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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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病
陳是金提著自己的黃金斧頭在自己的屋子裏呆了一晚上。
伴隨著外面的尖叫和混亂, 他甚至還能沏上一杯茶、從隨身戒指裏掏出一個由自己那個糟心表弟特供的抹茶味小蛋糕。一邊喝茶一邊等著有誰不長眼地打開他的屋門。
結果，那些在外面跑的有病的家夥們忽然就變得相當有眼色起來，一夜過去竟然沒有一個人再主動來找他。
陳是金：“呵呵。”
在屋裏的時鐘指向了早上六點的時候, 仿佛無聲的指令傳遍了整個城，那些形態各異、精神狀態各異的病人們就像是十二點鐘的灰姑娘一樣，放棄了他們追逐的尖叫的人, 用最快的速度奔跑離開。
勉強算是熬了一夜的陳是金揉了揉發疼的眉心、松展了一下身體，才打開門向外走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自己隔壁左右隔壁從門裏冒出來的驚慌的腦袋，還有斜對面緩緩打開的門。
“結、結束了嗎？”左鄰結結巴巴。
“應、應該是結束了吧……”右舍比他更加遲疑。
“……結束了。那些病人是不可能在白天出來的。”斜對面的眼鏡男推了推眼鏡，神色有些陰沈：“白天可是有巡邏隊全城巡邏，任何有病的人都不可能在他們的追殺之下逃走。”
就算是這樣三個人的表情也都很不好。
左鄰的女學生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那些病人怎麽那麽多查都查不完啊！”
“昨天白天才檢查出了七個病人, 我以為我們肯定會安全了, 可是昨天晚上在走廊裏奔跑的, 至少有五六個可怕的病人吧？”
右舍的中年社畜嘆口氣：“都說了這些家夥不好抓不好檢查, 不然也不會給咱們無病之城帶來這麽大的負擔和煩惱。”
“昨天晚上又鬧了這麽一通, 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今天只怕又要繼續檢查了。”
“而且檢查犯病的數值又會更嚴格。”
中年社畜這麽一說其他幾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一僵，女學生甚至驚恐到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就在這個時候這層樓的最後一個住戶也打開了屋門走了出來，她身量很高、還穿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 就顯得更加高大了。
陳是金在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揚了揚眉。看看這高大的身形，很難想象這會是一位漂亮風情的女性、更難以想象這位穿著高跟鞋的女性昨天晚上還在她的家門口拿著斧頭想要砍死她。
所以, 這位穿著高跟鞋的女鄰居, 她到底有什麽病？
“我討厭別人盯著我看。尤其是男性。”女人聲音冷冽，明明是烈焰紅唇, 卻顯得相當冰冷。
社畜男和眼鏡男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而這個時候小區內的廣播和他們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
【各位安寧小區的家人們！各位安寧的家人們！請迅速到小區廣場集合！病毒檢驗團已經到達, 本次我們將進行更嚴格的病毒檢查。這次我們會力求抓到隱藏在我們當中的可惡的、邪惡的所有病人！絕不會再放任他們今天晚上殺人！】
陳是金拿出黃金寶石手機, 看到的信息和聽到的廣播差不了多少。
五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一起向著電梯而去。不過電梯顯示維修中，大概是昨天晚上有病人用什麽方法破壞掉了這個逃生工具。
於是五人開始轉走樓梯，好在它們住在三樓，下樓梯並不費力。
陳是金走在了眾人的最後。
在下樓的途中認真的觀察著前面的四個人。
高大的風情美人就算踩著高跟鞋走路也十分穩當，紅色的高跟鞋被她走著像是踩死男人的戰靴。
