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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如牧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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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如牧牛羊

一分一秒都耽誤不起的時候,魯都尉絲毫未和韓盈起安全和指揮爭執,任由她登上了城墻,反正上面有自己的親信,而旁邊站著的那位‘鷹隼’,他也是有所耳聞,到時候就算是韓刺史下不去手,她也能快速處死想要退逃的民夫。

於是,韓盈在民夫身後,再次登上了城墻。

和上一次虛假的演練不同,這次韓盈剛走到半路,就已經嗅到了濃郁的血氣,在它之下,還有著難以形容的腥騷味和臭氣,讓人作嘔,耳邊模糊,分不清音節的喊殺聲,更比城下大了數個量級,等徹底站在城墻,微微側頭,透過女墻向外觀望,下方黑壓壓的匈奴騎兵和城墻上不斷冒出的人頭,更是讓人膽顫。

環境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現代體育競技的足球,看臺上數萬觀眾的高呼謾罵,便能極大影響足球場上比賽球員的心態,使得他們發揮失利,這還是經受過多輪比賽的職業球員,而普通人,別說參與這樣的大場面,僅僅是在班裏做一個自我介紹,就有人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全校師生匯演的舞臺上,沒有經驗的人貿然上去,站在那兒燈光一照,看著臺下的觀眾,瞬間就能緊張的忘記了自己是誰,要做什麽?

這些未見過真實戰場殺戮的民夫,在如此巨大的壓迫下,同樣瞬間開始潰不成軍,金錢的激勵與爵位獎賞都已經被拋之腦後,膽大的上去還能站定,機械的隨著要求往前走,嚇破膽的,則扭過身轉頭就往回跑,哪怕隊伍最後面是韓盈,也不帶停歇的往前沖。

韓盈毫不猶豫的抽出了刀,多年的訓練,在這一刻發揮了主人最不想發揮的作用,它輕松的割開了這個民夫的喉嚨。

鮮血噴濺,逃跑的民夫僵停了一下,緊接著便滑倒在地上,還有四五個同樣想跟著他逃跑的民夫瞬間停住腳步,呆楞的看著韓盈。

“後退者,斬!”

死亡威脅下,這些民夫終於站在了墻頭之上,已經累到極致的老兵迅速開始使喚著他們,刀是萬萬不能給的,這種時候,他們拿著刀不傷到自己就算是好的,好在還有適合他們的武器——石頭,抱起來直接往匈奴人身上砸就行。

難度很低,而民夫既無後退的可能,也就只能向前拼殺。去搏一搏生機和未來的富貴,也就抱起來石頭開始投擲。

匈奴人鍛甲技術並不強,雖然這些攻城的人也穿著甲,可那些甲片是縫在布上的,能防砍,在抵禦重擊上卻遜色許多,它不像漢甲中間有一定的空隙,能夠作為緩沖,而高空向下投擲的石頭,光其重力便能造成極為嚴重的內傷,更不要說在有意識下對著要害部位的狠砸了,這有效的減緩了匈奴人冒頭的速度。

可人還是太多了。

身後,是新選來的民夫和一些老民夫在正軍的指揮下,不斷運輸著石塊,身前是接連不斷一直出現的匈奴人,對方源源不絕,而再往下,那些匈奴人好像一點兒都未曾減少,龐大的精神壓力縈繞在每一個人心頭,這些人怎麽殺盡?還要多久?還要多久援兵才會來?

時間的感受被拉長到了極致,一秒鐘好像一年那麽漫長,誰都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砸的多了,有民夫手中的石塊不知道何時換成了鐵錘,而帶領他的老兵也倒了下去,韓盈面前的正兵更是力竭到了極致,動作緩慢的像個七十歲的老人,抓到機會的匈奴兵一個猛沖就要登上城墻,可還未上來,韓盈便抄起來後面的鐵錘對著他腦袋砸了上去。

‘咚——!’

沈悶聲響過後,那匈奴兵頭上瞬間流出鮮血,可對方不僅沒有倒下去,竟然還想著攀住女墻往裏闖,韓盈見狀,快速的擡腳踹了上去,直接將他踹下了城墻。

這一切都是韓盈身體主動的動作,好像完全不用經過大腦,快的令後面的想要上前的燕武都有點沒反應過來,不過她也不用著急,因為當身著高級將領才能穿的甲胄韓盈在城凹處露面後,那些本就瘋狂攻城的匈奴如同再次打了雞血,更加猛烈的發起了沖鋒。

親自上手,接連錘落七八個匈奴兵的韓盈氣息逐漸開始變得混亂,甲胄的保護力夠強,可穿著幾十斤重的鐵疙瘩長時間對戰,對體力的消耗也足夠恐怖,這些個士兵是怎麽撐到現在的?還有,公孫敖你再不來,等回頭我絕對會錘爆你的狗頭!

