
敲窗的人扔進來一個水袋，“喝口酒。”
他說完酒把窗戶關上，一瞬間的冷風吹的姬瀟月雙眼酸澀。
姬瀟月打開聞聞，又打開窗戶不好意思的問：“有水嗎？”
那人有些莫名其妙，騎著馬居高臨下看她，“喝酒暖身子。”
“我喝不進去，想混著水喝。”
姬瀟月說完馬車旁一圈跟著的人瞬間安靜，遞給她酒的臉色古怪，嘴張張合合，怒道：“真是糟蹋東西。”
說著，還是扔給姬瀟月一袋水。
姬瀟月關上窗戶，全然不顧那些人的嘲笑，拿自己的茶壺混合酒水。
一杯下肚胃裏立馬燒起來，並不難受，帶著整個人都有了暖意。
她沒忍住又喝了一杯。
這些人也沒說帶她去哪兒，姬瀟月後知後覺有點害怕，就又開窗去看。
他們馬上除了綁著幾個布袋子就沒了別的東西，袋子不算鼓，不知道裝的什麽，全都披著狼皮穿尋常人家衣服，看不出來身份。
“我們去哪兒？”姬瀟月問。
領頭的從後方繞過來，沒回話，直接把窗戶關上了，嫌她話多一般。
姬瀟月自己端坐一會兒，悄悄開了個窗縫，被領頭一瞪，又把窗戶關上了。
他們原本行進速度很快，帶上一輛馬車就沒辦法了，一直走到天黑才到，營地的人都等的著急，不斷站起來觀望，見他們拉了個馬車回來隔老遠就歡呼。
姬瀟月迷迷糊糊的被歡呼聲驚醒，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喝醉了，看什麽都暈。
她暗叫不好，不敢貿然行事，打開窗縫去看情況，發現外面駐紮的營地不大，是臨時的。
馬車停在一側，那些人先把自己馬上的東西卸下來才回頭往她這裏來。
而且這一圈看下來，營地裏全是男人，一個阿娘都沒有。
姬瀟月縮回去拍了拍臉，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等著他們喊。
誰料那些人不打算喊她，把馬卸了拉走休息去了。
她有些傻眼，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才不得不自己從馬車上下來。
她開車門那一刻整個營地就安靜了，所有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姬瀟月強撐著下了車，攏了攏披著的大氅，脆聲道：“多謝眾位英雄收留我，我不添麻煩，等天亮雪停就走。”
“走？去哪兒？”人群中有人問了一句。
其他人不約而同開始笑。
姬瀟月越發覺得不對，硬著頭皮道：“會有家仆來接我出去。”
篝火旁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男生笑道：“來了我們這兒哪還有再出去的道理，你可知道他們為何把你帶回來？”
姬瀟月略帶困惑看去，那人接著道：“不就是為了把你獻給我們的首領嗎？”
這話一出旁人笑的更歡了，連忙有人接話。
“就是，我們首領正值娶妻年齡，正發愁去哪兒找個漂亮姑娘，你不就自己送上門了？”
“你放心，我們首領年輕貌美、頗有風度，你跟了他不吃虧。”
姬瀟月後退一步，貼緊馬車，眼神警惕起來，“你們是山匪？”
他們並不否認，還有人肆意笑道：“看見這後面的山了嗎，關陽山、關陽關、關陽寨，過了這山你可就再也出不來了。”
關陽關的軍隊呢？
姬瀟月眉頭緊鎖，她不敢問，誰知道這群人到底什麽來歷，萬一官匪結合，她相信軍部就完了。
“我爹爹是當朝宰相姬無崎，我兄長是太子伴讀，你們若是動我，我父兄絕不會饒了你們。”
姬瀟月重重說完，給自己找回了些底氣，又道：“我只避一夜風雪，天亮就走，會給你們留夠報酬，報答你們救命之恩，日後若是有事相求，相府也定會出手相救。”
