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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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五感
樂酆出現在這個世界裏, 陳是金絲毫不覺得意外。
他有些想不通的就是這家夥似乎能夠在每個世界裏都如魚得水、不管這個世界有多糟糕、多大的限制，這個樂子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在世界裏尋找樂子。
不過，如果再多想一想、假設一個最不可能的可能, 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嗯？甜金你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難道是我今天穿的不夠帥氣？”
陳是金哼笑一聲：“像你這樣的存在，誰敢說你不帥？”
樂酆樂了起來：“沒錯，說我不帥的都被各種怪物吃了, 要麽就是死於非命。他們就是這樣沒有眼光。”
陳是金揚眉。
“所以吃飯嗎？”
這時候工作人員特別大聲的開口：“我們這裏沒有工作到一半就給錢的規矩！有人請你吃飯你就趕緊去！晚上你完成所有任務才能發工資！”
陳是金磨牙，這可真是個遵守公司規定的好員工啊。
但一上午的陪聊陪笑陪照已經深深的消耗了陳是金的體力和精力，他是真的覺得又累又餓，所以送上門的大餐，不吃白不吃。
“吃什麽？”
樂酆帥氣的打了個響指：“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於是直接去了商場的39層頂樓旋轉餐廳，餐廳主打高端海鮮料理、但其他國內外名菜都有。
陳是金是真的決定大吃一頓毫不客氣的。
但等到所有食物端上來的時候, 他沈默了。第一次在心裏無比認真地詛咒那該死的大眼怪和蜘蛛精——
因為紅色和綠色在他的眼中反轉, 所以現在在他面前的綠葉蔬菜全都是大紅刺眼的顏色、而他想要好好炫的一些肉類比如金槍魚、帝王蟹、甜蝦、頂級和牛肉, 全都帶綠。
你見過通體純綠的帝王蟹嗎？這個顏色讓這一族都莫名悲慘了起來。
還有綠油油的頂級雪花和牛, 綠哇哇的看起來真要命。
陳是金：“……”
這個世界真該死啊。
“客人？您怎麽了？我們這些海鮮都是捕撈之後直接空運過來的, 味道和質量絕對有保證, 您嘗一嘗就知道了！”
服務員看到陳是金那便秘的表情心裏發毛，這可是貴客，無論如何都不能怠慢啊。
陳是金嘆口氣, 最後還是閉眼吃了一頓。
僅僅是這樣的困難怎麽能擋住他？雖然看上去奇奇怪怪，但只要吃上去美味就可以。
反正吃飽肚子而已, 不需要要求那麽多。
但吃到一半的時候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陳是金偶然睜眼卻看到原本在他視野裏綠色的肉和紅色的蔬菜顏色都變得灰暗了起來, 起先是沒有那麽鮮艷奪目了、等他炫完第二碗飯的時候，所有的色彩都在他眼中消失。
陳是金慢慢放下碗筷。
樂酆還有些愉快的聲音在旁邊響著：“甜金, 他們說這裏的冰淇淋好吃, 一人吃十份吧！”
旁邊的人或許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或許發現了也沒有在意。
不過陳是金看著整個灰暗的世界，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情被嚴重影響了。而更讓他默然不語的是，他發現自己現在看遠處的東西似乎已經有些不清晰了。
這才是正常的。
能夠操控五感的世界，怎麽可能僅僅讓他分不清紅綠。
