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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何人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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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何人動手

沒人擁有上帝視角。

就像是戰場上兩軍對壘,即便是站在最前方,主將也無法透過重重疊疊的人影,確定敵方到底投入了多少兵力,又運用了什麽陣型,準備如何發起進攻一般,此刻面臨瑪瑙珠鏈失蹤的公孫敖也有著同樣的感受。

直覺告訴他,瑪瑙珠鏈失竊還有很多難以言語的危險,以及很多說不通的地方,但這些都只是直覺,沒有任何證據來佐證,甚至都沒有一點可以追尋的方向,讓他想清楚危險到底在何處。

好在,面對這種情況,公孫敖也並非無計可施。

作案時間如此緊張,又幾l乎斷定是宮人所為,那想找到是誰動手並不算多難,只要確定此人,尋得瑪瑙珠鏈,接下來到底是想順藤摸瓜,查背後的主使者是誰,還是止步於此人,都在他們的掌握中了。

這麽想著,公孫敖不由得問道:

“昨日沒有時間,今日……葛勝,今日那些整理戎捷的宮人,你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異常?”

意識到自己處於危險,葛勝最近懈怠的警覺總算被找回,聽到公孫敖的詢問,他立刻開始回憶起來:

“瑪瑙珠鏈碰撞起來聲音不小,若不仔細包裹起來,想藏入袖中一整日也不是件易事,這個空隙若是有什麽異常動作,我定能發現,不過上午我與他們收拾送給韓刺史的謝禮,並未發覺有人多動壽康盒,又或者背著我做事,倒是午時吃飯時,廖福更衣的時間有些久,而他還正拿著門上的鑰匙……”

“等等。”

聽葛勝這麽說的公孫敖怔了一下,連忙問道:“怎麽還有韓刺史的事?”

“將軍想給韓刺史送些謝禮,此事是由我來準備,還有餞行宴。”

葛勝擰緊眉頭,道:

“我不清楚她喜好,便準備了些送於老人長壽的金玉珠寶,以及祝願升官發財的飾物,只是這些太少,索性又加了些還未雕琢的玉石原石,找它們費了些時間,韓刺史走的急,我也只能在這裏挑選處理,您應該知道此事?我下午請您過來看著,就是為了將禮物送去韓刺史府上。”

公孫敖覺著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在疼。

氣的,這麽大的事兒,他怎麽不早點說!

“我知道你是要去送禮,哪裏知道你是在這裏做的這些?!”

葛勝一怔,想起來自己還真沒說他在這邊整理的謝禮,他撓了撓頭,順著公孫敖所問的方向想了下去,臉上突然多了幾l分喜意:

“您是說,瑪瑙珠鏈被放進了我送給韓刺史的謝禮中?那這好辦了啊,去韓刺史手裏將此物拿回來,再放回去不就行了!”

這個回答明面上很蠢。

不找出來賊子是誰,只將東西放回去,定然找不到不清楚幕後之人是誰,也不清楚他們為何要對韓刺史下手,這對衛將軍和韓刺史來說很危險,但——

對葛勝來說很友好。

東西放回去,隨便再找個由頭檢查一遍,東西完好無損的放回去,自然會恐嚇到動手的人,這動作至少能鎮的那些人短時間內不再動手,而葛勝更不會因此事受到什麽責罰。

說出這樣的主意,也算是人之常情,只是從忠心和對未來的眼光來說,實在是有些差了。

公孫敖對他的評價不由得下降了許多,只是還未開口,那葛勝自己就搖起頭來:

“不妥,不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趁這機會將此人揪出來,放回去,等這些藏在暗處的人再下手時,可就不會像今天這麽幸運了,我看此事得稟報將軍,由他決斷要怎麽處理了。”

“是該如此。”

公孫敖剛剛下降的評判,在聽到這段話後,立刻回來了一些,不管這葛勝是因為有他在,不敢做的那麽過分,還是有那麽幾l分眼界在,總歸是沒有求他隱瞞,而是主動上報給衛青,那他還是可用的。

畢竟忠心到極致,一切以上官利益為主的人向來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有知遇之恩也是如此,別的不說,公孫敖自己在發現的時候,也是動了一些不太好的念頭啊。

沒有人願意審視自己卑劣的一面,公孫敖迅速掐斷了自己的深想,繼續和葛勝說道:

“你悄悄的去,我去請長令。”

長令,大長秋的副手,漢代皇後掌管後宮,有負責政務的大長秋,負責車馬等事宜的太仆,以及保衛宮廷的衛尉,其中大長秋職權最高,因為此職是皇後的事務官,皇後無論是向外發布詔令,還是給皇帝上疏,都要通過大長秋之手,職位俸祿更是兩千石,一度有人將此職和卿並列,這不太準確,但也足可見職位之重。

