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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尋找‘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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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尋找‘伯樂’

天賦就像是放入囊袋裏的錐子,稍微一提,它便會刺破囊袋顯露出來,努力於它而言,是錦上添花,而不是必需品之一。

顧遲便是如此。

如果說之前的文章還局限了他的發揮,那這篇半命題的頌聖賦,便將他在文學上的天賦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

文章無奇詞僻字,言辭樸實,其情真摯,直抵人心,甚至潛移默化地輸出了他的價值觀——文中直接將堯舜與皇帝相比,暗指皇帝德行功績更勝前者。

韓盈終究是現代人,對於她而言,堯舜禹只是人類歷史的一部分,不是儒家說推崇道德至高無上的‘聖人君主’,拿他們給漢武帝擡咖也沒什麽問題,但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這麽寫,彩虹屁便吹得太過,有佞幸之嫌。

而她這麽多年來也一直在把握這個時代的主流思想,倘若顧遲吹得過頭,韓盈第一時間就能看出來,但顧遲頗有心機,他沒有直白地吹捧,而是將重點放在了古今生產力水平上。

以堯舜禹時期織布不發達,王也要穿葛衣而不是綢緞,飲食吃的菜,現在已經被人棄之不食,並列舉了如今更加豐盛的食物和平民更加優渥的居住環境來悄然對比,並在末尾補充,若非有天子妥善的治理,如今百姓哪能有這樣安穩的享受來隱形吹捧皇帝,實為巧妙。

只不過,她的口味和大眾之間可能還是會有點壁壘,為了防止自己判斷出錯,韓盈又讓燕武,手下女官都看了看,確定的確不錯之後,才開始運作。

這的確需要運作一番才行。

畢竟顧遲文章寫雖好,但還沒有到力壓群文的地步,更多不過是靠題材新穎和情感取得了不錯的評價,倘若有身份的加持,或許能被評價為上篇佳作,但沒有身份,那它的評價就是個玄學問題,全看有沒有伯樂欣賞了。

馬說之中,關於伯樂與千裏馬的論述,讓後世無數人爭論兩者到底是誰為先,幾乎能和到底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一樣,成為千古難題,但從韓盈來看,世人顯然忽視了一個前提條件,這‘千裏馬’,到底是已經有了全才,還是處於幼生期呢?

倘若是前者,那有沒有伯樂都不重要,因為大把的人都是‘伯樂’,能看出這是千裏馬,可惜更多情況下,‘千裏馬’還沒有積累完全部的本領,如初生的樹苗,稚嫩又脆弱,扛不起風雨,必須經歷一番學習鍛煉才能提升,可達到世人輕易辨識的地步,而在此之前,他們則非常需要能看出自身潛力的‘伯樂’,為他們提供成長的平臺。顧遲的情況,不能簡單代入到千裏馬和伯樂當中,但作為幼生期的千裏馬,他需要名望,水平足夠的伯樂欣賞,這樣才能讓眾人意識這篇文章和他的價值。

只是這個伯樂由誰來擔任,還需要認真想一想才行。

女醫內部擔任,那就有些自導自演的嫌疑,而外部,嗯……

正常情況下來說,韓盈至長安也就是半年多的時間,中間還有好幾個月不在城內,去了趟邊郡,再加上那麽多事務,能認清楚同階層的官吏和鄰居都挺不容易的,想再擴大交際圈極為艱難,除非有哪位她適合去的人大婚,又或者喪親,她過去慶賀/哀悼,順帶著擴大一下交際圈,否則很難尋找工作範圍外的人脈。

這也是沒法的事情,畢竟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她工作又忙,大家夥也沒有更好的通信設備,全靠腿傳信,想認識新人交個朋友難度噌噌噌往上漲,若是換其他人,必然會被此事難道,怎麽都得尋覓一兩個月,請人牽線搭橋,再篩一篩對方品性是否合適,才能將此事辦成。

費的功夫,搭的人情瞬間海了去了。

不過,從醫學起家,直接由韓盈管控的京醫院,再次為她節省了無數的麻煩。

人吃五谷雜糧,總會有生病的時候,當京醫院開始提供良好的醫療服務時,這些生病的人,便會自然而然地有了看病需求,甚至隨著韓盈開始在未央宮各官署中固定給列卿請‘平安脈’後,中層的官吏也開始迅速跟進。

不能上門,那可以自己去,一個月沒時間,可以延長至三個月,總之,身體健康要提前預防啊。

於是,京醫院的醫師,不分職業,甚至不分身份高低貴賤的,面向整個長安城內大部分人,並與一些常來的人有著更加清楚地了解,相處久了,不僅能大致知曉他們的家庭情況,甚至能得知對方的政治傾向,乃至更多的家庭隱秘。

家庭隱秘這些,韓盈自然不會探聽,更不會逼迫醫師說給她聽,但讓她們想一想自己看過的病人中,哪個於文壇上有名望,對女官存在也表示認可的肯定沒問題,沒費多大勁,韓盈就獲得了一份名單,稍作篩選,她便選中了比較合適的三個人。