陳是金可以肯定，最終他或許會什麽也看不見、徹底失去“視覺”。
“甜金。”
樂酆的聲音變得低沈了一些。
“你要吃冰激淩嗎？”
在陳是金還沒有回答的時候，他繼續問：“你要我的幫助嗎？”
你要，我就給你。
這個世界是感應之神和全能之眼傾盡全力制造的、想方設法也要殺死他的世界。
如果一個人行動的話，面對的會是難以言說的危險和痛苦。
樂酆這個時候單手撐著桌面、認真的看那個眼中已經沒有了色彩的青年。
他視這世上一切為玩物、覺得這世上一切都可憎可厭。
但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和那些可以輕易消失的垃圾都不一樣。他有著鮮活的色彩和香甜的味道、偶爾還有一些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東西。
當這些特別的東西加在一起，竟讓他有了名為“不舍”的情緒。
那應該是不舍吧？
不舍他輕易的死去，所以扯了那個垃圾蜘蛛的後腿。
不舍他滿身是血還要屢敗屢戰，所以阻斷了進化神靈的無數次絕殺。
如果是其他人像他這樣麻煩，總是在作死的道路上不斷前行，他大概就要翻著白眼看他去死了。
但每一次旁觀都無法無動於衷，這真是一件讓人生氣又……想起來有些快樂的事。
畢竟，換成其他人也不能像他的甜金一樣最後光彩奪目地反殺。
不過他的不舍似乎又有些升級，又或者這種不舍變化成了其他的現在他還不好判定的情緒——
畢竟他現在似乎連看他餓肚子都不太舍得，想要帶他吃到好吃的東西看他滿足的笑一笑。
當他不笑的時候，他竟然也會覺得不舍、不高興了。
所以，樂酆問出了他從未對任何人說出的、包含了難以想象的力量的話。
【你要我的幫助嗎。】
如果你需要，我便給你。
而後，你就是我的所屬之物。
在這一刻，樂酆那張英俊野性到完美的臉龐忽然變得模糊不清。
那不是因為視覺的退化，而是此時的他是整個世界都無法承受的強大，恍若神祇。
那一句問話極其平淡，就像是在問你吃不吃冰淇淋。
但那一句話卻讓陳是金沈默了相當長的時間，沈默到周圍的環境似乎都變的安靜下來。
“我可吃不了十個冰淇淋，先來兩個吧。”
樂酆慢慢瞇起眼。
對上了青年重新戴在臉上的笑容。
“至於幫助，請我吃飯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自己的事要自己做啊。”
這是拒絕。
呵。
明目張膽的拒絕！
有一瞬間站在一旁的服務員感到渾身發冷控制不住的想要尖叫發抖。
但這感覺在那個漂亮俊美的青年把一筷子牛肉塞進請客的霸總嘴裏之後就驟然消失了。
樂酆嘎嘣嘎嘣的咬著那塊帶脆骨的牛肉，就像是在咬著某個竟然敢拒絕他主動問話的人。
“呵。呵呵。”
沒關系，他不生氣。
他就眼睜睜的看著這家夥找死，然後等他被折磨的嗷嗷叫、哭的眼淚鼻涕到處都是的時候再居高臨下地問他要不要。
或者幹脆等這家夥死了，把他的靈魂拘禁起來，這樣他依然是他的所屬物。
殊途同歸，他看上的，總會是他的。
陳是金難得看到這樂子氣成這樣的表情，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看樂了。
在他惱羞成怒之前，陳是金開口描補：“有你的幫助當然好，但是你又不可能一直都在我身邊。我總不能時時刻刻都想著要你幫助。”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自己的責任自己扛。”
“自己的仇敵自己殺。”
陳是金滿意的吃完了最後一口冰淇淋，總結：“這才是正確的。”
“媽媽教我，永遠不要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
“永遠不要喪失自己的主動權。”
這樣，我才是我。