而且這位高個美人是走在最前面的，她很介意和後面人的安全距離、每當走在她後面的眼鏡男稍稍靠近她一點的時候，她的身體就會驟然緊繃、加快向下走的速度，甚至有一次直接回頭怒視眼鏡男，把眼鏡男嚇得向後退了好幾步。
陳是金可以肯定，這位高大美人非常討厭男人，她的病一定和“厭男”有關。
所以在昨天晚上她才會第一個披上黑袍、拿上斧頭，想要劈死他這個英俊的美男子。
雖然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對不認識這個高大美人，但他能夠理解小姐姐！
能夠讓這位大美人這麽記住的渣男，一定長得不錯。
所以302的高個子美人有病。
但301的眼鏡男也不怎麽正常——
在明知302的美人討厭男人的情況下、甚至還被警告了的情況下，眼鏡男依然時不時的就太緊跟高個美人，看起來像極了一個色批跟蹤狂。
他的行為讓走在他後面的女學生都露出了憂郁和有些厭惡神情，可見有多明顯。
但陳是金不覺得這男人是色批跟蹤狂。
他看起來似乎想要緊貼著大美人，但他的身體在過分靠近大美人的時候也會不自然地僵硬。
如果是色狼跟蹤狂的話他一定會露出享受的更下意識向前傾的動作、甚至雙手會有撫摸的手指運動的動作。
然而……沒有。
301的眼鏡男是，距離太遠會僵硬、距離太近也會僵硬。
不管是遠近他都不舒服，只有那個剛剛好的距離才會讓他整個人的身體動作看起來放松不少。
所以，眼鏡男雖然看起來像是色情跟蹤狂。但實際上陳是金覺得他更像是——
陳是金忽然勾起嘴角，大跨步上前走了幾步超過女學生和中年社畜，伸手直接拽住了眼鏡男的後衣領。
“哥們兒，沒見到這位姐姐覺得你離她太近了嗎？你這樣做就很招人煩了，幹脆跟後面的這個小姐姐還有我換個位置吧？”
眼鏡男在被拽住的時候身體已經僵硬的開始不舒服了，而在他聽到陳是金所說的話的時候更是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放手！憑什麽你說換你就換？！我就站在這個地方！我就要走這個位置！誰也不能改變它！！”
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鏡下的雙眼已經開始發紅、死死地盯著陳是金。渾身上下也散發著一股陰鷙的氣息、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
“我說了，給我放開！！！”
陳是金刷地松開了手，“哦，好吧，既然哥們你這麽在意，那我就不強求了。”
“不過，”陳是金的聲音有意無意地帶著點惡劣，“眼鏡哥你這麽激動的樣子，讓我覺得你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啊。”
“你生病了嗎？”
你生病了嗎？
這五個字如果放在其他世界，代表的大概就是朋友或認識的人之間的互相問候，是正向的、沒有惡意的。
但在這個世界裏問出來，聽在樓梯間四個人的耳朵裏，簡直就像是惡魔的低語、像最可怕的攻擊。
眼鏡男當場渾身緊繃用特別大的聲音高喊：“我沒有病！！”
“你不要冤枉我我沒有病！！！”
“判斷有沒有病是要講究證據的，如果你沒有任何證據就這樣指認我。我一定和你勢不兩立。”
陳是金和眼鏡哥對視，然後抱歉的笑笑。“可能是我太敏感了，畢竟眼鏡哥你也知道昨天晚上實在是太嚇人了，總是容易讓人疑神疑鬼的。”
“哥別介意。”
在前面的大美人冷冷一笑。
呸，詭計多端的渣男，你提個比你人還高的大斧頭你嚇個屁！
而這個時候，陳是金一邊給眼鏡哥道歉一邊往大美人前面走，“咱們快到了，為了表示歉意，我給大家探路！”
當他越過眼鏡哥的時候，眼鏡哥似乎非常難以自控地想要伸手去拽他。
但因為前面的對話和問題，他最終還是生生忍住了。
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那就多謝你了。”
陳是金轉頭回給他一個相當燦爛的笑容：“這是作為新搬來的小弟應該做的！”
在他回頭的時候，他的目光盯著額頭冒汗、身體微微發抖的眼鏡男，餘光去看著他身後的那兩個人。
女學生依然是看著眼鏡哥有種不滿和嫌棄的眼神，發現陳是金轉頭之後她對著他羞澀一笑。
而中年社畜的整張臉都隱藏在黑暗之中，莫名有一種下一秒就會控制不住、狂性大發的感覺。
當他看到陳是金的時候，這個中年社畜趕緊憨厚一笑：“那就拜托兄弟你了。”
陳是金笑著轉頭，剎那臉上的笑就沒了。
真是病人年年有，四面八方全都是！
一個厭男、一個強迫，還有兩個……看起來越正常，病只怕越重！
陳是金在心裏罵罵咧咧，把這四個同住樓層的小夥伴都打上了有病的標簽，然後快速地推開了擋在前面的樓梯的門。
