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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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林（上）
夏天夜晚的氣溫以零點為分界線，零點前光站著一動不動就能滿頭大汗。而一過零點，空氣裏便滿是快達冰點的水珠，隨手一揮就能受到全方位的洗禮。
錦一從面包車上下來只覺一陣恍惚，突然有種不知今昔是何昔的感覺。她閉眼捏了捏皺起許久的眉心，長呼一口氣，再睜眼時，面前多了一個人。
她牽起嘴角，試圖做出一個輕松的表情，問道：“李白天呢？跑哪兒去了？”
“他先回去了。”
“啊？回去了？他不是說要約一波夜宵的嗎？”
“嗯，他說突然很想吃開封菜，準備打包了回去吃。”
“開封菜？？？”
“嗯，開封菜。”
半小時後，錦一提溜著啤酒可樂缽缽雞來到了日月神教的老巢。
只是，某個應該在家吃開封菜的二哈，此刻並不在屋子裏。
夏清蟾將一個六公斤重的無籽大西瓜浸在了水池裏，並把缽缽雞擺上盤。他當然不會告訴錦一，是他發了信息讓李白天在淩晨十分拎著心愛的全家桶剛回到家，便要從舒適溫馨的小窩中爬起來出門上網吧去的。
李白天對此並無怨言，因為他得到了一個眼饞已久的限定皮膚。
而卿有錢，別說了，還在加班中。
於是盜版時代姐妹花現下只剩兩位。
缽缽雞買了不少，餐桌上還有兩兜子打包完好的開封菜，但折騰了這麽一大圈，錦一餓過頭卻是沒什麽胃口了，只啃了兩串鴨肫便放下了。
看了看時間，快兩點了，錦一坐那兒打了至少半小時哈欠，要不是那位處女座潔癖發作放下東西就去洗澡，這會兒錦一都該躺在自己床上昏天黑地去了。
夏清蟾帶著一身清涼氣息剛從房間走出來，錦一便起身上前，剛要開口說話，又是一個大大的哈欠：“那...我先回去了啊...”
夏清蟾低頭撥了撥還在滴水的頭發，低低應了聲兒：“好，我送你。”
錦一擺手：“不用，你都洗過澡了，睡覺去吧，我自己回去。”
夏清蟾撈起毛巾繼續擦頭發：“要麽我送你，要麽就別廢話，在這兒睡。看你這個狀態，我估計走不出幾步你就能趟馬路牙子上睡著。”
他說這番話時，錦一又是接連兩個哈欠，淚眼蒙蒙，腦子也轉不過來，只得順著夏清蟾的話往下接。
“那什麽，行吧，我去睡客房。”
“客房在李白天隔壁，就是沒獨衛，你可以去我房裏洗，我給你去鋪床單。”
“噢。”錦一點頭，路過餐桌的時候順手拿過一罐可樂就要喝。
“睡覺了還喝什麽可樂，放下，我給你倒白開水。”
“...”可樂默默回到原位。
弱小無助可憐的錦一喝過白開水後，腦子沒動，兩腳倒十分熟門熟路地帶她來到了夏清蟾的房間。
當她順手把兜裏的手機掏出來扔到床上時，才發現它可憐的只剩1%的電了，扭頭一看，夏清蟾的床頭櫃上有一根插在拖線板上的數據線。他倆手機一個牌子，剛好能用。
手機充上電，錦一才得以安心去洗澡。
等她洗完出來，手機不過才充到10%，左右看了看，似乎沒有第二根數據線，於是乎，她拖了墻邊的懶人沙發到床頭櫃和床形成的直角區域裏，背靠著床，盤腿坐下，刷起了微博。
沒等多久夏清蟾就收拾妥當回到自己房間。
錦一揚起手裏的手機問夏清蟾：“有沒多的數據線啊，我拿過去充，不打擾你睡覺了。”
夏清蟾指向床頭櫃：“抽屜裏有。”
錦一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裏頭滿滿排著各種不同插口的數據線、插頭還有無線充電器。
“你有無線充電器啊，怎麽不拿出來用？”
夏清蟾本來是呈大字形趴在自己床上的，為了回話，特地轉了個身，又用右手支起腦袋，擺出一副肉絲同款造型：“那就不方便充著電玩手機了啊。”
“說的也是。”錦一點點頭，拿出一根線和一個頭，關上抽屜，拔下自己的手機，起身把懶人沙發拖回原位。
“那我走了啊，晚安。”