不是任何人的所屬、自由而強大。
樂酆嗤笑。
“呵呵。”
大話誰不會說，他見過的作死之人不計其數。
陳是金秒懂他呵呵的意思，對他翻了個白眼：“好了好了，至少現在我有一拼之力不是嗎？”
“如果真的對方不講武德、或者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你幫我一把我也會記得大恩大德的。”
樂酆仰著下巴瞇著眼看他，然後結賬準備霸總式走人。
陳是金難得有些擔心這家夥是不是不高興了，就聽走到門口的樂子忽然呵呵了一聲：“大恩大德，應該以身相許。”
陳是金：“？？？！”
誰說的大恩大德以身相許，不可以結草銜環、銘記在心嗎？！
不過請吃飯的霸總樂子高傲的離開了，陳是金還有一小半的傳單要在下午五點前發完。
現在時間將近兩點，還有三個小時。
陳是金數了數傳單的數量，要發給女性的還有185張，要發給男性的還有166張。
如果按照上午的速度，下午他一定可以提前完成發傳單的任務。
但現在他的視覺在一點點的變差甚至消失，在他只能通過傳單上的文字分辨哪個是男哪個是女的情況下，下午他發錯傳單的概率只怕會大大增加。
陳是金想了想，坐在餐廳用十五分鐘的時間把剩下的傳單挨個的看了一遍。
然後他果然找出了五張分類錯誤的傳單。三張男性傳單混進了女性傳單裏、兩張女性傳單混在健身傳單中。
之前他可以輕易的憑借顏色區分，現在他只能憑內容。
如果他現在不看、或許等到下午發傳單的時候，他連內容都要看不清了。
真是。
陰險的過分。
然後陳是金就在那個一直留守的女服務員震驚的目光裏，把分成兩份的傳單一部分揣進了右邊的褲腰、專門用皮帶勒得結結實實的，然後才放下襯衫穿上外套抱起另一部分在懷裏。
“先、先生，那個，我們可以給你提供手提袋的。”
陳是金手一揮：“不用，手提袋多不安全，我放在褲腰裏我就不信有誰能夠偷偷加塞或者轉換！”
然後他抽出懷裏的純女性按摩店宣傳單遞給這位女服務員：“來，美女，上班一天肯定會累，上完班以後去享受一下十五塊錢的按摩吧！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順帶再給你的同事幾張。我們就互相支持生意了。”
女服務員：“……”作為五星級餐廳的服務員，她還能怎麽辦，只能微笑接受了啊。
在頂樓吃完五星餐廳的飯，陳是金還要回到底層去發傳單。
在發傳單的時候不出他所料，他的視力越來越模糊、不光是已經完全分辨不出顏色視野之中全是黑白，最重要的是他的視力大概在以每半個小時增加近視一百度的規律增長。
兩點的時候他還能輕易的分辨來到這裏的是男性還是女性，等到四點的時候他發完了所有女性傳單、專發男性傳單的時候就已經分不太清三米之外走來的人是男是女了。
尤其是如果那個走來的人打扮還偏中性、身高發型也偏中性的時候，他只能等到那個人走到他面前才能看清。
這讓他發傳單的速度大大降低。
四點半的時候，他手裏還有五十張男性健身房傳單。
陳是金按了按眉心，看到了難以言說的疲憊，以及少有的焦躁。
不過五十張還是來得及發出去的，只是要加快一下速度了。
好在前面似乎走來了一群球隊的球員。他們個子都很高、穿衣打扮還有長相模模糊糊看著也都是男性。
甚至有一個男球員主動走到他面前露出笑容：“哥們兒發什麽傳單呢，給我看看唄。”
陳是金聽著他粗獷的男性聲音，仔細看著他的臉和喉結笑著把傳單送了出去。
“是健身房的廣告傳單，裏面可是有美女教練專業指導啊兄弟。機會難得，你們也可以去炫耀一下自己的肌肉啊。”
“哇哦。”那個男球員吹了個口哨，很有興趣的低頭看傳單了。
而跟在他身後的其他十幾個人也一臉看熱鬧的跟了過來、伸手問陳是金要傳單。
“哎，小哥給我一份！”
“我我我，也給我一張看看啊！”
“真的有美女教練嗎？我想要練一練背她能幫我嗎？”
於是就有十幾只手快速的向著他這邊伸來、甚至有的人不耐煩主動開始搶傳單。