不知是她這前半段話起了作用還是後半段話起了作用，營地裏頓時一片死寂。
片刻，帶他回來的那個領頭人給其他人使眼色，所有人收回視線各忙各的去了。
姬瀟月暗暗松了口氣，又費力爬上馬車，縮在裏面避雪。
她始終把窗戶開著一條小縫，盯著外面人的動靜。
那些人見她上了馬車立馬擠在一起小聲討論，隔得有點遠，風雪聲嘶吼，姬瀟月聽不見他們說什麽，就只能把自己埋在被子裏看著。
“丞相府的大小姐？”
“有人見過嗎，這是真的假的？”
“別管真假，這下我們玩笑開大了，人家明顯是外地來的，受不得這樣開玩笑，嚇壞了。”
“你小子剛才演的也忒真，那眼神橫的，這要怎麽解釋我們是戍邊軍不是山匪？”
“京城的丫頭跑這來幹嘛，不是被人拐來的吧，她說那家仆可信嗎？”
就這樣討論半天，一群糙老爺們啥結論也沒討論出來，正好火上的肉烤好了，領頭的蔣駱拿刀割了一塊給姬瀟月送過去。
姬瀟月這會兒又開始暈乎起來，被敲門聲嚇了一跳，開門看蔣駱拿著肉示意她吃，她微微搖頭，“我不餓，多謝。”
誰知道這肉裏會不會有些別的東西，外面那些人各個人高馬大的，她哪敢再犯錯。
見她不吃，蔣駱也沒了辦法，他哪兒見過這麽嬌氣的姑娘，連說話都怕聲音大了嚇到她。
他又端著肉回去，眾人見狀皆是發愁，好在這姑娘只歇一晚，明早趁雪停把她送出去就行，不然誤會可大了。
他們再這邊分肉吃，裹著毯子那少年哼哧哼哧收了毯子站起來，抱上柴火去馬車邊擺好幾個篝火堆，一一點上，給馬車圍了一圈。
風一吹篝火就跟著往上空飄，有時候一兩個要連一起，火苗高過馬車。
姬瀟月眼看自己馬車一角的絲絳被火點燃，一瞬間就燒到車角，她驚呼。
少年也看見了這一幕，急的哎了兩聲，還沒來得及反應，蔣駱過來一劍斬斷掛鈴鐺的那根綢緞，整個壓彩掛飾掉在雪地裏，火才慢慢熄滅。
蔣駱踹了少年一腳，怒道：“你是想燒了車？”
少年捂著屁股不服氣，“那總不能讓她在車上凍死。”
兩人一起撤了幾個篝火，確保姬瀟月能烤到火又不至於被燒才回去。
姬瀟月拿出白天給她那袋酒在手上抹了些搓熱，又縮回被子裏躺著。
她現在困極了，又不敢睡，想著趕緊找機會逃出去，等天亮再走那她可真是傻子。
那夥人吃過飯嚷嚷著要休息，留下守夜的人，其他人都灌了幾口酒縮帳篷裏睡覺去了，
守夜的人獨自坐在篝火旁，手裏捏雪人打發時間。
姬瀟月從窗縫後面一直盯著看。
直到那人冷的實在熬不住，回去不知道找什麽東西去了。
姬瀟月拿起自己大氅輕手輕腳跳下車，順著馬車能阻擋視線的方向跑了。
她還害怕自己在雪地上太過突出，把大氅抱在懷裏沒披，硬是靠自己穿的淺色冬裝跑了二三裏，等她在風雪中看不清營地了才把赤紅色大氅展開披上，雪地裏一腳深一腳淺往外跑。
她可以接受自己凍死在雪地，但絕不能去給山匪做壓寨夫人，那也太侮辱了些。
冬月的風雪可不是鬧著玩的，姬瀟月披上大氅後幾乎要爬著才能往前動，一步慢了腳就被埋進雪裏。
她整個人都被吹懵了，完全靠著意志力往前走。
偃惹半夜才關陽來營地，本來是想趁著冬月前最後出去采購一波珍稀藥材，等過了冬月再出冰原，沒想到隊伍還沒回來就提前下起雪，他在軍營待不住，親自出來接。
守夜的人一手撐著頭昏昏欲睡，見偃惹來立馬驚醒，“哎，偃哥來啦！”
偃惹擡手，讓他小聲別吵醒別人，然後註意力全在營地邊上那輛馬車上。
守夜兄弟立馬神秘兮兮的湊上來，打趣道：“那裏面有位天仙般的美娘子，偃哥想不想看看？”
偃惹迷惑的看他一眼，“哪兒來的仙女，你怕不是被雪魅唬住了。”