他推地速度太快、太用力，以至於門板砰地一聲就撞了出去、直接撞出了門後一聲刺耳的尖叫，又把五個人給嚇了一跳。
“誰在那裏？！”
“呀！”
“誰！”
陳是金的行動比其他幾個人的喊聲還快，不但沒有收手反而更用力的踹了一腳大門，直接把門外藏著的那個老爺子給踹飛了出去。
老爺子捂著自己的鼻子和眼睛哎喲哎喲的叫，幹脆直接躺在地上罵人：“這是哪家的小崽子這麽不知道尊老愛幼啊？！開個門怎麽都這麽大力呢！這是想要撞死爺爺我還是怎麽著啊？！哎喲我不行了、我至少要做一萬塊錢的身體檢查才可以！”
那老爺子躺在地上喊著，一雙陰鷙的小眼睛還死死地盯著第一個走出來的陳是金。
似乎就在等待這個小子慌張的道歉、然後賠償他一萬塊錢。
結果這小子開口就是一句暴擊：“哎喲老爺子！你怎麽忽然出現在樓梯口的門外啊？那門呷著一條縫、我看見有個小而黑亮的東西在那裏一閃一閃的，還以為是有人在門外偷窺呢。”
“老天爺啊！偷窺狂可是大病啊！老爺子你難道……？”
頓時那躺在地上的老爺子就一個鯉魚打挺翻了起來。
身形矯健的完全看不出剛剛仿佛被碰散了架的虛弱樣子。
老爺子的小眼睛裏閃過惡毒的光：“我怎麽可能有病呢，老爺子我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你們這些小年輕全都死了我都不會死！更不會有病！”
“哼，我只是路過那個樓梯口、聽見動靜停頓了一下結果就被你小子給用門板撞了。你要拿什麽來賠我？”
陳是金當場一個一百六十度大鞠躬。
“爺爺！我錯了！下次我推門的時候一定輕一點！”
也就是下次還敢。
被一百六十度大鞠躬給糊了一臉的老爺子：“…………錢、”
“爺爺你身體健康吃嘛嘛香，難道想讓我送你去醫院做體檢嗎？”
老頭當場閉嘴。
片刻之後他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盯了陳是金好一會兒：“真是個好小夥子啊。爺爺記住你啦。你是三單元幾樓的娃娃呀？”
這種明顯招鬼的問題誰會回答啊。
陳是金裝作沒有聽到轉身就走，結果那個女學生帶著靦腆的微笑：“陳哥是303新搬來的鄰居呢，就住我隔壁。”
“啊，爺爺，我是304的住戶。”
於是老頭子滿意的笑了起來，陳是金一言難盡地看著靦腆的對著他笑的女學生，他怎麽能忘了周圍這幾個都有病呢？！
不一定能對過關有幫助，但一定十分拖後腿。
六個人這樣走著，很快就來到了小區的廣場，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一百多人。
人數總體看著還是挺多的。
但如果和昨天白天相比，那這人數就很明顯的少了三分之一。
而且和昨天相比今天站在廣場上的這些居民，神情和狀態都顯得更加糟糕、更像是不健康的病人。
“各位，因為昨天的檢查還是漏掉了隱藏的極深的漏網之魚，這讓我們感覺到十分羞愧、但更為大家的安全擔心。
所以在今天檢查過之後，我們會多一項人工檢查，放心，那個檢查不會對大家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只需要大家說幾句話就可以了。”
說話的檢測醫生穿著從頭到尾都包裹著嚴嚴實實的白色防護服、臉上的防毒面具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大頭蒼蠅。
陳是金直覺那個多家的人工檢查有大問題，但現在的情況誰拒絕檢查、誰就一定有病。
所以陳是金老老實實的排隊了。
大家應該是按照住宿的單元樓和所在的房間號排隊，所以他前面的高個子大美人和他後面的眼鏡男、學生妹都沒變。
檢測的方法依然是測體溫、測血液。
陳是金在被那像血糖儀一樣的尖刺紮在手指之後、再一次看到了快速向他血液裏沖的黑色的、用普通肉眼絕對無法看到的小黑點。
陳是金這一次沒有直接用手按住那個小黑點，因為他覺得那個紮他手指的白大褂看他的眼神有點太危險了。
他要是按住，只怕他的血液會被立馬檢查出問題，或者體溫出問題。
很快剩下的一百一十二人就完成了檢測，讓大家先是高興又一下子面色難看擔心起來的是，這一百一十二人裏竟然沒有一個檢查出問題！
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這些沒有問題的人裏一定有昨天晚上瘋狂殺戮的病人！！
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也開始隔開各自的距離。