“等下。”夏清蟾從床上翻身坐起，卻不知道喊住她要說什麽。最後還是在對方不解的眼神中，說了一句，“晚安，有事喊我。”
“好。”錦一點點頭，倒退著出去了，還順手幫他關上了燈和門。
終於能夠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了，錦一一閉上眼，腦袋裏卻開始翻來覆去播放先前發生的事，雜亂思緒擾地她根本無法放松下來。
夏清蟾在錦一離開後趴在床上點開對話框關心了一下遠在一公裏之外網吧裏的好兄弟李二哈，而李二哈只用了言簡意賅的標點代表了回覆。
句號代表在。
感嘆號代表上分了。
波浪號代表旁邊有漂亮妹子。
再之後，李白天用一個斜杠單方面結束了這段加密對話。
行吧，這份關心顯然是多餘的。
夏清蟾放下手機，把自己埋進被子裏，任由睡意侵襲。
——————
不知睡了多久，夏清蟾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一陣暖風吹過臉頰。
是空調壞了嗎，怎麽變成暖風了？
未等他細想，又是一陣風吹過，有什麽東西隨之飄落在了他的臉上。
夏清蟾當即一個激靈瞬間清醒，睜開雙眼翻身而起。
他攤開手心仔細一瞧那落在他臉上的東西，怎麽，居然是楓葉...
他揉了揉眼眶，再次睜大雙眼環顧四周，半晌後不由驚嘆，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吧，他竟然看到自己此刻正身處在一片楓葉林中。
這時，在他身後方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抱歉，沒跟你講就直接把你帶來這裏了。”
夏清蟾循聲望去，距離他十米開外處，坐在秋千上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小幅度晃蕩著的不是錦一還有誰。
他掀開被子想要下床，趴在床沿找了一圈卻是沒找到任何拖鞋皮鞋老棉鞋，最後只得光腳下地。
楓葉多到把草坪都遮了個不見縫隙，一腳踩上去，楓葉和楓葉雀躍推搡著，聲音清脆，卻不見哪一片碎。
腳底雖有些癢，但還在能接受的範圍內。
夏清蟾向錦一走去，還沒等他詢問，錦一便先做出了解釋：“這裏是苗文軒的幻境。”
“嗯。”秋千旁有一個矮矮胖胖的小木馬，夏清蟾順勢坐下，一手支在小木馬腦袋上托起下巴看向錦一，輕輕嗯了一下，以表回應。
“這個幻境跟我們之前經歷過的不一樣，這是他能力提升後新開發出來的，他可以將編造出來的幻境單獨存放單獨使用重覆使用。而這個幻境甚至可以不需要他在場就能打開，隨便來一個人都可以自行開啟進入。只是還沒其他人知道，他沒有向上報備。不過...現在他們應該都知道了吧...”她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到需要全神貫註屏住呼吸才能聽清。
有風拂過，它卷起落葉在快接近地面的空中打了兩個旋兒，接著又歡快地跑去了遠處。
它真快樂，它都沒有煩惱，它完全不明白人類社會有多險惡。
錦一收回被那陣風帶跑的視線，重新看向自己踩在楓葉上的腳，腳下的楓葉已然盡數稀碎。沈默片刻後她再一次緩緩開了口：“苗文軒把這個游戲幻境給我是有求於我，他希望我能幫他妹妹解脫。”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苗文軒有一個小他五歲的親妹妹，妹妹活潑可愛，是全家人的寶貝。可惜美好生活沒有持續很久，在妹妹才開始牙牙學語的時候，一場飛來橫禍擊潰了這個家。
他們的爸爸因事故走了。
爸爸走後，撫養兩個孩子的重擔壓在了原本是家庭主婦的媽媽身上，就算有賠償金，但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錢就如流水，媽媽迫於生計，只好出門賺錢。