“不是，”守夜兄弟拉著他往馬車那邊靠，“蔣大哥他們帶回來的，也不知道怎麽進的冰原，出不去了，趕上這風雪，她自己說等天亮就走。”
他這麽一解釋偃惹才明白，“人在馬車上？”
守夜兄弟一點頭，“是呀。”
偃惹嘖了一聲，責備道：“這麽冷的天，連個帳篷都不給人家搭，讓姑娘在馬車上過夜？”
守夜兄弟沒聲音了，他可不敢解釋他們把姬瀟月嚇的不敢出來見人的事。
偃惹往馬車那邊去，天這麽冷，外地人估計不能習慣，這麽過一夜，別凍壞了。
他走近卻發現不對，馬車裏一點動靜沒有，他從小練武，對聲音敏感一些，即便如此也聽不見哪怕一丁點呼吸聲。
他心裏一涼，跑過去打開車門。
守夜兄弟驚呼一聲，“這是幹什麽，非禮勿視啊！”
馬車裏空無一人，地上散落兩床被子，偃惹伸手摸摸，早就變得冰涼，人離開不是一會兒了。
他擰眉回頭，“人呢？”
守夜兄弟一楞，湊上來看，人傻了。
“我中途就進去喝了口酒，別的時間都盯著呢，就這一口酒的功夫人跑了，這大雪夜的她跑什麽呀，也不怕凍死在外面。”
“燒上熱水，備好寒藥。”
來不及聽他說完，偃惹翻身上馬，吩咐一句，拿著一套狼皮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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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人還沒落到地上，茶就變得冰涼，溫潤的玉盞此刻也變得刺骨，貼著它的幾根纖細玉指凍的隱隱發紫。
她先是楞了下，被風吹的打了個哆嗦，拽拽肩上披的兩床幾乎能將她壓倒的被子，然後苦笑一聲，只好潑了涼茶又縮回車裏。
涼茶還未著地就已經變為碎冰，在雪地上砸出一片小窟窿，沒過兩個呼吸又被大雪蓋上。
她好像趕上冰原的冬月了，之前只是聽說過，但並不知道它的威力，冒冒失失避開家仆一個人就來了，如今恐怕要把命搭在這裏。
姬瀟月吸吸鼻子，睫毛上被凍起一層冰霜。
從雪開始下時她就打算掉頭回去，可兩匹馬凍的不聽話了，一個勁的往冰原深處走，才走了半盞茶時間，雪就沒過了它們膝蓋，於是它們停下怎麽都不肯走了。
剛才她想出去把馬車上僅剩的熱水分給它們些，便有了潑水那一幕。
她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想做什麽就是什麽，從來不考慮後果，如今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了。
關鍵是沒人說冰原這麽冷。
她帶了三床被子，一床鋪兩床蓋還不夠。帶了在京城過冬夠兩個火爐燒半個月的炭，幾乎把馬車裏都堆滿了，沒想到還沒進冰原，在邊界就被用了個七七八八，如今才不過進來幾裏地就不行了。
最惱遇上了冬月大雪。
姬瀟月不停往手上哈氣，還是感覺冷的不行，鼻子、額頭、耳朵，哪哪兒都凍的發疼。
她必須得想辦法回去，不然真凍死在這兒，胡叔、小玉他們發現自己不見肯定會來找，得盡快與他們匯合。
她又往自己手上呼了一口熱氣，咬牙推門出去，拿起冰棍一般的馬鞭子去抽馬。
“不回去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抽了兩下無果，兩匹馬凍得瑟瑟發抖，站在原地理都不理她。
姬瀟月嘆氣，“算我對不起你們，下次絕不胡鬧，回去好吃好喝伺候著，我們回去行不行？”
她正想方設法哄著兩匹馬，自身後傳來一陣馬聲嘶吼。