終究還是第一次上戰場,韓盈沒有合理的分配好自己的體力,好在燕武很快結果守住了缺口,讓韓盈和那老兵有時間能夠喘息。

後退,站到略微安全地帶的韓盈環顧四周,看著又開始減少的民夫,心中越發的焦灼,沒法在等了,必須要讓墻下民夫繼續增援了。

她咬了咬牙,轉回頭看著城墻下的如螞蟻般數不清的匈奴騎兵,正準備對傳令兵開口,突見遠方天地交界處多了一條更加透薄的細紗帶,細的好像筆畫上去的似的,可卻隨著時間,逐漸變寬起來。

錯覺?還是援兵?

韓盈微怔,她又等了幾分鐘,見那‘紗帶’果真在不斷向此處靠近,頓時欣喜若狂起來,隨手扯住一個士兵就沖著他大吼:

“去告訴魯都尉,援兵已至!讓他將能派上的人都派上來,其餘農夫全部登上土臺,半刻鐘後放箭,全放完為止!”

士兵飛快的向城墻下跑去,而如韓盈這般意識到援兵已至的人也開始多了起來,剎那間,興奮的高呼此起彼伏,原本有些力竭想要倒下的民夫不知從何處又多了一股力氣,不是抱著石頭往下砸,就是拿著各種兵器往匈奴人身上招呼,連韓盈身邊那個動作僵硬如七十歲老人的正兵,也突然拿著刀跳起來對著匈奴人連劈砍數下。

危險即將解除,還能夠撈的軍功就在這幾分鐘內,當然得咬牙再拼一下啊!

韓盈這邊士氣大振,匈奴人則開始騷動起來。

也不知道公孫敖怎麽做的,即便是在城墻上俯瞰的韓盈,也只能看到一片升騰起來的黃霧,在地下平視的匈奴人更是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漢人騎兵援來,只看到漫天的黃沙,聽到震天的聲響,好似能有萬餘之眾。

這是四萬匈奴騎兵,並非全都是白羊王與樓煩王的親衛,三股勢力中,各有各的利益,能一同攻城,那是因為城池看起來好攻,攻破又有極大的好處,可面對這麽多洶湧而來的漢軍,別說想要反擊,反而全都是想著躲一躲,將戰場讓同伴對敵,好保全自身的實力,故此,匈奴大軍外圍便開始控制不動的移動起來。

這是很危險的,匈奴人軍隊本來秩序性就弱,讓他們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隨意走動,那很快便要陷入混亂,後果不堪設想。

在這個時候,倘若樓煩王和白羊王下令及時,或許還能穩住形勢,但一個隊伍有兩個接近於平級的將領,那結果簡直是災難性的,兩個人都想優先保全自己的隊伍不說,還指揮不動第三方右賢王的騎兵,更糟糕的是,他們說攻打的城墻上,突然人頭攢動,不知何時湧上來大批的士兵,緊接著,便是一陣又一陣的密集箭雨。

對打小就開始玩弓的匈奴人來說,射箭算不上什麽難事,幾乎每個人都會上一手,可漢人不同,沒有獨特生活環境鍛煉的他們,恐怕連如何開弓都不知道,必須經過足夠長的時間訓練才行,和漢人打了這麽久交道的樓煩王很清楚這點,面對如此密集的箭雨,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城內還隱藏著大量的士兵!

箭雨有多密,士兵就能有多少,再加上不遠處即將奔襲而來的漢人騎兵,可能有兩三萬,甚至是更多的兵力,正在前後包夾他們!

這是埋伏!

意識到這點的不止樓煩王一人,下方直接指揮自己部落勇士匈奴貴族瞬間沒了戰意,尚在外圍,有著充足逃竄空間的他們帶著人,迅速沿著自己來時的道路逃竄。

他們一逃,內城被暴露出來的匈奴騎兵也不想直面漢人,跟在他們身後也開始了逃竄,而前方的箭雨殺傷力其實極為有限,但架不住一輪一輪的密集拋射帶來的心理壓力太大,戰意褪去,惶恐一點點湧了上來,更糟糕的是,這些匈奴人處於群體之中。

韓盈和郝賢極力避免的群體性惶恐在匈奴人中迅速爆發,大量的人在後退,甚至想要出逃,這可是接近四萬人的騎兵人群!本就處於沒有規整的散亂狀態,現在一跑,樓煩王和白羊王別說傳達軍令,能接力讓自己本部的勇士穩定在原地,不被裹挾著離開都算是好的!