初始，兩個孩子吃了一段時間的百家飯，可這不是長久之計，同情都是短暫的，沒有誰那麽好心願意長久扶持這個家庭。沒過多久，兩個孩子就只能自己在家互相陪伴著等待媽媽下班回家。
誰能想到，只是有一天，哥哥在廚房給妹妹泡奶粉的時候，就短短幾分鐘，妹妹從床上掉了下來，臉朝下重重磕在了地上。
哥哥聽到妹妹大聲嚎啕的聲響後連忙進屋查看，卻見胡亂翻騰著四肢想要起身的妹妹，滿臉鮮血。
他慌了，他被嚇到了，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他看得很清楚，妹妹的鼻孔裏插著她最愛的玩具的腿，噴湧而出的鮮血順著那條玩具的腿源源而下，迅速浸濕了妹妹的衣服和她身下的地毯...”
錦一說到這停下了，她握緊了拳頭，試圖平緩情緒。她所說的這一幕，是她親眼所見，是苗文軒讓她讀取了他的記憶，是以那一幕的畫面，錦一是從那年幼的哥哥的視線裏看到的。
夏清蟾依然保持著先前的動作，支著下巴看著她，眼裏盡是溫柔，心裏卻是沈重的酸澀的。他沒有上去打斷她安慰她，因為他知道，他現在扮演的角色是一名安靜的聽眾，他只要陪著她，聽她說，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
在緩過那陣不適後，錦一平覆了下來，她接著道：“後來是中午回家給孩子做飯的媽媽發現了這一情況，可是她送妹妹去醫院的時間已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期，妹妹雖是救回了一條命，但也留下了後遺癥。
妹妹搶救回來後能吃能喝能睡，出院後的幾年也還跟以前一樣活潑可愛，所以誰都沒發現哪裏有不對的地方。而這後遺癥是在妹妹上幼兒園的時候才發現的，妹妹她，始終學不會做游戲，不會聽老師的話，不會自己吃飯也不會自己去上廁所，甚至講話也還是跟剛學會說話沒多久的孩子一樣。
媽媽在老師的建議下，帶著妹妹去做了檢查，最終的結果是，妹妹的腦神經受到了不可逆轉的損傷，她的思維永遠地停留在了那場意外之前，通俗的說法就是智力障礙。
就跟其他也有這樣孩子的家庭一樣，媽媽沒有放棄，拼命掙錢，帶著妹妹四處看醫生吃藥找偏方，只要能治好妹妹，她什麽都願意去做。
只是哥哥...雖然妹妹的意外不是哥哥直接造成的，但也因為哥哥被嚇到呆住而錯過最佳治療時期，導致妹妹變成智力障礙。
自那以後，媽媽再也不願意跟哥哥親近，她把哥哥托付給了親戚，只每隔一段給那親戚打生活費，一年到頭也就過年才會團聚幾日。
哥哥對此並無怨言，他有在好好地學習，也有在好好地長大，不給大人們添亂。等他再大一些，他就出門打工掙錢了，過去已發生的無法改變，那未來就一定要讓媽媽和妹妹過上好的生活。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所以他各種工作都做過，只要能掙錢，一句苦都不曾抱怨，直到前兩年能力顯現被人發掘安排進了局裏，他才安定下來，有了更多的錢可以給他媽媽和妹妹。
他還以為，好日子就要到了，只要他再多賺點錢多存點錢，以後就能一家三口團聚過上幸福的生活。
誰知道，誰知道，他哪裏會料到，在他還在滿心歡喜憧憬未來的時候，他媽媽說給妹妹找了個好人家，找了個能照顧妹妹後半生能保證吃喝不愁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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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夜晚的氣溫以零點為分界線，零點前光站著一動不動就能滿頭大汗。而一過零點，空氣裏便滿是快達冰點的水珠，隨手一揮就能受到全方位的洗禮。
錦一從面包車上下來只覺一陣恍惚，突然有種不知今昔是何昔的感覺。她閉眼捏了捏皺起許久的眉心，長呼一口氣，再睜眼時，面前多了一個人。