大家互相對視著，總覺得看到的人都很危險、都可能有病。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七八個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開口了。
“這個結果真是不出我們所料，看來有些攜帶著危險病毒的人、又或者是本身有著危險危害他人疾病的人都藏得很深。”
“你們能夠騙過檢測儀器算是你們的本事，但是！想要騙過和你們生活在一起的人、對你們很熟悉的鄰居，就不容易了吧？”
陳是金猛然擡頭。
看到那戴著防毒面具的領頭人甕聲甕氣地開口：“所以，今天要額外多加的一個人工檢查就是，互相找病！”
“只要你們覺得你們身邊的人變得不對勁了、哪個地方看起來像是忽然有病的樣子，你們就可以檢舉報告！”
“所謂真金不怕火煉！真正健康的人不怕被人說有病！用這樣的方法，我們一定能夠找到夜晚會因為有病而殺人的瘋狂的病人。”
“那麽，各位。還等什麽呢？開始吧。”
“哦，不要說我們冷血無情，被說有病的人可以用各種方法自證清白。只要大家都相信你沒病，那就可以了。
如果你不能說服所有人……但也說服了大部分的人。那只要去隔離室待一晚上，沒有變成發狂的病人也算過關。”
陳是金心裏的白眼都恨不得翻上天去。
這是什麽見鬼的互相檢舉揭發！
用這樣的方法找病人，怕是所有人都有病了！
陳是金：……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病嗎！
在陳是金翻白眼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互相指“病”了。
“各位醫生大人們！我檢舉這個人有病！他一路走路都在偷偷摸摸的看鏡子，他肯定是有自戀病！”
那被他指著的帥氣青年渾身一個哆嗦：“我沒有！我我沒有自戀病！我就是覺得我的鏡子臟了所以拿出來擦一擦、”
“那你就是潔癖！這也是病！”
“我沒有！我不是！”帥氣的青年大聲反駁著卻發現他已經被周圍所有人用有病的眼神看著了。
他臉上逐漸露出了絕望的表情，但很快這種表情又變成絕對不能自己一個人下地獄的狠辣。
於是他反手一指：“你說我有自戀癥和潔癖！哈！那你又是什麽健康的人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前兩天瘋狂咳嗽、還虛弱的都不能下地！在家裏躺了兩天，你說你只是補覺，誰信啊！你根本就是得了什麽傳染病吧？！”
於是，這麽互相一指，這兩個人都被打上了【有病】的標簽。
“你們要給自己證明嗎？沒關系我們可以再檢測一次。”
然後在那兩個人絕望崩潰的目光中，他們的體溫和血液同時亮起了有病的紅光。
“哎呀。果然是藏的深的病人。”
領頭的白護服呵呵笑了兩聲：“有病的人是不能在無病之城裏呆著的，不過我們可以給你們治病。”
他一揮手。
四個背著噴霧劑的白護服一下子就包圍了那兩個人，然後在所有人的註視之下——
用他們背著的噴霧劑生生噴死了那兩個尖叫的人。
明明看起來像是水珠一樣無害的噴霧劑到了這兩個人身上就像是最可怕的腐蝕性液體，先把他們的衣服腐蝕殆盡、然後是他們的皮膚、血肉、骨骼……最後是大腦和內臟。
看著這兩個人一點點消失幹凈，有被拉進來的流亡者沒有忍住幹嘔。
但領頭的白護服卻滿意地笑了。
“啊。這下，幹凈了。”
“無病之城，果然所有人都是健康的。”
陳是金：……
這種健康真是無比無理取鬧卻又讓人無言以對啊。
要地球某些組織也用這種幹凈法，地球現在估計是動植物的天堂了。
“我舉報！這個新來的鄰居很奇怪！”
忽然陳是金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回頭就看見眼鏡男瞪著眼幸災樂禍地指著他。
“他有妄想癥！他一路上懷疑兩個人有病了！他才是真的有病！”
陳是金：……
很好，他要怎麽證明自己沒有妄想癥？在所有人都用懷疑的眼神看他的時候？
陳是金深吸一口氣。
然後，微笑。
“呵。”
“有種你再說一遍，發誓是真話。”
眼鏡男哈哈一聲：
“說就說！我說的當然是真話！你聽好了！！！”
“你沒病！我有強迫癥哈哈哈、嘎？！”
陳是金禮貌微笑。
“沒關系，我不和病人計較。”
