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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拐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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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拐賣

裴舟第一眼就註意到了許乘月。

一群人在混亂地爭吵, 她站在人群外,冷冷地盯著目光躲閃的男子,凜然而不可侵犯,比起初見時她的狠辣決絕又是另一番模樣。

見來的人是他, 許乘月驚訝地揚起眉毛。

他不是個將軍嗎?怎麽著還像兵卒一樣在街上巡邏, 管這些不符合他身份的“小事”。

許乘月沒有上前去打招呼,畢竟她上次和他的相遇算不上美好, 反而很尷尬。

她見了人家第一面就吐了出來, 嘔吐的醜態全被看完了,她現在看到他不逃都是好的。

況且還有那麽多人頂在前頭呢, 讓他們先應付著吧。

卻不想裴舟的目光驟然看過來,與她對上,許乘月懵了一下, 不知該作何應對。大腦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先下意識地轉頭,避開目光。

原本欲頷首向她打招呼的裴舟蹙了蹙眉,心下不悅。

這小娘子好生無禮,他上次好歹幫了她,她碰見他不說打個招呼, 竟然還無視, 明明上回還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來著,沒想到現在又換了另一副樣子。

難道他在這短短的幾天之內相貌大變,變醜了, 所以人家看見他就躲?

裴舟不自信了, 因為他也有好幾天沒照鏡子, 頭上的發都是小廝束的,所以還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樣子, 難不成因為好幾天沒有打理,變得很邋遢嗎?

可現場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和以往的百姓一樣,沒有什麽不同。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

裴舟拋開腦袋中的胡思亂想,問近處的人,“我聽到有人喊著有拐子,在哪兒?”

在場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沒有人認識他,但一看他的穿戴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大人物。

不過長安的百姓見慣了那些高官貴主,還有幸看到過聖人出行,對於達官貴人並不多麽懼怕。

反而還存了幾分看熱鬧的心思,尤其是面前的俊俏郎君,相貌堂堂,儀表非凡。

誰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呢!

況且他們普通老百姓最懂得看人臉色,眼前的這位郎君雖然看著氣勢很盛,但從態度來說算得上溫和,並且有閑心來管這事,想必也不是仗勢欺人的人。

眾人紛紛圍上前,七嘴八舌地告訴他事情的經過。

“這位郎君,都是一場誤會。”

“對啊,是誤會,我們家小孩兒表演話本,演得太好被這位郎君看中了。”

“郎君,您可能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月明大家。”

眾人的聲音全部擠在一起,裴舟聽不清楚。

他只能從這些話中依稀聽到了幾個關鍵詞兒,什麽“話本”“月明”?

哦,這個他知道,說的不就是許娘子嗎?她能跟拐子扯上什麽關系?

裴舟聽得頭疼,他們說的話雖然多,但是沒個條理,再加上擠在一起壓根兒聽不明白。

“諸位、諸位請安靜一些,有沒有哪個人可以完整地告訴我事情的緣由。”

一聽這話,眾人卻紛紛後退,萎靡了,一齊上前去說,他們還能有膽子插嘴說上幾句,要是讓他們單個上去跟這位大官講,他們頓時就氣弱了幾分。

最後還是那位老丈,給裴舟說清楚事情的經過。

畢竟他年紀大了,見識也多,懂得怎麽跟人打交道。況且他的年紀擺在這兒,高官見到他也得敬上幾分,遇到聖人還能夠免禮呢。

“將軍,事情是這樣的,剛才我們在屋裏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大喊有拐子,然後……”老丈從頭開始講起。

老丈不懂什麽措辭條理,是按照他自己看到的事情發展順序來講的,言語之間也加了很多的主觀看法和語氣詞。

裴舟沒有不耐煩,將老丈的話整理了一下,在腦中縷清。

只是當他聽到老丈說那個男子是月明的時候,仍錯愕了一瞬。

他目光掃過了訕笑著的男子,看向真正的月明,後者正在神游天外,沒有註意到他的目光。

他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了,想必是許娘子看到有人在冒充她,於是起了疑心,懷疑這人不懷好意,要拐賣孩子。

不料此人花言巧語,用金錢當誘惑,哄得周圍的眾人信了他的話。

裴舟心下有了決斷,指向男子,對後面趕過來的手下說:“將此人帶走。”

幾個手下聽令,上前抓住男子的雙臂,準備帶回去。

原本以為此事已經說清楚了的眾人錯愕不已。

那位還想要掙錢的婦人著急了,也不管眼前的人是什麽大官,上前出聲問道:“將軍您是否聽錯了,那位郎君不是想要拐賣孩子。”