她牽起嘴角，試圖做出一個輕松的表情，問道：“李白天呢？跑哪兒去了？”
“他先回去了。”
“啊？回去了？他不是說要約一波夜宵的嗎？”
“嗯，他說突然很想吃開封菜，準備打包了回去吃。”
“開封菜？？？”
“嗯，開封菜。”
半小時後，錦一提溜著啤酒可樂缽缽雞來到了日月神教的老巢。
只是，某個應該在家吃開封菜的二哈，此刻並不在屋子裏。
夏清蟾將一個六公斤重的無籽大西瓜浸在了水池裏，並把缽缽雞擺上盤。他當然不會告訴錦一，是他發了信息讓李白天在淩晨十分拎著心愛的全家桶剛回到家，便要從舒適溫馨的小窩中爬起來出門上網吧去的。
李白天對此並無怨言，因為他得到了一個眼饞已久的限定皮膚。
而卿有錢，別說了，還在加班中。
於是盜版時代姐妹花現下只剩兩位。
缽缽雞買了不少，餐桌上還有兩兜子打包完好的開封菜，但折騰了這麽一大圈，錦一餓過頭卻是沒什麽胃口了，只啃了兩串鴨肫便放下了。
看了看時間，快兩點了，錦一坐那兒打了至少半小時哈欠，要不是那位處女座潔癖發作放下東西就去洗澡，這會兒錦一都該躺在自己床上昏天黑地去了。
夏清蟾帶著一身清涼氣息剛從房間走出來，錦一便起身上前，剛要開口說話，又是一個大大的哈欠：“那...我先回去了啊...”
夏清蟾低頭撥了撥還在滴水的頭發，低低應了聲兒：“好，我送你。”
錦一擺手：“不用，你都洗過澡了，睡覺去吧，我自己回去。”
夏清蟾撈起毛巾繼續擦頭發：“要麽我送你，要麽就別廢話，在這兒睡。看你這個狀態，我估計走不出幾步你就能趟馬路牙子上睡著。”
他說這番話時，錦一又是接連兩個哈欠，淚眼蒙蒙，腦子也轉不過來，只得順著夏清蟾的話往下接。
“那什麽，行吧，我去睡客房。”
“客房在李白天隔壁，就是沒獨衛，你可以去我房裏洗，我給你去鋪床單。”
“噢。”錦一點頭，路過餐桌的時候順手拿過一罐可樂就要喝。
“睡覺了還喝什麽可樂，放下，我給你倒白開水。”
“...”可樂默默回到原位。
弱小無助可憐的錦一喝過白開水後，腦子沒動，兩腳倒十分熟門熟路地帶她來到了夏清蟾的房間。
當她順手把兜裏的手機掏出來扔到床上時，才發現它可憐的只剩1%的電了，扭頭一看，夏清蟾的床頭櫃上有一根插在拖線板上的數據線。他倆手機一個牌子，剛好能用。
手機充上電，錦一才得以安心去洗澡。
等她洗完出來，手機不過才充到10%，左右看了看，似乎沒有第二根數據線，於是乎，她拖了墻邊的懶人沙發到床頭櫃和床形成的直角區域裏，背靠著床，盤腿坐下，刷起了微博。
沒等多久夏清蟾就收拾妥當回到自己房間。
錦一揚起手裏的手機問夏清蟾：“有沒多的數據線啊，我拿過去充，不打擾你睡覺了。”
夏清蟾指向床頭櫃：“抽屜裏有。”
錦一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裏頭滿滿排著各種不同插口的數據線、插頭還有無線充電器。
“你有無線充電器啊，怎麽不拿出來用？”
夏清蟾本來是呈大字形趴在自己床上的，為了回話，特地轉了個身，又用右手支起腦袋，擺出一副肉絲同款造型：“那就不方便充著電玩手機了啊。”
“說的也是。”錦一點點頭，拿出一根線和一個頭，關上抽屜，拔下自己的手機，起身把懶人沙發拖回原位。
“那我走了啊，晚安。”
“等下。”夏清蟾從床上翻身坐起，卻不知道喊住她要說什麽。最後還是在對方不解的眼神中，說了一句，“晚安，有事喊我。”
“好。”錦一點點頭，倒退著出去了，還順手幫他關上了燈和門。
終於能夠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了，錦一一閉上眼，腦袋裏卻開始翻來覆去播放先前發生的事，雜亂思緒擾地她根本無法放松下來。
夏清蟾在錦一離開後趴在床上點開對話框關心了一下遠在一公裏之外網吧裏的好兄弟李二哈，而李二哈只用了言簡意賅的標點代表了回覆。
句號代表在。
感嘆號代表上分了。
波浪號代表旁邊有漂亮妹子。
再之後，李白天用一個斜杠單方面結束了這段加密對話。