陳是金緊緊捏著手裏的傳單不讓任何一只伸到他這裏的手硬搶，非得一個一個看清手的主人長相才把傳單給出去。
而在他拽著籃球員的手一個一個看他們的上面和下面的時候，他果然看到了在這群男性籃球員當中、和男性球員穿著同樣的款式的衣服、卻明顯有著女性特征的一位大高個兒姑娘。
她也在這個時候伸著手，她的手骨節分明、甚至比陳是金的手還大，但她上面沒有喉結、下面沒有鼓起的弟弟、中間的妹妹雖然不是那麽明顯，但也不是一馬平川。
然後她正在惡意的對他微笑，但下一秒就有被發現了的遺憾。
陳是金面無表情的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一邊，“好姑娘不要去男性專門的健身房，你可以去十二樓的按摩店。”
“哦，好吧。其實我倒是挺想去健身房看看的。”
“不過不去也行。”
然後她就跟著她的那十三個兄弟走了。
陳是金手裏的傳單一下子少了十三張。
距離五點還有二十分鐘。
陳是金想了想往十字路口那邊走，專門在行人停下的時候去發傳單。
因為他笑容熱情再加上本身就高的npc殘魂好感度，發傳單的速度倒也一下子快了起來。
至少在四點五十五的時候，他手上就只剩下了兩張傳單。
只要再發一個人就可以了。
陳是金拿著傳單就往商場那邊走。
結果手上的傳單忽然被一個大媽抓住，“小夥子！你這發的是什麽傳單怎麽只發給年輕男人和大叔啊？怎麽歧視大嬸子不讓大嬸子看？快讓大嬸子我看看這是什麽傳單？”
陳是金一擡頭，那個拽著他傳單的大媽臉上的表情特別執拗，只看一眼他就知道用話是說不清的。
陳是金呼出一口氣。
“大媽，你快看那邊！大爺在和一個漂亮的卷發嬸子拉拉扯扯啊！”
頓時拽著陳是金傳單的大媽臉色驟變、渾身氣勢如猛虎般爆棚、當場一個轉頭掃射全場，在她手指微松的瞬間，陳是金二話不說就扯了傳單離開、一路小跑地賊快！
然後在四點五十八分的時候，他終於來到了那個工作人員的面前。
工作人員看著他手裏剩下的兩張床單皺眉：“你這還剩兩張呢！沒發完可不給結工資——”
他話沒說完就被陳是金往手裏塞了一張傳單，然後陳是金自己給自己塞了一張傳單，微笑。
“發完了。咱倆都是貨真價實的純爺們，不是偽娘，對吧？”
工作人員：“…………”
算你機靈。
工作人員不情不願的把一百塊錢發給了陳是金。
而在陳是金拿到那一百塊錢的時候，他的實力已經模糊到除非把一百塊錢放到眼睛前、不然他都看不清錢上的數字的重度近視了。
陳是金捏了捏眉心，估計自己的近視已經超過了一千度。
而這個度數說不定還不是最後結果。
真是，糟糕的世界啊。
算了，至少有錢買兩三天的飯。先去超市買點方便面吧。
他記得在這個商場裏就有大型超市，在陳是金忍不住瞇起眼往商場裏走的時候，忽然聽到頭頂傳來尖叫聲：
“快躲開啊！”
陳是金擡頭，模模糊糊之間看到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
可他看不太清那東西和他的位置，似乎距離自己很近、在斜前方幾步的位置。
關鍵時候他猛地閉上眼，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入了他的耳中。
隱隱有破空的風聲在他頭頂響著，當那破空的聲音和周圍尖叫驚呼的聲音到達極致的時候、他猛地向左邊一跨。
砰！
一個仙人掌花盆就砸在了他剛剛站的位置。
陳是金睜開眼，面無表情。
其實不用看，用小腦想都知道這花盆一定會砸在他頭上。所以只要聽著聲音、感覺著那越來越近的壓迫和危險、在最後往任何一個方向跨步就行。
然後，陳是金就忽然發現，他耳邊的尖叫聲、後怕聲和安慰聲，從一開始的有些吵鬧、變得不太清晰和小聲了。