真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從來就沒有一個人能在他面前口是心非、嘴硬到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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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是金提著自己的黃金斧頭在自己的屋子裏呆了一晚上。
伴隨著外面的尖叫和混亂, 他甚至還能沏上一杯茶、從隨身戒指裏掏出一個由自己那個糟心表弟特供的抹茶味小蛋糕。一邊喝茶一邊等著有誰不長眼地打開他的屋門。
結果，那些在外面跑的有病的家夥們忽然就變得相當有眼色起來，一夜過去竟然沒有一個人再主動來找他。
陳是金：“呵呵。”
在屋裏的時鐘指向了早上六點的時候, 仿佛無聲的指令傳遍了整個城，那些形態各異、精神狀態各異的病人們就像是十二點鐘的灰姑娘一樣，放棄了他們追逐的尖叫的人, 用最快的速度奔跑離開。
勉強算是熬了一夜的陳是金揉了揉發疼的眉心、松展了一下身體，才打開門向外走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自己隔壁左右隔壁從門裏冒出來的驚慌的腦袋，還有斜對面緩緩打開的門。
“結、結束了嗎？”左鄰結結巴巴。
“應、應該是結束了吧……”右舍比他更加遲疑。
“……結束了。那些病人是不可能在白天出來的。”斜對面的眼鏡男推了推眼鏡，神色有些陰沈：“白天可是有巡邏隊全城巡邏，任何有病的人都不可能在他們的追殺之下逃走。”
就算是這樣三個人的表情也都很不好。
左鄰的女學生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那些病人怎麽那麽多查都查不完啊！”
“昨天白天才檢查出了七個病人, 我以為我們肯定會安全了, 可是昨天晚上在走廊裏奔跑的, 至少有五六個可怕的病人吧？”
右舍的中年社畜嘆口氣：“都說了這些家夥不好抓不好檢查, 不然也不會給咱們無病之城帶來這麽大的負擔和煩惱。”
“昨天晚上又鬧了這麽一通, 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今天只怕又要繼續檢查了。”
“而且檢查犯病的數值又會更嚴格。”
中年社畜這麽一說其他幾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一僵，女學生甚至驚恐到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就在這個時候這層樓的最後一個住戶也打開了屋門走了出來，她身量很高、還穿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 就顯得更加高大了。
陳是金在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揚了揚眉。看看這高大的身形，很難想象這會是一位漂亮風情的女性、更難以想象這位穿著高跟鞋的女性昨天晚上還在她的家門口拿著斧頭想要砍死她。
所以, 這位穿著高跟鞋的女鄰居, 她到底有什麽病？
“我討厭別人盯著我看。尤其是男性。”女人聲音冷冽，明明是烈焰紅唇, 卻顯得相當冰冷。
社畜男和眼鏡男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而這個時候小區內的廣播和他們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
【各位安寧小區的家人們！各位安寧的家人們！請迅速到小區廣場集合！病毒檢驗團已經到達, 本次我們將進行更嚴格的病毒檢查。這次我們會力求抓到隱藏在我們當中的可惡的、邪惡的所有病人！絕不會再放任他們今天晚上殺人！】
陳是金拿出黃金寶石手機, 看到的信息和聽到的廣播差不了多少。
五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一起向著電梯而去。不過電梯顯示維修中，大概是昨天晚上有病人用什麽方法破壞掉了這個逃生工具。
於是五人開始轉走樓梯，好在它們住在三樓，下樓梯並不費力。
陳是金走在了眾人的最後。
在下樓的途中認真的觀察著前面的四個人。
高大的風情美人就算踩著高跟鞋走路也十分穩當，紅色的高跟鞋被她走著像是踩死男人的戰靴。
而且這位高個美人是走在最前面的，她很介意和後面人的安全距離、每當走在她後面的眼鏡男稍稍靠近她一點的時候，她的身體就會驟然緊繃、加快向下走的速度，甚至有一次直接回頭怒視眼鏡男，把眼鏡男嚇得向後退了好幾步。