行吧，這份關心顯然是多餘的。
夏清蟾放下手機，把自己埋進被子裏，任由睡意侵襲。
——————
不知睡了多久，夏清蟾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一陣暖風吹過臉頰。
是空調壞了嗎，怎麽變成暖風了？
未等他細想，又是一陣風吹過，有什麽東西隨之飄落在了他的臉上。
夏清蟾當即一個激靈瞬間清醒，睜開雙眼翻身而起。
他攤開手心仔細一瞧那落在他臉上的東西，怎麽，居然是楓葉...
他揉了揉眼眶，再次睜大雙眼環顧四周，半晌後不由驚嘆，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吧，他竟然看到自己此刻正身處在一片楓葉林中。
這時，在他身後方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抱歉，沒跟你講就直接把你帶來這裏了。”
夏清蟾循聲望去，距離他十米開外處，坐在秋千上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小幅度晃蕩著的不是錦一還有誰。
他掀開被子想要下床，趴在床沿找了一圈卻是沒找到任何拖鞋皮鞋老棉鞋，最後只得光腳下地。
楓葉多到把草坪都遮了個不見縫隙，一腳踩上去，楓葉和楓葉雀躍推搡著，聲音清脆，卻不見哪一片碎。
腳底雖有些癢，但還在能接受的範圍內。
夏清蟾向錦一走去，還沒等他詢問，錦一便先做出了解釋：“這裏是苗文軒的幻境。”
“嗯。”秋千旁有一個矮矮胖胖的小木馬，夏清蟾順勢坐下，一手支在小木馬腦袋上托起下巴看向錦一，輕輕嗯了一下，以表回應。
“這個幻境跟我們之前經歷過的不一樣，這是他能力提升後新開發出來的，他可以將編造出來的幻境單獨存放單獨使用重覆使用。而這個幻境甚至可以不需要他在場就能打開，隨便來一個人都可以自行開啟進入。只是還沒其他人知道，他沒有向上報備。不過...現在他們應該都知道了吧...”她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到需要全神貫註屏住呼吸才能聽清。
有風拂過，它卷起落葉在快接近地面的空中打了兩個旋兒，接著又歡快地跑去了遠處。
它真快樂，它都沒有煩惱，它完全不明白人類社會有多險惡。
錦一收回被那陣風帶跑的視線，重新看向自己踩在楓葉上的腳，腳下的楓葉已然盡數稀碎。沈默片刻後她再一次緩緩開了口：“苗文軒把這個游戲幻境給我是有求於我，他希望我能幫他妹妹解脫。”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苗文軒有一個小他五歲的親妹妹，妹妹活潑可愛，是全家人的寶貝。可惜美好生活沒有持續很久，在妹妹才開始牙牙學語的時候，一場飛來橫禍擊潰了這個家。
他們的爸爸因事故走了。
爸爸走後，撫養兩個孩子的重擔壓在了原本是家庭主婦的媽媽身上，就算有賠償金，但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錢就如流水，媽媽迫於生計，只好出門賺錢。
初始，兩個孩子吃了一段時間的百家飯，可這不是長久之計，同情都是短暫的，沒有誰那麽好心願意長久扶持這個家庭。沒過多久，兩個孩子就只能自己在家互相陪伴著等待媽媽下班回家。
誰能想到，只是有一天，哥哥在廚房給妹妹泡奶粉的時候，就短短幾分鐘，妹妹從床上掉了下來，臉朝下重重磕在了地上。
哥哥聽到妹妹大聲嚎啕的聲響後連忙進屋查看，卻見胡亂翻騰著四肢想要起身的妹妹，滿臉鮮血。
他慌了，他被嚇到了，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他看得很清楚，妹妹的鼻孔裏插著她最愛的玩具的腿，噴湧而出的鮮血順著那條玩具的腿源源而下，迅速浸濕了妹妹的衣服和她身下的地毯...”