視覺之後，是聽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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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酆出現在這個世界裏, 陳是金絲毫不覺得意外。
他有些想不通的就是這家夥似乎能夠在每個世界裏都如魚得水、不管這個世界有多糟糕、多大的限制，這個樂子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在世界裏尋找樂子。
不過，如果再多想一想、假設一個最不可能的可能, 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嗯？甜金你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難道是我今天穿的不夠帥氣？”
陳是金哼笑一聲：“像你這樣的存在，誰敢說你不帥？”
樂酆樂了起來：“沒錯，說我不帥的都被各種怪物吃了, 要麽就是死於非命。他們就是這樣沒有眼光。”
陳是金揚眉。
“所以吃飯嗎？”
這時候工作人員特別大聲的開口：“我們這裏沒有工作到一半就給錢的規矩！有人請你吃飯你就趕緊去！晚上你完成所有任務才能發工資！”
陳是金磨牙，這可真是個遵守公司規定的好員工啊。
但一上午的陪聊陪笑陪照已經深深的消耗了陳是金的體力和精力，他是真的覺得又累又餓，所以送上門的大餐，不吃白不吃。
“吃什麽？”
樂酆帥氣的打了個響指：“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於是直接去了商場的39層頂樓旋轉餐廳，餐廳主打高端海鮮料理、但其他國內外名菜都有。
陳是金是真的決定大吃一頓毫不客氣的。
但等到所有食物端上來的時候, 他沈默了。第一次在心裏無比認真地詛咒那該死的大眼怪和蜘蛛精——
因為紅色和綠色在他的眼中反轉, 所以現在在他面前的綠葉蔬菜全都是大紅刺眼的顏色、而他想要好好炫的一些肉類比如金槍魚、帝王蟹、甜蝦、頂級和牛肉, 全都帶綠。
你見過通體純綠的帝王蟹嗎？這個顏色讓這一族都莫名悲慘了起來。
還有綠油油的頂級雪花和牛, 綠哇哇的看起來真要命。
陳是金：“……”
這個世界真該死啊。
“客人？您怎麽了？我們這些海鮮都是捕撈之後直接空運過來的, 味道和質量絕對有保證, 您嘗一嘗就知道了！”
服務員看到陳是金那便秘的表情心裏發毛，這可是貴客，無論如何都不能怠慢啊。
陳是金嘆口氣, 最後還是閉眼吃了一頓。
僅僅是這樣的困難怎麽能擋住他？雖然看上去奇奇怪怪，但只要吃上去美味就可以。
反正吃飽肚子而已, 不需要要求那麽多。
但吃到一半的時候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陳是金偶然睜眼卻看到原本在他視野裏綠色的肉和紅色的蔬菜顏色都變得灰暗了起來, 起先是沒有那麽鮮艷奪目了、等他炫完第二碗飯的時候，所有的色彩都在他眼中消失。
陳是金慢慢放下碗筷。
樂酆還有些愉快的聲音在旁邊響著：“甜金, 他們說這裏的冰淇淋好吃, 一人吃十份吧！”
旁邊的人或許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或許發現了也沒有在意。
不過陳是金看著整個灰暗的世界，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情被嚴重影響了。而更讓他默然不語的是，他發現自己現在看遠處的東西似乎已經有些不清晰了。
這才是正常的。
能夠操控五感的世界，怎麽可能僅僅讓他分不清紅綠。
陳是金可以肯定，最終他或許會什麽也看不見、徹底失去“視覺”。
“甜金。”
樂酆的聲音變得低沈了一些。