婦人是小女孩的母親,還有其他兩個男孩的父母聞言,也上前幫著男子說話,畢竟誰還嫌錢多呢。

小女孩兒也附和著,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對呀,我問了他好幾個關於書上的問題,連那位姐姐都不知道,他卻能回答得出來,肯定是月明大家,”

裴舟聽到這話,不知該說什麽,騙子都知道的問題,原作者卻回答不上來,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作者。

他連解釋的聲音都沒那麽有力了,“大家不用懷疑,我見過真正的月明,眼前的人是假冒的,他怕是心懷不軌想要拐賣你們的孩子。”

否則他想不出他假冒月明道理,無非是想借著她的名頭博得這群孩子的信任,小孩子本就沒什麽防心,容易相信人。

傳說中的人出現自己在眼前,小孩高興還來不及,再加上言語哄騙肯定生不起懷疑的心思。

要不是他見過真正的月明,恐怕也會被這個男子糊弄住。

他想著,再次向許娘子看過去。

對方依然在神游天外,目光渙散,想得極為入神,甚至沒有聽到周圍人在說什麽。

裴舟不由梗住了,不知道她為什麽總是若有所思,小姑娘家家哪有那麽多心事。

沒註意到有人在看她,許乘月從裴舟來了之後就擺爛了。畢竟他知道她是月明,要連這件事情他都理不清,也別當什麽將軍了。

於是她放心地開始神游天外,思索起了關於拐騙的事。

——好吧,另一方面也是想逃避一下現實,在這種場合下跟裴舟碰面,還是有些窘迫的,但又不能逃。

關於拐騙,在歷朝歷代可以說是屢禁不止,高額的利潤回報讓許多沒有良知的畜生鋌而走險,不把別人當人,也不把自己當人。

尤其是唐朝蓄奴之風盛行,拐騙之事屢見不鮮。

那她是不是可以在報紙上做一個關於防騙的板塊,向讀者們普及騙子的招數和套路,免得誤信別人,踏入騙子的陷阱和圈套中。

這件事很可行,畢竟如今報紙作為一個重要的傳播媒介進入了各家各戶,雖然地點僅限於長安和洛陽,其他的城市並沒有普及,但如果做得好了,依然能讓很多人提起警惕心,免於受騙。

但同時她心裏也有顧慮,她所知曉的騙子的招數可不僅限於唐朝目前一些比較簡陋,很容易破解的招數,還有後世的“升級版”。

說個笑話,這些騙子的招數竟也與時俱進,隨著時代的發展不斷改變。

前世有人看破了騙子的招數,從騙子身上薅到羊毛,引起了許多人的關註。

結果被騙子知道後,利用薅羊毛對大家的吸引力,說自己可以教大家怎麽薅,反而又騙了許多人。可見這些騙子非常精明且心思多。

若是她在報紙上將招數寫得太過詳盡,被他們反過來學習了怎麽辦?甚至有些還不知道套路的被她的防騙指南給點醒了,然後用來騙沒有看過報紙的人。

一想起來就很覆雜,許乘月感到頭疼了。

這種事情怕還得是官方去做比較好,他們有力氣、手段和途徑。

但問題是現在官方不做為,他們恐怕都沒意識到這件事兒,全靠群眾自覺看好自家的小孩兒和財物,最多說上一句近日哪裏有騙子讓大家註意。

許乘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思考了良久,終於回過神來。

她聽見那個抱著小女孩兒的婦人驚恐道:“什麽?他原來是假冒的,是個拐子嗎?”

大姐,你現在才反應過來,是不是有點太晚了?要不是我們攔著,你的孩子怕是早給人騙了去。

在聽到裴舟的話後,眾人毫不猶豫地相信了,畢竟他的話更有可信度。

枉費他們剛才竟然還相信了拐子,因為誤會了他感到愧疚和心虛呢。

沒有想到真是個拐子,那他撒慌竟然還理直氣壯,一點破綻沒露出來,連被懷疑時的生氣和傷心都表現得很像正常人。

眾人怒瞪著拐子,被欺騙的憤怒和自家孩子差點被拐的後怕湧上心頭,要不是礙著還有幾個侍衛在場,差點沒忍住上前撓他幾下。

男子有人拆穿了他,這些官兵還要帶他去官府,嚇得臉色煞白,求饒道:“幾位將軍饒命,我雖然騙了人,但是我真沒想著要拐賣孩子呀,我說的都是真話,你們饒了我吧!”

