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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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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次日, 定國公府。

謝貴妃派來的人將她的要求原封不動地轉述給了大房的世子夫人知曉,世子夫人又聽到省親當日謝珩對華翎的無微不至,心裏暗道不妙。

他們先前已經見識過了五弟對公主的維護, 至今, 過了兩三日了,五弟和公主再沒來定國公府。

要是在外頭一般的人家,公主這樣無視舅姑的新婦會被唾沫星子給淹死, 但定國公和謝老夫人一句話沒說, 他們即便心裏不滿也不敢主動出頭表現出來。

那日,若沒有定國公默許, 她和定國公世子根本不會明著給公主難堪。

“夫人您勿要想多了, 放寬心, 宮裏是什麽場合, 陛下和太子都在的。無論如何,太師都不可能過於冷待公主。”翠英拿這些話讓世子夫人放心。

世子夫人遲疑兩下, 還是將那日公主到定國公府見禮的前前後後給說了, “老夫人眼下向著五弟,好在娘娘直接讓你到大房沒有去福康院, 否則事就辦不成了。”

竟是為了維護公主不給自家人臉面!國公爺可是太師的親生父親!

翠英心中愕然不安, 表面上沒有流露出半分,“難為夫人和世子了, 奴婢回宮一定將此事好好和娘娘說一說。不過,奴婢估摸公主占了太師夫人的名頭, 太師也許因此願意給她體面。”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世子夫人想了想,繼續說道, “之前我受冤被禁足在房中,沒有和老夫人一起去長信侯府, 府裏如今見到過那名女子的人除了老夫人和她身邊的親信,那就只有二弟妹了。二弟妹巴著五弟現在可不得了,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她掌了一大半。”

從前身為貴妃母親,府中的嫡長媳,世子夫人才是那個掌家的宗婦。

只因為在安陽郡主的事情上得罪了五弟,僅過了一夜,她什麽管事權都沒了。

娘家的兄弟姐妹被狠狠打擊了一波,她又被禁足那麽些天,若不是謝珩成婚還不一定會被放出來,世子夫人的怨氣可想而知。

不過,她吃了教訓也更加謹慎,當即決定貴妃交代的這件事只能從餘氏的身上入手,其次才是老夫人那裏。

管家那麽多年,世子夫人還是有些手段的,很快她就命人設了個局,誘著餘氏房中管事婆子的獨子偷盜府中財物,剛好被大房的下人“抓”了個正著。

偷盜主家財物按照規矩雙手打斷後逐出公府。蔣婆子膝下僅這一個兒子,指望著他為自己養老送終,怎麽能接受這個處罰,哭的涕淚橫流,跪著向世子夫人求饒。

世子夫人一個眼神示意,身邊的親信問起了那日餘氏去長信侯府的情況。

“夫人最是仁慈不過,你若把你知道的說出來,你的兒子就可以酌情免了受罰。可若是不說,哪怕去找二夫人幫忙,規矩就擺在那裏,爭是爭不過的。”

蔣婆子心知肚明她是被世子夫人給盯上了,可眼下獨子就是她的軟肋,她別無辦法,點了點頭。

“老奴雖得二夫人的信任管著二房的一些瑣事,但那日二夫人去長信侯府並未帶著我,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

蔣婆子說到了餘氏拿過去一座送子觀音像,“二夫人回來後神色不大對勁,後來急沖沖去書房找了二老爺,別的事老奴是真不知道了。”

餘氏果真知道些什麽,世子夫人眼神一厲,二房說不定私下已經徹底倒向五弟那頭,和大房和貴妃作對。

“五弟的侯府裏養著一個女子,將送子觀音像送過去,二弟妹可真有心。你沒跟著去,也有別人跟著去了吧,那女子長什麽樣什麽性子她們就一句話沒說?你不要多想,五弟是我們謝家的頂梁柱,問這些話無非是想和那名女子牽上線,讓她在五弟的面前說幾句好話罷了。”世子夫人軟硬兼施,蔣婆子好歹手底下管著二房的不少下人,她不信她什麽都不知道。

“……老奴無意中聽二夫人身邊的蓮兒姑娘說了些關於那女子的話,”蔣婆子覺得無關緊要,“她說那女子極美,很得五爺的寵愛,名字也好聽,叫什麽煙煙。”

“煙煙。”世子夫人忙活一大通只得了一個聽著含含糊糊的名字,家世性子什麽都沒得,但也沒辦法,眼下的她只敢對下人下手,餘氏和老夫人那裏暫時不好驚動。

“府裏有幾個女子也被二弟妹送走了,你可知曉她們被送去了哪裏?”