“你要吃冰激淩嗎？”
在陳是金還沒有回答的時候，他繼續問：“你要我的幫助嗎？”
你要，我就給你。
這個世界是感應之神和全能之眼傾盡全力制造的、想方設法也要殺死他的世界。
如果一個人行動的話，面對的會是難以言說的危險和痛苦。
樂酆這個時候單手撐著桌面、認真的看那個眼中已經沒有了色彩的青年。
他視這世上一切為玩物、覺得這世上一切都可憎可厭。
但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和那些可以輕易消失的垃圾都不一樣。他有著鮮活的色彩和香甜的味道、偶爾還有一些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東西。
當這些特別的東西加在一起，竟讓他有了名為“不舍”的情緒。
那應該是不舍吧？
不舍他輕易的死去，所以扯了那個垃圾蜘蛛的後腿。
不舍他滿身是血還要屢敗屢戰，所以阻斷了進化神靈的無數次絕殺。
如果是其他人像他這樣麻煩，總是在作死的道路上不斷前行，他大概就要翻著白眼看他去死了。
但每一次旁觀都無法無動於衷，這真是一件讓人生氣又……想起來有些快樂的事。
畢竟，換成其他人也不能像他的甜金一樣最後光彩奪目地反殺。
不過他的不舍似乎又有些升級，又或者這種不舍變化成了其他的現在他還不好判定的情緒——
畢竟他現在似乎連看他餓肚子都不太舍得，想要帶他吃到好吃的東西看他滿足的笑一笑。
當他不笑的時候，他竟然也會覺得不舍、不高興了。
所以，樂酆問出了他從未對任何人說出的、包含了難以想象的力量的話。
【你要我的幫助嗎。】
如果你需要，我便給你。
而後，你就是我的所屬之物。
在這一刻，樂酆那張英俊野性到完美的臉龐忽然變得模糊不清。
那不是因為視覺的退化，而是此時的他是整個世界都無法承受的強大，恍若神祇。
那一句問話極其平淡，就像是在問你吃不吃冰淇淋。
但那一句話卻讓陳是金沈默了相當長的時間，沈默到周圍的環境似乎都變的安靜下來。
“我可吃不了十個冰淇淋，先來兩個吧。”
樂酆慢慢瞇起眼。
對上了青年重新戴在臉上的笑容。
“至於幫助，請我吃飯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自己的事要自己做啊。”
這是拒絕。
呵。
明目張膽的拒絕！
有一瞬間站在一旁的服務員感到渾身發冷控制不住的想要尖叫發抖。
但這感覺在那個漂亮俊美的青年把一筷子牛肉塞進請客的霸總嘴裏之後就驟然消失了。
樂酆嘎嘣嘎嘣的咬著那塊帶脆骨的牛肉，就像是在咬著某個竟然敢拒絕他主動問話的人。
“呵。呵呵。”
沒關系，他不生氣。
他就眼睜睜的看著這家夥找死，然後等他被折磨的嗷嗷叫、哭的眼淚鼻涕到處都是的時候再居高臨下地問他要不要。
或者幹脆等這家夥死了，把他的靈魂拘禁起來，這樣他依然是他的所屬物。
殊途同歸，他看上的，總會是他的。
陳是金難得看到這樂子氣成這樣的表情，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看樂了。
在他惱羞成怒之前，陳是金開口描補：“有你的幫助當然好，但是你又不可能一直都在我身邊。我總不能時時刻刻都想著要你幫助。”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自己的責任自己扛。”
“自己的仇敵自己殺。”
陳是金滿意的吃完了最後一口冰淇淋，總結：“這才是正確的。”
“媽媽教我，永遠不要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
“永遠不要喪失自己的主動權。”
這樣，我才是我。
不是任何人的所屬、自由而強大。
樂酆嗤笑。
“呵呵。”
大話誰不會說，他見過的作死之人不計其數。