錦一說到這停下了，她握緊了拳頭，試圖平緩情緒。她所說的這一幕，是她親眼所見，是苗文軒讓她讀取了他的記憶，是以那一幕的畫面，錦一是從那年幼的哥哥的視線裏看到的。
夏清蟾依然保持著先前的動作，支著下巴看著她，眼裏盡是溫柔，心裏卻是沈重的酸澀的。他沒有上去打斷她安慰她，因為他知道，他現在扮演的角色是一名安靜的聽眾，他只要陪著她，聽她說，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
在緩過那陣不適後，錦一平覆了下來，她接著道：“後來是中午回家給孩子做飯的媽媽發現了這一情況，可是她送妹妹去醫院的時間已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期，妹妹雖是救回了一條命，但也留下了後遺癥。
妹妹搶救回來後能吃能喝能睡，出院後的幾年也還跟以前一樣活潑可愛，所以誰都沒發現哪裏有不對的地方。而這後遺癥是在妹妹上幼兒園的時候才發現的，妹妹她，始終學不會做游戲，不會聽老師的話，不會自己吃飯也不會自己去上廁所，甚至講話也還是跟剛學會說話沒多久的孩子一樣。
媽媽在老師的建議下，帶著妹妹去做了檢查，最終的結果是，妹妹的腦神經受到了不可逆轉的損傷，她的思維永遠地停留在了那場意外之前，通俗的說法就是智力障礙。
就跟其他也有這樣孩子的家庭一樣，媽媽沒有放棄，拼命掙錢，帶著妹妹四處看醫生吃藥找偏方，只要能治好妹妹，她什麽都願意去做。
只是哥哥...雖然妹妹的意外不是哥哥直接造成的，但也因為哥哥被嚇到呆住而錯過最佳治療時期，導致妹妹變成智力障礙。
自那以後，媽媽再也不願意跟哥哥親近，她把哥哥托付給了親戚，只每隔一段給那親戚打生活費，一年到頭也就過年才會團聚幾日。
哥哥對此並無怨言，他有在好好地學習，也有在好好地長大，不給大人們添亂。等他再大一些，他就出門打工掙錢了，過去已發生的無法改變，那未來就一定要讓媽媽和妹妹過上好的生活。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所以他各種工作都做過，只要能掙錢，一句苦都不曾抱怨，直到前兩年能力顯現被人發掘安排進了局裏，他才安定下來，有了更多的錢可以給他媽媽和妹妹。
他還以為，好日子就要到了，只要他再多賺點錢多存點錢，以後就能一家三口團聚過上幸福的生活。
誰知道，誰知道，他哪裏會料到，在他還在滿心歡喜憧憬未來的時候，他媽媽說給妹妹找了個好人家，找了個能照顧妹妹後半生能保證吃喝不愁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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