“不知,不過二夫人從老夫人那裏回來以後才差人去辦的事。”蔣婆子手心冒汗,闔府都清楚那些女子是為了五爺準備的。

世子夫人從她的嘴裏問出了話,命人將她的獨子給放了,轉過頭讓人去宮裏告訴貴妃。

***

月事來了,華翎身上不舒服,就懶懶地不願意動彈,日上三竿了才讓人服侍她穿衣服。

謝太師陪了她一夜,如今不在房中。

華翎不清楚他去哪裏了,開口問道。

“公主,您忘了,駙馬的婚假從今日開始就沒了。駙馬一早起身去官署了,看您睡的沈,吩咐奴婢等人不要喚醒您。”桑青給她端來一碗紅糖姜茶水,華翎喝下去覺得腹部暖洋洋的。

“這樣啊,去官署回來的話要下午了。”成婚這幾日幾乎是形影不離,謝太師突然離開,她有些失落,覺得連在一起的侯府和公主府實在是大極了。

“府裏還有好些美景公主你沒有看過呢,不若用過膳後賞一賞景?”侍女開口提議,不願意看到她百無聊賴的模樣。

華翎搖搖頭,她身子發酸發軟,委實不想走動,低聲道,“拿幾本書看看吧。”

拿書就要進謝太師的書房,書房重地肯定有很多機密,現在才成婚幾日會不會引發誤會和隔閡,侍女們有些遲疑,但不知道該怎麽說。

華翎察覺到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看吧,就連她的侍女們都知道深究下去,他們的關系還是脆弱不堪的。

“你們回去公主府,將書房的話本子拿一些過來。”她好幾日沒回公主府了,算是默認了婚後選擇了住在長信侯府。

當然,她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加重其他人眼中自己在謝珩心中的份量,其次,他對自己這麽好,她也想主動離他近一點。

“奴婢等愚鈍了。”素芹訕訕地請了罪,忙不疊地退了下去。

午後,日光充足,華翎半躺在樹下的秋千上,悠哉悠哉地看起了話本子。要想身體健康,月事來的這段時間,她要很仔細不能操勞。

與此同時,客院的幾戶人家卻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昨日公主殿下遣人給她們送了米肉布料,她們都很開心。

但當傍晚家裏的泥猴子興奮地拿著甜甜的松子糖,說自己和仙女姐姐一起撲蝴蝶,又說仙女姐姐就是太師的夫人,瞬間,她們的高興變成了不知所措。

原來公主殿下不只送了東西,還自己親自到留香園和她們的孩子玩了一段時間。

那可是公主殿下!天子的女兒,太師的正妻!

“公主,咳,夫人對你們怎麽樣?”公孫尉的夫人問自己的一雙兒女。

“仙女姐姐好美好美,身上香香的,可喜歡我了。”公孫尉的小女兒就是那個最膽大的小姑娘,她拿出一只精巧的蝴蝶發帶,炫耀地給爹娘看,“仙女姐姐送給我的。”

只是輕盈的發帶,公孫尉的夫人松一口氣,貴重的東西他們萬萬不敢收。

但一口氣沒松完,她的大兒子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娘,不像妹妹那麽開心,“爹,娘,園裏還有一個很可怕的男人,和樹一般高,和狼一樣兇,我看到他了。”

公孫尉全家從西北遷回來,他們見過狼。

“那一定就是太師了。照我兒所說,太師與公主新婚燕爾,感情甚篤。”公孫尉語氣肯定。

他的夫人聞言嚇了一大跳,神色久久不能恢覆平靜。

也因此在眾人糾結的時候,她率先開了口,“不管公主是什麽身份,如今她就是太師的夫人,先是主動表示善意,後毫不在意地又陪你我的孩子玩耍,於情於理,我們都該主動去拜見一番。”

夫君是侯府裏的幕僚,她們也隱隱約約知道一些內情,公主的嫡親兄長太子殿下與太師的侄女貴妃娘娘都想奪得皇位,天然水火不容。

公主嫁給太師,好比那紙糊的燈籠,看著明亮璀璨,實際上內裏脆弱不堪,一陣風吹過來紙也破了燈也滅了。

所以她們嘴上可以說一些公主尊貴受寵、誕下小主子等等的好話,落到行動上,還是不敢與華翎親近。

但昨日的事情一出,公孫尉的夫人決定大膽一次,住在侯府裏不見侯府的當家夫人,她們自己都臊地慌。

有她領頭,其他人也生出勇氣了,五六個女眷一同往正院走來。

華翎聽到通傳的時候,手裏的話本子都不翻頁了,楞了一會兒,她脆聲請她們進院。

“樹蔭下清涼,去到屋裏倒不自在,你們準備些帷幔搭起來,再端來果子點心和茶水,點上熏香。”