陳是金可以肯定，這位高大美人非常討厭男人，她的病一定和“厭男”有關。
所以在昨天晚上她才會第一個披上黑袍、拿上斧頭，想要劈死他這個英俊的美男子。
雖然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對不認識這個高大美人，但他能夠理解小姐姐！
能夠讓這位大美人這麽記住的渣男，一定長得不錯。
所以302的高個子美人有病。
但301的眼鏡男也不怎麽正常——
在明知302的美人討厭男人的情況下、甚至還被警告了的情況下，眼鏡男依然時不時的就太緊跟高個美人，看起來像極了一個色批跟蹤狂。
他的行為讓走在他後面的女學生都露出了憂郁和有些厭惡神情，可見有多明顯。
但陳是金不覺得這男人是色批跟蹤狂。
他看起來似乎想要緊貼著大美人，但他的身體在過分靠近大美人的時候也會不自然地僵硬。
如果是色狼跟蹤狂的話他一定會露出享受的更下意識向前傾的動作、甚至雙手會有撫摸的手指運動的動作。
然而……沒有。
301的眼鏡男是，距離太遠會僵硬、距離太近也會僵硬。
不管是遠近他都不舒服，只有那個剛剛好的距離才會讓他整個人的身體動作看起來放松不少。
所以，眼鏡男雖然看起來像是色情跟蹤狂。但實際上陳是金覺得他更像是——
陳是金忽然勾起嘴角，大跨步上前走了幾步超過女學生和中年社畜，伸手直接拽住了眼鏡男的後衣領。
“哥們兒，沒見到這位姐姐覺得你離她太近了嗎？你這樣做就很招人煩了，幹脆跟後面的這個小姐姐還有我換個位置吧？”
眼鏡男在被拽住的時候身體已經僵硬的開始不舒服了，而在他聽到陳是金所說的話的時候更是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放手！憑什麽你說換你就換？！我就站在這個地方！我就要走這個位置！誰也不能改變它！！”
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鏡下的雙眼已經開始發紅、死死地盯著陳是金。渾身上下也散發著一股陰鷙的氣息、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
“我說了，給我放開！！！”
陳是金刷地松開了手，“哦，好吧，既然哥們你這麽在意，那我就不強求了。”
“不過，”陳是金的聲音有意無意地帶著點惡劣，“眼鏡哥你這麽激動的樣子，讓我覺得你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啊。”
“你生病了嗎？”
你生病了嗎？
這五個字如果放在其他世界，代表的大概就是朋友或認識的人之間的互相問候，是正向的、沒有惡意的。
但在這個世界裏問出來，聽在樓梯間四個人的耳朵裏，簡直就像是惡魔的低語、像最可怕的攻擊。
眼鏡男當場渾身緊繃用特別大的聲音高喊：“我沒有病！！”
“你不要冤枉我我沒有病！！！”
“判斷有沒有病是要講究證據的，如果你沒有任何證據就這樣指認我。我一定和你勢不兩立。”
陳是金和眼鏡哥對視，然後抱歉的笑笑。“可能是我太敏感了，畢竟眼鏡哥你也知道昨天晚上實在是太嚇人了，總是容易讓人疑神疑鬼的。”
“哥別介意。”
在前面的大美人冷冷一笑。
呸，詭計多端的渣男，你提個比你人還高的大斧頭你嚇個屁！
而這個時候，陳是金一邊給眼鏡哥道歉一邊往大美人前面走，“咱們快到了，為了表示歉意，我給大家探路！”
當他越過眼鏡哥的時候，眼鏡哥似乎非常難以自控地想要伸手去拽他。
但因為前面的對話和問題，他最終還是生生忍住了。
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那就多謝你了。”
陳是金轉頭回給他一個相當燦爛的笑容：“這是作為新搬來的小弟應該做的！”
在他回頭的時候，他的目光盯著額頭冒汗、身體微微發抖的眼鏡男，餘光去看著他身後的那兩個人。
女學生依然是看著眼鏡哥有種不滿和嫌棄的眼神，發現陳是金轉頭之後她對著他羞澀一笑。
而中年社畜的整張臉都隱藏在黑暗之中，莫名有一種下一秒就會控制不住、狂性大發的感覺。
當他看到陳是金的時候，這個中年社畜趕緊憨厚一笑：“那就拜托兄弟你了。”
陳是金笑著轉頭，剎那臉上的笑就沒了。
真是病人年年有，四面八方全都是！
一個厭男、一個強迫，還有兩個……看起來越正常，病只怕越重！
陳是金在心裏罵罵咧咧，把這四個同住樓層的小夥伴都打上了有病的標簽，然後快速地推開了擋在前面的樓梯的門。
他推地速度太快、太用力，以至於門板砰地一聲就撞了出去、直接撞出了門後一聲刺耳的尖叫，又把五個人給嚇了一跳。