皇後能派過來的人,大體上是可信任的,而作為大長秋副官的長令,對宮中的人事定然更加清楚,問他,比他們這群遠離宮闈多年的外人瞎猜快多了。

天色漸亮,為了不引人耳目,公孫敖和葛勝等到了天明才去尋找衛青。

彼時的衛青正在軍中。

公孫敖帶回來的騎兵都是本地士卒,本來一直就有安排,不用他管,可衛青帶回來的是長安軍,本地沒有編制供應的糧食不說,再加上俘虜就要快上萬人了。

這麽多人,城裏根本裝不下,可就算在城外安營紮寨,也需要認真布置,不然,一出問題就是大事。

只不過,衛青擔心的事情並沒有出現,雖然他過去時營地還未布置齊全,但看起來井然有序,大部分人都有事做,沒有賭錢嬉樂,更沒有人跑出去犯事,那些俘虜們也沒有閑著,都在硝制羊皮,就是看起來沒什麽力氣。

這是故意的,為了防止他們暴動,漢軍沒有給他們能夠吃飽的飯食,能吃個五六分飽,餓不死就行,當然,相應的勞動也沒有多大要求,只是給他們找點事做,別讓他們有空閑想別的事情,畢竟,四千多語言相通,群體意識極強的青壯男子閑下來,哪怕沒吃飽,也是很危險的存在。

而清洗羊皮的手段,一看就是韓盈所為。

倒也挺合衛青心意的。

既然是俘虜,自然沒必要給太多優待,讓他們還活著,給口吃的,又沒有鞭打虐待,已經算是不錯了,邊疆這麽多年的血仇,血字是從哪裏來的?還不是百姓身上,那些被擄走的漢民,比這日子不知道要慘多少倍,殺了他們,不知道多少漢民要鼓掌叫好。

只不過,無論是政客還是軍事家,都不僅要算過去的賬,更要算未來的,殺了這些人除了發洩仇恨,得到一時之快外,只會帶來更糟糕的後果,如同中原的‘屠城’一樣,日後戰敗的匈奴人再不敢投降,而是會拼殺到最後一刻,如此一來,定會加重漢軍的傷亡,更不要說原本能獲得征伐匈奴人重要情報了。

殺俘,百害而無一利。

忘記過去的仇恨,拉攏,甚至給予這些俘虜一定的優待,讓他們的存在,化作一把降低匈奴人抵抗意志的刀,輔助著漢軍,直至徹底清除匈奴人。

那時,邊郡的漢家子民再也不會有親人因外敵而離世,也不用時刻驚恐於匈奴人突然的襲擊,不惜成為流氓,也要逃去內地,而是能安穩的在這片土地上,繼續繁衍生息。

這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當然,想讓這些俘虜真正成為漢國手中的利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又或者是左右下註的投機者,即便兩者都不是,這群人依舊是畏威而不畏德,直接扔給他們肉,只會被視為示弱,必須得用武力將他們的骨頭打斷,再讓他們明白自己並沒有什麽價值,如果想要更好的待遇——

那就得看他們的表現了。

可惜來時未曾帶降了的匈奴人來,不然早就可以刺激他們分化了。

罷了,再等等,他已經寫了新軍情傳於陛下,再等上兩旬,人差不多就要到了。

就是不知道陛下現在是什麽打算,他是繼續留在邊郡,還是班師回朝呢?

精力全放在軍事上的衛青,完全沒有想到,他最先迎接的不是長安來的事務,而是陰謀詭計。

“有人想拿戎捷陷害我與韓刺史?”

衛青神情嚴肅,嘴唇都繃成了一條線:“葛勝,你確定是真的?這事若是牽扯到了宮中,不知道填進去多少人命!”

“絕不可能有假。”

一夜未睡,加上精神緊繃,葛勝眼睛裏滿是通紅的血絲,他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卑職願以項上人頭擔保!”

這種情況,他葛勝的人頭能有什麽用處?給別人證明那瑪瑙珠鏈是他這個大將軍授意後送出的嗎?

衛青心中不免生出幾l分慍怒,不過,這怒火並非是沖著葛勝去的。

他時間緊,任務重,這樣做算不上什麽錯,倘若沒有賊子陷害,那事情其實辦的極為漂亮,至於漏洞——人行百事,哪能盡善盡美?實際上做什麽事都是一堆漏洞,而敵人又藏在暗處,時刻盯著,防不過來中招也是常理。

反倒是公孫敖意外發現這點,好似冥冥之中有天相助,著實有些妙不可言。

倒是……

“大將軍!”

衛青正想著到底是何人想陷害於他,牽扯韓盈又有什麽目的,外面便有人掀開帳簾,領頭的正是公孫敖,後面跟著長令,他笑著道:

“我將祝長令請來了。”

祝長令臉上還帶著笑意,整個人樂呵呵的,一看就讓衛青和葛勝明白過來,公孫敖還未告訴他發生了什麽。

鑒於皇帝派過來的人中都有問題,皇後手下的人能否全然信任也要打個問號,公孫敖謹慎些也不足為奇,衛青想了想,也沒有說出實情,只是問道:

“之前只問家事,卻忘了問朝中近況,祝長令,我離京數月,可有什麽大事發生?”

“朝中大事?”

