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晏之點了點掃描影像上脊椎與顱骨的連接處，沈聲道：“這只外星蟲的生命力比我們先前所見的都要更旺盛，所以它侵入大腦的速度比我們預估得要快了幾乎一倍。按照現在的情形看，病患的大腦將在四個小時之內被完全吞噬。八個小時內，外星蟲將在他的體內發育成熟，破體而出。”

“老爺子，現在進行人體變異手術還來得及嗎？”千姿咬唇看向夏泉。

夏泉，這個來路不明，眼神縹緲，滿肚子算計的老爺子，如今已經是黎軒朗最後的希望。

夏老爺子撚了撚胡須，搖頭：“太晚了，外星蟲已經侵入大腦，即使實行了變異了手術也沒有任何作用了，因為變異的速度遠遠趕不上外星蟲吞噬大腦的速度。”

千姿雙腿一軟，要不是容晏之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就要直直跌倒在醫療器械架上了。

黎軒朗死了，被外星蟲吃掉了。

這樣可怕的現實就這麽直直展現在她的面前，連個鋪墊都沒有，她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千姿喃喃。

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巨大的悲哀已在瞬間將頭腦填滿。她並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裏，她只知道自己一定是錯了，一定是錯了，原本黎軒朗一定還是有救的。

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她就不應該自作聰明地拋下黎軒朗一個人跑到蕭山要塞裏面來，她就應該一直守著他的！

全部都是她的錯！然而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她害死了黎軒朗，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無法補救。

這時候，連哭泣都成了多餘。

最深的悲哀，是無言。

“你，去外面待會兒吧。”容晏之面露不忍神色，連音調也柔和了很多。

夏泉卻很不滿，粗聲粗氣地打斷他：“哎，你們急什麽呀，老頭子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們現在搞得這麽悲壯，鬧得老頭子我都不知道話要怎麽往下說了。

千姿心頭一顫，但腦子還是一時轉不過彎來。

話雖然一字不漏地聽到了耳朵裏，卻怎麽也無法理解其意義，只是條件反射般地看向夏泉，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夏泉看她這樣，不得不把語速放得很慢，否則洛千姿是一定聽不懂的。

只聽夏泉道：“其實也不是完全就沒有救了，我這裏還有一個辦法，可以保住他的大腦，你要不要試一試？”

千姿聽著聽著多少是有些明白了，但可能是悲傷太過，語言一時還是跟不上思維。心裏雖然有千萬種想法，卻怎麽也說不出來。現在的她根本無法說話，因為不知道應該如何組織語言。

她只是看著夏泉，用眼中的情緒告訴他：請繼續說下去。

夏泉是何等老奸巨猾的人物，瞬間就明白了她的心意，於是滔滔不絕講了下去。

“我的人體變異技術雖然已經來不及挽救他全部的生命，但還是能夠勉強保住他的大腦的。但唯一的問題是，我也只能保住他的大腦。”

千姿蹙眉，用眼神表達了她的不理解。

於是夏泉繼續解釋道：“簡單說來就是，我們雖然已經來不及對他整個人實施變異，但還來得及取出他的大腦，對他的大腦實行局部變異。畢竟，侵入大腦的只是外星蟲的一小部分，用局部變異就可以清楚這部分外星蟲。當然，他的大腦可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失，但這種損傷絕對是可以承受的。另外，你也完全可以放心，以現在的技術，我們可以很穩妥很長久地保存他的大腦。而另一方面，也是最好能夠要的，對他個人來說，雖然喪失了肉體，但他的精神和思維還在。”

“他還活著。”夏泉看定洛千姿的眼，再次強調，“他還活著，這才是最重要的。”

良久，千姿眨眨眼，表示她聽明白了。

現在她已經能夠說話了，但她一句話都不想說，巨大的悲涼從心底升起。

夏泉拍拍她的肩膀，道一句：“抓緊時間，再過一個小時，就連他的大腦也保不住了。當然了，我也知道，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選擇，但無論如何，你還是得盡快做出決定。”

容晏之皺了皺眉頭，對夏泉道：“老爺子，放過她吧，這個決定她做不了。”

夏泉搖頭：“她是在場的人之中唯一有資格做這個決定的人。如果她不能做這個決定，我們就只能放棄黎軒朗。那麽，這個優秀的大腦，優秀的青年就只有默默死去了，然後變成一只醜陋的冬蟲夏草，成為外星蟲的寄生體，將來，去獵殺更多人類。”

沈默，誰也說不出話來。

終於，洛千姿開了口，卻是對容晏之說的。

“教授，黎軒朗現在還沒有完全喪失意識對不對？”

容晏之看了看監測儀表，點點頭：“對，但最多還有一個小時，外星蟲就會開始侵入他的腦幹，到了那個時候，他就會徹底喪失意志，成為外星蟲的養料。如果你想要保住他的大腦，就必須在那個之前。”

洛千姿又看向夏泉，肅聲道：“就算保住了他的大腦，他還能擁有自主意識嗎？”

“可以。”夏泉篤定點頭，“如果不能保住他的自主意識，那麽保住他的大腦這件事本身對他個人來說將毫無意義。當然了，因為外星蟲已經開始侵入他的大腦，即使我們竭盡所能，他的大腦還是會經受一定程度的損傷，他可能會喪失一部分自主意識，但重要的是，他絕對能夠保留絕大部分的自主意識。這才是最重要的。”

“成功的概率有多少？”千姿接著問。

夏泉比了個手勢：“八成。對於這種高難度手術來說，已經是非常有把握了。當然了，失敗的可能性也不小，但對黎軒朗來說這種概率毫無意義，畢竟，就算失敗最多也不過是一死罷了。反正不做手術他就只能意思，所以也不算有什麽真正的損失。”

千姿點點頭，表示讚同：“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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