沒法打了。

個人無法抗衡這龐大的群體意志,即便這意識是愚蠢的,白羊王看著快他一步先跑掉的樓煩王,扭回頭,尋找那馮忠仆和司威的身影。

可抱著孩子的馮忠仆還在,司威卻已經不見了蹤跡。

洶湧的怒火從白羊王心中噴湧而出——他們居然被賈商騙了兩次!兩次!

數十把武器快速穿透無比恐慌的馮忠仆他們兩人的軀體,將他們推下馬,白羊王不再停留,驅使著自己的親兵跟隨著大部隊迅速離開。

“快看,匈奴人退了!”

“匈奴人退了!”

“匈奴人退了——!”

不在匈奴大軍當中,自然感受不到被裹挾的氛圍,不過,從城墻上往下俯瞰也有俯瞰的好處,能夠看清楚他們所有人的動向,在韓盈眼裏,整個匈奴大軍現在就好似完整的棉花糖被扯住了一個角,所有的人都開始朝著被扯開的角——也就是來時的道路不斷回撤退。

這些人爭先恐後,再次上演了何為狗熊追捕時不需要跑過狗熊,而是跑過自己的隊友,生怕自己落後就要被帶兵而來的公孫敖追上,更妙的是,現在還有匈奴人在登城梯上,此刻後方應該跟上的人早就跑了,上面的剛被砸下去,只剩下中間的人呆楞在中間,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韓盈目光剛掃過去和那人對視,那人便嚇得直接跳了下去。

潰軍……可真是要命啊。

韓盈有些咋舌,畢竟己方確有好幾次差點也要出現這樣的情況,可己方撐住,對手先一步崩掉,那不僅不用擔心,還能樂呵呵的看戲呢!

身邊的活下來的正規兵和民夫已經開始高聲歡呼,而公孫敖率領的軍隊還未奔到近前,直接轉了個彎兒,繼續追擊著匈奴,伴隨著一行人遠去,煙塵逐漸散開,韓盈看到了地面上多了些許痕跡,仔細打量,那是樹枝椏才能留下的拖拽痕跡——怪不得能有那麽多黃塵呢!

得謝謝邊疆氣候偏幹,這些天一直無雨啊。

腦海中想著有的沒的,等到公孫敖追擊的軍隊也徹底消失在眼前,終於緩過來因極度緊張和極度放松帶來無力的韓盈,這才不在靠著女墻,她站起身,讓後來上來的這些充數民夫先下去,待他們徹底走盡之後,這才從城墻上對著城下的魯都尉高聲喊道:

“魯都尉,他們守了多少時間?”

“總共守了一刻多,剩下的不足半刻。”

“那就算五百,城墻上的每人賞兩千五百錢,去找郝郡守開府庫,將庫中錢財拿過來做賞,下面的人守著,不許人再上去,你們城墻上的也都先別下去,等錢運過來了再拿錢走人!”

韓盈並不喜歡延遲獎勵,它會增加人的期待感,進而降低喜悅,就像是去同一家餐館吃飯,假如這家餐館口味價格適中,不等的情況下,正常吃過就會走了,並不會產生不悅,可若是需要人排隊等待,那便會覺著這家店味道可能還會不錯,等的時間越長,潛意識對菜的味道要求越高,當終於到達自己,食物上來,哪怕價格適中,遠沒有那麽好的味道仍舊會讓人心生憤怒,覺得自己極虧。

這些士兵民夫也是類似的情況,只不過稍微有一點不同的地方在於,士兵,農夫拖得越久,對這筆錢的渴望便越深,而發錢的吏目可不一定會按量按數的將錢發到每一個人手裏,這種情況來上一次,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士兵和民夫,在遇到匈奴攻城,上官開出面對金錢獎勵的時候,絕對不會再有這麽高的積極性。

衛青那邊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誰知道匈奴人會不會再殺個回馬槍回來,總要多給自己留個能用的備選項才好。

反正汲曹兩家抄出來的錢夠多,這點兒人,絕對給得起!