“誰在那裏？！”
“呀！”
“誰！”
陳是金的行動比其他幾個人的喊聲還快，不但沒有收手反而更用力的踹了一腳大門，直接把門外藏著的那個老爺子給踹飛了出去。
老爺子捂著自己的鼻子和眼睛哎喲哎喲的叫，幹脆直接躺在地上罵人：“這是哪家的小崽子這麽不知道尊老愛幼啊？！開個門怎麽都這麽大力呢！這是想要撞死爺爺我還是怎麽著啊？！哎喲我不行了、我至少要做一萬塊錢的身體檢查才可以！”
那老爺子躺在地上喊著，一雙陰鷙的小眼睛還死死地盯著第一個走出來的陳是金。
似乎就在等待這個小子慌張的道歉、然後賠償他一萬塊錢。
結果這小子開口就是一句暴擊：“哎喲老爺子！你怎麽忽然出現在樓梯口的門外啊？那門呷著一條縫、我看見有個小而黑亮的東西在那裏一閃一閃的，還以為是有人在門外偷窺呢。”
“老天爺啊！偷窺狂可是大病啊！老爺子你難道……？”
頓時那躺在地上的老爺子就一個鯉魚打挺翻了起來。
身形矯健的完全看不出剛剛仿佛被碰散了架的虛弱樣子。
老爺子的小眼睛裏閃過惡毒的光：“我怎麽可能有病呢，老爺子我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你們這些小年輕全都死了我都不會死！更不會有病！”
“哼，我只是路過那個樓梯口、聽見動靜停頓了一下結果就被你小子給用門板撞了。你要拿什麽來賠我？”
陳是金當場一個一百六十度大鞠躬。
“爺爺！我錯了！下次我推門的時候一定輕一點！”
也就是下次還敢。
被一百六十度大鞠躬給糊了一臉的老爺子：“…………錢、”
“爺爺你身體健康吃嘛嘛香，難道想讓我送你去醫院做體檢嗎？”
老頭當場閉嘴。
片刻之後他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盯了陳是金好一會兒：“真是個好小夥子啊。爺爺記住你啦。你是三單元幾樓的娃娃呀？”
這種明顯招鬼的問題誰會回答啊。
陳是金裝作沒有聽到轉身就走，結果那個女學生帶著靦腆的微笑：“陳哥是303新搬來的鄰居呢，就住我隔壁。”
“啊，爺爺，我是304的住戶。”
於是老頭子滿意的笑了起來，陳是金一言難盡地看著靦腆的對著他笑的女學生，他怎麽能忘了周圍這幾個都有病呢？！
不一定能對過關有幫助，但一定十分拖後腿。
六個人這樣走著，很快就來到了小區的廣場，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一百多人。
人數總體看著還是挺多的。
但如果和昨天白天相比，那這人數就很明顯的少了三分之一。
而且和昨天相比今天站在廣場上的這些居民，神情和狀態都顯得更加糟糕、更像是不健康的病人。
“各位，因為昨天的檢查還是漏掉了隱藏的極深的漏網之魚，這讓我們感覺到十分羞愧、但更為大家的安全擔心。
所以在今天檢查過之後，我們會多一項人工檢查，放心，那個檢查不會對大家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只需要大家說幾句話就可以了。”
說話的檢測醫生穿著從頭到尾都包裹著嚴嚴實實的白色防護服、臉上的防毒面具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大頭蒼蠅。
陳是金直覺那個多家的人工檢查有大問題，但現在的情況誰拒絕檢查、誰就一定有病。
所以陳是金老老實實的排隊了。
大家應該是按照住宿的單元樓和所在的房間號排隊，所以他前面的高個子大美人和他後面的眼鏡男、學生妹都沒變。
檢測的方法依然是測體溫、測血液。
陳是金在被那像血糖儀一樣的尖刺紮在手指之後、再一次看到了快速向他血液裏沖的黑色的、用普通肉眼絕對無法看到的小黑點。
陳是金這一次沒有直接用手按住那個小黑點，因為他覺得那個紮他手指的白大褂看他的眼神有點太危險了。
他要是按住，只怕他的血液會被立馬檢查出問題，或者體溫出問題。
很快剩下的一百一十二人就完成了檢測，讓大家先是高興又一下子面色難看擔心起來的是，這一百一十二人裏竟然沒有一個檢查出問題！
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這些沒有問題的人裏一定有昨天晚上瘋狂殺戮的病人！！
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也開始隔開各自的距離。