只能說,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信息永遠有著極高的價值,而掌握信息的人,能省下太多的精力與麻煩。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容易了,在對方到來後,韓羽出馬,試探一下口風,如果松口,那便進行些利益交換,看看能不能談攏,不行的話,那就立刻打住這個話題,不再繼續談論。其實這種找多個人試探詢問的行為,功利心有些太強,很容易讓拒絕的文壇大佬們不喜,畢竟文人嘛,總有些許清高和不懼強權的傲骨,指不定回頭弄清楚怎麽回事,逆反心理一上來,直接就要開噴。

韓盈倒不介意打擂臺,但前期還是別引發那麽多爭議為妙,畢竟部分人知曉底細的搖旗吶喊,和所有人都知道的搖旗吶喊,終究還是兩回事。

好在韓羽運氣不錯,她也是巧了,這位大儒尊稱‘明公’,就是當初站出來為顧琬說話的那位,在知道這是顧琬那被關在家中十多年的‘殘廢’哥哥顧遲時所寫後,少有地瞪大了眼睛,甚為惋惜。

面對年輕有才華的後輩,明公還是頗為惜才的,只是惜才之餘,任職太學的他也不會像個傻子似的,任人糊弄。

顧遲隱疾明顯不適為官,他們家若想東山再起,更多還是要依靠顧琬,很明顯,寫這篇文章的顧遲也已經隨著家族的利益倒向了女官,培養他,受益者是誰顯而易見。

只是有些東西,也不能因為受益者不是己方而不去做,畢竟女官們又不是什麽大惡之徒,比起來更加特立獨行的女官,儒生內部的分歧才更嚴重,畢竟異端比異教徒更該死,比起來內部的爭執,女官對過往綱常影響,也已經從嫁娶上進行穩定的區分,兩方既然能求同存異,那也不是不可以拉一把自己欣賞的後輩嘛。

給自己找好了理由,明公愉快地拿走了這篇文章,並將其帶到了太學。

太學,長安最頂尖的官方學府,能過來上學的,都是功勳子弟,父兄地位,職位顯赫,只是由於涉及時間還不長,正式學員人數並不多。

但正式學員不多,不代表非正式的旁聽生少,即便不提這是官方最高學府,師資力量的雄厚,僅僅是這些正式學員的身份,就足夠他們趨之若鶩了。

當然,也是因為如此,即便旁聽生不像正式生那樣有補貼,只要自己交得起學費,又承擔起上學的花銷,那名義上可以無限擴招旁聽生的名額,也被太學牢牢限制,控制在和正式生差不多的規模上。

這就使得被招進來的旁聽生,基本上都是天資聰穎之輩,含金量同樣極高,而且家資也不會太差,甚至就算差些,也會有人願意資助。

故此,明公自然能用些更為簡便的授課方式。

拿著一疊抄寫過的紙張明公讓助教將這些分發下去見每位學生面前都有了文章後他輕咳一聲道:

“吾近日得一篇賦文 與過往大不相同雖有瑕疵可角度新穎略有幾分拙樸古意便帶你們同賞此文 先一觀吧。”

起步沒多少年的太學雖說有固定的課本但每個博士想教的內容並不會按照具體的課程來講些自己的經驗與感悟根據學生的提問答疑

發散都是常有的事情今日想講一篇文雖和過往不太一樣卻也在眾學生的理解範圍內大家攤開紙張一邊觀看一邊齊聲應道:

“諾。”

應完自然要先看文章內容眾太學生垂頭細讀有學識淺薄不擅奇詞僻字的太學生對這種‘簡單’的賦文自然喜歡但因其描寫的內容非城池宮殿皇家游獵而是一群普通百姓那起來的好感便迅速降了下去直至通讀完之後才意識到作者的意圖隨即拊掌而笑起來。

這樣的頌聖文 送到陛下面前是有很大可能討其歡心的!

而學識淵博的太學生對這麽平白的賦文 著實有些不解優在何處可從頭往下讀下去便發覺角度是真的新穎相較於往常所描寫的宮殿城池與天子狩獵而言也的確更有情感只是對於這樣的寫法各人看法也不同有覺著好的已經躍躍欲試也有覺著不過是嘩眾取寵諂媚於上而已。

上百個人看到它有各種態度不足為奇因師長命他們暢所欲言讀出聲來的前後左右討論的極多只不過坐在後排的顧木看完這篇沒有署名的頌文 不知道為何心裏有些發涼。

這風格這寫法實在是太熟悉了!

更讓人驚恐的是身邊有人突然疑惑地開口:

“咦?我怎麽覺著這賦文寫法有些似曾相識?從哪裏見過來著……”

不沒有見過!

顧木臉色克制不住地蒼白起來。

才剛開始念它就有人覺得似曾相識等一會博士開講逐字解析是不是會有更多的人意識到?或者是這賦文傳到當年欣賞他的博士手中那……

他當年的所作所為會不會被人猜出來?

或者顧遲會直接說出來此事?

可恨啊他怎麽還沒有死!

被詛咒的顧遲猛地打了個噴嚏他下意識緊了緊衣服摸著新裘袍上柔軟光滑的獸毛心情越發緊張起來。

明明身體已經好了的怎麽會突然打起了噴嚏?可千萬別再感冒一會兒他可是要和韓尚院相見的那時再出現這樣的情況可就太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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