這些彎繞,士兵和民夫並不清楚,他們最直觀感受到的,便是韓盈要立刻給他們發錢。

還有什麽比死亡威脅消失更高興的事情?當然是突然發了一筆大財啊!

所以聽到這話的士兵和農夫瞬間興奮起來。

“老天!”

“錢!對啊,乃公有好多賞錢拿啊!”

“居然能有這麽多錢!”

“刺史威武!”

“韓刺史威武啊!!!”

城墻上頭有錢拿的人喜氣洋洋,城下什麽都沒有的則有些垂頭喪氣,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被選上。

不能放松魯都尉繼續吩咐人回去通知、拿錢,他整個人疲倦的厲害,眼裏甚至還有血絲,可臉上還帶著喜悅的亢奮——守城殺人也算軍功,他早就算過了,自己這次有望再升一級!

醫院中的女醫終於在韓盈的允許下,帶著人手匆匆趕來救治,擔過來的銅錢也引的一眾人高呼,看這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匈奴人返回。魯都尉便打開側門,準備放幾個斥候出去打探。

韓盈直至現在還曾成吃飯,見狀斥候要出去,隨手帶了兩個餅子和一袋能隨時塞口中充饑的糖球便要一同去——她太想弄清楚衛青要怎麽應對匈奴大軍了,而這些無法靠近戰場,又不能縱觀全局的斥候,看完回來口述肯定和完整情況相差甚遠,還不如自己親自去看看呢!

只是靠近戰場,無疑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韓盈卸甲減輕重量,每人多牽兩匹馬用來換乘趕路,最後親口許諾絕不向危險處靠近,總算換得魯都尉閉嘴,順利的出了城。

出城的斥候是個老兵,戰爭經驗極為豐富,尋著地面的痕跡帶隊一路小跑,走了十五六裏之外便停下說聽到了響動,前方定然在廝殺,建議韓盈停下,不要再往前去。

對方說有響動,可韓盈實在是沒有聽到異常的聲音,不過,術業有專攻,對方若沒有這種尋常人達不到的本事,也當不了斥候,韓盈沒有挑戰別人用命吃飯的專業,而是詢問他有沒有可以登高望遠,盡量看一看戰場的地方。

這位斥候下馬,將耳朵貼在地上又聽了一會兒,環顧四周,隨即帶到拐彎,前往一處小丘。

小丘高度只有五六十米左右,雖然不高,但有坡度在,水流上不去,沒有多少耕種價值,根本無人在這邊,好在能取柴,也能伐木做梁,還會會有人來,故此有條小道能走,只是到了最上面,騎馬是過不去的,只能下馬將它們放在下面,剩下來的那點距離徒步走過去。

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幾步路而已。

還未到丘頂,無數馬匹奔襲振動的聲音便已經傳了過來,韓盈眼前一亮,快走兩步便站在頂端眺望。

離的太遠,那些騎兵身形在她眼小到了極致,也就能分出來頭和身子,而當他們全聚集在一起時,身子也看不到了,只剩下一個個黑點在不斷移動,不過這並不算多重要,在這麽大規模的集團作戰下,想要確定戰況,應該看的是整體。

大約四十五度,或者更低一點的斜視。遠沒有高處,幾乎等同於直線俯視來的更加清楚,韓盈來回看了一兩分鐘才看清楚戰場呈現一個什麽樣的外形。

烏龜。嗯,說是烏龜也不太準確,而是在那片開闊的,不適宜任何設防的地帶,匈奴騎兵成團狀縮在中央,雖說已經擠在了一起,可終究還能有個三萬多接近四萬的人數,占據了極大的一片地區,無數人攢動著,和龜背著實有點相像。

而人數不足的漢軍,並沒有形成一字縱隊包圍圈,而是則分成五處,成極為方正的隊列,圍繞在成了烏龜外,正不斷向前發動著攻擊。

這情況很詭異,騎兵方隊之間有大量的空隙,可韓盈在這兒看這麽久了,匈奴大軍硬是沒有人沖出去,好似中了迷一樣,不斷的在原地打著圈圈。

“哎?”

從未見過這麽詭異景象老斥候逐漸瞪大了眼睛:

“太奇了!我參軍二十餘載,就沒看到過這樣的!那麽大空呢,這匈奴人怎麽不往外跑哇?”

“匈奴人怎麽不想跑?”

看著兩軍對決,大約猜到了衛青到底在做什麽的韓盈唇邊多了幾分笑意:

“可他們跑不掉!”

啊?