這天寒地凍的，怎麽會有人還進冰原，總不能是接她的人來了。
想到這兒姬瀟月驚喜回頭，卻見遠處雪霧奔騰下一群披著黑狼皮的男子騎烈馬而來。
隔得太遠，雪花四濺看不清楚，只聽到那些人一路咒罵，說這大雪下的也忒快，一眨眼要把人埋上，不快走要回不去。
姬瀟月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被雪埋上了，趕緊招手對那些人喊道：“幾位英雄，能否救救我？”
其實不用她喊，大雪之中一輛通體紅木，四角掛著絲絳壓彩鈴鐺的巨型馬車太過突兀，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大老遠就叫人能看見。
幾位“英雄”騎馬靠近，越是近越沒聲音了。
姬瀟月手裏馬鞭子一扔，攏著被子費勁在疾風中站穩，鼻子一吸一吸的看著他們，“你們好心幫幫我，帶我找個避雪的地方，等雪停我就自己離開，到時候會給你們留下報酬。”
天寒地凍的冰原中心，孤零零、嬌滴滴一個姑娘？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都像是在做夢。
還有人小聲問了句：“我們是中雪魅了？”
雪魅是哄小孩的說法，其實就是人被凍出幻覺了。
又有人小聲呵斥一句，幾個人再次安靜下來。
姬瀟月實在凍的扛不住，整張臉攏在毛裘裏還凍的通紅，嘴唇蒼白輕顫，看著確實可憐。
“我不騙人，我迷路進來的，回不去了。”
橫穿冰原算哪門子迷路？
領頭的擡手一指遠處山脈，“你與它們反著走不就出去了？”
姬瀟月都快凍哭了，聲音哆嗦指那兩匹馬：“它們不聽話，我出不去。”
所有人這才去看馬車前的兩匹馬，那根本不是能進雪原的馬，皮薄的和這大小姐一個嬌生慣養樣。
領頭琢磨琢磨，看天色也晚了，就親自下去用他們的馬把姬瀟月的馬換了下來，拿出酒塗在姬瀟月的馬身上，多少能緩解一些。
做完這些他招呼姬瀟月回馬車上，“上去。”
姬瀟月腳都凍麻了，沒有梯子爬了好半天沒上去，最後被領頭從腳底一托，幾乎是扔上去。
也顧不得他溫柔不溫柔，馬車已經開始往前走，姬瀟月縮在被子裏，竟然開始咳嗽。
外面有人敲窗木，姬瀟月開窗去看。
敲窗的人扔進來一個水袋，“喝口酒。”
他說完酒把窗戶關上，一瞬間的冷風吹的姬瀟月雙眼酸澀。
姬瀟月打開聞聞，又打開窗戶不好意思的問：“有水嗎？”
那人有些莫名其妙，騎著馬居高臨下看她，“喝酒暖身子。”
“我喝不進去，想混著水喝。”
姬瀟月說完馬車旁一圈跟著的人瞬間安靜，遞給她酒的臉色古怪，嘴張張合合，怒道：“真是糟蹋東西。”
說著，還是扔給姬瀟月一袋水。
姬瀟月關上窗戶，全然不顧那些人的嘲笑，拿自己的茶壺混合酒水。
一杯下肚胃裏立馬燒起來，並不難受，帶著整個人都有了暖意。
她沒忍住又喝了一杯。
這些人也沒說帶她去哪兒，姬瀟月後知後覺有點害怕，就又開窗去看。
他們馬上除了綁著幾個布袋子就沒了別的東西，袋子不算鼓，不知道裝的什麽，全都披著狼皮穿尋常人家衣服，看不出來身份。
“我們去哪兒？”姬瀟月問。
領頭的從後方繞過來，沒回話，直接把窗戶關上了，嫌她話多一般。
姬瀟月自己端坐一會兒，悄悄開了個窗縫，被領頭一瞪，又把窗戶關上了。
他們原本行進速度很快，帶上一輛馬車就沒辦法了，一直走到天黑才到，營地的人都等的著急，不斷站起來觀望，見他們拉了個馬車回來隔老遠就歡呼。
姬瀟月迷迷糊糊的被歡呼聲驚醒，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喝醉了，看什麽都暈。