陳是金秒懂他呵呵的意思，對他翻了個白眼：“好了好了，至少現在我有一拼之力不是嗎？”
“如果真的對方不講武德、或者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你幫我一把我也會記得大恩大德的。”
樂酆仰著下巴瞇著眼看他，然後結賬準備霸總式走人。
陳是金難得有些擔心這家夥是不是不高興了，就聽走到門口的樂子忽然呵呵了一聲：“大恩大德，應該以身相許。”
陳是金：“？？？！”
誰說的大恩大德以身相許，不可以結草銜環、銘記在心嗎？！
不過請吃飯的霸總樂子高傲的離開了，陳是金還有一小半的傳單要在下午五點前發完。
現在時間將近兩點，還有三個小時。
陳是金數了數傳單的數量，要發給女性的還有185張，要發給男性的還有166張。
如果按照上午的速度，下午他一定可以提前完成發傳單的任務。
但現在他的視覺在一點點的變差甚至消失，在他只能通過傳單上的文字分辨哪個是男哪個是女的情況下，下午他發錯傳單的概率只怕會大大增加。
陳是金想了想，坐在餐廳用十五分鐘的時間把剩下的傳單挨個的看了一遍。
然後他果然找出了五張分類錯誤的傳單。三張男性傳單混進了女性傳單裏、兩張女性傳單混在健身傳單中。
之前他可以輕易的憑借顏色區分，現在他只能憑內容。
如果他現在不看、或許等到下午發傳單的時候，他連內容都要看不清了。
真是。
陰險的過分。
然後陳是金就在那個一直留守的女服務員震驚的目光裏，把分成兩份的傳單一部分揣進了右邊的褲腰、專門用皮帶勒得結結實實的，然後才放下襯衫穿上外套抱起另一部分在懷裏。
“先、先生，那個，我們可以給你提供手提袋的。”
陳是金手一揮：“不用，手提袋多不安全，我放在褲腰裏我就不信有誰能夠偷偷加塞或者轉換！”
然後他抽出懷裏的純女性按摩店宣傳單遞給這位女服務員：“來，美女，上班一天肯定會累，上完班以後去享受一下十五塊錢的按摩吧！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順帶再給你的同事幾張。我們就互相支持生意了。”
女服務員：“……”作為五星級餐廳的服務員，她還能怎麽辦，只能微笑接受了啊。
在頂樓吃完五星餐廳的飯，陳是金還要回到底層去發傳單。
在發傳單的時候不出他所料，他的視力越來越模糊、不光是已經完全分辨不出顏色視野之中全是黑白，最重要的是他的視力大概在以每半個小時增加近視一百度的規律增長。
兩點的時候他還能輕易的分辨來到這裏的是男性還是女性，等到四點的時候他發完了所有女性傳單、專發男性傳單的時候就已經分不太清三米之外走來的人是男是女了。
尤其是如果那個走來的人打扮還偏中性、身高發型也偏中性的時候，他只能等到那個人走到他面前才能看清。
這讓他發傳單的速度大大降低。
四點半的時候，他手裏還有五十張男性健身房傳單。
陳是金按了按眉心，看到了難以言說的疲憊，以及少有的焦躁。
不過五十張還是來得及發出去的，只是要加快一下速度了。
好在前面似乎走來了一群球隊的球員。他們個子都很高、穿衣打扮還有長相模模糊糊看著也都是男性。
甚至有一個男球員主動走到他面前露出笑容：“哥們兒發什麽傳單呢，給我看看唄。”
陳是金聽著他粗獷的男性聲音，仔細看著他的臉和喉結笑著把傳單送了出去。
“是健身房的廣告傳單，裏面可是有美女教練專業指導啊兄弟。機會難得，你們也可以去炫耀一下自己的肌肉啊。”
“哇哦。”那個男球員吹了個口哨，很有興趣的低頭看傳單了。
而跟在他身後的其他十幾個人也一臉看熱鬧的跟了過來、伸手問陳是金要傳單。
“哎，小哥給我一份！”
“我我我，也給我一張看看啊！”
“真的有美女教練嗎？我想要練一練背她能幫我嗎？”
於是就有十幾只手快速的向著他這邊伸來、甚至有的人不耐煩主動開始搶傳單。
陳是金緊緊捏著手裏的傳單不讓任何一只伸到他這裏的手硬搶，非得一個一個看清手的主人長相才把傳單給出去。