聽韓盈這麽說的老斥候眼裏滿是迷茫,他看看那漢軍中央偌大的空隙,再看看已經了然於心,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兒的韓盈,猶豫一番後。還是忍不住問道:

“韓刺史,您知道怎麽回事?”

“嗯。”

韓盈微微頷首,解釋道:

“你見過牧羊嗎?上千只羊,只需要幾個人就能驅趕,其原因便是羊群有兩個特性,一來,看得到頭羊的羊,會跟著頭羊走,二來,羊群中的。羊與羊挨得太近,前後左右都是羊,沒辦法按照自己的意願轉身行動,即便是看不到頭羊,當群體開始移動的時候,它們便會裹挾著,跟著羊群中大多數羊活動,所以牧羊人只需要在幾個關鍵的位置,讓它們在緊密群體的情況下移動起來,便能驅趕著它們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而匈奴人現在的情況,其實和牧羊差不多,他們已經陷入了‘羊群’狀態,你仔細看,縮成龜……實心圓的匈奴人時時刻刻都在轉圈,而且是越轉越小,最裏的人,應該已經被擠到了極致,撐不住的馬恐怕已經開始發狂,自己人打自己人呢!”

如果說,在人口數量還達不到的古代很難見識到什麽叫做人群聚集在一起失序的危險,那被各種踩踏事故洗禮過的現代人這東西帶來的傷亡有多強,身處其中的人又多麽不受控制,那還是人,這可是馬——比活人更難控制的馬!

這哪裏是烏龜殼,分明是活人絞肉機!距離太遠,即便清楚自己看到的東西多麽危險,韓盈也很難對一群較大的黑點產生多少同理心,尤其是那還是敵人,更沒心理負擔的了,反倒是對能創造出來這樣場景的衛青越發敬佩,這真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韓盈聲音中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推崇,繼續道:

“而外面那些匈奴人他們倒是想掉頭轉向,可他們和裏面的人擠得那麽近,如何掉頭?就算是漢軍中間空的距離能讓他們稍微調轉一點馬頭,慢慢的拉大空間向外出,可要命的是他們跑著停不下來呢,各漢軍在的位置,正好是他們這個速度奔跑後能拉來一點距離,但又不夠。完全掉頭轉向沖突的點,而正面出擊的漢軍,對著的正是匈奴人的側邊,那可是直沖過來的長矛,要是想活,就更得玩命的往前沖了。

這是簡化了數倍解釋,想要達成這點,天時地利人和絕不可缺少半點,就單說將匈奴大軍逼至‘羊群’狀態吧,至少有他們人夠多,在韓盈這兒被嚇亂了軍心,衛青過來伏擊的軍隊位置恰到好處,服從性和聽從指揮能力極強……的前提,稍微少了哪一個環節,‘匈奴羊群’都不會出現。

不過這些對老斥候來說,著實有些過於深奧了,甚至韓盈簡單的羊群解釋上,他都有點懵,費勁巴拉的全記下後,仍舊只理解了大半,他剛想再問,突然想到了什麽,瞬間驚叫道:

“那這樣說……衛將軍是用一萬多兵力打四萬匈奴,還將對方全困住了啊!這,這老天啊!

你才反應過來啊?

默默向左一步,遠離這刺耳高呼的韓盈幽幽的看他一眼。

以古往今來,以少勝多戰役稀有的盛況,衛青這場戰只要打贏……那在軍事史上絕對會成為極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不得不說,‘軍神’果然不能以常理視之,她原先還愁衛青失去了這次趁機奪去河套地區的機會,後續會不會出問題,現在看,這擔憂完全是多餘的,即便是歷史走向已經開始扭轉,人家甚至能發揮的比原先更好!

哪裏是戰役成就了他,分明是衛青的能力,讓他能在不同的局勢中快速鎖定機會,再運用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與實際操作能力實現它,創造出新的戰役,就是不知道這樣的打法,會不會像韓信那樣,出個成語來?比如……如牧牛羊?如獵羊爾?

嘖,希望後面的普通將領可不要瞎學,這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轉的。

收回自己亂發散思維,韓盈總算是將重點放在了與自己相關的地方,斬殺過萬還不夠驚艷,要是傷亡比再低一些,和戚繼光戰績一樣離譜,那日後青史之上,除了衛青此戰的威名,還會有女醫的一筆功勞,嗯……這就得祈禱將士千萬別立刻死亡,還有,等捷報傳回去,道陛下看到後,是會被被嚇到懷疑這是不是假的,還是會直接樂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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