她暗叫不好，不敢貿然行事，打開窗縫去看情況，發現外面駐紮的營地不大，是臨時的。
馬車停在一側，那些人先把自己馬上的東西卸下來才回頭往她這裏來。
而且這一圈看下來，營地裏全是男人，一個阿娘都沒有。
姬瀟月縮回去拍了拍臉，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等著他們喊。
誰料那些人不打算喊她，把馬卸了拉走休息去了。
她有些傻眼，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才不得不自己從馬車上下來。
她開車門那一刻整個營地就安靜了，所有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姬瀟月強撐著下了車，攏了攏披著的大氅，脆聲道：“多謝眾位英雄收留我，我不添麻煩，等天亮雪停就走。”
“走？去哪兒？”人群中有人問了一句。
其他人不約而同開始笑。
姬瀟月越發覺得不對，硬著頭皮道：“會有家仆來接我出去。”
篝火旁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男生笑道：“來了我們這兒哪還有再出去的道理，你可知道他們為何把你帶回來？”
姬瀟月略帶困惑看去，那人接著道：“不就是為了把你獻給我們的首領嗎？”
這話一出旁人笑的更歡了，連忙有人接話。
“就是，我們首領正值娶妻年齡，正發愁去哪兒找個漂亮姑娘，你不就自己送上門了？”
“你放心，我們首領年輕貌美、頗有風度，你跟了他不吃虧。”
姬瀟月後退一步，貼緊馬車，眼神警惕起來，“你們是山匪？”
他們並不否認，還有人肆意笑道：“看見這後面的山了嗎，關陽山、關陽關、關陽寨，過了這山你可就再也出不來了。”
關陽關的軍隊呢？
姬瀟月眉頭緊鎖，她不敢問，誰知道這群人到底什麽來歷，萬一官匪結合，她相信軍部就完了。
“我爹爹是當朝宰相姬無崎，我兄長是太子伴讀，你們若是動我，我父兄絕不會饒了你們。”
姬瀟月重重說完，給自己找回了些底氣，又道：“我只避一夜風雪，天亮就走，會給你們留夠報酬，報答你們救命之恩，日後若是有事相求，相府也定會出手相救。”
不知是她這前半段話起了作用還是後半段話起了作用，營地裏頓時一片死寂。
片刻，帶他回來的那個領頭人給其他人使眼色，所有人收回視線各忙各的去了。
姬瀟月暗暗松了口氣，又費力爬上馬車，縮在裏面避雪。
她始終把窗戶開著一條小縫，盯著外面人的動靜。
那些人見她上了馬車立馬擠在一起小聲討論，隔得有點遠，風雪聲嘶吼，姬瀟月聽不見他們說什麽，就只能把自己埋在被子裏看著。
“丞相府的大小姐？”
“有人見過嗎，這是真的假的？”
“別管真假，這下我們玩笑開大了，人家明顯是外地來的，受不得這樣開玩笑，嚇壞了。”
“你小子剛才演的也忒真，那眼神橫的，這要怎麽解釋我們是戍邊軍不是山匪？”
“京城的丫頭跑這來幹嘛，不是被人拐來的吧，她說那家仆可信嗎？”
就這樣討論半天，一群糙老爺們啥結論也沒討論出來，正好火上的肉烤好了，領頭的蔣駱拿刀割了一塊給姬瀟月送過去。
姬瀟月這會兒又開始暈乎起來，被敲門聲嚇了一跳，開門看蔣駱拿著肉示意她吃，她微微搖頭，“我不餓，多謝。”
誰知道這肉裏會不會有些別的東西，外面那些人各個人高馬大的，她哪敢再犯錯。
見她不吃，蔣駱也沒了辦法，他哪兒見過這麽嬌氣的姑娘，連說話都怕聲音大了嚇到她。
他又端著肉回去，眾人見狀皆是發愁，好在這姑娘只歇一晚，明早趁雪停把她送出去就行，不然誤會可大了。