每個遠離政治中心的人,都會迫切想知道中央的消息,祝長令不奇怪衛青會問這個,他甚至還覺著對方問的有些晚了。

略微思索片刻,祝長令道:

“大將軍離開長安時間不長,朝中諸事照舊,並沒有什麽變動,不過若論大事,也的確有一件,後宮中的周夫人自皇後有孕後,一直甚受陛下喜愛,陛下常去看她,前些日子,她曾向陛下引薦一位名為‘少翁’的齊地方士,此人通曉鬼神,又言懂得長生之術,甚受陛下喜愛,被封做了文成將軍。”

話音剛落,公孫敖和葛勝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對於他們這些在戰場拼命上殺敵,冒著極大風險才升那麽一兩個爵位,才能觸碰到將軍,甚至一輩子都碰不到將軍職位的人來說,這種單憑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鬼神之術,以及聽起來著實荒唐可笑長生就封為了將軍,這簡直是可恨!

公孫敖尚且能隱忍,葛勝是真忍不了,他直接問道:

“朝中大臣未曾阻止嗎?”

祝長令搖了搖頭:

“彈劾的奏書加起來能堆滿半個屋子了,仍舊沒能讓陛下收回成命,”

說完,祝長令停頓了一下,還是道:

“將軍回去之後,也莫要再提及此事,以免惹得陛下不悅。”

“我知曉了。”

衛青給公孫敖使了個顏色:“既然沒別的大事,我也就放心了。”

祝長令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道:“那我就先告退了。”

帶祝長令過來的公孫敖跟著他一同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再次掀開簾子走了進來,道:

“我剛剛問了祝長令,他只知道這次來的特使手下都出自少府,明面上,都不曾與後宮有所牽扯,暗地裏如何……不好說。”

皇宮那麽多人,讓一個皇後宮中的長令摸清楚前朝少府下轄單位中的一個小領導,顯然有些離譜,畢竟少府機構臃腫,屬官眾多,在其它卿部只需要一到兩個丞作為副手的同時,少府足足配備了六個,想記清楚各丞手下有多少人,背後有沒有什麽潛藏身份,那完全是在為難祝長令。

能確定這群人明面上都很幹凈,已經是極限,公孫敖也沒有遺憾,而是直接說起來自己的懷疑:

“倒是那最有作案時間和能力廖福,也有幾l分齊地的口音,就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了。”

這聯想著實有些恐怖了。

有孕的後妃,那的確有動手的理由,尤其是漢國國祚不長,短短七八十年,太後掌權,權臣擁立帝,廢後逼死太子另立等諸多情況一一上演,現如今更是連舞女都能成為皇後,在這種似乎機會年年有,時時在更新的情況下,保不齊真會有人覺得自己能再進一步。

“不能因為有個齊人方士,就認為有齊地口音的廖福和他有什麽關系。”這種話題太過於危險,衛青擺了擺手,示意公孫敖不要再說。

“先把那瑪瑙珠鏈從韓刺史手中拿回來,剩下的事情……

說到這裏,衛青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如何處置了。

繼續留下那串瑪瑙珠鏈,有可能在未來成為指正他僭越的證據,想向陛下說他受到了陷害,卻沒有充足的證據,他不能空口誣陷一位後妃,可若是不提後妃,只說自己受到了陷害,從韓盈那邊拿回來這串瑪瑙珠鏈,反倒更能證實他與韓盈私交過密。

這對他來說應該沒什麽事情,可對韓盈必然會有影響,更重要的是,沒有直接證據,就算陛下相信他,派人去審問廖福,他也有可能咬緊牙關,什麽都不說,結果就是徒勞無功。

以上,還是建立在陛下對他極為信任的基礎上,若是換個皇帝,恐怕都要開始懷疑他就是僭越,因為拿了瑪瑙珠鏈惶恐不安,所以才找了個借口還回去罷了。

對比一下,還不如用葛勝的主意,將瑪瑙珠鏈直接放回去,打開恐嚇一番那些宮人好呢!

可只是恐嚇的話,也只不過有一時之用,日後還要面臨這些人在陛下身邊的挑撥離間,而衛青還不清楚是誰在陷害他,依舊處於危險當中。

都不行……要怎麽處理才好?

並不擅長陰謀詭計的衛青顯然有些苦手,他還未想出解決辦法,公孫敖卻已經搖起來頭:

“已經不是拿回來它就能行的事情了。

“嗯?

衛青擡頭看向公孫敖:“為何?

“我不知這究竟是有意算計,還是臨時起意。

公孫敖眉頭皺的簡直要夾死蒼蠅:

“若是有意為之,那早就有人在陛下耳邊說您和韓刺史私交過密了,若是臨時起意,宣讀完聖旨的特使過幾l天也要帶著他們離開,不管怎麽說,肯定會您前面返回長安,有大把的時間說一說他們在上谷郡城的見聞,無論有沒有這瑪瑙珠鏈,您與韓刺史身上都不會幹凈。

衛青愕然,他有些理解對方的意思,又有些想不明白,外人為什麽會相信這點,這種哽的人難受的感覺,不免讓他多了幾l分火氣:

“她都要娶贅婿了,我們兩人之間還能有什麽不幹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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