素芹等人是很開心的,連忙應聲。這些人和府裏的仆婦不同,她們對公主表示親近,代表著公主一腳踏入了這座府邸更深層的勢力範圍。

謝太師和謝家分開單住在長信侯府,這些身份不高的幕僚女眷看著不起眼,但和她們打好關系比和謝家的一大家子有時候還要有用。

在宮裏當差,侍女們都長了一雙通透的眼睛。

公孫夫人她們站在正院的外頭,沒等一會兒,就見兩個身著青衣長的很俏麗的侍女迎了出來。

她們看著很有派頭,一舉一動都像是用尺子量好了,一同朝她們微笑,“殿下正在院中乘涼,聽到你們過來,命人搭建了帳子,快請進吧。”

幾個人諾諾點頭,很不好意思,“我等粗手粗腳,能得見夫人一面就很榮幸了,怎敢勞煩夫人,這是我等的一點心意……”

她們也不是空手前來,手巧的帶了自己做的絨花,手沒那麽巧的帶了烘幹泡茶喝的草藥。

桑青心眼不多,大大咧咧,見了這些稀奇地多看了兩眼笑著收下了。

她們見此,不由心中放松下來,跟著越過正院的長廊,往裏去,垂下頭不敢多看。

“那便是殿下了。”隨著侍女的一聲提醒,她們擡起了頭,一瞬間,連該有的反應都忘了。

濃綠色的樹蔭之下,花草簇擁,藕粉色的紗帳自然地垂下來,帳中,一名容貌絕美的少女靜靜坐著,氣質高雅,一雙眼睛晶瑩剔透好似一汪清泉。

看到她們,少女的唇角彎彎,流露出一股善意。

“外頭曬,諸位夫人不必拘束,到這帳子裏來吧。”華翎眼神從她們的身上掃過,一眼看出公孫夫人是其中的主導者,目光最後落在她那裏。

公孫夫人與她四目相對,呼吸緩了好久才穩住自己的心跳,“我,我等多謝夫人相邀。”

她喚了華翎夫人,其他人聽到聲音如夢初醒一般急著要向華翎行禮。

華翎便站起來搖搖頭,笑道,“昨天下午我與他們玩的很是盡興,夫人們今日前來我是很開心的,不然府裏無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提到昨日的小童,這些人慢慢地不那麽緊張了,一一走入帳子裏面落座。

帳子裏面有微風,散發著淡淡的花香與果香,中間擺著一個大圓桌,她們圍著而坐,各色的點心果子和茶水都在手邊,壓根不是她們先前聯想的莊嚴肅穆。

環境自在,臉上的笑意也多了起來。

“我一直住在建康,長這麽大還沒出過城。昨日翹翹說她從前在西北,夫人們可以和我說說建康城外頭的事情嗎?”華翎沒有先挨個詢問她們的來歷與夫婿,手裏撚著一塊荷花酥問起了她好奇的趣事。

翹翹就是公孫夫人的小女兒,圍繞著她,公孫夫人可太多話能說了,一句一句說起了從前的生活。

“我家夫君就是在西北遇到的太師,那裏冬日苦寒,風沙大的時候能將人埋起來,夜裏還有一群又一群的狼。”

“有狼?太師有沒有遇到過狼,他打得過狼嗎?”華翎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問上一句,笑盈盈的。

眾人暗暗地打量她,發現她一點都沒架子,就是好奇心濃厚了一些,眼睛亮晶晶的太討人喜歡。

沒一會兒,帳子裏就熱鬧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吃著點心品著茶水,笑聲連綿不斷。

其中,少女的聲音最清脆。

申時過半,謝太師處理了官署的事情下了衙門,與駱東回到侯府。

靠近正院時,嘈雜的聲音含糊不清地湧進他們的耳中,駱東額頭的汗水立刻就下來了,難道府裏的人不知道侯爺喜靜嗎?居然將正院弄出這麽大的動響!

聽聞公主殿下身體不適,也不該有這些聲音啊。

“侯爺,要不要叫管家過來…”駱東話說到一半,謝珩擡手讓他安靜。

高大的男子站在正院門口,凝眉傾聽了片刻,黑眸微動,她身體不舒服,卻笑的這般開心,誰在陪著她?什麽事又這麽高興。

謝珩邁步走進去,耳邊的聲音更加清晰明顯,院中的下人看到他嚇了一大跳,紛紛變了臉色朝他行禮,她們也聽的入迷了,竟然忘了太師這個時候回府!

“真的嗎?還有異族的女子對太師示好?那他最後跟人走了嗎?那女子熱情又很美。”帳子裏面,華翎沒發現有人在逐漸靠近,她興致勃勃地追問,語氣含著一點點酸意,心裏不禁嘀咕謝太師可真受歡迎,年紀都那麽大了。

她耐心地等著人回答,然後也真的有人答了她。

“那名異族女子是個誘餌,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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