他們再這邊分肉吃，裹著毯子那少年哼哧哼哧收了毯子站起來，抱上柴火去馬車邊擺好幾個篝火堆，一一點上，給馬車圍了一圈。
風一吹篝火就跟著往上空飄，有時候一兩個要連一起，火苗高過馬車。
姬瀟月眼看自己馬車一角的絲絳被火點燃，一瞬間就燒到車角，她驚呼。
少年也看見了這一幕，急的哎了兩聲，還沒來得及反應，蔣駱過來一劍斬斷掛鈴鐺的那根綢緞，整個壓彩掛飾掉在雪地裏，火才慢慢熄滅。
蔣駱踹了少年一腳，怒道：“你是想燒了車？”
少年捂著屁股不服氣，“那總不能讓她在車上凍死。”
兩人一起撤了幾個篝火，確保姬瀟月能烤到火又不至於被燒才回去。
姬瀟月拿出白天給她那袋酒在手上抹了些搓熱，又縮回被子裏躺著。
她現在困極了，又不敢睡，想著趕緊找機會逃出去，等天亮再走那她可真是傻子。
那夥人吃過飯嚷嚷著要休息，留下守夜的人，其他人都灌了幾口酒縮帳篷裏睡覺去了，
守夜的人獨自坐在篝火旁，手裏捏雪人打發時間。
姬瀟月從窗縫後面一直盯著看。
直到那人冷的實在熬不住，回去不知道找什麽東西去了。
姬瀟月拿起自己大氅輕手輕腳跳下車，順著馬車能阻擋視線的方向跑了。
她還害怕自己在雪地上太過突出，把大氅抱在懷裏沒披，硬是靠自己穿的淺色冬裝跑了二三裏，等她在風雪中看不清營地了才把赤紅色大氅展開披上，雪地裏一腳深一腳淺往外跑。
她可以接受自己凍死在雪地，但絕不能去給山匪做壓寨夫人，那也太侮辱了些。
冬月的風雪可不是鬧著玩的，姬瀟月披上大氅後幾乎要爬著才能往前動，一步慢了腳就被埋進雪裏。
她整個人都被吹懵了，完全靠著意志力往前走。
偃惹半夜才關陽來營地，本來是想趁著冬月前最後出去采購一波珍稀藥材，等過了冬月再出冰原，沒想到隊伍還沒回來就提前下起雪，他在軍營待不住，親自出來接。
守夜的人一手撐著頭昏昏欲睡，見偃惹來立馬驚醒，“哎，偃哥來啦！”
偃惹擡手，讓他小聲別吵醒別人，然後註意力全在營地邊上那輛馬車上。
守夜兄弟立馬神秘兮兮的湊上來，打趣道：“那裏面有位天仙般的美娘子，偃哥想不想看看？”
偃惹迷惑的看他一眼，“哪兒來的仙女，你怕不是被雪魅唬住了。”
“不是，”守夜兄弟拉著他往馬車那邊靠，“蔣大哥他們帶回來的，也不知道怎麽進的冰原，出不去了，趕上這風雪，她自己說等天亮就走。”
他這麽一解釋偃惹才明白，“人在馬車上？”
守夜兄弟一點頭，“是呀。”
偃惹嘖了一聲，責備道：“這麽冷的天，連個帳篷都不給人家搭，讓姑娘在馬車上過夜？”
守夜兄弟沒聲音了，他可不敢解釋他們把姬瀟月嚇的不敢出來見人的事。
偃惹往馬車那邊去，天這麽冷，外地人估計不能習慣，這麽過一夜，別凍壞了。
他走近卻發現不對，馬車裏一點動靜沒有，他從小練武，對聲音敏感一些，即便如此也聽不見哪怕一丁點呼吸聲。
他心裏一涼，跑過去打開車門。
守夜兄弟驚呼一聲，“這是幹什麽，非禮勿視啊！”
馬車裏空無一人，地上散落兩床被子，偃惹伸手摸摸，早就變得冰涼，人離開不是一會兒了。
他擰眉回頭，“人呢？”
守夜兄弟一楞，湊上來看，人傻了。
“我中途就進去喝了口酒，別的時間都盯著呢，就這一口酒的功夫人跑了，這大雪夜的她跑什麽呀，也不怕凍死在外面。”
“燒上熱水，備好寒藥。”
來不及聽他說完，偃惹翻身上馬，吩咐一句，拿著一套狼皮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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