大家互相對視著，總覺得看到的人都很危險、都可能有病。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七八個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開口了。
“這個結果真是不出我們所料，看來有些攜帶著危險病毒的人、又或者是本身有著危險危害他人疾病的人都藏得很深。”
“你們能夠騙過檢測儀器算是你們的本事，但是！想要騙過和你們生活在一起的人、對你們很熟悉的鄰居，就不容易了吧？”
陳是金猛然擡頭。
看到那戴著防毒面具的領頭人甕聲甕氣地開口：“所以，今天要額外多加的一個人工檢查就是，互相找病！”
“只要你們覺得你們身邊的人變得不對勁了、哪個地方看起來像是忽然有病的樣子，你們就可以檢舉報告！”
“所謂真金不怕火煉！真正健康的人不怕被人說有病！用這樣的方法，我們一定能夠找到夜晚會因為有病而殺人的瘋狂的病人。”
“那麽，各位。還等什麽呢？開始吧。”
“哦，不要說我們冷血無情，被說有病的人可以用各種方法自證清白。只要大家都相信你沒病，那就可以了。
如果你不能說服所有人……但也說服了大部分的人。那只要去隔離室待一晚上，沒有變成發狂的病人也算過關。”
陳是金心裏的白眼都恨不得翻上天去。
這是什麽見鬼的互相檢舉揭發！
用這樣的方法找病人，怕是所有人都有病了！
陳是金：……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病嗎！
在陳是金翻白眼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互相指“病”了。
“各位醫生大人們！我檢舉這個人有病！他一路走路都在偷偷摸摸的看鏡子，他肯定是有自戀病！”
那被他指著的帥氣青年渾身一個哆嗦：“我沒有！我我沒有自戀病！我就是覺得我的鏡子臟了所以拿出來擦一擦、”
“那你就是潔癖！這也是病！”
“我沒有！我不是！”帥氣的青年大聲反駁著卻發現他已經被周圍所有人用有病的眼神看著了。
他臉上逐漸露出了絕望的表情，但很快這種表情又變成絕對不能自己一個人下地獄的狠辣。
於是他反手一指：“你說我有自戀癥和潔癖！哈！那你又是什麽健康的人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前兩天瘋狂咳嗽、還虛弱的都不能下地！在家裏躺了兩天，你說你只是補覺，誰信啊！你根本就是得了什麽傳染病吧？！”
於是，這麽互相一指，這兩個人都被打上了【有病】的標簽。
“你們要給自己證明嗎？沒關系我們可以再檢測一次。”
然後在那兩個人絕望崩潰的目光中，他們的體溫和血液同時亮起了有病的紅光。
“哎呀。果然是藏的深的病人。”
領頭的白護服呵呵笑了兩聲：“有病的人是不能在無病之城裏呆著的，不過我們可以給你們治病。”
他一揮手。
四個背著噴霧劑的白護服一下子就包圍了那兩個人，然後在所有人的註視之下——
用他們背著的噴霧劑生生噴死了那兩個尖叫的人。
明明看起來像是水珠一樣無害的噴霧劑到了這兩個人身上就像是最可怕的腐蝕性液體，先把他們的衣服腐蝕殆盡、然後是他們的皮膚、血肉、骨骼……最後是大腦和內臟。
看著這兩個人一點點消失幹凈，有被拉進來的流亡者沒有忍住幹嘔。
但領頭的白護服卻滿意地笑了。
“啊。這下，幹凈了。”
“無病之城，果然所有人都是健康的。”
陳是金：……
這種健康真是無比無理取鬧卻又讓人無言以對啊。
要地球某些組織也用這種幹凈法，地球現在估計是動植物的天堂了。
“我舉報！這個新來的鄰居很奇怪！”
忽然陳是金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回頭就看見眼鏡男瞪著眼幸災樂禍地指著他。
“他有妄想癥！他一路上懷疑兩個人有病了！他才是真的有病！”
陳是金：……
很好，他要怎麽證明自己沒有妄想癥？在所有人都用懷疑的眼神看他的時候？
陳是金深吸一口氣。
然後，微笑。
“呵。”
“有種你再說一遍，發誓是真話。”
眼鏡男哈哈一聲：
“說就說！我說的當然是真話！你聽好了！！！”
“你沒病！我有強迫癥哈哈哈、嘎？！”
陳是金禮貌微笑。
“沒關系，我不和病人計較。”
真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從來就沒有一個人能在他面前口是心非、嘴硬到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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