而在他拽著籃球員的手一個一個看他們的上面和下面的時候，他果然看到了在這群男性籃球員當中、和男性球員穿著同樣的款式的衣服、卻明顯有著女性特征的一位大高個兒姑娘。
她也在這個時候伸著手，她的手骨節分明、甚至比陳是金的手還大，但她上面沒有喉結、下面沒有鼓起的弟弟、中間的妹妹雖然不是那麽明顯，但也不是一馬平川。
然後她正在惡意的對他微笑，但下一秒就有被發現了的遺憾。
陳是金面無表情的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一邊，“好姑娘不要去男性專門的健身房，你可以去十二樓的按摩店。”
“哦，好吧。其實我倒是挺想去健身房看看的。”
“不過不去也行。”
然後她就跟著她的那十三個兄弟走了。
陳是金手裏的傳單一下子少了十三張。
距離五點還有二十分鐘。
陳是金想了想往十字路口那邊走，專門在行人停下的時候去發傳單。
因為他笑容熱情再加上本身就高的npc殘魂好感度，發傳單的速度倒也一下子快了起來。
至少在四點五十五的時候，他手上就只剩下了兩張傳單。
只要再發一個人就可以了。
陳是金拿著傳單就往商場那邊走。
結果手上的傳單忽然被一個大媽抓住，“小夥子！你這發的是什麽傳單怎麽只發給年輕男人和大叔啊？怎麽歧視大嬸子不讓大嬸子看？快讓大嬸子我看看這是什麽傳單？”
陳是金一擡頭，那個拽著他傳單的大媽臉上的表情特別執拗，只看一眼他就知道用話是說不清的。
陳是金呼出一口氣。
“大媽，你快看那邊！大爺在和一個漂亮的卷發嬸子拉拉扯扯啊！”
頓時拽著陳是金傳單的大媽臉色驟變、渾身氣勢如猛虎般爆棚、當場一個轉頭掃射全場，在她手指微松的瞬間，陳是金二話不說就扯了傳單離開、一路小跑地賊快！
然後在四點五十八分的時候，他終於來到了那個工作人員的面前。
工作人員看著他手裏剩下的兩張床單皺眉：“你這還剩兩張呢！沒發完可不給結工資——”
他話沒說完就被陳是金往手裏塞了一張傳單，然後陳是金自己給自己塞了一張傳單，微笑。
“發完了。咱倆都是貨真價實的純爺們，不是偽娘，對吧？”
工作人員：“…………”
算你機靈。
工作人員不情不願的把一百塊錢發給了陳是金。
而在陳是金拿到那一百塊錢的時候，他的實力已經模糊到除非把一百塊錢放到眼睛前、不然他都看不清錢上的數字的重度近視了。
陳是金捏了捏眉心，估計自己的近視已經超過了一千度。
而這個度數說不定還不是最後結果。
真是，糟糕的世界啊。
算了，至少有錢買兩三天的飯。先去超市買點方便面吧。
他記得在這個商場裏就有大型超市，在陳是金忍不住瞇起眼往商場裏走的時候，忽然聽到頭頂傳來尖叫聲：
“快躲開啊！”
陳是金擡頭，模模糊糊之間看到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
可他看不太清那東西和他的位置，似乎距離自己很近、在斜前方幾步的位置。
關鍵時候他猛地閉上眼，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入了他的耳中。
隱隱有破空的風聲在他頭頂響著，當那破空的聲音和周圍尖叫驚呼的聲音到達極致的時候、他猛地向左邊一跨。
砰！
一個仙人掌花盆就砸在了他剛剛站的位置。
陳是金睜開眼，面無表情。
其實不用看，用小腦想都知道這花盆一定會砸在他頭上。所以只要聽著聲音、感覺著那越來越近的壓迫和危險、在最後往任何一個方向跨步就行。
然後，陳是金就忽然發現，他耳邊的尖叫聲、後怕聲和安慰聲，從一開始的有些吵鬧、變得不太清晰和小聲了。
視覺之後，是聽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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