裴舟不理會,這拐子前言不搭後語,相信他才是怪事。

眾人見他果真承認了是騙人的,對他指指點點,大聲唾罵。

哪個孩子不是大人心中的寶,誰能忍得了被人覬覦。

小女孩兒的母親後怕地摟著她。

差一點呀,差一點她家果果就被人拐跑了,要是真被拐走了,發生什麽事還未可知,她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若非那位女郎阻攔呼喚他們,她現在恐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忙抱著女兒走到那位女郎面前,向她福了一禮,“多謝娘子,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許乘月趕緊扶起她,說道:“娘子使不得,我只是舉手之勞,路見不平而已。隨便什麽人看見有拐騙孩子的,都會幫上一把。”

“使得使得,果果,快給恩人磕頭。”婦人把小女孩兒放在地上,讓她磕頭。

許乘月驚了,用得著這麽大禮嗎,她緊忙提溜起小女孩,不讓她跪下,“娘子,真使不得。看到壞人沒有得逞,我就心滿意足了。”

婦人更感動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萬幸她們家果果遇到了這樣善良的娘子。

“娘子用膳了沒有?不如到我家去用,我剛做好飯,還熱乎著呢。”

婦人見恩人不接受大禮,急忙想要請她吃飯,表達自己的謝意。

“不了,我馬上要回家去了。”許乘月拒絕道,她不喜歡到別人家吃飯,怪拘謹的。

兩人說著話,裴舟走了過來。

“我要帶犯人去錄口供,看看有無其他的同夥,許娘子作為目擊證人,不知有沒有空一同前去。”裴舟不自在地說。

他不知為什麽,每回遇見許娘子,渾身就不舒坦,倒也不是討厭她,只是有種不知道應該跟她說些什麽話的窘迫感。

許乘月點點頭,“有的,我跟你去吧。”

幫助官府提供線索,捉拿拐子的事情她義不容辭。

向婦人告別,二人正要離開,裴舟的衣袖卻被小女孩兒果果牽住了。

婦人面色微變,“果果,太無禮了,快松開。”

果果忙松開裴舟的衣袖,昂著小腦袋,問道:“將軍,您真的見過月明大家嗎?”

裴舟與許乘月對視一眼,又看向小女孩,他點了點頭,“我見過,怎麽了?”

果果眼睛一亮,像兩顆水靈靈的葡萄,“那您一定也見過二丫姐姐和蘇將軍吧,可不可以拜托您幫我帶句話?”

小孩兒的世界分不清真與假,她以為故事中的人物都是真實存在的。

婦人還想要阻攔,說小孩子不懂事。

裴舟卻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回答道,“你說吧,什麽話?”

反正原作者就在這兒,用不著他傳達。

“我想跟二丫姐姐說,讓她不要傷心,雖然她的阿翁阿婆很壞,但是我,還有阿耶阿娘,還有好多好多人都喜歡她的。”

“我想跟蘇將軍說,讓她不要總是喝酒了,很傷身體的,阿耶每次喝完酒都躺著,我好怕他醒不來。”果果的聲音脆生生的,一字一句說得認真,像是在叮囑她素未謀面的朋友,“還有拜托她對姜郎君好一點點,他已經很可憐了。”

“我說完了,將軍,您記住了嗎?”果果懷疑地看著心不在焉的裴舟。

“……記住了。”裴舟忙保證道。

何止記住,簡直快把某人說哭了。

果果勉強相信了他,作小大人狀,認真地點了點頭,“多謝您,您一定是個好將軍。”

婦人抱著她哭笑不得。

許乘月確實快哭了,她眼眶微紅,吸了吸鼻子。

這可能就是她一直以來堅持創作的原因吧。帶給讀者或悲或喜的感受,哪怕只有一瞬間的感動,她也心滿意足了。

更別提孩童單純而誠摯的話語,能瞬間叫她淚目。

果果從孩童的視角看待問題,註意到她們耿耿於懷而被大人忽視的事。

長大後的王蘭蕙變得強大而獨立,不再需要別人的愛護,可她長大後真的對於自己不被愛著這件事釋懷了嗎?

許乘月不知道答案,當那些人物從她筆下誕生的那一刻,他們就擁有了自己的思想。

或許連她自己也從未釋懷過。

她有勇氣了,她成長了,她強大到可以獨立面對世界的風雨,她不在意那些曾經吝嗇於對她施舍愛意的人了。

可既然已經不在意,為什麽又記得那麽清晰,時間也無法幫她忘記。

果果是個可愛的小朋友,小朋友才知道小朋友在意的事。

還有後來喜歡用酒買醉,麻痹自己的蘇綺山,也被她真心實意地擔憂著。

她很珍惜她的每個朋友,希望她們過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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